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做梦?”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清醒了。
“大人?”小兔崽子问,“您手里的是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抬起手,黑红相间的玉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环视四周,夕阳西下,深交野外,哪里也找不到方才那样一个玄衣清瘦的身影。
“夜呢?”
回到外司省,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夜。
结果在我房里找到了,还趴在我床头,津津有味地看我珍藏的龙阳春宫。
我拽起他的领子,将他拖起来,把淤血玲珑在他眼前一晃。
夜还被我抓着,双手已经扑腾起来,要抢,“啊!真给找到了!大人!给我给我……”
“我问你,方才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
“你不是趴在我背上,为什么自己一个先回来了?”
夜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我眯起眸子,“你不记得?”
“是呀,我记得我在树下管你要狱血玲珑,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在你房间里了,听大堂的人说,你和小狐狸去城外
接人,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啊——嗷!好啊大人!你出去怎么不带我啊!啊?”
夜还是张牙舞爪,眼看爪子就要飞上我的脸了。
我忙躲开,将狱血玲珑丢给他,一肚子的疑问憋得我气闷。
“这回儿饶了你。”夜抓过狱血玲珑,宝贝一样地藏了起来。飘出了房门。
我看了看床,春宫被丢了一地,乱七八糟。
心神不宁,我扶着床沿坐下,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对劲儿了。”
脑中晃过那名深蓝色发的玄衣男子,我绝对是第一次见到他。饶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和他有过什么关系。
即便这样,晚饭的时候,我依旧不放弃。
我先把白莲珊瑚的坠子摘下来,然后问,“你们要是也不记得下午我见过的人,就发光吧。”
结果两个坠子一同发光。
我走到院子,叫出了所有影卫,我问,白日跟在我身后的影卫是谁。
结果所有的少年都摸摸鼻子,表示自己不记得下午跟着我出来的事儿了。
子瑜铺张开了晚饭,还问我是不是没接到人。估计那文书是恶作剧。叫我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事儿,就听到子瑜还说,“说来也奇怪了,狱血玲珑这东西,也就外司省和司天台的几个大
臣知道,这送来文书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一顿饭吃得毫无味道。
结果饭后不到一刻,御王的马车就已经开到了门口。
子瑜一个劲儿捅我,说大人你不是说分了么。
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跟他说别多问了。
子瑜说,大人,我发现了,你们俩闹来闹去,其实也就这样了。
我不敢让马车等久,整理衣衫又洗了把脸,一番折腾的,终于将白天的事儿,暂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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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御王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他批奏折,我就坐在龙床上折纸。或者把我没忘记的剑法画几遍。在纸上过过瘾。
互相沉默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突然问我,“你吃了没有。”
我说,“吃过了。你吃没吃。”
他说,“也吃过了。”
然后他继续批改奏折。
我则在龙床上打了几个滚。
御王真别扭,还说什么要我继续做他男宠,三句对话说下来,我就彻底明白。那晚,他将我拖进门按在桌子上亲的时
候,我们就已经和好了。
我还不甘心,我走到他桌子前,抢了他的龙笔。
我说,“咱么和好了吧。”
御王冷笑着,翻开奏折看。
我抢过他手里的奏折。
我说,“咱们和好了吧。”
御王两手空空,瞪眼看我。
我将奏折卷成一卷,再揉成一团。
御王忙道,“季清禾!那是奏折!”
我将奏折龙笔丢在桌子上,走过去坐上他的腿。搂住他的脖子,我说,“咱们和好了吧。”
御王别过头,但是马上又转了回来。
我们接吻,然后紧紧抱成一团,互相喷出的气儿都是热的,但是我们谁都不嫌热。
抱了一会儿,御王突然说。
“母妃走的时候,逼着本王,登基称帝,然后在那天杀你祭天。不然她就死不瞑目。本王答应了,她才闭眼。”
我微微一震,将脸颊蹭上他的颈子。眼角一热,声音有点沙哑。
“你就为这个瞒着我登基?你登基那日我不在,就不算违背你母妃的誓言是么。”
御王的手缠著我的腰,突然将我推开,然后捏紧我的下巴,阴冷道,“季清禾,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嗯?”
我说,“我不知道。”
御王咬牙切齿地说,“你又将本王挂上树。嗯?”
我大惊,忙尴尬地将头扭向左边,别开御王火热的视线看门口。
结果这一看,我头发瞬间发麻。
门口竟然还站着一个男人!
无声无息,就这么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我看看御王,御王毫无觉察地还在瞪我。
我再看他,他却冲我温和地笑了笑,深蓝色的发,漆黑的瞳,叫我不寒而栗。
第四十八章(完)
“清禾?”
御王晃了晃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将头扭回来,摇了摇,想了想,又说,“今晚,我有些累。”
不想做。
御王点点头,我们抱了一会儿,就各自松开。
御王继续批阅奏折,他处理国家大事,非常上心,未到三更,一定不会睡。
我问他,累不累,他说,“累。”
我又问他,喜欢么。
他说,“不喜欢,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折,看不完的文书,举笔轻重,都关系百姓喜乐,国家兴亡。”
我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御王飞了一记眼刀,可是给我看来,却媚态横生。
本来还压下去的火,顿时扑腾起来,我又缠过去,从他身后,摸进他的衣襟。
御王抖了抖,低头问,“你不是累。”
“你让我上你,我就不累,不然,我就累。”
御王随意道,“随你吧。”
我开始在他身上摸索,他板着脸继续看文书,可是手尖开始微微战栗,却是逃不过我的眼的。
终于,灯花爆开一声微响。
我在御王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及时松开了手。
御王忙换了个姿势,压去了欲火。
半夜,御王才躺下,我坐在他身侧,轻轻摸他披散的头发,说,“真可怜,明日还早起。”
御王嘟囔着什么。我没听清,然后他很快就沉睡,等他睡熟,我才悄悄握住锁链,免得发出声音,再把他惊醒。
推开门。
守夜的宫婢行过礼,退下。
我站在月光下,看着玄衣男子果然跟了出来。
我回头看他,漆黑的眼,夜幕下很叫人心惊。
其实他长得真的很不错。
不像我眼角上翘,别人说我狐媚。不像夜的猫眼,看什么都带着一股子风情。不似白莲的清澈,没是小兔崽子的狡黠
。
就是那种美,叫人形容不出来,却不想移开视线,可惜了,他身上的气息太令人不安,我一看他,总觉得心底一阵阴
寒。
那是一种,叫人先不寒而栗的感觉,结果还没看清他的容貌,就先被他的气息畏惧了。
三更半夜。
我的心情也是如此。
我看着他悄无声息地跟着我走出来,树上几只昏昏欲睡的麻雀顿时惊飞。
枝叶晃动。一阵狼藉。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不禁停下脚步,冲我微微一笑,“大人。怎么不和御王殿下亲热呢。是因
为怕我看么。”
我退了一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戒备。或是两种都有。
他走近一步,认真道,“那这样,你们做,我不在屋里看,我到门外偷看。”
这种状况下我真笑不出来。还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我小声说,“你是淤血玲珑的妖,还是魅。”
他摇头。顿了顿,试图靠近我,可是他迈出一步,我就退一步,终于我的背抵上树干,进退不得。
他却停下,满是笑意的脸垮了下来,夜晚静静的,我甚至听不到虫鸣。
他说,“你也怕我么。”
我咽了口口水,摇头,又立刻点头,“不知道,你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看了看四周,说,“你看,这里太安静了。”
“我知道。”他抚了抚额头发,垂下眸子,温和道,“你的马见我就惊得下跪,连树上的鸟儿都吓得飞走,但是我来
找你,并不是想吓唬你……”
似乎没有恶意,但是我依旧不喜欢他,因为他刚说他要偷看我和御王亲热,他是个断袖。
……又是个断袖!
他转过身去,个子比白莲高,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苍白和俊俏。
“……大家都说,我的气息太骇人,叫我出来改一改。”
“出来?”我打了个哆嗦,“从什么里出来?”
他侧脸看我,弯起左边嘴角,“其实我也挺寂寞的,我也不想摆出一张冷脸,吓得鸟兽都惊散……我还特意给大人带
来了狱血玲珑呢,可是大人还怕我。”
“你到底是谁。”
我想了想,问,“为什么来找我。”
他不答,我又问,“为什么你知道狱血玲珑,那东西怎么又在你的手里。”
“狱血玲珑在火里烧毁了,在这世间湮灭的东西,最终都会回到我的手中。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他顿了顿
,很礼貌地背过一只手,像书生一样朝我走来,停在我一步远的距离,黑漆漆的眸子俯视我,看了看,突然皱眉说,
“大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一胳膊撑住我脸边的树,两个人的姿势顿时暧昧起来,他贴近我,翘起嘴角,露出点痞子笑,“其实我是个断袖来
着……然后有人说你是个绝世美人,还答应我,把你送给我玩儿几天……”
这话好耳熟。我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继续道,“然后大家都劝我,不如趁这个时机,叫我和你接触一下……既然你都能将千年怨灵制服的妥帖,也一定
能……”
他已经将唇贴在我的耳边,“……制服我。”
我惊得合不拢嘴,“你……你说夜……你说你是……”
他捏起我的下巴,将唇凑到我的唇边,呼出的气儿都喷在我的脸上。
若是御王,一定是热气,然后我会扑过去含住他的唇,将彼此的热气搅在一起。
可是他的气儿竟然是冷冰的!
我一瞬间只感到惊恐,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有些沮丧地松开我,可是就那么一瞬间,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我双腿顿时无力,竟不由自主地想要瘫倒。
“我是重华君,黄泉之王。”
我下一刻彻底坐地上了。
从没这么没出息过,可是他一垂下眸子看我,我的腿就站不住了。
此刻的我,是不是也和马儿一样。
他也蹲下,发带长长拖到地上,“别这样呀。我就这么吓人么。你看,我笑的挺好看的,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了
。”
我颤抖着伸出手,尝试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的。”
我声儿也打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的。你笑的挺好看,也……懂礼貌……知道给我送礼。”
他果然很受用低点点头。那模样竟然像只小狗,期待我更多的表扬。
我不禁道,“但是你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靠近,我就这样,都站不起来了。你想变得平易近人……恐怕还得
再些日子……”
话一出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要是说,那行呀,我就跟着大人了,大人觉得我给人感觉亲切了,我再回去。
我一定吐血给他看。
于是我试图补救道,“你是黄泉之王,冥界之主,这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一般鸟兽凡人肯定受不了……这样吧。
你先回……回黄泉去……”
他摇头,说话果然令我吐血,“不了,我跟着你,先不回去了。”
我摇摇头,循循善诱,“不行的,一定要回去,黄泉离开了你,怎么维持秩序呢。再来几个夜那样胡闹的,岂不是乱
了。”
他坚定地说,“没关系的。千年怨灵除了他一个,都被我囚禁在阴暗地牢里了。要不是他把你送我,他早被我拍灭了
。”
我手尖顿时一颤,忙继续劝诱,“不行的,你是王,总有事物要处理,你看御王,都要累垮了。”
“我已经提前处理好了一天的政务,还特意去地库翻出了狱血玲珑,才来的呢。”
他又像上次那样,手伸到我腋下,将我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像小兔子一样托起来。
他完全听不懂,我在赶他走的意思……就好像我去酒楼,我对小二说,你的手都碰到盘子里的菜了,他却说,没事,
我不怕烫……
我鼓起勇气,道,“那今天已经要过去了,你快回去吧!”
他温柔道,“大人,你忘了,天上地府,一日等于人间的一年呐。”
第四十九章(完)
爬回紫宸殿。我头痛欲裂。
重华君似乎还不错,也没再跟着我进来。我坐在床边,看着御王的睡颜,直到天亮。
“你一夜没睡?”
“不是。”我靠在一边,看着御王早起穿衣,哈欠连天,“我也刚醒,不知道怎么就不困了。”
御王冷哼一声,“没睡到日上三竿,你还真出息了。”
我说,“不用早膳么?”
“来不及了。下朝再吃罢。”
我载倒在床上,伸了个很久的懒腰。困得眼角都是泪。
御王蹬上龙靴,坐在床角,摸了摸我的头发,“清禾。”
“嗯?”
“以后就这样吧。”
“什么?”
“我说咱们。”
“咱们怎么?”
御王手一紧,抓痛了我的头发。我刚要呼痛,他却擒住我的下巴,“我说咱们,以后就这样了。你知道我的意思,不
许再离开我,谁也不能分开你我。 你要是再无缘无故说分手,内侍总管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我颤抖道,“你说你要阉了我?你敢……”
御王凑过来,亲了我一口。“你别闹了。”
谁谁谁谁谁闹呢。
御王走到门口,宫婢缓缓将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