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茶醉花阴 上——追逐阳光
追逐阳光  发于:2012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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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家一下子全部起了身。

“这又是为了什么闹起来的啊?”蒲来福起身就往外走,他这一走除了范保珍和蒲爱东全部都跟着跑出去了。

“喝农药的是谁啊?”蘧临翰跟在蒲志华身后问。

“蒲建荣的伯母,”蒲志华气喘吁吁地道,“跟蒲建荣家住隔壁呢。”

到了出事地,房里房外聚满了人,一片嘈杂声哭喊声。

“人怎么还躺在这呢,快送医院,请蓝医生急救啊。”蒲山冲着几个壮年大汉大声喝道。

“太公啊,恐怕来不及了,你看,一瓶甲胺磷全喝完了,一滴不剩呢。”蒲建荣的爸爸蒲述力哽咽道。

“述刚呢,他怎么不在?”蒲来福瞧着躺在地上被大家灌了一通肥皂水的苏爱萍口吐泡沫,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心道,已到这般情景就是神农氏下凡也没得救了。见只有她两个儿子在旁边哭着一团,便问蒲述力孩子们的爹在哪。

“到萧家坳砍竹子去了,已打发人去喊了。”蒲述力答道。

眼瞅着苏爱萍卷缩成一团,气息渐弱,蒲山对蒲述力道:“准备一下吧,这样子怕是蓝医生也没法子了,先把她两个孩子拉一边去,别让他们沾了药水。”

蘧临翰从没见过这般情景,看得是心惊肉跳,刚吃下的饭好似全反刍到了咽喉,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听了蒲山的话,心道,都到这模样了,我妈就是华佗再世也没用啊。

“好端端的怎么喝上了药水?”蒲来福问一旁直擦眼泪的蒲建荣妈妈芳国娥,心里想是不是妯娌吵架一时想不开了。

芳国娥一向是个阿弥陀佛的人,性格懦弱,时常挨蒲述力的打骂,见蒲来福问起自己,嗫嚅了半天不知怎样去答话。芳国娥手足无措的,住在苏爱萍屋前的芦四妹却撒手撒脚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蒲山他们哭开了。

范保珍和蒲爱东祖孙俩在家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回家,忙问起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因为信神信鬼惹来祸。”蒲来福叹气道。

“听了谁的鬼话啊?”范保珍急忙问道。

“上次村里几个妇女一同去玉笋山拜菩萨,苏爱萍见道观门口有一算命的,便算了一卦。算命的说她家门前有棵桑树不吉利,不砍的话她家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必定会遭遇丧事,最不利的就是她两个儿子。你老也知道,两个宝贝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一听这话,苏爱萍回来便跟她屋前的芦四妹商量,求芦四妹把正对着她厅门的桑树砍了,自己赔点钱。芦四妹哪听信这一套,说我家的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砍了它。苏爱萍千求万求的,芦四妹就是不答应。苏爱萍怕自己儿子遭遇不幸,自己便喝了药水。听芳国娥说,昨天她们妯娌在一起时,苏爱萍还说起,儿子死不得,要死自己死。也真是心狠,一口气喝了一瓶,喝香槟酒也没她这么痛快的。”芦仙萍把听来的前前后后跟范保珍说了一遍。

“算命的都是扯卵蛋,好端端的害死个人,”蒲山骂道,“游手好闲的干什么不行,专门搞些歪门邪道,坑蒙拐骗。”

“天哪,苏爱萍多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傻啊。去年蒲晓舟分配工作办酒席时,我和她还坐在一桌呢,一直帮我夹这夹那,问我喜欢吃什么菜。她还说要是自己儿子大了,有一个能和蒲晓舟一样分在海关工作,吃商品粮,她做梦都会笑醒。没想到,平时那么好说话,待人又客气,心地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这么的想不开。”范保珍嘘唏不已。

“谁说不是,算命的胡扯她也信,真不值啊。”芦仙萍叹道,“还年轻得很呢,比我还小了好几岁,她这一走,两个儿子就可怜了。”

“既然算命的算出了她门前有棵桑树,说不定那桑树还真碍事呢,”蒲志蓉轻声地说,“那算命的又不知道她是住在哪里的人。”

“你也是糊涂虫一个,”蒲爱东骂道,“古人说的桑梓就是指家乡,桑树和木梓树在乡下多了去了,能碍什么事。”

“肯定是那算命的骗子先用话套出了她家有两个儿子,门前有一棵桑树,才会用这个来胡弄人,编得跟真的似的,好让她信以为真。”蘧临翰插嘴道。

“阿翰说得没错,那些个遭雷劈的江湖骗子靠的就是一张大嘴吃饭,满嘴喷粪哪管人家好歹死活。”蒲来福瞪了一眼蒲志蓉说道。

蘧临翰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就浑身的寒颤,平时听他妈妈也说过,现在乡下老有人动不动就喝药水,甲胺磷和敌敌畏不知毒死了多少人,又记起蒲志华曾经跟他说过,现在村里喜鹊都很难见到了,吃了田地里药死的虫,都快灭绝了。这么一想,心道,怪不得他妈不愿在乡下医院呆,时不时帮人家灌肠洗胃的,那药水味哪是人能受得了。

第十三章

中秋节过后不久,学校破天荒地要举办什么冬季运动会,要求各个年级每个班都要参与。萧晓安把开这次运动会的意义讲了一遍,说是学校第一次搞这么大的活动,影响深远,能在运动会上取得好成绩,将是开创学校体坛新纪元,名载校史,永彪千秋。絮絮叨叨连哄带骗的,意思就是要让大家积极报名参加,好话说了一大箩,最后让体育委员薛建军统计一下运动项目的报名情况。

“老师,中考眨眼就要到了,我们还有时间搞这种活动啊。”对学习一向不热情的蒲晔嚷嚷道,心里却是兴奋得要命,运动会不用上课还有得玩,爽歪了。

“哟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天可怜见,你还知道中考快到了啊,”萧晓安好笑地道,“中考不是眨眼就到了,对你来说,是醒眼就到了。”萧晓安这么一说,全班哄堂大笑。蒲晔一般在下课时间精气神特足,一到上课时间,十有八九是趴在课桌上睡觉,人称“酣神”,班上的化学老师芳永忠有句特有名的名句——“下课一条龙,上课一坨脓”,说的就是蒲晔。

在萧晓安的嫡传弟子衣钵传人薛建军灿若莲花的鼓动下,全班的参与热情蛮高涨,连平时不喜欢运动的萧丽华都报了名。

第二天,萧晓安看着报上来的名单,心里那是一个乐,本来一张蛮帅气的脸乐得是五官挪移七窍离位,惨不忍睹。下面的学生心里纳闷不已,不就搞个运动会么,至于吗,又不是野狐坡哪家姑娘相中了你。他们哪里知道,学生报名积极,他在校长那就好交待了,好交待年底就有好运气了,校长说了,这次集体活动的开展跟年度评优秀教师、先进工作者挂钩呢。

刚准备再次发表一番长篇感慨的萧晓安看到最后一项时,脸色突然又正常了:“男子1500米怎么没人报名啊?”

“大家都说太长了,没人敢报呢。”薛建军挠挠头道。

“一千五哪长啊,又不是让你们跑马拉松,万一不行,走着也行啊,薛建军,你算一个了。”

“啊……,好吧。”薛建军不情不愿地应了。

“一个肯定不够,再加个名额才保险,嗯……,蒲志华,你也算一个了。”萧晓安扫视一遍后,最后视线定在蒲志华身上。

“老师,我已经报了乒乓球,还有跳远呢。”蒲志华不满地道。

“就你这体格,绝对的全能冠军,老师一向看好你,”萧晓安向蒲志华竖起大拇指道,“放心,1500米是最后的项目,耽误不了你乒乓球和跳远夺冠。”

虽然知道这是糖衣炮弹,但这话毕竟是当全班同学的面说的,好歹长了一番脸,蒲志华也就依了。

也不知蒋竹竿是抽什么风,第一次开运动会居然就从电视里学来要搞个什么开幕式,很可能是受去年北京亚运会的启发。

既然要搞开幕式,那必然有运动员进场这一项,问题是学校操场太小,全杵在那腾挪不开。要说这领导就是领导,创新意识蛮强,既然学校地盘局促了点,那就上街吧。

于是乎,上千名学生近百名教职员工(含:食堂里烧火蒸饭的大师傅两名,校门口守大门的两名,老师家属若干名),呼啦啦全部上街“游行”了,每个班举一副标语,擎一面彩旗,喊同一声口号,气势宏伟,场面壮观,彩旗飘飘,热闹非凡。一条长龙绕着清溪街打转,引得四乡八邻的全来看热闹,见了队伍中有自家孩子的,又是指指点点叫叫嚷嚷。这阵势一摆开,算是在清溪志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这要放在九十年前,就很有点“五四”运动的感觉了。

原来蒋竹竿也是个很会闹腾的人,游玩了街,他竟然还请来了蘧临翰他爸,运动会开幕就由乡委书记宣布了。蘧书记貌似也兴味盎然,顺带在全校师生面前作了一番热情洋溢的短暂报告,跟个誓师大会似的。

蒲志华果然不负萧晓安之期望,跳远拿了个第一,乒乓球虽然拿了第二,但第一名是蘧临翰,冠亚军奖状都是初三(3)班的。

捷报频传,薛建军男子铅球第一,蒲碧桃女子百米第一,蒲建荣跳高第一,男子四百米接力也得了第一,受硬件条件有限的影响,凑不齐亚运会那些项目,踢毽子、跳绳、拔河都成比赛项目了,萧丽华踢毽子得了第一,芟哲章跳绳拿了第三。还没到运动会闭幕,初三(3)班战果斐然,出了好几个冠军,班集体加分不少。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萧晓安没料到自己班上能人辈出,这是首次运动会,要不然定会出现初三(3)班某某某同学打破了什么什么纪录这类的口号。

在赛场上跑来跑去的萧晓安见班上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感觉就有点飘了,脑海里时不时浮起了蒋竹竿那满脸堆笑的脸来,好似看到了“优秀班主任”“先进工作者”那些荣誉向自己怀里拱来,于是乎走起路来就很有点袁伟民的感觉。

没成想,运动会快结束时,眼看着马上就要在表彰大会上领奖的萧晓安却差点没吓死。

最后收官项目是男子1500米,全班同学都聚在一处为蒲志华和薛建军加油,蒲志兰也掺合进来了,扯起嗓门叫,为他弟弟拚命鼓劲,本来就很高的嗓门这时更是显得特别的刺耳。

受外部环境刺激,蒲志华头脑一热,一开始就拚命往前冲,当成了领头羊,刚跑过一圈,腿就有点打颤儿,强撑着跑下去,越跑腿越沉,像灌了铅似的,眼看着后面三(5)班和三(1)班的同学就要赶上他了,外围的蒲志兰竟然跟着他弟弟跑,边跑边大声加油,语气甚是激动,恨不得一脚把她弟弟直接踹到终点线。

蒲志华那好强的劲头开始发酵,紧咬着牙,死命往前冲去,最后半圈,模模糊糊看见终点线后站着蘧临翰,不知是哪积蓄出来的能量瞬间释放,蒲志华头脑无意识,脚下却如飞起来了一般向终点冲刺,往张开双臂的蘧临翰扑去,被蘧临翰一把抱住,在失去意识之前,蒲志华感觉自己突然坠入一片柔软,鼻子闻进一股香味,心里暗想,这小子身上怎么会有香味,以前竟然不知道,别说,还真是舒服。刚想到这,眼还没睁开就昏死过去了。

蒲志华醒来,发觉已是在医院了,旁边站着泪流满面的三姐和脸色煞白的萧晓安。见蒲志华醒了过来,他们才长舒一口气,蓝医生果然没说错。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萧晓安问道。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想睡觉。”蒲志华有气无力地说。

“不碍事,这都是累的,继续吊几瓶就没事了。”

蒲志华嗯了一声,对那无声哽咽的蒲志兰说:“姐,千万别跟家里人说啊,别把爷爷他们吓坏了。”

“知道了。”蒲志兰忙点头道。

“那你先回家吧,回去晚了爷爷就担心了,就说我今天在蘧临翰家睡了。”蒲志华看了看左右,“蘧临翰呢?”

“到他妈妈那去问你的情况了。蘧临翰真是不错,他妈都说了好几遍没事,还是不放心,非要他妈守着你呢,这医院也不只有你一个病人。我一直以为他娇生惯养的,没想到他蛮有力气的,一路抱着你飞奔到医院,要知道他跑得那么快,开始就应该让他上,今天晚上还非要在这陪你呢。”萧晓安心落了地,便开起了玩笑。

“我感觉好多了,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有蘧临翰陪着就行。”蒲志华听了班主任的话,心里暖暖的。

见蒲志华精神状态蛮好的,萧晓安和蒲志兰也就听了他,回去了。临走时,蒲志华再三叮嘱蒲志兰回家要把谎撒圆。

等他们走了,蒲志华重新闭上眼,想再睡会儿,模模糊糊快进入梦乡时,感觉有人进来,坐在了他的床沿边,闻着来者身上的气味,蒲志华知道是蘧临翰来了。

蘧临翰听了临走时萧晓安的话,知道蒲志华刚醒过,这才相信他妈的话了,便跟他妈说,晚上要住在医院陪蒲志华。蓝千雅见惯了这俩小子的粘乎劲,也没说什么,只嘱咐睡觉时要盖好被子。

蘧临翰摸了摸蒲志华的额头,帮他把粘在额头的几缕头发往后理了理,见蒲志华没反应,猜想肯定睡熟了,便细细打量起蒲志华的脸相,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可爱,一时忍不住,头脑一短路,就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蒲志华软乎乎的嘴唇。

虽然是蜻蜓点水瞬间的事,但恰好这时蒲志华的意识清醒着,本想睁开眼说话来看,被蘧临翰这么一亲,心突然停了摆,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只好继续闭着眼装睡。

第二天一大早,蒲志兰就赶到了医院,推开门见蘧临翰坐在椅子上,手圈着蒲志华的肩,头跟蒲志华的头耷拉在一个枕头上,便赶紧上前把蘧临翰叫醒了。

“你一晚上就这么坐着睡了?”蒲志兰见两人醒来神轻气爽的,终于放了心。

“嗯,一晚上吊了好几瓶呢,晚上阿华上了好几次厕所,坐着方便帮他拿瓶子,没想到最后还是坐着睡死了。”蘧临翰揉了揉睡淤了血的手臂笑道。

“真是的,看着打完针就可以了,还管着他上厕所干嘛,他又不是爬不起来。”见蘧临翰揉的那痛苦神态,蒲志兰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经过运动会之后,蘧临翰和蒲志华的关系更是亲密得不得了,就差揉成一个人了。萧晓安见他俩哥们情深,出于内疚,把芟哲章调到了后排,让蒲志华明正言顺地又和蘧临翰同桌了,两人心里自是高兴不已。蒲志华虽然对医院的一吻深感疑惑,但自己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好意思向蘧临翰求证什么,见蘧临翰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不同,慢慢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乡下没人在乎元旦,元旦悄声悄息过后,离春节就近了,也就意味着快放寒假了。

一天,蒲志华一到学校,蘧临翰就发现他带了块机械手表,便笑问是从哪里来的。

“我大姐上星期相亲,她那对象送给我的,”蒲志华在蘧临翰面前晃了晃手道,“好不好看?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真的,别像上次运动会那样,得个奖给双‘回力’的球鞋,还说学校真大方呢,回家一看,笑死人,竟然是‘目力’,幸好,那1500米发的塑料皮笔记本倒是蛮好看的。”

“给小舅子的东西哪能造假啊,放心,我爸就有块跟这差不多的表,假不了,”蘧临翰恶性不改地撸了撸那臭显摆的家伙,“姐夫哪儿人呀?长得高不高,帅不帅?”

“跟薛建军一个村的,鬼脸寨下的薛家村。高倒是比我们要高点,可能有一米七八吧,长得也就那样,挺普通的,在外面做生意,家里听说蛮有钱。”

“大姐好像才十八吧,怎么就嫁人了。”蘧临翰问道。

“我们乡下不都是这样子,女孩子要是过了二十还呆在娘家,那就是件很丢脸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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