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桐处理完郑参一家子后已经坐在了回总部的车上,整个人放松地靠在真皮靠背上,眼睛闭着养神。即使闭着眼睛,累累白骨依然还是在赵懿桐眼前晃荡,他不能忘记自己当时是如何无情地按下启动键的,他不能忘记无辜的男孩、女孩、女人当时望着他那恐惧的眼神,他不能忘记在生与死的瞬间焚化炉里的人发出的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如果及时地按下停止键……不,没有“如果”!赵懿桐狠狠的在心里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做过的事情就不能后悔,不能再去假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老大?”坐在副驾驶座的金毛彪合上手机后回过头来叫赵懿桐。
“什么事?”赵懿桐连眼都没睁开继续保持闭目养神的状态。
“郑参的老爸老妈已经解决了,煤气中毒,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金毛彪轻松地说着,就像在讨论过年吃什么一样简单。
“嗯,很好。”赵懿桐轻描淡写一句带过,继续养精蓄锐,早就已知的结局还有什么兴奋的必要呢!
没得到预想之中赵懿桐的夸奖,金毛彪识趣地把头转了回去不再打扰赵懿桐休息。
“叮……”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短信铃声,赵懿桐一直都没有换过电话号码,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愿意换掉,或许是怕麻烦吧。
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名字让赵懿桐很是吃了一惊,久久都没有点开查看短信的内容。两个月了,两个月了,赵懿桐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会收到曹文竸的短信,他握手机的手莫名地颤抖起来,是激动还是兴奋还是诧异?赵懿桐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他只能凭感觉在长时间保持盯着手机屏幕不动之后点开了短信查看里面的内容。
新年快乐!
曹文竸的短信里只有这四个字加一个感叹号,最简单不过的祝福短信,却让赵懿桐再一次陷入了久久的发呆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我发这样的短信?难道我伤你还不够深吗?这样的短信只会增加我对你的负罪感,你知道吗?我的包袱已经够重够多了,为什么你还要给我再多增加一个更加沉重的包袱?我的心好痛好痛好痛,你明白吗?……
“老大,到了。”金毛彪的声音再传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东盛总部了。
“哦。”赵懿桐这才回过神来,再看看手里的手机,沉重的叹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在手机上打下了以下内容——谢谢你文竸,也祝你新年快乐!
短信却并没有发送出去,赵懿桐把它保存在了手机的草稿箱里,另一端的曹文竸傻傻地望着手机等待直到天亮也没能等到想要的回复……
跨进总部饭厅的时候,赵懿桐僵硬地立在门口久久都动弹不了分毫,梦境吧?赵懿桐这样在心里问自己,可是那人明明白白地对着他说:“懿桐,新年快乐!赶快过来吃饭吧!”
第五十六章:复生
见赵懿桐站在门口愣得回不过神,男人缓缓起身走到赵懿桐身边,宠溺地牵起赵懿桐的手边往里走边说:“是不是兴奋得过头了,居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赵懿桐迷迷糊糊的被牵着进了饭厅,接着被按着坐在了一张椅子里,放眼望去,桌子上摆满了整整一桌的美味佳肴,都还新鲜的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出炉的新鲜货色。
“爸,是你吗?”赵懿桐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满脸笑意的男人问,该不会是太过想念导致产生了幻觉吧?
男人也挑了一张椅子和赵懿桐隔桌而坐,任赵懿桐上下打量,慈祥的笑容掩也掩饰不住:“懿桐,你不是在做梦,爸爸回来了。”
赵懿桐望着对面和父亲赵一天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拼命摇头:“不,你不是我爸,我爸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和我爸长得一模一样,你是怎么混进东盛总部的?”赵懿桐说着就猛地拍桌而起,大声叫外面的手下,“给我进来抓住这个冒充我爸的人!”
男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赵懿桐召唤外面的手下,只是手下们好像都没有听到一样一个人都没有进来,赵懿桐急了,摸到腰后的枪迅速地掏了出来准确的对准了对面依然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开枪了!”
“老大!”金毛彪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挡在赵懿桐面前,“不要开枪,他的确是你爸爸!”
“你说谎!当时你也在场,明明我爸已经死了!你让开,让我开枪打死这个胆敢冒充我爸的小贼!”赵懿桐一手拨开挡在面前的金毛彪,另一只手依然举枪指着对面的男人。赵懿桐还清晰的记得那是“经典我来演”初赛那天,他连黎子渊他们的表演都没来得及看就不要命似的往家里赶,然而回到家看到的却是一具被烧焦得连长相都分辨不清的焦尸,而且当时金毛彪十分肯定的告诉他那具焦尸就是他爸爸!
“老大!”金毛彪被赵懿桐单手一掀都差点没站稳,“你听我说,他真的是你的爸爸!当时那具焦尸根本不是天哥,天哥从始至终就没有死!”
“开什么玩笑……”赵懿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稍稍冷静一下才意识到金毛彪的话不对劲,“你说什么?”
“天哥根本就没死,他好好的坐在你对面!”金毛彪又重复一遍,眼神转向餐桌对面的男人。
啪!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赵懿桐激动得随手就丢了枪,再一次不客气地拨开面前的金毛彪直奔餐桌对面。
“爸,是你吗?”赵懿桐今晚第二次问了男人这个问题。
男人依然是一副慈父的样子,毕竟六十岁的人很难让人不往慈祥上面想,他微笑着点点头,用手揉揉赵懿桐柔软的黑发:“懿桐,我是爸爸,爸爸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爸!”赵懿桐猛地一把抱住赵一天,头深深地埋在赵一天颈窝,竟开始小声的抽泣起来,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爸,这段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得有多么艰难,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我,你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吗?强迫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我已经不可能再变回以前的我了!所有的人都怕了我了,他们都不愿意再接近我了,我好孤独,我好伤心,伤害他们不是我想的,但是我好无可奈何啊!后面的话赵懿桐强忍着没有说出来,面对突然“死而复生”的父亲他更多的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尤其是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得到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即使是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可能不热泪盈眶,更何况是独自享受了这么多年孤独的赵懿桐,这个原本应该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大男孩!
赵一天被赵懿桐紧紧地抱住,紧贴的身体感受着赵懿桐每一秒的变化,这孩子在颤抖呢,是真的太孤独了吗?这么长时间独自一人处理了这么多事他真的是不容易啊。
两个大男人紧紧抱做一团长时间都不放开,即使是两父子,但是在手下的面前还是不免有点掉价,赵一天费力地抽出一只被赵懿桐紧紧环住的手,在赵懿桐的后背轻轻拍着:“傻孩子,爸爸不是回来了吗,好了好了,你现在可是东盛的老大,动不动就哭鼻子可不是一个老大的作风,阿彪还在场呢,你先起来,陪爸爸吃一顿迟来的年夜饭。”
赵懿桐似乎也是哭够了,在赵一天肩头把鼻涕眼泪都擦干净了这才把头抬了起来,哭后的眼睛显得异常红肿,赵懿桐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一套,脸尽量不朝着赵一天和金毛彪的方向:“爸,我先上去换件衣服再下来陪您吃饭。”迅速的溜了。
赵一天还站在原地,望着赵懿桐的背影不由欣慰一笑:“懿桐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了,他也是需要发泄的。”
“天哥……”一直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场感人的父子久别重逢场面的金毛彪在赵懿桐上楼换衣服之后才慢慢地朝赵一天这边靠过来,脸上写满了隐隐的担忧,“不是说好您不会再在老大面前现身了的吗,怎么突然又改变决定了?”
赵一天全然不把金毛彪一脸的担忧看在眼里,随性地拉过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手里把玩着摆得整整齐齐的餐具,敲得叮当作响:“怎么,难道我回来陪自己的儿子过年都要得到你的允许?”
“天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毛彪的身体被赵一天一句话打击得瞬间僵硬,拳头紧紧攥着,像要绝地反击一样,但他始终还是没有行动,脸色铁青着说,“本来老大已经差不多忘记您的‘死’带来的伤痛了,东盛的势力也在老大的带领下迅速的扩大到了整个亚洲范围,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东盛的势力一定能够扩展到整个世界范围内。”
“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懿桐的能力。”赵一天依然不疾不徐的说。
“既然是这样您就不应该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回来!”金毛彪的语气里明显的带上了对赵一天这次出乎意料的决定的指责。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赵一天放下手里正在把玩的餐具,侧着头望着脸色不佳的金毛彪。
“我不否认这次我的确对您很失望,这个时候您真的不该回来的。”
“不该回来?”赵一天轻笑两声,“你是怕懿桐知道真相之后不会放过你才对吧!”
“我……”金毛彪被堵得无话可说,事实上他的确是怕的,他怕知道真相的赵懿桐用同样残忍的手段对付他,刚才郑参一家在面前惨死的镜头犹在脑海飘荡,金毛彪说不佩服赵懿桐是骗人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才二十岁几乎还可以称作孩子的人可以做到这么心狠手辣,不管是不是无辜的人他都可以完全“一视同仁”,只要是他不想再看见的人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让那个人永远消失!但是仅仅是因为怕死吗?金毛彪对于这一点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说“NO”,这段时间和赵懿桐的相处让他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赵一天一个人能够让他死心塌地的跟随,这个年轻人才是他应该一辈子跟随的对象!不管是处事的雷厉风行还是对待应该珍惜的感情金毛彪都不得不对赵懿桐竖起大拇指,由心而生的敬佩,不掺杂任何个人因素!
“怎么,无话可说了?”赵一天还在肆意嘲讽着,“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说话了呢,原来还是怕死啊!呵呵,说得也对,这个世上有谁真的不怕死呢,你说对吗,阿彪?”
“死?”金毛彪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我当然也是怕死的,只不过能够死在老大的手里也未尝不是一种荣耀,至少我曾经为他卖命过。”
“老大?”赵一天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看来我的确是消失太长时间了,你居然连到底谁才是你的老大都分不清楚了!”
“东盛现在的老大并不是您吧,天哥,我效忠东盛的老大可是您当初给我下的命令。”金毛彪也毫不示弱,大概是做了拼死一搏的打算吧,连说话都变得越来越尖锐,把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当然,你效忠懿桐自然是好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明确一点就是你确确实实是欺骗了懿桐!”赵一天一边不轻不重的说着一边用开瓶器琢磨着桌上摆着的一瓶昂贵的红酒,“我固然也是欺骗了懿桐,但是我好歹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你就不同了,你也知道现在懿桐对付那些人的手段是如何的厉害,喏,就拿刚刚在火葬场处置郑参一家来说吧,我就觉得挺精彩的。”
“你刚刚也在场?”金毛彪一脸诧异,干脆连尊称都不用了,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了还怕什么!于是他直接用“你”代替了“您”,“这么说其实你一直都没有离开香港,你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们?”
“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也不算太笨?”赵一天终于把那瓶红酒打开了,取了一只高脚杯悠闲的为自己满上了一杯,仔细的端详着杯中红酒的色泽,“不过,我要补充一点就是你反应确实是慢了一点,哈哈哈!”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要杀了我?”金毛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他没想到他一直效忠的人竟然是自打一开始就是要杀了自己的!顿时心都凉了半截,金毛彪红着眼愤怒的瞪着一脸平静的赵一天,这个男人哪里还有一点当日让人崇敬的样子,他活脱脱就是一只恶魔!
“当然!”赵一天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取过酒杯浅啄了一口又放下,“不过动手的人不会是我,是懿桐!你见过哪一个朝代的开国功臣到最后不是死于非命的?我当初找你预谋这件事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到最后是必死无疑的,所以我才说你反应慢嘛,居然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不过已经晚了。”视线转向饭厅门口的方向,慈祥的一笑,“懿桐,换好了?过来吃饭吧!”
金毛彪两股战战地回过头,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赵懿桐真的就站在门口,而且看脸色绝对不像是刚刚才下来的样子,再看看桌边的赵一天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顿时,金毛彪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第五十七章:边缘
赵懿桐沉着脸走了进来,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两手撑在餐桌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彪叔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饭厅里的其他两个人听罢都是一愣,不是应该被拖出去宰了吗?这是金毛彪和赵一天的想法,惊人的相似!
或许是要再好好羞辱一番再杀吧!就像麦朗和郑参,在尊严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时候才绝望的毙命!金毛彪猜测着。因为现在的赵懿桐的确太不正常了,不管是说的话还是说话时的语气,这让金毛彪只能联想到赵懿桐更不为人知的残酷手法。看来我要开创一种新酷刑的先河了呢,继麦朗和郑参一家之后另外一种更为残酷的刑罚,不过不好意思,我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刑罚比刚刚那一幕更加血腥残忍,或许是自己的道行还不够高深的缘故吧!
“懿桐,我们两父子团聚就好,叫什么外人?”赵一天斜一眼从头至尾一直恭恭敬敬地站着的金毛彪,再把目光转到了赵懿桐这边,赵懿桐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所以赵一天心里也有点忐忑,脸上的笑容几乎算得上有讨好赵懿桐的嫌疑,“咱们两父子很久都没见了,今晚一定要好好的叙叙旧!”赵一天也知道现在的赵懿桐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比阳光还灿烂的大男孩了,赵懿桐的心思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猜测得到的了,就算是作为父亲的赵一天也由衷的佩服这个儿子这么强的适应力和战斗力。更何况现在东盛的老大的确是赵懿桐而不再是他赵一天了,赵一天今天能够理直气壮的坐在这里凭的更多的应该是“东盛老大赵羽意的老爸”这个头衔而不是“东盛前老大”这个已经过气的头衔。毕竟对于全香港的人来说赵一天已经是过去式了,赵一天已经在全港人民的注视下成为一堆入土为安的枯骨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而一个“死人”又有什么资格在黑道新起之秀面前耀武扬威呢,即使那是他的儿子!
赵懿桐并没有回应赵一天热情的邀请,眼角余光瞄到还立在原地不动的金毛彪,语气更加僵硬:“彪叔,要我起来扶你老人家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