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陆家人吗？”老婆婆突然开口冲章让说道。

“是，您知道这里有人住吗？”

“前几天看到陆家老大回来，一直没见他出过门。应该在里面！”老婆婆说完，又继续往上走。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陆齐已经回到家有几天了，为什么不出门？章让心里咯噔一下，抬手使劲拍着门。“陆齐！陆齐，你开门啊。你在里面吗？”章让越喊越心急，不会的不会的，是自己多想了。章让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发力撞到门上。卡拉卡拉一阵灰落了下来。门也松动了不少，章让一边喊一边撞。“陆齐！”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就算睡着了也该醒了！

“你在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章让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扭头看到陆齐拎了一大口袋东西站在几个台阶下望着自己。瘦了！而且，怎么脸色这么差。章让盯着他看了半天，差不多有一个礼拜没有看到了。怎么才一个礼拜，章让觉得已经过了好多年了。眼舍不得眨一下，终于找到了。章让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眼前这个人牢牢地抱进怀里，再也不放他离开。可是，看到陆齐身上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后，章让忍住了自己的手。

“陆齐……”章让叫了他一声，陆齐面无表情的越过章让，掏出钥匙。刚把要是插进钥匙孔，门啪的一声晃晃悠悠的往后一裂。章让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你不在里面。”章让小心的把门挪开，看了看陆齐脸上的反应。小心的又把门合上，这门恐怕是报废了，冲动是魔鬼啊。章让走到陆齐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陆齐，跟我回家吧，你不想听我的解释？”

陆齐像是没看到章让一样，把手抽出来，走进卧室，关上门。章让叹了口气，比想的情况要好，至少没把他赶出去。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这种老式的旧房子没有客厅，只有连接这厨房和卧室的一段过道。过道里摆着一个折叠圆桌，上面放着一个两升装的矿泉水瓶子，里面还剩一半的水。其他的什么都没了，另一间卧室里堆着一下不要的杂物，厨房里也是空空的。房间很暗，章让开了两下灯得开关，连电也没有。这几天他就住在这吗？

章让的心抽了一下，很疼。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两下。说了一句“陆齐，我进去了。”然后推门而入，陆齐缩在仅有的一张床上，盖着一条很薄的旧棉被。章让走过去，蹲在床边。掀开被子，让陆齐的脸露出来。

“你……怎么瘦成了这样？”才一个礼拜而已，章让想身后去摸陆齐的脸，可是却被躲开了。章让不知道高怎么办才好……“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去买些吃的回来好不好。”

陆齐紧紧的闭着眼，不去看不去听，装作章让不存在。突然，感觉到身体被拽了起来。陆齐睁开眼时，章让的脸刚好凑过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一定恨我恨得要死，可是就算要给我枪决也总要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啊。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陆齐的又转了过去，章让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仔细听好了！”章让抓着陆齐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决定这辈子就是你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可是我发誓以后的余生都是你的，照顾你，爱护你。明白了吗？”

陆齐望着章让的脸，露了一个称不上多么友好的笑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章让轻轻的把陆齐抱在怀里，他并没有挣扎。“我跟警队辞职了，打算去老爷子的公司上班。我以后会好好赚钱养你的，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章让说完，拍了拍陆齐的背。把他重新放回被窝里，笑着说：“我去买些东西回来，这里根本没法住。不准逃了！”

自始至终陆齐都没有说话，心里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平静了，也厌倦了。谁没有在爱情里跌过跟头。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记，他不知道章让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陆齐要把那个男人从自己的生活中抹掉，不再去随便相信人，尤其叫章让的！

陆齐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突然想起来章让来了。陆齐揉了揉发痛的头，爬起来。走出卧室，看到章让正拿着什么东西在敲打着被他撞坏的门。陆齐冰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从自己买的东西里拿了个面包。章让抬头看到陆齐笑了笑说：“起床了，别吃那个，我买了饭。”章让把手里的小锤子放下，走过去拿出两份还热着的炒饭。跟着陆齐进了卧室。陆齐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拿着面包吃。章让想伸手去夺，被陆齐看了一眼，乖乖的收回手。

“陆齐，就算生气也别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啊。乖听话，把饭吃了。”软着声音。陆齐完全当他是空气，章让叹了口气把饭放在床边。“陆齐，你把饭吃了。我告诉你我和唐钦文的事……全部，不会再隐瞒你。”陆齐停了手，又是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笑，笑的章让心里一阵阵发寒。

“我不在乎了。”

章让一把夺过陆齐手里的面包扔在地上，抖着手抬起陆齐的脸。“什么叫你不在乎了！有胆量你再说一遍！”

“意思就是，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谁也碍不到谁……我不会再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陆齐几天来的委屈还没有发泄完，唇就被他堵上了。嘴唇被章让冒出来的胡渣刺得好痛，拼命的推开章让。啪的一声，甩给章让一记耳光。

“别把我当成不用花钱的妓女！”

章让的脸偏向一遍，笑了一下。摸了摸被打得左脸，再抬头看到陆齐的眼时，已经完全没了以往的温柔。“你果然是个傻瓜！那么简单明白的圈套都看不出来！”把陆齐紧紧的抱进怀里，“各走各的路！告诉你陆齐，晚了，从你和我住在一起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这辈子都别想逃得了！”无论陆齐怎么挣扎，章让就是不松手。

“你放开我！！！”

“不放！”

气极了的陆齐张嘴咬上了章让的肩膀，听到章让抽了口气，可是手依然没有送。“咬吧，随便你。反正这个身体也是你的了，咬坏了也是你的事。”说完，手臂又紧了紧。“陆成和唐钦文那两个混蛋联合起来算计我！你这个笨蛋白痴，也不想想为什么时间就刚好那么凑巧。为什么你刚好就听见了那么一句陆成就把你拽走了。为什么就不想想我所做的一切，难道那些全都是假的吗！咬吧咬吧，咬死我算了。要是觉得心里还是难受，随便你怎么打，我绝对不还手。”

陆齐慢慢的松开了牙齿，章让也放松了手臂，轻轻的搂着他。用满是胡茬的脸蹭了蹭他的脖子，委屈的说：“为了找到你，我都在这个县城绕了多少圈了。你留给警队的地址全是假的！我爱不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是吗……”陆齐推开章让，咧开嘴笑着，可是眼里却含着泪。“既然爱我，为什么还留着他用过的所有的东西。那些照片……还有……就连床单，你都没变过花色。五年的时间，那个房子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所有样子……为什么！你找上我，是因为我们像吗？就像你玩过的所有男孩一样，就因为我们和唐钦文长的有些相似，所以就要被你玩弄于鼓掌。”只要一想到这个，陆齐的心就像被刀刮过一样。他一直都是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所以才那样关心爱护自己。如果自己和唐钦文长的不像，他是不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章让还没听明白陆齐说的话，就被他推开了。“你滚，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滚！”陆齐跳下床，推搡着，把章让推出门。然后啪的一声关上，可是人倒霉的时候，就连门都和你作对。“哐啷”一声，门全部从门框上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在陆齐的头上。章让愣了一下，赶紧把门搬起来。

“没事吧，陆齐陆齐陆齐……我刚才修的时候把门全拆下来了。”章让解释着，扒开陆齐的后脑勺上的头发。起了个疙瘩，章让一边揉一边说：“对不起，我忘记告诉你了。疼不疼……说话啊，到底疼不疼。”章让的心都快痛死了，都说了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自己的身体随便打。

陆齐埋着头蹲在地上，这一下砸的真不轻。头有些发蒙，章让突然想起来，老爷子把陆齐打得脑震荡的事。慌忙把他抱起来，走进卧室放到床上。

“陆齐没事吧，你说句话啊！”章让捧着陆齐的头，又不知道该揉哪。真是越闹越乱！

“滚，我不想看见你。”陆齐推开章让，翻身躺下。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让章让消失，他不想看到他！再看下去，陆齐会忍不住杀了他。章让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先睡会，我去把门按上。哪里不舒服就喊我。”章让起身离开。

陆齐缩进被子里，眼泪不争气的冒出来。他不恨章让的欺骗，最多愿自己倒霉，可是为什么伤疤还没好就又开始犯傻。明知道他的那些关心都是虚情假意，可是心里还是会感动。他说的没错，你是个白痴笨蛋。眼泪哗哗的流，憋了一个礼拜的眼泪全挤在今天开始爆发。陆齐怎么都止不住，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在章让出现的时候……耳边不时的传来章让叮叮咚咚的敲打声，陆齐烦躁的想要干些什么让自己能不再想关于章让的一切。

死死地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皮肉上的疼痛似乎转移了心里的难受，怎样都好，只要心里的天平不再偏向章让那边就可以了。陆齐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爱上谁了，尤其是叫章让的。被骗一次就够了！

章让勉强把门重新按回去，回到卧室，摸了摸已经凉掉的饭。“陆齐，起床吧。我们去吃了饭在躺着，好不好。”章让摸了摸陆齐的脸，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现在又瘦的一点都不剩了。突然，看到陆齐最下面红红的一片，章让一把将他拽起来。掰开陆齐的牙，下嘴唇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牙印，冒出了一圈血丝。

“你这个臭小子！学会自虐了是吗！”章让想要伸手去擦那些血丝，才想起来自己的手很脏。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把陆齐下唇仔仔细细的清洁了一遍。放开他的唇后，那排小牙印又冒出血丝了，章让不放弃的又吻了上去。像个吸血鬼一样，吮吸这陆齐的下唇。

“被你折腾死了！”章让郁闷的说了一句。双手环住陆齐的腰，仔细的吻着专属于自己的唇，每一处都不肯放过。他没有在推开自己，章让心里一喜。胆子大了起来，敲开陆齐的齿贝伸出了舌头。从每一个角度品尝着专属的味道，陆齐是特别的。在章让的心里，他是无可取代的。什么替代品，一定是唐钦文那个混蛋背后嚼舌头才让陆齐误会的。

身体有些控制不住了，章让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陆齐的唇。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温柔的说：“陆齐，我好爱好爱你。是真的，不是青春期那种叛逆的爱，是决定相守一生的爱。不要离开我了，我不想后半生孤独终老。”

“大哥，我们分开吧。”陆齐平淡的说。时间仿佛静止了，血液在章让的身体里凝固，刚才的那个声音自己听错了吗？章让不相信，陆齐是他的，章让一直确定着，所以才会这么有自信的不远万里的跑来。因为知道无论误会是什么，陆齐最终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大哥，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开吧……即使没有唐钦文，我们迟早都是要分开的。”陆齐哭了，眼泪滑过嘴角，流到刚才的伤口处。有些刺痛，不过这种痛一下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火星来的吗？放屁！你休想就这么甩掉我。就算绑也会把你绑回去的！”

34、寻夫（三）

陆齐告诉了章让他不知道的。章让的堂哥章谦拿着支票找陆齐的事，唐钦文拿着一堆照片和陆齐讲的那些话，还有藏在家里的那本相册。陆齐告诉章让，他没有爱过人，章让是第一个。这世上又几个人会和自己爱的第一个人相守一辈子，陆齐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幸运，事实也证明老天没有偏颇任何人。

大哥，谢谢你曾经照顾我。你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打算再爱你了。我承认自己软弱到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没办法告诉爸爸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亲戚的指指点点。你走吧，我不会再回去了，我已经跟林哥说了我不会再去上班。没有责任心就没有吧……

陆齐听到一阵重重的关门声，那扇门恐怕真的撑不住了。直到耳边再听不到章让的脚步声，陆齐才开始哭泣。手指撕扯着头发，拽着自己不要去把他追回来。心里好痛啊，亲手把刻在骨肉上的名字抹去，以后再也不会和那个男人有任何交集了。已经没办法再毫无戒备的相信章让了，再所有美好消磨尽之前，陆齐选择放弃。心里在告诉自己伤痛不过百日长，一百天以后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章让摸了摸下巴长出来的胡渣，苦笑了一下。刚才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怎么都跳不动。差一点就被那个混蛋小子骗了，章让故作轻松的感叹一下自己成熟而又强大的内心。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被你那么一两句口是心非的话就能打发走！好吧，你要做一个缩头乌龟，那我就把你的壳拆下来，让你无处可躲。

某个晴天，准确的说某个难得的晴天。陆爸爸在单位接到了个电话，是那个借钱给他买房子的朋友打来的。说店里突然出现了点问题，继续资金问他能不能现在把钱还给他。陆爸爸一下子傻了，慌忙挂了电话就往家赶。当初要买房子，自己是百般不愿意。一是手里根本没有那个闲钱，二来陆齐也快到了结婚的年龄了，总要给他留着点。可是妻子说谁谁谁家又搬家了，谁谁谁家住的一百多平的房子。耐不住妻子的念叨，陆爸爸就找朋友借了十万。

陆爸爸一辈子都没有欠过别人什么，突然背了这么多的外债，总感觉走到哪都抬不起头来。这下可好了，人家突然要账了，可怎么办。回到家，和妻子商量着该怎办，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当初怎么就嫁给你了！人家XX家，前些年也下岗了，没几年就开上小车了。你看看你，就知道找个死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

陆爸爸低着头，不去听，琢磨着该怎么办。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陆爸爸心一惊。以为是那个朋友来了，慌慌张张的去开门。

“陆伯父，还记得我吗？”章让笑着说。换了身行头的章让完全看不出几天前的落魄样，陆爸爸一下子没认出来。

“记得记得，快进来。找到陆齐了吗？”

章让没有回答，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陆爸爸，笑着说：“上次来太匆忙了，忘记拿了。这是我从京城给陆伯父和陆伯母带的一些特产。不成敬意。”陆爸爸笑着说：“客气了客气了，快进来。”

李阿姨看到章让后也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章让一身笔挺的西装，本就帅气的脸修正的干干净净，李阿姨笑着给章让端了一杯茶。“章让是吧，怎么陆齐没跟你一起回来啊。这孩子，回到家也不回来住。叫过他多少次了都。”李阿姨埋怨道。

章让笑了笑，转了个话题。三人正聊得开心，敲门声再次响起，陆爸爸起身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男人就挤了进来。“老陆啊，钱准备的怎样了。我的货被卡在半路上再不出来，那一车十几万的鱼就要成咸鱼了。”陆爸爸尴尬的看着朋友，又看了看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