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算个P，跟医院这丫比起来，简直就是小菜。

段洛给的钱，基本大半送去了医院，好在住院区的护士姐姐们都还算有点儿良心，看在我抱着肚子，面色苍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上，勉勉强强给我找了个四人间。

不用睡加床我已经就阿弥陀佛了，虽然一屋子哼哼唧唧的老头老太，不过在打了一个下午的点滴之后，胃已经好受许多了。

大晚上的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咳咳咳咳咳……”

突然一阵距离的咳嗽声响起，惊的我忍不住手一抖，连烟都没拿稳，啪的一声搁地上了。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医院本就是个有些阴森的地方，再这么突然一下儿，逮谁谁不吓死。

有些无力的拣起掉地上的香烟，放轻了脚步，来到长廊上，是吸烟区，所以通风很好，到了下半夜，被风这么吹着，甚至是有点冷的。

凭着窗户，望着外边儿，要不怎么说，夜里都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呢。

突然望着这么大一个城市，想着自己，就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活的，过去的云初篇为了云末章而活，生命里只有他，只要他一个人，为了他什么肯做，都愿意，下贱的一塌糊涂，只为了他那么一点点不值钱的爱。

现在的云初，为谁或者？还是云末章么？或者段洛？或者谁都不是，但总不会是我自己。

点燃了烟，深吸一口，一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喂，那儿，搞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杵这儿吓人呐？”一个粗粗的女声从长廊的另一头响起，同时伴随着一个手电的光圈照了过来。

“哟，是护士姐姐出来查房啊，这不烟瘾犯了出来抽两口，就被您给逮着了么，我这就回去。”赔笑着掐灭了烟头，匆匆的转身回房。

又躺回了那冰冷的床，困意是有了，可闭上眼睛，人却又是清醒的，难以入睡。

其实医院是一个很矫情的地方，里面也都是乌烟瘴气，且作息时间与我完全不符，让我觉得很头大。

感觉好了些，我便准备着出了院。

不成想，却在医院外碰到了一个许久未见却也令我终生难忘的人。

长的比我高了更多，样子却是与那时候没有什么大差。

或许他不向着我这边望过来的话，我也只会这般默默的走掉而已。

一瞬间两人视线触碰，我知道，他也认出了我。

这种情况，应该就算得上是尴尬了吧。

冲他扯了扯唇角，我还是先叫了他：“尹序。”

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可能很怪，我干脆将脸侧向一旁。“还记得我吗？我……”

“初篇。”听到他的声音，比那时低沉了些，却还是那样干净。

“恩。”我点头，望向他。

“你，过的还好吧？”公式化的问题，却任然令我有些激动，还以为，我与他说话，他会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

“还不错啊。”我呵呵一笑，这般回答。

尹序一愣，表情有些淡，与过去那个张牙舞爪的他完全不同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

时间，终究还是将人变了吧，不论是我，还是他……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表，指了指医院里面，道：“我爸在住院，到了吃饭的点儿了，我去给他送饭呢。”

“哦，那快去吧！”脚在地上磨蹭了一下，从口袋里将手拿了出来，挥了挥，示意他快回去。

那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呵，曾经最好的朋友呢，如今也不过是个萍水相逢，不过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本来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无所谓了……这样也好，一个人，总是没什么好顾忌的。

＊＊＊＊＊＊

出了医院，不知道除了‘微凉’我还有哪儿好去。

在街上晃荡着，即使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去那个地方，但却还是觉得能磨一会儿是一会儿，几天不见，再不去见段洛，估摸着又要胡乱的发什么脾气了，我现在可受不住再被他这么折腾两次了。

早上还阳光灿烂，可没一会儿，到了中午天就已经阴沉沉的了，向来都是讨厌这样的阴天的，更讨厌雨天。

黑压压，阴沉沉的，让人感觉很压抑，简直就是破坏心情，当然，本身我的心情也不太好。

疾步往‘微凉’赶去，我知道，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暴雨要来了。得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天空似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在我离‘微凉’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的时候，豆大的雨珠却已经落下，狠狠的砸在我身上。

“靠！TNND老天不长眼！”或者是长眼，从来就没看过我一眼。

烦躁的顶着大雨前行，这种情况下想打到出租简直比他妈登天还难。

反正也都从头湿到尾了，干干脆脆也就不躲，这么走在雨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我回头，发现是一辆我从没见过的轿车，但却好像又有些熟悉。

我还能有哪个熟人不成？

原地站定，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已经决定，那上边儿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对我打开车门，我这立马就钻进去。

“云初篇！快上车！”驾驶座的那扇车窗刷的一声降了下来，我望清了那人的脸。

“快点！你在干嘛？”雨越下越大，云末章扯着嗓子冲我喊道。

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关上车门，外面的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着，仿佛跟这里面是两个世界一般。

他看了我一眼，转过脸去对准前方，继续开车。

“新车啊？不错嘛。”扫了扫湿漉漉的头发，上衣湿透了，粘在身上的感觉不太好。

“恩。”他只稍稍应了一句，竟然再无其他言语。

我是有些奇怪他没有问我些什么其他的，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无语的下场就是——尴尬的气氛。

“送我去‘微凉’，谢谢。”侧脸朝他微笑一下，我提醒他不要开错了路：“哦，我在路口下车就好了。”

我可不想被段洛再来个‘捉奸在床’。

他没做声，反正应该是听到了才对。

将上衣从身上翻了下来，穿着湿的还不如不穿。

“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车。”望着周围一片的狼藉，车座上，毯子上全都是水渍。

“没……”他转脸望我，突然语塞。

“怎么了？”挑了挑眉，与他对望着，有些不知情的揉了揉头发。突然反应了过来，发现是什么事，扑哧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有些不满我的反应。

“不过是光着膀子而已，你哪里没见过了？用得着那副表情对我？”睁大了眼，我有意戏弄他，凑到他耳边，在他的脖子上轻呼一口气，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他皱眉的表情。

还是如过去那般敏感，不过现在，不用他拒绝，我自然坐回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告诉他：“开个玩笑罢了。”

NO.23 我们回不去的

车快开到‘微凉’的时候，我示意了他一下：“下个拐弯停车就好。”

他仍是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开。

等我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车已经离‘微凉’开出有些距离了。

“云末章，你开错道了！”我厉声提醒他，当然我们两人心里都清楚，他这哪里是开错了。

他不回答我，但却也不停车，只是一味的往前开着，开向那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方向。

“停车！我让你停下，听到了没有？”更加重了音量，我从来不以为这个人是个聋子。

“先跟我回家。”半响，他终于开口。

“我凭什么，跟你，回你家？！”扭过身子，拉了一下车门，发觉居然上了锁。

“不是回我家，是回‘我们家’！”他咬着牙，加重了那几个字音。

“云末章，你到底想做什么？”长舒了一口气，我靠在椅背上。

“淋成这样，先回去换套衣服吧。”说着些不搭界的话，他似乎根本无心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去。”

“别再任性了。”

“不止是任性而已。”我想，直到现在他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不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我是真的想离开你。”

车已经进入小区。

“有什么区别吗？”他便问，便回头望了一下，倒车，将车缓缓的开入停车场中。

“有，区别大着呢。”我嘲讽的笑了两声，“我并不是普通的赌气撒泼，以离开你，威胁你重视我。”

“这我明白。”也不知他是不是真懂了我的意思，总之，他就是这么回答着。

“我讨厌你。”淡淡的开口，车子突然一个刹车，我整个人因为惯性而向前冲了一下，稳住身子，我并没决定打住刚刚的话题，“讨厌你，讨厌这个家。”

“讨厌……”他突然反手抓住我的胳膊。

冰冷的手心，令我发寒，从他身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气息。

“是啊，讨厌，非常讨厌，难道你还感觉不出来吗？”我一边将手挣脱出他的桎梏，一边大声对他吼道。

“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末章像是突然爆发了似的比我声音更大。

其实这才是我想问他的，他才是，他才是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待我？

介意于他现在满头怒火的状态，我不想与他争辩这个问题，他却得寸进尺，栖身过来，两手撑在我身旁，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很霸道……

用手抓住副驾驶的坐垫，我感觉到自己手心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跟我回去。”他仍是重复着那个毫无营养的问题。

“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反复再问呢？”我摇了摇头：“其实你明知道，我回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说完，他突然按住我，俯身，吻住我的唇。

心脏狂跳不止，是的，我从没否认过我还是会对着这个讨厌的人动心，可是……一切与从前都不同了。

我张口，却又恨无法忍心狠狠的咬他一口，任他肆意夺走我的呼吸，思想与理智。

没有回应的吻，很快结束。

末章的指尖在我的脸上滑动，触感是那样的真实，猛的我像是醒了过来，用力推开他，可能是没有想到我这么突然的一个动作，他竟被我推的往后退了一下，车里空间很小，也不知是撞到了哪里，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下意识的身手拉住他：“你没事吧？”

他抱住头，表情很诡异，像是在忍着痛，却又忍不住的模样。

“哈哈哈哈……”我看着那模样觉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末章横我一眼，却还是止不住我的笑。

“有这么好笑吗？”沉着声问我。

我收敛起笑容，摇头：“不，一点都不好笑。”

他沉默。

“所以别跟我开玩笑，我不觉得这好笑。”车里的空气不太好，有些闷，我转过脸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停车场。

“不是玩笑，你不是想在一起吗？那就在一起吧。”他坐回驾驶座，双手握住方向盘，说的轻而易举。

有点儿不明白他所谓的‘在一起’是什么，转过脸，望着他的侧脸，光线有些暗，让我有些看不清他。

“指的是什么呢？回到，过去的那种关系吗？”抖了抖手中的衣服，干了些，却仍有些湿湿的感觉。“不要了，我不想再那样了，你不累吗？我累了。”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末章试图解释。

我不说话，等着他继续。

兴许是连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吧，我倒是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回来和你在一起，做父子，我不能接受。做情人，你不能接受。做半调子的父子与情人，我想，我们两个都不能接受。”

他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便有些肆无忌惮了：“同样是离开，不都是你想要的吗？你何必在乎我的死活。当初……”

“当初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他接着我的话便是一通说道。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解释？我有眼睛，有耳朵，我完全信得过自己。信的过自己对事情的判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单手撑住额头“放过我吧，就算我求你。”

“哈，放过你，怎么可能……”末章声音冰冷，令我不禁又打了寒颤。

“你搞乱了一切，你明白吗？”他十指握着方向盘，更加用力，从我的角度来看，甚至可以看出，他在微微的颤抖。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或者是明白，却不愿意去弄清楚。空气不太好，让本来就有一些晕车的我脑袋更加痛了起来，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不如就跟他耗着，总得有个人先投降。

“你不能在弄乱了一切之后，一走了之。”对刚刚的那句话加深解释。

我猛的睁开眼睛。

转过头，意外的从后视镜里望见了自己的脸，没有什么血色，谈不上好看，头发半干，有的粘在脸上，狼狈无比。

“我和过去不一样了。其实这句话，就是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将衣服重新套上。

“我不会让你这么随随便便就能离开的。”他一句话说的坚定，像是确定不移我是一定会听从他的安排似的。

“哼。那就试试看吧。”既然劝说不成，不如让他知难而退好了，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也许不需我再说些什么，那个人也不回轻易让他将我带走。

“只要你愿意，请您尽管阻止我好了，只是你要这个身体怎么办呢？心永远都不会屈服于你。”我对着他笑，就像对待段洛那样。

伸手去开门，啪嗒一声，竟被打开了。

或许他想通了。

带着微笑走出了这辆车子，他没再说些什么，也没追上来，像是放弃了似的，但我知道，他还没有。

＊＊＊＊＊＊

回到‘微凉’首先便碰到了段洛。

迎面居然看到的是他的笑脸。

他上来没说什么便一把抱住我。我没有迎合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而大多数‘微凉’的常客也都习以为常，一副了然的模样。

“有些事，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说清楚了？”段洛凑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好，刚好，我也有话。”想了想，我点头。

包厢里，我与段洛并排坐着，他递给我一杯果汁，笑笑的说：“胃不好，就不要再喝酒了。”

我也笑，觉得今天段洛的态度特别好，也没发脾气，感觉倒挺舒服，就顺手拿起果汁喝了几口：“那以后都不喝了，段哥你都给我下了禁酒令，我哪里敢不从？”

他望我旁边移动了一下，将我揽过去，手指缠绕着我的头发把玩，有些小小的恶劣：“我对你做什么你敢不从？恩？！”

我低头轻笑。

他说：“你早该把你跟他的关系告诉我，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我摇头，说无所谓。

“你要是觉得我们有什么，那我的解释也只能是白费。”其实一早便明白，段洛或许回去通过自己的手段弄清我与云末章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