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未尽——老蹭
老蹭  发于:201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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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耳根子发麻,心软趴趴的不知什么滋味:“打电话是懒人的行为,你不会直接来找我?你又不是——等等,几天不见,你该不会又跑到哪个山旮旯地方出差去了吧!”

“我在K市……”电话内一阵嘈杂,他后来的话我全没听清,于是又喂了几声。

“我说,你不是想找工作吗?”他再次作答,电话那头清静不少,只断断续续传来一首小提琴拉奏的曲子,“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不清楚啊,貌似法律之类,学过我都没印象了。”我含糊其词,总不能说我是专门唱戏的。

“你想在集团谋事,或是……”

我毅然拒绝道:“我做不来,更不想惹是非。”

“我还没说完——记得上次听你唱歌,我认为很好,正巧有间咖啡吧招人驻唱,你愿意试试吗?”

“好啊!什么时候?我随时都有空。”

许晓说的咖啡吧坐落在一座创意园里,那儿原是厂房区,后来周围建了住房,因此改建成现在的模样。厂房的外观一律不做修改,而在内部装潢设计上下功夫,外部的环境也只经过少许修缮。其中两幢厂房出租给某设计公司用做办公楼,其余厂房和车间被改造成酒吧、餐厅、健身房、画室、婚纱设计室兼卖场等等,我们一路踩着用红砖铺成的小道走来,到处都是奇趣新锐的创意。

“到了。”许晓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一间咖啡吧,屋门口撑起一张深绿色的大雨棚,棚下摆了一张一丈来长、一尺多宽的木案,案边放几只涂了油彩的木墩子供客人坐。我尾随他走进咖啡吧,马上有人从二楼下来招呼我们。

“你们来啦!”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中等身高,有着一头干净的短发和一张干净的脸,并不十分出众,但脸上一对灵秀的圆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聪敏机灵。

我见他面善,盯着他的脸寻思了片刻,恍然记起他便是那次我在S市的伊特莱尔大饭店认识的侍者——谭天。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多一会,他兴奋道:“啊!我记得你,你是上次的那个侍者……咦?你用了哪个牌子的去斑产品?脸上的雀斑一颗都不剩了,好神奇!”

我没料到他能认出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许晓惊讶道:“你们原来认识?”

谭天笑道:“当然认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路——”

“啊!!!”我的魂差点没给他吓掉了,于是猛扑上前,捂住他的大嘴巴。

许晓更加狐疑:“叫什么?我没听清。”

“唔、唔。”谭天被我封了口,说不出话来。

我打哈哈道:“没什么,我上次去S市找你,随便编了个化名……那个,我们谈谈工作的事情吧!”

Chapter 20

据谭天所说,他并非此间咖啡吧的老板,而是伙计。正牌老板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店里的生意基本上交给他和另外两位伙计打理。这座创意园看似清闲,客源却不少,而且大部分是白领阶层。近期为响应客人的要求,他和老板商量着请一位歌者每晚来咖啡吧驻唱。

我问他:“你们聘人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谭天笑道:“只要能唱,而且让我听了觉得好听,就OK了。”

我欣喜道:“太好了!我只会唱歌,不会乐器。”

“那没关系,我本人擅长吉他,键盘手、鼓手和BASS另外请了人。”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快随我上楼吧。”他说着领先朝楼上走去。

二楼的半圆形舞台上几个青年正在调整乐器,尚未到上下班高峰期,台下只零星地坐了几位客人。谭天拍拍手掌,向台上诸位引见了我。我机械性地与他们一一握了手,心里越来越没谱。许晓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声地说了句“加油”。我回头看看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毅然走向了舞台中央。

手拿麦克风,我随口报了个歌名,声音仍有些颤抖。稍候,前奏响起,我闭上双眼:

“Tell me where am I supposed to go?

And who am I supposed to believe.

If only you knew what I knew.

Then you could see just what I see.

So I grab my bags and go, as far away as I can go.

Cause everything ain’t what I used to know.

And I try to hide, but I just can’t hide no more.

There’s nothing worse than feeling like a ghost.

You say I look fine, if only you knew what’s on my mind.

You’d see a whole different sign, I couldn’t show you even if I tried.

I must have got lost in time when I found out I was only free to be, where ever I want to be.

Some say I’m out of sight, how I run and that we’re all so blind.

If you could open up your eyes, you could see what I couldn’t describe.

And then, you’d see the signs, and then your soul would be set free, and then you’d be released.

So I grab my bags and go, as far away as I can go.

Cause everything ain’t what I used to know.

And I try to hide, but I just can’t hide no more.

There’s nothing worse than feeling like a ghost.”

舞台的灯光柔和,台下一片昏暗,演唱渐入佳境,当我微微睁开双眼,捕捉到的第一颗星子便是那人的眼光。某一年台上台下,也是这样的对望,曾几何时,那微弱而恒久的光成了我唯一的眷顾。

“And I’m terrified, like I’ve seen a UFO.

Cause everything ain’t what I used to know.

And I try to hide, but I just can’t hide no more.

There’s nothing worse than feeling like a ghost.

So I grab my bags and go, as far away as I can go.

Cause everything ain’t what I used to know.

And I try to hide, but I just can’t hide no more.

There’s nothing worse than feeling like a ghost.”

一曲终了,台下看客纷纷鼓掌叫好,我恍恍惚惚的,半天省不过来。这时,谭天放下电吉他,拍着手向我走来:“Bravo!预祝我们未来合作愉快,路……”

眼看他即将说出那个名字,我意识到不妙,忙打岔道:“叫我徐晓吧!”

“噢……”他点了点头,既而绽开爽朗的笑容,“现在我们算是真正认识了吧?徐晓。”

我的工作定下了,三天之内即可顺利上岗。回去的路上,许晓用他新买的复古式小绵羊摩托车载上我,不似以往那种不要命的速度,车子平缓地开着,仿佛刻意要让我看清途经的每一幢建筑,每一棵树木。

“你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我提高嗓门问他。

“不需要找,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那里了。”他扭过头看我一眼,“你喜欢吗?”

我拿头撞他一撞:“废话。”

望见花园黑漆漆的大门,我的心情不由地沉重了几分,转念一想,便把开门的磁卡重新塞回皮夹内,一面和许晓说:“现在还很早,我不想回去。”

他仰头看看漫天落霞:“快到开饭的时间了。”

我忙问道:“你还住别墅那边吗?”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特别固定的住所,而且你们都搬走了,我这个临时管家更没有必要留在那里了。”

我不死心,又道:“你总该有个睡觉的地儿吧?带我去你睡觉的地方。”

他抬腕看看手表:“好吧,不过晚些我还是得送你回来,别忘了现在家里有个小孩。”

许晓现今的住所是一幢临河畔的出租小楼,肆意生长的爬壁虎几乎爬满了整幢楼房。内部没有电梯,我们一层一层登上四楼,到402室,许晓掏出钥匙开了门。

我大致扫视了一圈,公寓是南北朝向,采光和通风都不错,客厅的家具有些陈旧了,大概是房东附赠的。

“我平时很少收拾。”他找来一个大塑料袋,动作利索地将茶几上的啤酒罐、方便面盒子和一些旧杂志统统清理掉。

我卷起两边袖子:“你去做饭吧,这里我来收拾。”

“好,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下碗面条就行了。”

等我擦拭干净茶几,捡起外套、袜子,丢掉多余的垃圾,把散乱的书籍、纸笔全部归位放好,许晓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走出来。

我接过其中的一碗,和他一起坐到茶几前:“电视机没坏吧?”

“昨天刚修好。”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电源开关。

我用筷子捞起几根面条,吹一吹,正待开吃,忽被电视上播报的一则新闻吸引了注意力。新闻的大致内容是:某官员贪污公款,收受巨额贿赂,情节严重,被判处无期徒刑。而那犯人的衰样我一看就觉得分外眼熟。

“你快看!!”我猛推许晓,“是上次那个肥佬!”

他头也不抬,吃得津津有味:“可不是,终于判下来了。”

我愤愤不平地道:“不解气呀,我看他料定有今天,早让儿子女儿飘洋过海,资产也跟着转移了。”

“相信我,国外未必安全。”他对我笑了一笑,说,“要喝茶吗?”

“嗯,来杯下火的。”我换了台,一边继续吃面,一边看电视。

许晓倒了杯麦茶递给我:“味道怎样?”

“凑合。”我一顿,又被某颁奖典礼吸引了眼球,刚才镜头一闪而过,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走眼,于是问许晓,“这场颁奖典礼是现场直播还是重播?”

“现场直播吧,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姜宸了,并且他身边还坐了两个人,两个明星,两个女明星……”

“吃饭的时候不宜看刺激情绪的节目,容易消化不良。”许晓抢走我手上的遥控器,转了台。

我神思幽远地道:“不过,像他这种钻石王老五谁不想贴上来?是个GAY又怎样?传宗接代,那是家族使命!”

他听了,忙开导我道:“没有的事!你以为老爷子非让小鸥跟姜宸回来为的是什么?恐怕早就料定他不会有后代,接班人都替他选好了。”

“你是在安慰我吗?”我憋不住,笑起来,“我没病,你这帖药不该开给我。”

他不吭声了,闷头吃面,我又道:“你说我现在呆在他身边算个什么事儿?情人,我自知不是。爱人,更谈不上。床伴,过去兴许算是,最近他也不找我了……刚开始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可当我自己真正爱上一个人,切身体会那种感觉的时候,我发觉我错了,他也许并不爱我。”

他埋头吃面,脸颊和耳尖逐渐晕染成粉红,细密的睫毛上下扑腾着,像只小飞蛾。我戳一戳他温热的脸颊:“还是在你身边自在,什么话都可以照说。”

“等会儿我们下楼走走吧。”他捧起一整壶麦茶,对着嘴就喝。

许晓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大袋猫粮,和我一起散步回到楼下,蓦地停住脚步,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几声猫叫。少时,远处的灌木丛中钻出来一只肥硕的花脸大猫。

“滚滚。”许晓拉开一盒罐头,搁到地上,招手叫它过来,“开饭咯。”

“滚滚?你尽会起这种奇怪的名字。”我看着那只大花猫,它也警惕地看着我,同时收拢尾巴,将身体蜷成一团。

“它圆滚滚的,不叫滚滚叫什么?”他拉着我往后退到长凳边,坐下来,“它当初还很瘦小,是我把他养肥的。可自从我把他养肥了,它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近我,你看,我们走远了,它才敢吃食。”

不一会儿,接二连三地来了许多猫咪,有大的,有小的,有纯色的,也有花斑的。许晓把剩下的罐头全开了,分发给猫群。我在长凳上坐定,一只小灰猫“哧溜”的一下子蹿到许晓腿边,亲昵地蹭起来。蹭得舒爽了,它由衷发出“喵呜”的绵软叫声。

“这只叫什么?”

“圆圆。”

“按你的思路,不应该叫它灰灰吗?”

“一只叫滚滚,一只叫圆圆,加起来就是圆滚滚组合。”

圆圆蹭了许晓,又慵懒地挨到我腿边绕起了圈,时不时蹭蹭我的裤管。

“它不怕生人?”

“不怕,它在向你示好,猫有很强的领主意识,它把自己的味道蹭到你身上,你就算是它的东西了。”

“真的假的,讲得你好像很懂一样——我问你,你一个月的工资全拿来喂猫了?”

他抓耳挠腮:“没有啦,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喂,隔壁楼的老奶奶隔三差五也会带些剩菜剩饭下来。有一回她碰见我,说:‘阿弥陀佛,你也是来行善的吗?’我说没有,只是觉得它们有点可怜。”

“啧啧。”我伸手去捏他的腰,“你把它们养肥、养壮了,自己瘦得跟个杆儿似的。”

他一面躲避,一面笑道:“我这是结实,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怔一怔,随即跳起来追杀他,“小许子——”

Chapter 21

十点左右,我回到家中。客厅熄了灯,我轻轻锁上门,正待上楼,一个人影倏然出现在台阶上:“姜二来过了。”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停了停,继续往上走:“他问我去哪了?”

“Bingo!”他打一个响指,“我把你找工作的事向他汇报了,他没说什么,只让我代问你需不需要安排司机接送。”

“当然不必,我又不是金领阶层。”

“你自己跟他说。”他撂下话,转身回房。

我泡了澡从浴室出来,见小鸥房里亮着灯,便推门进去瞧瞧。坐在床沿的未可听见动静,回头轻声道:“你不睡觉?”

“你还不是一样没睡。”我走到床边坐下,“带小孩很辛苦吧?”

“确实。”他把童话书放回书架上,“不过,我现今无事可做,多出很多耐性。他也不是那种吵闹、惹人嫌的小屁孩,一切都还凑合。”

我看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恬静的睡颜,美好得像个天使。我叹一声:“他现在的样子多可爱。”

未可不语,笑着拨一拨孩子的额发,台灯鹅黄色的暖光打在他身上,恍惚让我看见他浑身正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我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而后伸手触向了他隆起的胸部:“哪来的假胸?居然是软的……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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