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乐有点惊喜,但也有点害怕,他还是不知道要怎样面对锺梓奇。他反手关上门,一手扶著墙,然後把脱下的鞋子放
入鞋柜,但是他双眼没离开锺梓奇的侧脸。
锺梓奇除了跟他打招呼那一望之外,也没再特别望过来。
刁乐愣愣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挂念他。之前每天见著他,他都没留意到锺梓奇勾起的嘴角是那麽好看
,也没留意过锺梓奇会有嘴巴在笑,但眼睛很无力的这种表情,像是在努力逗自己开心,但又因为太多心事困扰而无
法畅快地展开笑颜。
刁乐没傻到去问他有什麽心事,他知道是因为他。
不可以吗?看见他这个样子,自己心软了,为他难过了,所以也希望回应他。这种心情真的是错?
锺梓奇很虚弱地向他微笑。「你上班不累吗?干嘛在门口罚站了。」
刁乐这才惊觉自己停顿了,他沿著通道走向房,忽然记起自己未跟锺梓奇打招呼,他很急速地回头。「……」但他在
开口之前又停顿了,应该叫他什麽?梓奇?奇?还是叫全名了?
锺梓奇在逗著猫,但那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不是蠢蠢地呆坐,刁乐的一连串发呆和欲言又止,他都看在眼内了,他苦笑
著站起身。「对不起,刁刁,之前误会了你是绝食,我太自大了。」他说完伸手搭上一个颇大的行李箱。
刁乐只看到那个箱子。「你……」
「我今晚是特地等你的,想跟你说一下,我要去出差了,两个星期。」
刁乐愕然地盯著锺梓奇。「出差?」
「嗯,去美国处理一些事。」
「你明明是老板,你让底下的随便一个人去就好了,为什麽你要自己去?你是想逃开我吗?」刁乐很紧张地上前。
锺梓奇沉默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点头。「嗯,我自己决定的,就出国处理点事,散一散心。」
「你都走了那麽多天!你还要走两星期?然後呢?你回来之後又继续去朋友的家住,偶然来这里露一露脸的,然後又
消失几天,这样的日子你打算持续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以後都要这样了?」刁乐很难过地问他,他们这样算是什
麽了,分居的夫妻吗?
锺梓奇立刻就怒了。「你有资格问我吗?凭什麽我在迁就你然後还反过来要被你骂了?你想看见我吗?你想我跟你一
起住在这里吗?刚才一进门就不知所措,犹豫到快变石像的人是谁了?前些日子你每天喝到烂醉的回来又是怎样了?
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了?稍有脑子都知道你在避开我!」
刁乐脸色有点白,没想到自己做得那麽明显,也没想到那段日子锺梓奇也感觉到他的逃避。
「你根本是个疯子,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把你从客人手上抢走了,我跟你示爱你怎样了?颤得像到了北极的,你还
问了我一些话,当时我被激动冲昏了头脑所以才没听得进,但我记得你问过我什麽!你觉得我们相差很远,你觉得我
们并不适合!那是你的真心话,真对不起,我当时竟然以为你急了才乱说话!」锺梓奇回想就气了,一边气自己那麽
粗心大意,一边气刁乐竟然是这种想法。
刁乐也被逼得怒了,反吼他。「你一直在说我,但你又很好了?一直在说我,但你做的事说的话又是怎样了?你之前
掴我的两巴我还记在心里,每次见面就是骂我,讥讽我,这就是你的爱了?你是虐待狂还是什麽的,我管不著你,但
我不是被虐狂!!」
「你以为我爱你我就会把你当神的供奉著?要不要去买个神台给你,放你上去了?还是要把你当国宝的,买个玻璃箱
养著你,每次路过看看你,跟你笑笑。还是你他妈的想我把你当猫的养著,给你吃给你穿有空逗逗你的?还顾著你是
冷了热了,还是寂寞了的,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呵护著你,事事以你为先,不论你做什麽,说什麽,我都一个迳的点
头认同,像哈巴狗贴著你?你就是想这样?」
「你每次都是这样!不把话说得那麽难听你就不爽了?侮辱我会让你很爽的吗?」刁乐用尽力大吼,说话上赢不了他
,就声音上比他大。
锺梓奇冷笑。「那是谁?刚才知道我要出差了,是谁一副被遗弃的样子望著我。」
刁乐瞪向他。
「拜托你,刁乐,你真的没有被虐倾向?我没饲养你,也没遗弃你!你可不可以像个人类的听人说话,你除了幼稚之
外还是动物吗?我是去出差,不是要跟谁私奔了,我说两星期後回来,我不是说永别了。你别这样吧,你是想我内疚
还是怎样的?我去找朋友,谁叫你也乖乖待在家像那两只猫的留守著等我了?你自己不会也去找找朋友,去玩去找乐
子的吗?」
刁乐全身紧绷,咬紧牙关,愤怒到快要疯掉。「我就是幼稚!我就是动物!那又怎样了?你还不是一样的爱我?你自
己朋友多就走出这个门口四处去,我呢?你明知我是怎样的!我除了待在这里我还可以待在哪里?别以为全世界的人
都跟你一样满街是朋友,随便找谁就谁!」
锺梓奇被打败地掩住双眼。「刁乐……够了,你让我觉得很大压力,我连出个门也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我没把你用链
子关起来,你就自己急急的往自己脖子上套颈圈,拿著链子强逼我接下主人的位置。我没兴趣饲养你,就算我曾经想
过锁住你一辈子,我也不是想锁住这个死气沉沉的你,当时你看起来明明是那麽的活泼,笑起来像个妖精的,彷佛捉
不紧就会恶作剧之後笑著溜走的……」
刁乐没有回应,他真的是这样吗?锺梓奇没关他,他就往自己颈上套圈还把链子强逼他接受……然後又……像个妖精
的?
「我想跟你像对普通人的一起,我没兴趣当你主人,我只是希望当你亲爱可靠的男朋友。刁乐,我拜托你,衷心地拜
托你,好好看清楚自己。我要挑上床对象,外面每天新款的让我不停换也可以,挑宠物的话……你可以别跟真正的动
物争吗?挑朋友的话,我外面太多了,多到我每天聚会都见不完。但我独独挑了你一个,为什麽?你帅吗?外面比你
帅的人不算少,你年轻?年龄层来说外面更多选择。因为我贪新鲜吗?你以为就你一个是特别的?对你而言,我那麽
爱你,是因为我喜欢做主人,喜欢养宠物?」
刁乐感到很颓废,他不明白锺梓奇的话。
锺梓奇更加颓废,因为刁乐完全一副茫然,他摇著头拉起行李箱。「总之我是要走的,我自己决定要去换个心情,刁
乐同学,我可以给你一个家课吗?在我回来之前,想清楚,我被你致命地吸引了,不需要去想我爱你的什麽,你只要
想,你的存在价值是什麽,就是那麽肤浅的身体样貌?年轻貌美?」锺梓奇说著自己笑了。
锺梓奇随著他的话离开了,关上了门,屋子内再次死寂了。
无可避免 92
自己最近一直被问著话,刁乐也不是完全不认同锺梓奇的愤怒。事实上如果他拿一个真心爱对方,但对方只当自己是
个宠物,那的确令人很沮丧。如果顺著他,那他们就成了主人和宠物,所以锺梓奇都坚决跟他吵到底,因为……锺梓
奇不舍得。
深爱对方如果不被对方当一回事,也许很难过,但还是有努力的馀地。但被对方敷衍了而一起,那之後又该怎办?顺
著对方这样假装相爱,这种得过且过方式,也的确不像锺梓奇的风格。
他的存在价值?
他真的有那个被爱的本钱?锺梓奇竟然会这麽深爱他,刁乐觉得他很傻。
别人都说他很厉害,因为他可以为爱一个人做那麽多,可以爱一个人爱到完全不理会自己。刁乐都笑笑不说,但其实
刁乐只是害怕剩下自己一个,所以他才要紧紧抓住别人,拚命都要把对方留在身边。
他觉得那是爱的一种,因为他真的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只要留住这份爱,大家还是在一起相依相伴的,他就会觉得
很满足。
他想要的爱明明是那麽简单的,为什麽却要因此而被骂……还那麽多次,每个都一脸不认同的在揪他,他都快无地自
容了。
「刁刁,又叫了一桌子蛋糕,你吃得多少。」谢朗下班匆匆赶到咖啡室。
「你管我?就算我每件吃一口,还是把它们放著好看都可以。」刁乐也的确从叫了它们之後就没动作。
「是是,刁大爷说的是。你找小的是干什麽?陪你吃蛋糕?」
刁乐皱眉。「怎麽你就不骂我浪费。」
谢朗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打开餐牌看这里有什麽可以吃。「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麽关系?」
刁乐几乎想反桌,他抓住桌边生气地朝谢朗吼。
谢朗很意外地笑了。「哈?刁刁你怎麽了?被忽视而撒娇?」
刁乐抓桌子边的手僵住,呆呆地望著他。「我被忽视所以撒娇?」
谢朗哈哈大笑。「刁刁被宠坏了,哈哈,刁刁竟然期待被关注,你是怎样了?上次在电话里你不是说跟人在吵架吗?
是那个人?」
刁乐茫然地望著他。「我变了很多?」
「你现在相当有趣。」谢朗连餐牌都放下,非常期待地望著刁乐,期待他露出更多的不同。
刁乐有点沉了。「有趣……那个人常说我很有趣……」
「然後呢?那个人怎样了?他跟你是什麽关系。」
「……」刁乐垂下了头。「男朋友……去出差了……」
谢朗勾起有意思的微笑。「男朋友出差了,寂寞难耐所以来找我了?」
「他叫我找朋友……」刁乐呐呐地回答。
「噗……」想偷吃蛋糕的叉子停止了前进,谢朗把叉子刺在桌上,掩著嘴巴疯狂地大笑。「呀哈哈,刁乐呀刁乐,你
沦落了,呀哈哈,男朋友叫你怎麽样你都乖乖照著做了。还有,我怎麽会成了你的朋友。」
刁乐瞪著他。「你敢说你不是我朋友,我立刻就走,永远都不会再找你。」
谢朗很给面子地认真回视,但不用几秒他又破功了,他抱著肚子窝在那长椅上拍著座位大笑。
服务生也不禁过来。「先……先生……没事吧……」
刁乐鄙视地垂了半张眼帘。「今天是精神病院开放日,这位先生脑子有点问题,他很可怜了,请别歧视他。」
「呃……那先生可以劝劝他吗……因为很阻碍其他客人。」
「谢朗,再笑下去我就真的给你到精神病院订个床位。」
服务生意外地睁大双眼望著刁乐。
谢朗刚起来就看见服务生这个视线,他又忍不住弯下腰伏著笑。
「他无药可救了,体谅一下他吧,他不单止精神病,而且精神分裂,要两间精神病院才够他住。」
谢朗缓缓地起来,不可思议地望著刁乐。「你……变得太多了……」
刁乐皱眉。
谢朗向服务生表示他已经没事,然後还顺道打开餐牌点咖啡和三文治。「你以前混身都是刺,现在却这麽会开玩笑,
一个接一个的,也不会突然觉得这样不好就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我以前常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嗯,和别人说话,总是会想很多,就算是你自己的私事,多说两句也没人会觉得烦的,但你就是硬生生的把话往回
吞。跟人开玩笑,明明大家都高兴,但忽然你又会突然停止,我也不知道你为什麽。」
刁乐拿起咖啡杯。「因为我跟对方感情没好到可以开玩笑。」
「总之你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人勿近,像个高傲的王子一般,你误闯了我城堡,都有缘遇上了就跟你聊聊,但很快又意
识到那是自己的城堡,外人不该擅闯,然後就无言地下逐客令。」
刁乐叹了口气,对著窗子苦笑。「我那麽夸张的……」
「因为你总是摆出一副与别不同的姿态,总是特别成熟的,就算一大班人一起闹,但你总是不受影响的自由自在。在
你面前,我们总是觉得自己在做傻事,在做小丑戏给你看。我们起哄,你总是冷静。你总是有别的事在想著,你脑袋
好像二十四小时都在运作,想著比我们更成熟的事,只是为了配合我们才假意投入。」
刁乐整个呆掉。「才不是,我才羡慕你们总是可以一起起哄!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可以玩那麽疯,我才觉得自己很逊,
总是无法容入你们之间。」
「嗯,我刚刚知道了,因为你和别人接触,总是先衡量自己和对方的感情去到哪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以前看起来是那麽糟的,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真的……」刁乐觉得很丢脸,他一直以为自
己格格不入,原来是他自己没主动。
「刁乐,你最近有找心理医生吗?还是你男朋友就是心理医生?」谢朗喝著咖啡,语气上很谨慎地问。
「心理医生?我为什麽要看心理医生。」
「……」谢朗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问。」
「我男朋友是经商的,我不知道是在做什麽,他自己做老板的。」
谢朗吹了一下口哨。「他黑的还是白的。」
刁乐侧头回想,然後又抬手看了看自己。「比我黑一点。」
谢朗用力敲他的脑袋。「我是说他做生意!是做黑的还是白的!」
刁乐眨著眼。「我不知道……」
「……」谢朗真的很想问,他有什麽是知道的。「他什麽名字,看看我认不认识。」
「锺梓奇。」
谢朗回想了一下,然後震惊地望著他。「就是最近人人都在说的那个?」
刁乐更茫然。
「他把展龙在这边的总裁推了下来!还一日间让他倾家荡产,惹了一身官非!像看电视剧一样,在他行动之前还有人
预告了,大家都在猜他要怎样做,结果一眨眼间,世界就变了!」
刁乐的眼睛继续眨,展龙集团的总裁是谁?他跟锺梓奇又什麽关系了?
「在这之前都没有人知道锺梓奇是谁,在这之後更加不懂!谁呀?这麽厉害的,之前一直无声无息,突然就一鸣惊人
!原来他就是Chess Chung,一说这个名字,大家知道了。」谢朗很激动地拍了一下手掌。
刁乐心虚地眨眼,Chess Chung,本来还以为谢朗听错了人名,但说到Chess,一定是锺梓奇。
「他本来是外国住的华人,他爸爸死的时候留了很多产业给他,但锺梓奇全都转让了给他爸爸当时的心腹或其他能者
,大家都很意外,因为Chess的实力足够接位,在他爸爸过身前大家都认同了他为接班人。Chess却选择放弃所有只身
回流,他放弃了很多,但赢得更多,掌声和朋友。锺梓奇这个名字这边不响,是因为锺梓奇故意沉默了。之前他爸爸
还在生的时候,Chess相当活跃的,但他回流之後他就沉默了,新一代的商场没什麽人知道他的过去。」
锺梓奇那麽厉害的吗?
「你眼睛眨够了没有?你男朋友是谁你都不知道的吗?」
刁乐茫然地回答。「锺梓奇……」
谢朗白了他一眼,然後又凑上前问。「你应该知道的,Chess为什麽突然决定出现了?他是打算要革命吗?」
「革命?」
「把整个商场翻转来,让旧一代沉睡的醒过来,让新一代自大的无地自容!」谢朗愈说愈兴奋。
刁乐更无言。「他……出差了。」
「去哪?」
「美国……」
「多久?」
「两星期……」
「哗,他一定是回去结集战斗力了,那边才是他的根据地,他是打算把那边的战斗力搬回来,然後干一番大成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