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远帆哼了一声,懒得跟崔仁明多说。他还真没有瞧不起九娘。人一卖身的,自己一收破烂的,谁瞧不起谁?再说,如今都是笑贫不笑娼,更何况是这个圈子的?只是自从看到九娘,詹远帆的心就怦怦乱跳,不免做了些调查研究。这圈子里,八卦传得飞快,不过传来传去,多少有些走样,到他耳边是不是真的,就很难说了。
据说九娘是个农村娃,高中没毕业就到城里打工,碰到了一什么建筑公司的监理,被人家瞧上了,勾搭上了,然后就是爱上了。不过几年的功夫,那男人就结婚生小孩子。九娘性子烈,死活不肯当地下情人,分手又舍不得,搞来搞去,心灰意冷,不晓得是要报复对方还是折磨自己,就出来卖了。
最搞笑的是,当了鸭,那男人又回来找他。詹远帆琢磨着,那男人恐怕其实是很在意九娘出来卖的事,但是,他有老婆,九娘出来卖,两个人扯平了。谁知道九娘做得出,就把那男人当成了普通的客人。
再后来,九娘不知道伴上了哪个金主,就开了这个酒吧。慢慢的九娘开始隐退,不过也不是不做,只是做得比较挑吧。挑客人,挑价钱,还要挑他自己的心情。跟他熟的不熟的都不勉强他,不仅仅是舍不得,是不敢。在这地段开个会员制的gay吧,他那个金主,恐怕是有些来历的。再加上那金主很神秘,大家打听来打听去,竟然不知道是谁,于是更加不敢造次。真正刺头不好打交道的家伙,这酒吧里居然也没有。
就算是崔仁明,对九娘也客客气气的。豆腐当然要吃,不过也没有霸蛮。看样子,那个人渣也不怎么敢跟九娘硬碰硬。
詹远帆对九娘有意思,但是绝对不会采取行动。是,他是想找个伴,但是不是上床发泄的伴,而是长久的有感情的伴。在圈里溷了这么多年,詹远帆难得的固执地守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更何况,崔仁明跟九娘确实有一腿呢。詹远帆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人家都这么说,那总是不错的。而且那家伙在这里,妈的好像大爷一样,哼,他肯定是九娘的入幕之宾。
詹远帆不管崔仁明的嘟喃,视线从九娘身上移开,开始在酒吧里面踅摸。他当然喜欢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男人,但是那样的男人多半不会看中他。但是总归会有人,会有那么一个人会知道他詹远帆的好处的。就算是屡战屡败,他也要屡败屡战下去。情场就如生意场,只有坚持不懈,努力经营,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崔仁明看着他那样,有点不理解。他跟九娘关系不错,这个皮条拉一下,成功率并不低。人都说九娘很挑,实际上崔仁明知道,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挑。是的,他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定力,他已经不是鸭了。找人上床,其实跟他崔仁明的目的差不多,跟所有男人的目的差不多,满足下半身而已。尤其是九娘,精神层面的东西满足不了,身体层面的还要委屈的话,活着,岂不是太亏了?
詹远帆是个异类。崔仁明冷笑着,心里有些不爽。蠢得要死的异类。
正无聊着呢,接到一电话,看来电显示,吃了一惊,是他一个堂叔的,忙接了电话。原来堂叔到了太爷爷那里探望老人,顺便来看看这个堂侄儿,现在住在华天,问崔仁明有没有空,他有话要跟这个侄儿说。
崔仁明的汗下来了。他的所有长辈和平辈,每个人都比他有出息,其中,以这位堂叔最勐,脾气最烈,最像太爷爷。崔仁明这辈子第一怕的是太爷爷,第二怕的,就是这位堂叔了──他堂叔,是真的打过仗杀过人的。
崔仁明有气无力地喊保镖小吴出门,上了车,告诉他开车去华天,一路上很认真地思考着堂叔的来意。靠,什么事要特地找他来说?而且是从太爷爷那儿出来的?莫不是特别替他父母来管教他的?
崔家人都很奇怪。分布在五湖四海,成年人,除了他崔仁明之外,全部都是部队里的,就连女眷都是部队里的,干什么的都有,比方说他哥崔仁惠,就是一……秘密部队,不可说不可说,他嫂子跟他哥一个部队的,那也是不可说不可说,硬要说起来,技术兵种。他老爸,舟桥部队的。如果从部队里出来的话,估计就是什么公路局或者铁道部……大概如此吧,崔仁明也搞不大清楚。他也毫无兴趣。多少的男人有军人梦啊,他崔仁明就没有。他就出身在成长在军人世界里,那里对他,没有一点神秘感。而且他觉得很奇怪,从太爷爷那里算起,崔家那么多人,怎么都喜欢当兵呢?就连女的也喜欢。为什么他自己,就那么不喜欢呢?
因为他骨子里缺少那股血性。这话,是他一个表姐说的。
崔仁明只是腹诽。才不是缺少血性呢,他非常喜欢军人。对,很喜欢。如果说得极端一点的话,他是有制服控的。只是为了不被太爷爷枪毙,他硬生生地把制服控扼杀在摇篮里了。
到了堂叔住的地方,崔仁明笑嘻嘻地又鞠躬又握手,高大的身形,硬是露出那么一股子恶俗来,让人看着就觉得那么猥琐。堂叔先是责备了他一顿,说他去太爷爷那儿次数太少了。老头子很寂寞,拖着他硬说了五个小时的话。
崔仁明无可奈何。他每周去探望一次,每一次,五个小时,那还是老天保佑。老头子可以生生跟他说上十个小时的,从爬雪山过草地说起,说到打日本鬼子,再说到内战,再说到苦日子说到文革,再说到改革开放,说得崔仁明都以为老头子把写自传的重任交到了他的手上了。为了怕老爷子突发奇想要他交稿子,他每次去老头子那里都带了录音笔,同时绝不忘记多带几节电池。然后开始责备老头子和其他的崔家人了。长沙明明不是老头子的家乡,他为什么要在这座城市的郊外住呢?为什么崔家就没有一个人,除了他崔仁明之外,住在长沙呢?为什么给老头子解闷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呢?
说着说着,崔仁明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保镖小吴并没有落座,而是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军姿,他妈的就差敬军礼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角落。顺着小吴的视线,崔仁明看到角落那边,黑着的落地灯下窗帘旁边,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我靠。崔仁明吓得跳了起来。这个虽然是五星级的宾馆,这里虽然是豪华间,不过毕竟也不过是一间房,角落里坐了个人,崔仁明说话说了这么久,居然毫无察觉。我靠,仙啊,鬼啊?
崔仁明再回过头看了看小吴。那厮激动得眼睛里面都闪着泪花了,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老天,邪门。崔仁明的历任保镖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在外人面前常常就是面瘫型的,今儿,怎么跟见了梦中情人似的,激动得这么稀里哗啦呢?
再回过头,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几步,身着便服,立正,腰背挺直,来了个巨标准的军礼。小吴终于从石化中恢复过来,啪的也敬了个军礼,嘴巴张开要说话,愣是没有说出来。
刹那间,崔仁明的玻璃心碎了一地。这个男人,身高比不上自己,体格比不上自己,相貌也比不上自己,可是他妈的军礼这么一敬,整个人就好像AK-47,哦,不,就像M-16,SVD,USP45,不不,简直就是那什么加了M203的L85A2……就是他妈的榴弹炮,迫击炮,火箭炮,他妈的飞机中的战斗机。总而言之,就是小规模大规模全规模的杀伤性武器。那个杀气,差点把崔仁明刺激出脑溢血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man的man男?崔仁明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我靠,就算被这个家伙干死,都死不足惜。呃,不,死得心甘情愿,肝脑涂地,乱七八糟,万劫不复。
崔仁明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喉咙生生地哑掉了。
Man男很有杀气,却很沉静,声音非常低沉地说:“很久不见了。”
小吴眼泪飙出来了:“我……我没有出息……”
Man男收敛了杀气──崔仁明终于能够自主呼吸了──神色黯澹了一下,苦笑着说:“什么话,这也是一份工作。首长,多谢你费心,我还是……”
崔仁明的堂叔摆了摆手:“我说过要罩着你的。仁仁啊,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厉剑,呃,曾经的少校副团长,因故提早退役了……”崔仁明突然崇拜起这位堂叔。不用说,这位厉剑,肯定曾经是堂叔的手下,那么个杀气腾腾的人物,堂叔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端的是英雄本色。
只是,崔仁明虽然对这man男口水直流,却没有色令智昏,连连摆手说:“叔,对不起,这不是驳您的面子,但是我还真不能让这位厉哥当我的保镖。靠,我跟他一出去,我也不用做gay了,因为全世界的gay都会迫不及待地脱了裤子等他上,我这一辈子就全完了。你们要把我掰直,完全用不着使这个法子,我自己自觉自愿去直,成不成?”
堂叔扬手就是一嘴巴子,把崔仁明打得一个趔趄:“不会说话是不是?存心要让我在下属跟前丢面子是不是?”
崔仁明捂着脸,口气还那么欠揍:“叔,绝对不是。我不知道这个厉哥犯了什么事,这么年富力强最勐的时候突然就不做了,还要您这位首长帮他了难,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厉哥绝对就是个Gay。我也有原则的。我身边绝对不能跟一个比我还招人的gay。”
堂叔一愣,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
“再说了,给我做保镖,太屈才……”
“谁说给你做保镖了?”堂叔阴沉沉地问。
“切,我们那些个崔家为老不尊的,手下有兵退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着好工作的,还不都跟我这儿,先学着怎么管理我,把我搞定了,外头那纷繁世界,也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了。但是真的,叔,这位,我虽然第一次见,可是我跟他一出去,我就像一黑社会大哥屁股后面那端茶送水擦皮鞋的。叔,您这是不让我在长沙溷了?”
堂叔冷笑了一声:“我未必比你的眼光和水准还差?我的意思是,你那公司,给厉剑去管,你另外再去弄一公司。要知道,厉剑不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崔仁明赶紧打断堂叔的话。“您肯定有更好的去处,只是暂时不得空,而且怕厉哥胡思乱想,或者怕他跑了,成了别人的得力助手是不是?你们部队里还真黑……”
堂叔又是一巴掌,好在崔仁明有了准备,及时避开了。饶是这样,那掌风还是让崔仁明骚包的头发飞扬了起来。
崔仁明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靠着墙,小心翼翼地说:“叔,您先别急,哈,那部队就是您的亲爹亲娘,不能说坏话的……诶诶,等一下,我想一想。厉哥是您手下的,那是溷特种部队的啦,海军陆战队?我靠,中国也有这种传说中的队伍哈……我嘴臭,叔,我自己掌嘴,不劳您驾……叔,那物管公司,都是给人小区做保姆的,就算是管理人员,那也不过是保姆的组长……有了,有了。”
崔仁明站直了,腰背也挺起来了:“最近吧,找保安有些问题,现在这外头,秩序多乱哈,小偷小摸,两抢一盗,那些保安哈,多半是没有什么训练的,又……”
“等等。”堂叔打断了崔仁明:“你说让厉剑,少校副团长,给你训练保安?”
“嘿嘿。”崔仁明干笑着说:“少校副团长,那个是虚衔哈,现在不是了哈……不是公务员都捞不着吗?恐怕还不是强*奸属下这样的小事哈……啊,我知道了,有工作,但是做起来憋屈……您这个做首长的舍不得……老实说堂叔,您是不是现在才发现您身上也有断袖情节哈?”
堂叔一脚把崔仁明踹翻了:“打断你一条腿,你就可以找你太爷爷哭诉去了!”
崔仁明坐在地上,还在嬉笑:“我正好皮发痒……是这样,我说,开个学校,让厉哥去训练保安教员,或者是保镖……其实杀人救人的事情做得多了,已经深入到骨髓了吧。”崔仁明爬了起来:“其实我老早打这个主意了。现在需要保镖的越来越多。小吴和他的前任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做别的,兴趣都不怎么大的也有……不过我一直没有碰到能够挑头的。厉哥,怎么样?弄一保全学校,你做校长,教官,就那些退伍军人,你信得过的人。赚钱不着急,把名头打出去最重要。然后,其实有很多事情你都可以做的。在部队里你能做的,以后你也能做,而且有更多的自由。”
Man男厉剑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崔仁明眉花眼笑,双手握住了厉剑的手,仔细地摸,仔细地看。
厉剑呲牙一笑:“我做1号的。有句行话叫做‘鬼畜攻’,我就是。”
爱人吧(7)
在三位室友的再三挽留下,戴齐打消了换寝室的想法,不过,他先要约法三章。小乙的衣服不能到处乱放了,可以在墙上钉钉子挂起来,或者把衣柜改装一下。小丙一定要常洗澡,至少两天要一次,被子拆了全部洗干净。小丁的抽烟问题……
小丁哭丧着脸。实际上他抽烟并不凶,而且在寝室的时间并不多,人经常溷图书馆自修室的。要不,到阳台上去抽?戴齐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阳台上挂着衣服,在阳台上抽烟,岂不是他的所有衣服都会带一股烟味?厕所里?小丁要哭了。他就喜欢看书或是玩电脑的时候抽烟,呆厕所里抽烟,那个,还不如把烟给戒了。
戴齐说那样最好。看到小丁的胖脸一抽一抽的,戴齐也不忍心逼他。环顾了一下,说把上面的那个小窗子拆了,装一个排气扇吧。小丁忙说好,还说他出钱。戴齐点点头,他来装好了,以前在家里装过的,很容易。
问题解决了,戴齐有些高兴。实际上这些,他也不是不能忍,实在是……社团活动给他带来的疑惑增加了他的不悦。三位室友也很高兴。谁不喜欢干净的环境?只不过他们懒散,不肯动手,也不想改变。戴齐,真的比家政做得还好还耐烦。
总而言之,寝室的事情搞定了,戴齐的思绪又回到了红丝带上。他觉得既然社团的宗旨那样,他的那些个疑惑,似乎跟那宗旨背道而驰。他很想改变自己的看法,梳理这些疑惑,可是一时半会儿,还真办不到……他既是一根筋,脑子又不大好使。
第二次社团集合,仍然是讲艾滋病。因为是医学生,讲课的老生讲得比较细。病理病因病症等等,罗嗦了好久,至于戴齐的疑惑,仍然没有得到解答。不过此时他没有那么焦虑了,静静地坐着。既然在这个社团里,这些问题迟早会被提到,也许学长们觉得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吧。
然后是讨论时间。成员们提出了各种建议,戴齐一条都没有说。他比较死脑筋,不大会玩花头。最后韩璐宣布了这个学期的日程安排。她和其他的负责的同学去别的学校联系──据说很多高校都是有这样的社团的。因为他们是医学院的学生,这个方面似乎有优势,跟别的学校联系搞活动,比较受欢迎。联系好之后呢,社团分成若干组,去跟别的大学生讲课,内容,当然就是防艾了,跟这两次他们听到的内容差不多。不过材料需要每个组分别准备,当然也可以借社团现有的资料。不过,自己准备的话,虽然费时间,但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对以后的专业学习和毕业时找工作很有利的。
戴齐觉得韩璐很强,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底。兴趣和工作结合起来,是最有吸引力的。他决定自己准备。
然后是分组。戴齐所在的一组,由一名三年级女生,一名二年级男生和两名新生组成,新生中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护理系的女生,叫周圆圆的。三年级学长,尤青为组长,二年级的高龙为副组长。再然后,分头行动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