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才刚开口,那人视线眺向路的尽头,手一抬,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你先退下。”
“啊?”墨卿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人。
“是贺兰敏之。”那人眉头微蹙,沉静地看着敏之的身影缓缓走近,下令道,“你现在不宜和他照面,速速离去!”
墨卿松了一口气,忙俯身行礼后,转身朝回廊的尽头奔了去,瞬间不见身影。
而这边敏之虽是人已走近东宫,心里却不免仍有犹豫。想着李弘对自己素来心结颇重,按理自己原不该常去探视……
可若当真不去,却又放心不下。
正边走边在心底徘徊犹豫,只见薛御郎从前方回廊上走了下来,含笑道,“贺兰公子也来请太子殿下安么?”
敏之一见他便想起上次林中之事,顿时心情从平静降至冰点,冷着脸反问,“我来不来东宫,莫非还要薛大人同意不
成?”
见敏之一脸的愤然,薛御郎眸中笑意点点,走上前伸手抬起他的下颚,道,“还在生气么?不如,下回让你一次,如
何?”
敏之打掉他的手,扭头瞪着他,那气徒然上窜已到了嗓子眼处,却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薛御郎,于公,我比你官阶大上四品。于私,你我之间未有交情。”敏之朝身前那人偏头一笑,笑意未到的眼睛里
,却是冷然淡漠,“所以日后相见,如无国事相商,还请你退避三舍。”
话才说完,敏之又觉自己言语犀利过于伤人,心中不免微感后悔。然则抬头之际,却恰巧捕捉到薛御郎眼底一闪而过
的异样,敏之心一惊,转身就走。
刚迈出两步,薛御郎追了上来,跟在敏之身后笑道,“若论品阶,薛某自然是要对大人退避三舍的。但若论私交,”
说着,一把抓住敏之手腕将他猛地拽了回来,抱在怀中柔声道,“薛某对贺兰公子的心,始终未曾变过。”
敏之还未回神,人便已被薛御郎紧拥在怀,挣了几下未得脱身,不禁恼羞成怒喝道,“薛御郎,请你自重!”
薛御郎勾唇一笑,伸手抚上敏之的脸庞,若有似无般轻柔摩挲着,“贺兰公子当真这般无情?”薛御郎一手搂住敏之
腰身,一手顺着他颈间一滑而下,探入衣襟内游移搓揉。
敏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变得炙热起来。双手被禁,无法挣开钳制,敏之心中血气上涌,既羞又气,
怒声喝道,“薛御郎,你放肆!这可是在宫中,随时都会有太监宫女经过,你竟敢……”还未说完,那人覆唇过来含
住敏之的耳垂,舌尖缠绕舔舐,引得敏之身子一阵战栗。
“这么敏感?”薛御郎声音低沉而极具诱惑,湿滑的舌卷着敏之的耳珠吸吮纠缠,手指越发深入,触上敏之胸口的一
处茱萸,轻轻按了下去,“敏之,这可是你的第一次?”
敏之眼帘陡地一抬,水岸边那段被遗忘的记忆霎时如海水般涌进脑中。偏头避开薛御郎的唇齿,敏之正想着不如豁出
去了,只听见熟悉的戏谑声从一旁传来,“青天白日下,两位在宫闱之中这般肆意秽行,不怕被赐杖刑吗?”
敏之即刻听出来人身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薛御郎,朝那人身边奔了过去。
站在原地等敏之自己过来后,狄仁杰笑意温柔地替他整理好衣服,抚顺肩头微微凌乱的发丝,似真非假道,“你可是
玩闹够了,却将我一人丢在宫门处等候。”抬眼一瞟对面那脸色有些暗沉的男人,狄仁杰和煦的笑里多了一丝意味不
明的挑衅。
敏之此刻心下紊乱,想着方才那一幕定是被狄仁杰瞧见了的,此刻也不知他会如何看待自己,急忙开口就要解释,“
狄仁杰,我……”
“敏之不必多言。”狄仁杰食指点在敏之鼻尖,眸中笑容暖如温泉,“下不为例,知道么?”
敏之一愣,而后脸居然微微红了起来。见狄仁杰似乎并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敏之抿笑点头,默允着他的问话。
“薛大人,”狄仁杰在转向薛御郎时,温柔的神情宛如水蒸气一般陡地蒸发掉了,“若是这般闲暇无事,兰台一职,
狄某随时等候大人升任。”
骄阳下,狄仁杰眉间眼角,笑意盈盈,说不出的儒雅飘逸,容光照人。
敏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薛御郎,待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化作无声轻叹。
真情假意,谁人得知?敏之转身,朝宫门一步步走去。至今为止,除了李弘那一泓深情,自己一无所有……只可惜,
那终究也不会属于自己……
“敏之,”狄仁杰几步跟了上来,一如既往的揶揄口吻里,多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关切,“脸色这般难看,难道是责怪
狄某扰了公子好事不成?”
敏之停步回头,双眼直定定望着狄仁杰,心里突然有着一瞬间的错觉,好像面前这人最吸引人的,并不是他魅惑的容
颜,而是他那璀璨明亮的眼睛。笑时,神采飞扬,自信睿智,波光流转。不笑时,狭长的眸子里总漾动着柔软的情感
,仿佛能将人心融化一般,温柔莫名。
“怎么这么看我?”狄仁杰眸子朗朗生辉,亮得摄人心魄。
敏之回神,美如皓玉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指着他脸上某处道,“你脸上有脏东西。”
狄仁杰闻言一怔,伸手抓着袖摆在脸上拭了拭后,问道,“可有擦去?”在见到敏之眼中浮动着的促黠光点后,顿时
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问道,“你竟是在戏弄狄某?”
“恩。”敏之一本正经点头,“难得能戏弄到你一次,你可是像狐狸一样狡猾的人。”
狄仁杰朗声起笑,“狐狸,倒抬举狄某了。”狭长幽黑的眸子因笑意而闪动着潋潋彩光。
敏之静静凝视着狄仁杰的笑容,将他每一个动作言语深刻在心。半晌后,见他扭头望来,敏之收敛心神,微笑道,“
既然受了我的奉承,现在帮我做件事,如何?”
而这边,薛御郎目光复杂地送走敏之和狄仁杰后,从另一侧宫门走出,坐轿往早已约好的酒楼行去。约莫一盏茶的时
间后,薛御郎在酒楼门前下轿,径直上二楼走进最末尾的厢房里。
屋内桌旁,有着一头墨青发丝的男子正在独饮清茶,见薛御郎进来,正眼也不瞧他的问道,“东西带了吗?”
薛御郎顺手将门阖上,走到男子对面坐下,嘴角挽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地宫门人造反了?居然等不及皇后
娘娘传令,便自行来到长安。”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在桌上,道,“正好娘娘有意召你前来,你将此事办
妥,东西自会给你。”
男子拆开信快速读完后,掌心微微用力,那信随即化作无数的碎片纷纷坠地。
“笑话。”男子讥笑道,“本尊岂可屈居人下,随意任人差遣。”
“屈居人下?”薛御郎嗤之以鼻地仰头大笑,毫无情绪波动的眼底,沉淀着青凛寒芒,“鬼仆,拿不回地宫宫主的玉
印,你便是想要屈居人下,也是枉然。”
鬼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那人,不带任何感情与善意的冰冷眼睛,仿如高傲的孤鹰轻视着大地万物,“薛评事,
没有玉印,本尊一样可以统领地宫。”
“既然如此,”薛御郎毫不在意地弹了弹身上灰尘,随意道,“此事右使只管斟酌,可办可不办,全凭你心情而行,
如何?”见鬼仆一言不发地开门走出去,薛御郎浅笑提醒,“入国公府前,记得把那头发染了。这丝一般的颜色,倒
真是打眼的很。”
鬼仆余光瞟了身后那人一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迈步走出了酒楼。
51.波动的心
敏之跟随狄仁杰一同去到狄府,在遣退了所有仆人后,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道,“我有一事想请你相助,也有一疑
问需得你解惑。”
狄仁杰走至书桌后坐下,随手取来一卷书轴摊在桌面,边持砚石磨墨边问,“何事?”
敏之几步走上前,伸手覆在狄仁杰的手背上,凝视了他半晌后,才问道,“若我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律法之下,你
可会为我留一条生路?如果……”稍作迟疑,想到接下来可能听到的答案,敏之满心顾虑,“如果我做的事,与你背
道而驰,你会如何?”
感觉到敏之掌心的温度,以及从他手指间传来的颤动,狄仁杰抬眼看向书桌前的那人,狭长魅惑的眸子淌过一丝浅笑
,似真非假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贺兰公子,也一样。”
敏之心一沉,手仿如触到烫手山芋般,从狄仁杰手背弹地一下移开,一股酸楚的气陡地上窜,烧蚀着喉咙。
“你会治我死罪?”敏之面无血色,嘴角勉强微弯的弧度里,隐着一丝苍白的失望。
狄仁杰幽黑如夜的眸底飞快掠过一丝惑然深光。不知为何,眼前的贺兰敏之,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真实——分明就在身
前不远处,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有着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笑意收敛,狄仁杰略微沉静地盯着敏之看了许久,才认真问道,“敏之,你想知道什么?”
见狄仁杰这般询问,敏之立刻反应过来——方才他那番回答不过是顽笑成分居多。失落的心虽有了一丝缓和,晦涩却
依旧弥漫延开。敏之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低头道,“是我莽撞了,明知你皇命在身,原不该多此一问的。”
敏之带着羞愧的口吻,仿佛自己犯了极为愚笨的错误一般,满是自嘲。
“皇命和你,不相干的。”放下手中砚石,狄仁杰绕过桌子走至敏之身前站定,唇畔漾笑道,“你若真做了错事,我
替你担着,如何?”
霎时敏之的心悸动了一下,那是——惊讶。抬头看向狄仁杰,与他温柔的目光不期而遇,敏之带了些倔强似的执拗问
道,“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我,也一样。”
闻言,狄仁杰不由得笑了起来,敏之那带着清净气质的天真,竟让他一时间转不开眼,一种不知名的触动在心涧悄然
漫开。
“平日里你也不是这般受不起的人,”狄仁杰手指挑起敏之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笑容和煦的道,“怎么今日我才顽
笑了一句,你就恼我了?”
“这种事也能拿来顽笑吗?”敏之心中早已没了火气,但又拉不下面子,只得偏过头故作恼怒道,“你现在是御史中
丞,想治谁的罪也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我怎敢恼你?”
“瞧瞧,这可不是负气话是什么?”狄仁杰动作轻柔地扳回敏之的脸,低声哄道,“你若犯了错,我不替你担着,替
谁担着?”
敏之一掌拍开狄仁杰的手,没好气的道,“你爱替谁担着都成,我若真是做了不可弥补之事,就是你也未必能够……
”
接下来的话,全数落入狄仁杰覆来的双唇里。
敏之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双手紧紧抓攫着他肩头的衣服,手指在几经犹豫挣扎后,缓缓松开,试
探性移至那人背后将他拥住。
狄仁杰一手搂住敏之,一手捏上他尖削的下巴迫他开口,湿热的舌渡入口中,温柔而热烈的汲取他口中的蜜津。
敏之轻阖眼帘,身子不由自主地朝那人靠了去,寻求更多。
感觉到敏之的回应,狄仁杰手指上移托住他的后脑用力吻住他,炙热的舌扫过他口中的每一寸,纠缠着他的舌缱绻吸
吮。
本是一个惩罚性的吻,却逐渐变了味道。狄仁杰紧拥着敏之,唇畔重重施压,炙热的舌卷着敏之的柔软抵死缠绵。两
人身子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毫无一丝空隙,敏之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灼热温度,一寸寸燃烧着自己的心
脏。
许久后,直到敏之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从嗓子眼迸出之际,狄仁杰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却依旧紧紧抱着他,手更是
无意识地轻抚着敏之的脊背。
敏之身子一阵燥热,喘着气靠在狄仁杰怀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也是呼吸沉重,黝黑的眸子里闪着难以平复的欲望之光。然而他却并不想在此时此地要他——在那水岸一役后
,他不想再做出任何伤害敏之的事。
片刻后,狄仁杰清了清嗓子,问道,“既知是不可弥补的错,为何要犯?”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魅惑的磁性。
敏之此刻只觉心情尤为复杂,内心仿佛涌满了眷恋,却又理不清狄仁杰对他的感觉。将脸埋进那人怀中,敏之闷声道
,“我要救李弘。”
“什么!”狄仁杰轻抚敏之后背的手一顿,搂着他腰身的手却随之一紧,“你要救太子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敏之一把推开狄仁杰,反身背对着他怒声道,“你既无心多管,便也不要多问。”
狄仁杰一听便知他还在为之前的事别扭,想笑又怕引得他更为生气,只得忍俊抚上他的肩头,将他身子扳正面对自己
道,“你说要救太子殿下,总得叫我清楚一二,否则等你犯了那‘不可弥补’的错后,我如何替你承担?”
敏之见他神色并不似在说笑,便也放下心来,道,“现在我也无法和你说多什么,但太子处境危险想必你是知道的。
他在宫中一日,武后必会防他一日。我有一计,可保全他出宫,救他一命。”
狄仁杰心中大惊,这才觉事态有些严重起来,“你有何计划?”
敏之道,“以突厥异动之事,请武后恩准太子领兵前往。等出长安后,将他送他,躲上个三五年载,风头过了,自可
安然无恙。”
狄仁杰只道敏之是有何等妙计,然则听他说完,却是哭笑不得,摇头道,“若真突厥有异动,朝中自有将军前去镇压
,不必太子亲身前往。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无论去到何处,始终会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刺。再者,”狄
仁杰神情严肃的补充上最为重要的一点,“边境军情异动的消息,多由镇守边关的将军快马送回宫中。仅仅是你说一
句突厥异动,非但不可信,反而会引来皇后娘娘的怀疑。”
敏之听完,眼眸霍地一亮,看向狄仁杰的眼睛里灼灼生辉,“照你这么说,你是有更好的办法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道,“最妙之法,目前尚不可行。敏之,”钳上敏之的手臂,狄仁杰目光如炬地盯视着他,嘱咐
道,“我说过,你的事我已放在心上。所以,在我未作安排前,你千万不可妄动。”见敏之撇着嘴角满脸的不甘愿,
狄仁杰沉声喝道,“听见了没!”
敏之一愣,半晌缓不过神来。
狄仁杰自知方才语气重了些,又见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心一软,伸手将他温柔拥入怀中。
敏之,你自身有多危险,你却从未想过吗?我只能尽全力保住你,至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