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是魏庭在开。贾跃右手断了，开不了车，打电话跟他说了陆健一的事，让他过来帮忙。

半路上，贾跃跳过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跟几位长辈说了昨晚的事，说得陆妈妈跟贾妈妈都拍着大腿破口大骂。又心疼

自己儿子，忍不住泪水涟涟。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魏庭把车开去停车场，贾跃牵了儿子，领着他们去陆健一的病房前。

无菌的加护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机器不断跳动的声音。陆家二老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好多管子的

儿子，心疼得要命，陆妈妈更是眼泪流不停。

“儿子……我苦命的儿子……我儿子从小就很乖，连跟人家吵架都不会，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呜呜……到底是哪个

丧尽天良的把我儿子伤成这样的？贾跃你一定知道，你告诉陆阿姨，到底是谁？”

贾跃被陆妈妈扯得东倒西歪，却抿着嘴一句话不说。既然陆健一让自己不要记恨阿三，就一定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是

谁伤了他的。虽然不记恨阿三自己做不到，但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自己还是明白的。

这边的吵闹有些大声，有护士过来劝告：“几位麻烦小声一点，这里是医院……”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连串“嘀嘀……”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护士脸色一变，趴到窗口一看，叫了起来：“快

叫医生！快叫医生！加护病房的病人出现紧急情况了！”

几个人都慌了起来，跟着护士跑前跑后的，却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着医生穿着无菌服进去，又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只能挤在窗户前面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里面医生拿了电击一下一下地在陆健一身上击着，旁边围了一圈护士，外面的人除了医生的动作和显示屏上的数据，

什么也看不到。

陆妈妈不敢再看下去，转过头抹了把眼泪，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您大发慈悲保佑我儿

子熬过这一劫。如果他能平安挺过来，我后半辈子一定吃斋念佛，在家里供着您。”

贾跃两眼通红地紧紧盯着病房里的情况，左手握得紧紧的，指甲都陷到肉里了也不觉得疼。

在心里下了个决定，贾跃转过身，低头朝几位家长跪了下去。

“爸，妈，陆叔叔，陆阿姨。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们。我爱陆健一，此生只要他一个。请原谅我们的自私和不孝

，但我们两个彼此相爱，不能没有彼此。如果今天陆健一能挺过来，以后不管你们怎么不待见我们，我发誓都会跟他

二人好好孝敬你们。如果他……我也不想活了。”

陆家二老跟贾跃爸妈都呆在原地，半响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贾爸爸才回过神来，狠狠一巴掌甩过去，打得贾跃嘴

角都出了血。

“你这个混账东西！”

贾妈妈嘤地一声拔高了声音哭出来，双手拿起包包一下下打到贾跃身上：“你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这是造的

什么孽啊，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畜生！”

魏庭冲过来拉住了贾妈妈：“阿姨，冷静点，冷静点。里面还在急救，大家都先安静点。”

陆爸爸拉住了老婆的手，脸色阴沉似墨：“一切等健一醒过来再说。”

29.结局

贾跃用勺子舀了汤，放到嘴边吹了吹，再喂给陆健一。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一些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跳动。

病房里的氛围宁静又安详。

这大概是贾跃这半辈子以来最安静的一次了。陆健一想。

喝完汤，贾跃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替陆健一擦了嘴，将他身后的枕头整了整，让他可以靠得舒服一点。

“我妈他们呢？”陆健一的伤还没好全，说话声音小小的，语速也有些慢。

“送完这汤就回去了。咱妈这几天照顾你也挺费神，我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那你爸妈呢？”

“回老家了，昨天回去的。”

“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贾跃站起身，开始倒腾桌上的花：“哎？这花怎么好像有些缺水？谁照顾的这个？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你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哇靠！这窗户怎么全是灰，清洁工吃干饭的啊？太过分了！”

陆健一拉住他的手，温柔却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别想蒙混过去，你知道你蒙不了我的。”

贾跃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四处飘着，就是不敢跟他对上：“没有啊，我这是诚心地在给医院提意见呢。啊哈哈哈…

…”

陆健一叹了口气，拉他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疼吗？”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跟蚊子咬似的。”贾跃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咧着嘴朝陆健一笑了，扯到嘴角的伤口，疼

得皱了眉。满脸的淤青配上还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的右手显得特别滑稽。

他们说什么了？

陆爸爸说，一切等陆健一醒了，再做定夺。

陆健一的伤虽未及心脏，但危险性也极高。好在那天抢救及时，总算挺了过来。三天后，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单人病

房。第二天，人终于醒过来。

等他的病情稳定了之后，一大伙人也放下了一颗心，注意力便由他的伤转移到被许多人暂时忽略的问题上。

陆爸爸一直压着怒气，在陆健一病情好转的第二天就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跟贾跃怎么回事儿？难道真是像他说的那

样，有了某些不正常的感情了？”

陆健一当时楞了足足一分多钟，等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贾跃向自己投来的眼神时才明白是他跟长辈们说的。

这没脑子的家伙！陆健一暗骂。

可是，说都已经说了，再骂他太冲动也于事无补。陆健一咬着下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陆妈妈捂住嘴，默默地流着泪摇了头。陆爸爸握紧了拳头，额角的青筋暴起，胸口起伏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出手打儿

子。

沉默了很久，陆爸爸转过头跟贾跃说：“你跟我来。”

贾跃的两室一厅的公寓内，布艺沙发上坐着陆家二老跟贾爸爸贾妈妈。贾跃坐在他们对面，双手靠在膝上。贾思键被

魏庭暂时带去了公园玩。

几人沉默了好久，贾爸爸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非他不可？”

贾跃抿着嘴，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从小就混，但只要不出格，我一直不太约束你。但是这一次我后悔了，是我疏于管教

，造成你如今这样是非不分的性子。年轻人爱玩，爱冲动，我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不是可以玩的。”

贾跃抬起头，直视着爸爸的眼睛：“爸，我们并不是凭一时冲动就乱犯错误的热血少年，彼此都很理智，很清醒地知

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感情这种东西，一旦认真了，不管对方贫穷还是富有，丑陋还是美貌，都不会受影响。性别不

也是这样吗？”

贾爸爸猛地举起了巴掌，半响，却最终也没有打下去。

缓缓放下手，贾爸爸站了起来，再不看贾跃一眼：“我说过，你高三那一次是我最后一回打你，之后你要做什么、做

了什么、造成什么结果我都不会再打你。因为你已经成人，无论你做了什么，后果都要由你自己承担，我已经没有责

任再教育你。我贾文华生你养你十八年，虽然可惜没能把你教好，但我自认自己已经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了。既然你

执意要跟陆健一苟且，我不再阻挠你们，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今后你跟他是生是死是苦是乐都由得你们，再跟我没半

点关系。”

转过头，贾爸爸对一直面沉似水的陆爸爸说：“老陆，我养出来的不孝子带坏了你儿子，我很抱歉。健一的所有医药

费全部由他承担。你要怎么处置他，只管去吧。”

陆爸爸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动容：“老板……”

贾爸爸挥了挥手，走向门边：“老伴，咱们回家。”

贾妈妈站起来，临走前看了贾跃一眼，脸上是无尽的悲哀，却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跟着老公走了。

贾跃送他们下了楼，要开车送他们去车站，被拒绝了。

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他们上了的士向车站方向驶去，贾跃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后来呢？”陆健一揉了揉脖子问。

贾跃委屈地撇了撇嘴：“后来不就给你爸揍了呗。你是不知道，他下手贼狠，我都怀疑他是练过的。哦，不对，以后

就是咱爸了。”

陆健一默认地笑了笑，伸出左手和他交握：“没事儿，你这么混，也是该教育教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嘛。咱们现

在算是迈出了一步，成功一半了。他们说是跟你断绝关系，到底也没真下了狠心，你妈不昨天晚上还打电话来呢吗？

你爸的想法比较难改变，咱们先从你妈入手，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接受的。”

贾跃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我的交代完了，你那头呢？给我坦白，你爸妈跟你怎么说的？”

“我也没想瞒你啊。那天估计是揍过你之后吧，我爸跟我妈就回来了。我爸问我怎么想的，我说我没想别的，就只想

跟你在一块儿。我这儿有伤呢，他也不敢怎么着我，就说要给我相亲，说也许我见到合眼的女孩子就不会这样了。我

跟他说如果要我去相亲，我宁愿就死在医院里头算了。我妈心肠比较软，见我们吵架就出来打圆场，说就让我们俩试

试呗，看能多长久。没了媳妇儿，多了个儿子也不错，孙子都有了，也算对祖宗有交代了。等咱俩过不下去的那天再

找也不迟。我爸被她气得不行，当下就吵着要回家，甩手不管了。可我妈心疼我，硬是要留下来，等我出院再回去。

嗨，早知道你就也去挨一刀得了，我爸下手也就不会这么重了。”

贾跃抓起他的手就咬：“想等我老了没姿色了就甩了我？想找女人？门都没有！”

“哎呀疼！我妈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找她去啊！快松口，你这混蛋！”

“折腾什么？折腾什么？疤都还没好呢，又想添新伤了是不是？多大人了，跟毛头小子似的，没一刻能让人放心的。

”

闹得正欢的两人闻言，都乖乖坐好，转身朝门口叫了声：“妈。”

陆妈妈手里提了袋水果站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时，脸色就更差了：“大白天的，能注意点

影响不？两个大男人，唧唧歪歪的，你们不害臊，我这老脸还要呢。”

贾跃咳嗽一声，松开了手，起身给陆妈妈让座。

病房门又给推开，魏庭牵着贾思键走了进来。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贾跃伸手就给了儿子一个脑瓜崩：“你结巴呢！”

贾思键嘟着嘴揉了揉脑袋，一脸委屈：“是爸爸自己说的要叫叔叔爸爸，叫自己爸爸爸，我怎么搞得清楚到底要叫几

声爸爸？”

魏庭捂着嘴转过头偷笑，贾跃一脸尴尬，陆健一朝天翻着白眼，陆妈妈更是一脸铁青，拉过贾思键就手把手教了起来

：“别听你爸爸的，奶奶教你。躺在床上的就叫爸爸，这个就叫爹，知道吗？”

贾思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陆妈妈嘉奖的苹果就啃了起来。

贾跃凑到陆健一耳边悄悄问：“你妈妈不知道咱俩的上下结构？”

陆健一不解：“什么？”

“不然他怎么称自己奶奶呢？应该是外婆才对。”

陆健一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我让你整天没个正经！”

“疼疼疼疼疼……饶命啊公主！”

陆妈妈手里削着苹果皮，给儿子助威鼓气：“对，就该教育教育，不然就得闹到天上去了，猴子似的没片刻安生的。

”

贾思键扯了扯魏庭的手，嘴里含着口苹果跟他分享秘密：“叔叔，我告诉你哦，爸爸跟我说他才不是公主，他是王子

，爹才是公主。叔叔，爹是什么东西啊？公主跟王子哪个比较厉害？爸爸好凶哦……你要吃苹果吗？”

……

本该保持安静的病房又开始闹了起来。气氛虽然还不太融洽，却有一种家的感觉，就是吵了点儿。

不过，有得闹腾的日子才有滋味，不是吗？

番外一

出院之后，陆健一直接就给载到贾跃的公寓去了。

看着房间里原本该在宿舍的自己所有的家当，陆健一不解：“嗯？”

贾跃给自己倒了杯水：“嗯什么？太久没回家，都不认识了？”

“啊？”

“啊个头啊，这些都是你东西不是？让我给搬来了。都是我的人了，难道还窝在那小不啦叽的宿舍里啊？”

陆健一眯起了眼睛：“全搬来了？”

“嗯。”

“一点没问过我意见？”

“啊？”

“啊屁！自作主张的家伙，受死吧！”

“哎呀！”

就这么着，陆健一给半强迫地，在公寓里落后了。本来贾跃还想去给他退了那宿舍的，陆健一死活不让，说偶尔还可

以回去小住几天。

贾跃捧着肚子就笑了：“得，那就算是你在广州的娘家吧。”

娘家不在广州，在老家。不管是娘家还是自己家，要让他们能真心接受自己，两人还得努力，一直在努力。

天气一有变化，陆健一就让贾跃给老家挂电话，每逢过节就托人往家里带东西，什么洋酒、中华、名牌衣服，两家都

有。陆健一爸妈还好一些，次数多了还会关照他们好好工作，注意身体。贾家二老的反应就不太乐观了。

一开始，贾跃不太乐意往自个家里打电话，但陆健一很坚持。贾跃拗不过他，往家里打了个，果不其然刚开口叫了声

爸，电话就给挂了。听说托人带回去的东西也都给扔了出来。

陆健一让贾跃别灰心，贾爸爸不接电话，就给妈妈打。什么天气变冷了要多注意身体啦，什么最近流感严重，人多的

地方别去啦，什么让爸爸少抽点儿啦，隔三差五就打过去嘘寒问暖，慢慢软化贾妈妈的态度。

贾妈妈其实并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她没老公那么狠心，毕竟那还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再怎么混蛋也还是

自己的心头肉。当年不给他带孩子也是气他窝囊，被一个女人耍着玩。如今老公跟儿子闹翻，她夹在中间也是两头为

难。

贾妈妈也知道，贾跃打那么多问候电话回来，还有那些东西，其实应该都是陆健一的主意。自己生的儿子，有几斤几

两自己知道。他去了广州三年多，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电话打回家，要不是有陆健一在一旁提醒，那呆头呆脑的儿子又

怎么会想得这么周到？其实，贾妈妈还是挺喜欢陆健一的。打他俩一起上学那会儿就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比自己儿

子好了不止一百倍。他跟贾跃在一起，贾妈妈觉得还是有点委屈他了，特别是回家的时候他还在医院里躺着。

后来，贾跃再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贾妈妈就会顺便跟陆健一聊聊。时间长了，贾妈妈就更觉得陆健一这孩子挺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