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中——幻姬之殇
幻姬之殇  发于:201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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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真的是庚哥哥吗?真的是吗?我、我去给父亲说,我、不对,请快点儿进屋儿吧,孙妈,快、快去请老爷出来。”

说着说着,少年就忍不住想去伸手碰已经脸色发白的洛辰。洛辰被他的热情和莽撞给吓到,抓着贤知的手就往他身后躲。贤知见他紧张到失态,急忙笑着挡住少年的手,不让他再靠近,

“你是韩鬻吧?先进屋再说,哥哥脸皮儿薄儿,可甭吓着他了。”

“对对……呵呵……抱歉,我太激动了,您就是贤知哥哥吧,长的可真好看啊,难怪父亲这几天儿总是把您挂在嘴上,可怎么脸上有伤啊,和谁打架了?……额……抱歉,我又激动了,快进屋儿,父亲还以为哥哥不来了呢,整天儿躺在屋里哭,我还给他宽心,说哥哥会来瞧他的,这可不就来了。”

韩鬻被贤知挡的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着挠挠后脑,将他门让进屋里,盯着贤知的俏脸没心没肺的夸着。几句话就让贤知知道了他的性格,是和洛辰的清冷内向正好相反的热情开朗,快人快语,倒让人无法生厌。三人落座后,韩鬻叫孙妈上茶,洛辰这才渐渐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解过来,端着茶小啜一口,不着痕迹的四下环视这间屋子。

古香古色的家具摆设,红木沙发和墙上的梅兰竹菊的挂屏让他眼圈渐红。这样的家他好久没回了,无意中触动了他内心那根柔软的弦,遥远记忆中的韩公馆的客厅里,好像就是这样的摆设。虽然这里面积小很多,但那种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总是无法忘记,在适当的时候渗出来让你不知所措,经年后还会让你疼让你伤,看来这韩雨萧也是一样,始终不能忘怀那些过往,才把家里弄的和记忆里一样吧。

韩鬻坐在洛辰身边,看着他儒雅俊秀的容颜,心里兴奋的又忘形了。伸手摸摸他吊在颈上的伤手指尖,刚想问他疼不疼,就把洛辰吓的猛的往后一退靠在贤知身上,乌黑的双眼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贤知见他冒失的吓到洛辰,心里还真是服了这孩子的见面熟和不拘小节的大胆,急忙伸手接过洛辰差点打翻的茶碗,搂着他,对手还举在半空的一脸尴尬的韩鬻解释道,

“都跟你说了哥哥脸皮儿太薄,你怎么总是吓他,甭摸了,这手只是不小心伤到了,没什么大事儿。”

“哦哦,那就好,哥哥,您甭怕,我是韩鬻,是您的弟弟,您可以叫我的乳名儿,鬻儿,嘿嘿……和您的辰儿还真配,让人一听就是一家人。”

靠在贤知的怀里,洛辰稍稍安定了下来,看着他如艳阳般的笑脸和清朗热情的声音,不禁涌上一阵心酸。这样毫无心机的笑脸,让他嫉妒羡慕,只有没有经历过艰难困苦的日子的人,才会有这样清透纯美的笑脸吧?

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和贤知上台唱戏养活全戏班子的人了,每天要应付那些动手动脚轻薄他们的戏迷,陪笑脸,谢幕,谢赏,哪一个做不对就要有麻烦,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要深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等夜深人静时拿出来和贤知互相舔砥伤口,互相心疼安慰,然后再深藏起来,第二天依旧卖笑卖唱,同样是人,命运却相差如此之大,着实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贤知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一脸的迷茫心痛与纠结,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握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送给他,却不知怎样才能让他释怀伤他至深的那些过往。不知他在想什么,却深深懂的他的无助和恐慌,只有将他握在掌心里,自己才能安心一点。两人正在胡思乱想中,一个让洛辰又恨又恼却无法忘记的声音响起,召回他失落的心神。

“辰儿……真的是你吗?你来瞧我了?辰儿……”

叫过之后,室内一片静谧,只有几人紧张局促的呼吸声,给沉重的气氛中带来了丝丝生机……

第五十七章

看着面前这个仅一天没见,却苍老了好多泪流满面的男人,洛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他。韩鬻见他发呆,忙跑着迎上前去搀扶着韩雨萧,懂事的让他坐到洛辰身边,自己却给贤知和阿青示意要他们回避。贤知会意,刚想松开洛辰的手起身回避,不料却被他紧紧抓住,急声道,

“别走,留在这儿……”

“这……好,我不走。”

韩雨萧看着他俩淡淡的笑了,挥手让韩鬻先带着阿青去别的房里聊。洛辰知道既然来了,就不该再扭扭捏捏,暗暗吸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韩雨萧的双眼,脸色微红沉默片刻,指着茶几上摆放的一堆补品艰难的开口说道,

“这、这是贤知给你买的,他、他说这对你的病有帮助……”

“是啊,伯父,这是辰儿给您买的,都是些上好的药材和补品,您这病啊,就得慢慢儿养,每天吃点儿燕窝儿人参,一准儿能好。”

贤知浅笑着指指那些摞的高高的礼盒说道。韩雨萧抹把眼泪笑着咳起来,刚才压抑沉重的气氛渐渐缓和。贤知端起茶递给他,抬手轻轻帮他拍打着后背。洛辰见他这些动作做的竟然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倒是有些愣怔,直到看到韩雨萧接过茶喝了几口止住了咳声,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红着的双眼。贤知见他逃避,悄悄给直愣愣盯着他看的韩雨萧点头示意,起身道,

“伯父的房子我很喜欢,可否能四处瞧瞧去?”

“可以可以,你随便瞧。”

“不要啊,你别走。”

洛辰见他起身要走,惊慌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急声叫道。贤知见他怕,心疼却

无奈的笑着拿下他的手,柔声道,

“你就先和伯父待会儿,我去参观一下儿就来陪你,乖啊……”

说完也不敢再看他慌乱的眼神,急忙往里走去。洛辰见他真的丢下他自己走了,又气又急脸色发红想起来去追,又怕太过失态,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眼睛却看着窗外一声不出。韩雨萧见他脸色微红,双唇紧抿,更将一张俊颜衬托的俊美怜人,心中不觉大为欢喜,往他身边挪了挪身子,一把抓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痛哭流涕起来。

洛辰被他得举动弄得大惊失色,脸上那抹轻红瞬间变成赤红,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甩开他的手,惊慌失措四处在找寻贤知。韩玉箫被他甩的往沙发靠背上后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洛辰站在一旁看着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面红耳赤,心里涌上一丝酸涩。深深吸口气,慢慢靠近他,抬起左手想给他拍拍背,可那手此时似有千斤重,抬了几下无法抬起,只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韩雨萧低头快要咳得背过气时,一碗香茶递到他的面前,缓了口气抬眼一看,原来是洛辰,正用那只左手端着茶碗,眼神闪烁的看着他。韩雨萧激动地双手接过茶,大口喝起来,他觉得,每天喝的茶,从没有像这碗茶这么清香甘甜,干燥的喉咙里一股清泉缓缓滑过,让他瞬间平息了干咳,直到茶碗见底,还久久舍不得放下。

洛辰在一旁看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真是五味杂陈难以开口。韩雨箫终于放下再也控不出水的茶碗,深深叹了口气,将茶碗放回茶几上,仰着脸,满眼愧疚与怜惜看着垂眼无语的洛辰,慢慢伸手抓住他垂在身下的左手,用双手紧紧包裹上去。

韩雨萧掌心里的热度令洛辰身子一抖,刚想再次甩掉,可碰上他那双已经有些浑浊带血丝的双眼时,就再也无法狠下心来甩掉他温热干燥的手掌了。这双手,不同于贤知因常年练功抓兵器有些薄茧的纤手,他的手又暖又滑,正在将他心里那层厚厚的冰缓缓融化,露出了底层柔软的部分来。也许融化的冰水激的那份柔软有些疼,让洛辰从渐渐湿了眼眶,到瞬间无法抑制的落下泪来。

韩玉箫看着他从白皙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泪珠,再也忍不住起身抱住他失声痛哭。比他高出一些的洛辰,让他抱在怀里,感受着和贤知身上不同的气息和温度。那是父亲的气息,和师父身上的气息一样,这样安心的感觉令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似的哭倒在他怀里。

洛辰的哭声里带着让人心酸的委屈和发泄,站在楼梯转角处的贤知,远远看着这对失散多年的父子紧紧相拥哭成一团,心里涌满既欣慰又心酸的感动,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笑了,转身挡住要往出冲的韩鬻(鬻yu),道,

“甭出去,让他俩单独待会儿。”

“可是父亲和哥哥在哭啊,我要去瞧瞧,别是哥哥又说什么难听的话让父亲伤心了。”

韩鬻不顾贤知的劝阻,想要往出走,被后面的阿青一把拉住。看着他冷冷地眼神和脸色,韩鬻吓得不敢再动,求救的眼神落在贤知的脸上。见他害怕,贤知笑着拍拍他的肩,道,

“不用担心,哥哥没有说难听的话儿,他已经原谅了你父亲,也接受了他,不信你瞧瞧。”

贤知说完示意阿青放开他。韩鬻往出走了几步站住,往远处的客厅看去,就见韩雨萧正满脸慈爱的,用双手捧着洛辰的脸在看在摸,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洛辰则羞涩的满脸通红,微微低着头乖乖让他摸让他看。笑着转身一头扎进贤知的怀里,韩鬻一叠声的叫道,

“和好了和好了,我哥哥终于肯原谅父亲了,我也有哥哥了,我也有哥哥了,贤知哥哥,这下我就有俩哥哥了啊……”

“好好,你有俩哥哥了,快起来,别叫哥哥瞧见了,我说怎么你这孩子是个见面儿熟啊,见人就往怀里扎。”

贤知被他的热情和不拘小节给惊得脸色都变了,怕被洛辰看见误会,急忙一把将他从怀里拎出来轻斥道。韩鬻咧嘴扯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脸来,挠挠后脑道,

“嘿嘿……我就是太高兴,一时就忘了贤知哥哥是刚认识的人了,不知怎么了,我一看见您就喜欢,总觉得咱们已经很熟了,没有陌生感,倒是我哥哥,我就有点儿怕他,他是不是很胆小儿?怎么那么怕羞?我和他亲近都怕,那和您是不是也这样儿啊?”

听着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贤知只是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不再回答他的问话,将关注的眼神投向远处的客厅,看着洛辰嫣红的俊颜和唇边那浅笑,不觉眼泛桃花唇含笑,看呆了一旁的韩鬻和阿青。

毕竟父子连心血浓于水,将这些年心中的委屈和不满发泄一空,又在韩雨萧极度劝慰和爱抚下,洛辰就彻底放开心结。坐在韩雨萧的身旁,任他像贤知一样抱着他的伤手轻轻揉着手背,深切感受着失而复得的父爱,耐心回答着他的问话,将这些年的经历简短的说给他听,省略了其中的苦,只挑些好的来讲。洛辰这样的细心和体贴让韩雨萧更是心酸愧疚不已。只要是喜欢京戏的,哪有不知这梨园的苦和难,七岁就被送进去,从幼功开始练,吃的苦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更可况他还是个戏迷,年轻时也跟着师傅们学了些皮毛,更懂得这梨园里的苦了。看着面前俊美的儿子,韩雨萧不禁想象着他在戏台上的模样,脱口就问了出来,

“辰儿,你为什么学的是旦角儿啊?我觉得贤知比你还漂亮,他才适合学旦角儿,怎么你师父倒让他学了武生了?”

洛辰看向远处客厅一角站着的贤知,那道倾长的身影,似乎和十几年前的那个眉目如画的孩子重叠变幻,让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年春天,小小的他那倔强的眼神和紧咬的下唇,都让他心疼不已。亮如星眸的眼里温柔尽显,洛辰看着贤知浅浅笑着说道,

“呵呵……他啊,您可不知他有多倔,当年师父都快把他打残了,他都不学,我瞧着他天天儿被藤条儿抽的浑身是伤,还像个小倔驴似的犯倔一滴泪都不掉,心疼他年纪比我还小,就让母亲给卖到园子里,实在是可怜,就求师父和他对换,学了旦角儿。”

韩雨萧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贤知,突然想起那天他问起洛辰时,贤知的笑容和眼神,竟然和现在的洛辰如出一辄。用过来人的经验看,这眼神竟是令他震惊的爱恋和缠绵,不是兄弟间该有的眼神。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韩雨萧在极度震惊中又剧烈咳起来。洛辰正在和贤知深情对望,忽听身边的父亲咳嗽,忙收回缱绻的目光,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碗茶,用左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问道,

“您还好吧?喝点儿水压压。”

端起茶喝着,韩雨萧心念电转,不便开口问,更不能去阻挡。他深知这是自己造的孽,怪不得孩子,梨园里的这些事,是众所周知的。下九流的行当,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都能轻薄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没资格去怪。

而且要是说穿了,看他昨天的脾气,难保不再和自己闹僵,两人从小长大的感情,又岂能是刚刚和相认的他比。这么艰难才和他相认,韩雨萧不想再次失去这个让他牵肠挂肚十几年的儿子,再说他也行将朽木,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何必去破坏着得之不易的亲情,儿孙自有儿孙福,目前,只有先顺其自然才是上策。一碗茶喝完,韩雨萧也打定主意,放下茶碗笑着招手让贤知过来。贤知见他叫,从楼梯口快步走来,在洛辰身边坐下。刚刚坐定,就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洛辰的左手里,说道,

“瞧这哭的,眼儿都红了,一准儿渴了,快喝水。”

接过水,洛辰有些羞涩,脸上飞起一抹轻红,一弯唇角喝下,顺手将茶碗递给他。贤知伸手接过,这一递一接间,有着让人羡慕的美好默契,这样的事似乎是两人之间做的顺手到自然地动作,不难看出平时贤知也是这样细心照顾他的。韩雨萧若有所思看着他俩,感觉到他的目光,贤知突然醒悟,这样忘情的亲密和体贴,会给洛辰带来麻烦,一时面色尴尬到微红了双颊,惶恐的看着韩雨萧,开口道,

“……伯父,您要是想和哥哥多待会儿……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哥哥,你要是想跟这儿和伯父说会儿话儿,我,就先去那几个场子里瞧瞧,等你想回家时我再来接你,成吗?”

“你要走?那我也不待了,和你一块儿走。”

洛辰看他突然要走,表情象是被遗弃的孩子那样惶恐,说出的话让他心头发痛,一把抓住他的手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韩雨萧见贤知竟然这样极其敏感,又心疼又无奈的笑道,

“这是哪儿的话儿,这些年儿亏你在辰儿身边儿帮衬着,他把你看得这么重,我自然也当你是我的儿子了,哪儿还有打扰不打扰啊,今儿就跟这儿吃晚饭,叫孙妈好好儿给你俩做几个她的拿手儿菜,咱爷儿几个好好儿聊聊。”

“这……不用了,我还是和贤知回家吃,今儿就先这样儿吧,甭麻烦了,我改日再来瞧您,贤知,咱走吧,这都快六点了,阿青还得回场子里盯着呢。”

洛辰看出了韩雨萧的真心,可也看出了贤知的局促和紧张,拉着贤知起身给韩雨萧说道,还许了他下次再来。韩雨萧乍一听他要走,觉得失落万分,突又听他许诺说还来看他,不觉又高兴起来,起身拍着比肩而立的一对璧人点头应了。韩鬻在远处早就听见洛辰要走,跑出来拉着他的衣袖急声道,

“哥哥,甭走啊,就跟家吃饭吧,不然今儿就住下也成,父亲早就让人给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您随时都可以回来住,贤知哥哥也一样的,大不了我再叫人收拾出一间来,一块儿搬回来岂不好?”

贤知听他这样一说,原本还有些浅笑的俏脸渐渐发白,唇边的笑意也隐去,垂眼敛去眼中的酸楚,再抬眼时,笑的灿若桃花冲韩鬻道,

“吆,这我可做不了主,要看哥哥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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