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之奇迹 上——文礼
文礼  发于:2011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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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连上他的思维,此时他的大脑里一片混乱。兴奋、惊奇、疑问、喜悦、怅然、悲伤、失落、恐惧……所有东西混

杂在一起,如果现在他能对我说话,那也一定是语无伦次。

‘阿尔法多。’

我用精神波在他的脑中叫了一声,他又是一脸惶恐地望向我,然后很快便回想起了这种对话的方法。

‘怎么回事?这到底……萨拉……我都快疯了……’

‘你害怕吗?’我问他,‘这些你所不知道,更是从未经历过的事,你害怕吗?’

‘我怕……萨拉……你应该能够看到我心里的东西,我当然害怕……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害怕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阿尔法多,’我说,‘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你能够看进我的心里,而我却看不进你的心。’

‘后悔吗,阿尔法多?’

‘你比我更清楚我是否后悔。’

‘那么,还愿意和我一起到地狱里去吗?’

‘只要你在那里。’

他的思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虽然许多种情绪与疑问仍然不断地浮出,却已不再像刚才那般混乱。他将那些疑问都保

留着,等着我愿意告诉他的时间再向我寻问。他把杂乱的情绪一点点地收捡起来,不再使自己的行为也受到思维的影

响。

他比弗朗西斯更加地成熟与冷静,他的理想与决绝比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更加坚毅。于是我断开精神波,更加地拉紧

了他的手,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这里已经不能算是湖底,因为这里的景至与深海一模一样。即使在数百万年前被隔绝在了这片陆地之上,它也仍是大

海的一部分。火热的光亮从湖底传来,那是大地的伤口。极缓地流动着的岩浆如同脉络,正有节律地泛出一个又一个

巨大的肿泡,或是炸裂开来,或是平复下去。光泡虽将热浪隔绝开来,然而这融景象却仍使人产生会被熔掉的错觉。

‘地狱,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我对他说,‘没有人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因为去过的人,都不想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他对我说,‘之前你曾说过,你来这里,是因为一个奇迹。这里,就是那个奇迹吗?’

‘那个奇迹就在这里,’我说,‘就让我们去见证它的诞生吧。’

我拉着他降落到一片岩壁之上,那里有一片岩石之间的巨大的裂缝。我们浮了进去,岩浆的火光被抛在了背后,回过

头去看,就如同一只黑暗中火红的兽瞳。岩缝里没有了外面的热浪,只余黑暗与寂静。

一个乳白色的半透明物体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我们降落在它的旁边,借着光泡的亮度看清了它的样子。那是一个乳白

色的半透明卵,卵的外壳并不坚硬,可以说是柔软,却并不容易破坏。整个卵有一张书桌的大小,透着半透明的乳白

迷障,里面清晰可见的,是一个奇特的兽形物体。

‘这是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它是什么了。’

时间刚刚好。乳白色的半透明卵开始蠕动,被包裹在其中的兽形物体开始一点点地挣扎。最前端的卵壁最先突破,一

个被淡墨绿银甲保护着的头部慢慢地伸了出来。那是一个鱼的形状的头,开合着像是在呼吸一般的口中却能看到一排

排的牙槽,这预示着当它长大以后,会从那里面生出一排排的利齿,而这个特征却通常只在肉食陆生类的巨兽身上显

现。

身体的部分也慢慢地出现。有着鱼的形状的身体上,却披着并不十分坚硬的皮质兽甲。背部一排排的骨刺也十分柔软

,腹部突兀地生长着两只退化的腿,然而那两只基本无用的腿前端的脚掌之上,却生着只有肉兽陆生类巨兽才有的利

爪。

小兽的身体已经出来了大半,然而最让人惊奇的是,从水中出生的它的背部,却有一对微缩在骨刺两侧的骨翼。然后

,只剩尾部还在卵中的它,似图着用退化的手足向前爬行,却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发生毫无所用,于是身体一扭,便像

是一条鱼般,从半透明的卵中完全脱出。

‘这是……!!’

似曾相识的物体让阿尔法多不禁退后一步。

‘这是白天时索加玛娜湖的两位死者的孩子,’我拉着他浮到刚出生的小兽的旁边,‘这就是不为人知的奇迹,在这

片大陆上,有很多这样的奇迹。’

‘怎么可能……’他的思绪再次泛起波澜,‘那两只龙,一只是在水里,一只是在陆上……就像是鱼和虎,不可能生

下孩子一样……’

‘但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所以才被称之为奇迹。’

在那1/10000的1/10000的1/2的1/7850的1/1000000的1/1000000之中,由两只种类不同的巨兽受孕的情况,却是从不曾

考虑过的。或许在试验室里能够通过人工做出来,但在天然的纯野生生态下,除了奇迹,再也没有其它的词语能够做

出解释。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奇迹是在什么情景下发生的。我们只能想象在某一天,远方的森林之中,陆生的巨兽突然间听到了

偶尔浮出深海般的湖底,跃出水面向天空长鸣的湖里的巨兽的呼唤。得知同伴的存在的它经过了怎样的长途跋涉才穿

越大陆而来,看到的却是体型与生活都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异族。或许只是因为太寂寞,或许是回去的路太遥远,或许

只是因为太累,所以在这里稍作停留。所以陆生巨兽决定在湖边生活,与那个不同形态的同伴一起。

然后我们便只能想像是不是它偶然在湖水中的一次泄精,这些带着它的遗传基因信息的精子便开始在湖水之中漫游。

而在它们短暂的生命尚未在毫无意义的浮游之中结束时,其中的一个便找到了自己的归所。

再然后,便只能感叹我们的想象力实在过于贫乏。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不同种族的精子与卵子是在什么情况下融合到一

起,相互交换了不同的基因信息,才将它们重塑为了现在在我们眼前仅凭着本能缓慢地学习着最基本生存要领的小兽

或许是因为连大自然也悲叹于它所塑造的孩子,不忍看到它们就此灭绝,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原则,让这个奇迹在这片

奇迹般的大陆上发生了吧?或许是因为连规则也觉得自己太残忍,所以才给了它们这个不可能的特权吧?或许这个世

界上真的有神,这只小兽便是它偶然的悲悯所生下的上天的宠儿吧?

我们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奇迹毫无所觉地扭动着身子,练习如何才能自由地在水中移动。仅仅只是数十秒的时

间,它便凭着本能学会了一些人类终其一生也无法学会的游泳技巧,虽然一路磕磕碰碰,却依然向着岩缝透入的光游

去。

我拉着阿尔法多,尾随着初生的小兽回到大地的伤痕那里。小兽找到了更为宽广的空间,游动也更加地灵活。只是那

双深黑的眼中映出其下火红的光,却是那么茫然无措。

‘它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

阿尔法多被我这句话从兴奋与奇异的幻想世界拉回残酷的现实。

‘它的眼睛看不见的,仅仅是凭着听觉在游动。那些残余的四肢与翅膀阻碍了它的行动,让它不如鱼儿灵活。它不会

自己觅食,因为它混合了肉食与植食的两种天性,这让它在觅食的行动之中感觉到茫然而不知如何选择食物。更何况

它现在也无法吃下肉食类东西,而在这里,却没有能够成为它的养份的水藻。还有就是,它根本无法游到生长水藻的

地方去,在还没到那里的时候,它不是已因饥饿而死,就是成为了其他肉食性鱼类的食物。’

阿尔法多愣了好半天,只是无措地对我说:‘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自然的奇迹,但这种奇迹却无法维持多久,’我说,‘新的物种每天都在诞生,却因不能适应环境而迅速灭绝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它是生命的奇迹,却并不在自然的选择之中。’

阿尔法多沉默了下来,脑中的思维动得飞快。我及时提醒他说:‘那是不可能的,你无法将它带回去,现在的它还没

有学会如何上浮,强行将它带到地面的后果只能使它在中途爆裂而死。’

‘这个发光的水泡……’

‘的确,这个光泡能帮助它解决压强问题。但就算将它带到地面,你又打算怎么办?就算刚出生,它也比我们两个人

加起来还要大,你无法不引人注目地将它运送回波塞多尼亚。一旦有人发现了它,要么将它当成怪物杀掉,要么利用

它来满足自己的私利。在那样的情况下,它也是活不长久的。’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在这里死去吗?看着刚刚才诞生的奇迹,又在眼前消失……’

‘那就别看了吧,’我说,‘不要看到最后,不要看到它死去的那一刻。这样的话,你的心中又会孕育出另一个奇迹

。可以让它摆脱死亡的奇迹,可以让它无忧无虑地在湖底生活下去的奇迹。这样的话,你还可以想象更多的奇迹,而

不是被残酷的现实替代的失落与绝望。’

默默地凝望着才刚出生,却已时日无多的小兽,阿尔法多终于转过了头。我拉着他开始上浮,岩浆的红光在视野中越

来越黯淡。大地的伤痕如同一只腥红的眼,目送着我们离去,而那个刚刚诞生的奇迹,尚未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

点点地衰竭干枯,还在大地之瞳中无忧地游动。

上升加速,很快便再不见了那幅奇妙的景致,周围又变成了冰冷而黑暗的湖水。我们再无思维的交谈,陷入各自心事

,静默无声。

浮出水面时,天空已经变成了明净的蔚蓝。金纱般的阳光洒下,给阿尔法多深黑的长发渡上无数的光点。湿漉漉的衣

服在掠过湖面的微风的作用下,将一层冰寒紧紧地贴到了身体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们渡过了一个奇异的夜晚,这之后,便是全新的清晨。我和他站在淹过腰部的湖水之中,相互凝望。借着阳光,我

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过度俊雅的脸,彰显着他的年轻与活力,却又凝结着淡淡的哀愁。深黑的眸子之中映出了我

的影子,泛着金红色的光茫,就像是深藏于湖底的大地的伤痕。

“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他对我说,“不得不问你,因为,这些疑问也只有你能回答。”

“是吗……”

“你会回答吗?”他单手捧着我的脸,使我的目光与他对到一起,“每个问题都会回答吗?全部认真地回答,不会欺

骗我的吧?”

“阿尔法多……”

“喂,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啊?!”

我刚一开口,岸上便传来了波奇亚斯精气十足的吼声。昨天在泉水边洗去一身污垢之后,他连衣服都没穿,就这样直

挺挺地倒在菲利克斯刚刚铺好的干草堆上。现在只一觉醒来,却又开始活蹦乱跳,真不知他的能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站在他身边的菲利克斯瞪圆了眼,表情因生气而变得扭曲。秀丽的小脸乎白乎青,如果目光能变成刀子的话,我怕是

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了。

“萨拉想游泳,我就陪他啰,”

阿尔法多轻松地说,然后拉着我向岸上走去,却以极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说道:“别以为有人打岔,我就不会问你了

。先想好怎么回答吧。”

看来是个难缠的人呢,我笑笑,任他拉着我走,却没漏掉菲利克斯落在我们拉着的手上的目光与波奇亚斯奇妙的神情

只是这一刻,我却有点不想放开,至少不希望他会放开。相似,却绝不相同。你比你的祖父更加地勇敢,所以,阿尔

法多,直到末日之前,陪伴在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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