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君卿+番外——涂笑薇
涂笑薇  发于:201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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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病,只不过是晕倒而已。”还在强撑着,林梓优试图挪动步子,使出全力在那一步上,脚完全不着力,结果身体一软,不挣扎直直砸在赵牧远的怀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着自己的腿,赵牧远安抚地目光对上那惊慌失措的眸子,在林梓优的耳边轻轻道:“小优,我在你身边,赵牧远在你身边。你记住了吗?”抬起头看到赵牧远的目光,林梓优绷直的身体才开始放松。

赵牧远重新把人抱回榻上,拍拍那人的肩示意桌上的汤药。

“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

“小优,这是太医开的安神的方子,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静养。修养一段日子,可好?”口气像是在哄小孩。

赵牧远把一碗黑色的汤药端到林梓优的面前:“这碗药是第5遍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就一直在熬。”

本想赌气不喝的林梓优听到这儿就泄了气,仰头不发一语地喝着赵牧远喂过来的药,一碗药下去,林梓优满头的大被赵牧远很是体贴地擦去,扶着他再次躺下后,一直守在床边。药效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后,林梓优就睡着了。赵牧远这才起身朝门外走去,廊檐下的小太监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明黄的身影出现后立即迎上去:“万岁爷,北疆有消息。”

“拿来。”赵牧远一路疾走,终于在赵礼嘉的书房前停下来,推门而入。尾随而入的小太监利索的掏出密件。

“柔然国左贤王发誓,此生不会进犯大宋一分一毫疆土。”

赵牧远很讶异,但这毕竟是个好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赵礼嘉的功劳?

“立即回宫。”没有掌灯的书房里透进些月光,赵牧远半边身子处在阴影里,憧憧的树影在地上闪烁,很是诡异。

皇城灯火通明,赵牧远急匆匆地回皇宫,只是怕左贤王淳维岚反悔,立即修诏书派人赶往柔然。

不负君卿(四十三)

黎明前再赶回六王爷府,一晚上都没有合眼的赵牧远歪在林梓优的床边,脸上满是倦怠之色。一切似乎都安定了,什么风浪都没有了,所以这个清晨显得从未有的静谧。

等到天光打扰到赵牧远的浅眠,悠悠睁开眼看到林梓优也同样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脸红,罕见地把头埋进了臂弯,眼睛都没露出来。林梓优看的有些诧异,不知道那人在害羞个什么劲。歪着头很不解,外面适时地响起小太监的声音:“万岁爷,六王爷赵礼嘉的信。”

赵牧远脸上些微的绯红几秒之内迅速消退,道了一句:“进来吧。”小太监躬身推开门上前,展开信。赵牧远直到看完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指甲捏得发白,林梓优瞥到那纸上不过大半的文字,赵牧远看了很久才放下来。叹了一口气让小太监端来火盆,纸张轻飘飘地落在灼热的火舌上,翻卷了几下,烟都没来得及冒出几缕就化成灰烬。

“纸上写了些什么?”林梓优靠着墙,懒懒地看向赵牧远。

“赵礼嘉说他要走了,”赵牧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一点都不留他吗?”

“怎么留?留得住吗?”笑容自嘴角散开……“小优,你还是操心一下你的身体吧!”

林梓优见躲不过,索性就把话给说开了:“赵牧远,我也要走了。”言语里没有凄惶,没有犹豫,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赵礼嘉的心性难辨,直到文烈死,他才是真真表示出对那江山半分兴趣都没有,至于林梓优,赵牧远一直不知道该怎样给他一个名分。说是宠臣?各种风言风语,林梓优已经很是抵触;说是伴侣,从未有皇帝明媒正娶男人,这先河,赵牧远开不起。因为后果是不可预知的!沉吟了半晌,“小优,如果朕不让你走,你还走吗?”

“这样下去,朝中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处了。再者,臣身体皇上想必已经听太医说过了吧,劳累,焦虑,还有情滞。一分一毫都不容许我再停留在你身边了。赵牧远,你还是不要执着了!”

林梓优的病要追溯到很久之前,那是在赵牧远还未完全把朝政放在心上的时候。太后信他,皇上黏他,他受当时处于半摄政状态的太后的嘱托,全力辅佐赵牧远,然而说是辅佐,那吊儿郎当地把奏折都丢给了林梓优,自己到处闲晃。然而林梓优是半分不敢放松警惕,一个疏忽,是要掉脑袋的。虽然林梓优对重大事件的决策依旧要征求太后的意见,但是,说到底,这大局还是在他的手中掌握。累极之时,又是会哑然失笑,这天下到底在谁的手里啊?但是一看到不远出盯着他的赵牧远,眼神又缓和下来,任命地继续手中未完的工作。

这件事毕竟瞒不住,那段时间,各种人巴而来,各色的帖子送到相府来请他和这家的喜酒,光临哪家的寿宴。不去就是驳人面子,开罪人是林梓优最不想看到的。但是勉强前去免不了沾上酒水,原本劳累的身体就更承受不了,凌晨回府,又过了睡点。身体就是那样反复被拖垮的,家仆急得团团转,滋补品吃了多少也不见效。林梓优的元气是受到影响了!说的明白点就是林梓优是在透支生命,后来,虽然赵牧远重掌朝政,林梓优的身体已经弱下去了。

最近,遇上文烈的事,而林梓优明显感觉到赵牧远的些微转变,流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什么“色令智昏”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林梓优听得手指颤抖。知道那人心向往的金銮殿已经不能再就留了,他清清白白一个人,岂容这样玷污。

“小优,你还有心事,这病还有内心郁积掺杂在其中。”嗓音沙哑,粗粒感十足。

林梓优沉默,始终都没有开口,看着赵牧远离开的背影,瘫倒在被褥之上,双眼空洞,手臂横在双眼之上,隐隐渗出些泪花,被手背一抹没了痕迹。

赵牧远没有走远,倒是到了前厅,好好地吃了一顿早饭,早朝已经叫小太监打点好,通知好取消一次。在六王爷府,赵牧远倒像个主人,挥手叫来下人,沐浴,更衣。他不想放过林梓优,这么多年的陪伴,其实一句“我想离开”就能离开得了的。不管是谁,只要朕想要的,就不可能逃得出去,小优,你应该知道,你绝对走不了!热水注入木桶,袅袅水汽模糊了赵牧远的面孔。

林梓优知道赵牧远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这个决定也非是一时兴起,即使是深思熟虑过后做出这个决定也还是很困难的。离开并不是永远不见,估计赵牧远所执着的就是那份人走茶凉的凄凉吧,君临天下,最伤怀的就是帝王家天生而来的孤独。不能轻信人的谨慎让赵牧远头疼,林梓优在的话,这份心必定是不用自己来费。

林梓优乃当朝宰相,哪有宰相随随便便就走的道理?一没有罪,更没有弹劾。

沐浴后的赵牧远重新来到林梓优的面前,林梓优闭着眼面朝墙,缓缓道:“若负你,这般薄情,我定不会安心。若与你在一起,这身份之距,朝堂之下多少目光,偷偷摸摸你不屑,我也不耻。当真如你所说的明媒正娶,谁嫁谁?天下皆啼。两全其美的办法,有吗?”情绪渐渐激动的林梓优翻身坐起来,宽大的袖子里拳头紧握,“赵牧远,林梓优今生爱你并不比你爱我少。但,今天,这情形,已容不得我再做出选择。不怪你!所以,就算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吧。”

只见林梓优强撑着下床,双膝跪下,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同样冰凉地让赵牧远打颤:“请皇上恩准臣林梓优告老还乡!”

彼时,林梓优才30十又几,风华正茂,告老还乡?没有人会信的!

看着往日那个固执坚定的林梓优回来了,痛心之余知道是拦不住的。若今天不答应他,明天,后天,林梓优会天天来折磨他。

地上的人丝毫起身的趋势都没有,赵牧远也迟迟不开腔,目光紧紧锁住林梓优的一举一动,直到俯身的人力竭得手臂颤抖,赵牧远才冲上前抱起林梓优,揉进怀里,迭声道:“朕答应你,朕答应你,小优。”

林梓优喘着气,笑容惨淡,竟有种随时都会凝固的感觉。赵牧远心下大痛,把人放到榻上,不再提起这件事。

林梓优很虚弱,赵牧远捏着那瘦弱的手腕,透过皮肤都能摸到细细的脉搏。赵牧远不再坚持,如果真的把他绑在身边,日后会后悔的绝对是他自己。

“小优,你安心告老还乡吧,朕不久之后会去找你的。”林梓优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咧出一个弧度,眨眨眼睛以示安心。

也不知道赵牧远是怎样摆平诸多大臣的,总之,林梓优离开这件事几乎没有掀起什么事端。倒是,小太监一直把赵牧远上下打点安排的辛劳看在眼里。赵牧远当然也不会把那安排在城郊的林梓优给忘了,差小太监是不是送去宫中的补药。

小太监直到赵牧远的担忧,承诺:“圣上,不用担心,奴才会给您带回林公子的口信的。”这个时候,林梓优已经不再是丞相了,小太监口中的“林公子”才是最最合适的称呼。

马车在弯曲的小路上颠簸地厉害,小太监抱紧手中的东西。最后,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住,门口的老伯认识小太监,恭敬道:“公公,稍等,我去叫少爷。”

“好。”

老伯推开飘散着药香的屋子,小太监上前,还没开口就听见了林梓优的声音:“劳烦公公大老远跑来。”气息不畅,平复了很久才开口说第二句话:“皇上他又送什么来了吗?”

“公子,圣上每月都会差奴才来送东西,只是,奴才从来都不敢告诉圣上,您病情的严重程度……”抬眼望向屋子中的人,更加的形销骨立,精神不差,就是少了很多的生气。

“公子,您要保重身体啊。”

“公公,你都已经看到我这个样子了,病来如山倒。哪来什么保重不保重的。”语气稀松平常,生死之事看得云淡风轻。

“少爷,您不能这样自暴自弃。老奴就是赔上性命也要保少爷平安。”管家老伯激动得手直打颤,眼里泛起泪花。

“常叔,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林梓优从梨花木的椅子上起身,阴影里走出来的人面色苍白,脸上有着不寻常的潮红。

直走到小太监的身旁才重新开口:“公公,麻烦你了,请转告皇上,叫他不要再送药来了。送也是无用。这副躯壳已经无法承蒙皇恩浩荡了。”

“公子,如果小人把这话带回去,估计脑袋就要搬家了。”小太监急出一身汗。

“要说什么?朕来了!”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出去。”火气很大,想必已经听到屋中的对话了。

小太监立马拉着管家老伯出了门。

不负君卿(四十四)

赵牧远关上门,上前拥住林梓优瘦弱的身躯:“小优,你不要朕的药,也不要朕这个人了吗?”

“赵牧远,我很累了,让我休息吧。你的人我已经要不起了!”林梓优被赵牧远圈在怀里,知道挣扎只会徒然消耗力气,语言变成锋利的刀。

“小优,你怎么了?”

“有些话,不要让我先说出来。”默默拉开和赵牧远的距离,林梓优退到一步之外。距离的长短倒是次要的,最伤人的其实是林梓优的动作。那一步就像个鸿沟,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小优,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要先舍朕而去?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是这么多年,青梅竹马丝毫不为过,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赵牧远一点都没有动怒,反而是一脸的哀伤。林梓优的心狠狠抽痛,嘴上却没有放松:“既然我已经绝情了,那么你还是回去好好当你的皇帝吧。”

赵牧远呆立在原地,林梓优则重新坐到椅子上,门口的小太监适时地推门而入:“万岁爷,时候不早了,宫中事物繁多。”

赵牧远看了一眼开口的人,怒甩衣袖而去。

那两人一出屋门,管家常叔眼捷手快地扶住摊在椅子上的林梓优,“少爷,少爷,喝口水,顺顺气。”

“常叔,你可知要我说出让他离开的话有多困难,多痛苦!”林梓优泪流了一脸,鼓胀的眼眸一点方才的绝情强势都没有,剩下的只是无尽的软弱。

“少爷,少爷,您和皇上之间老奴从来都没有抱过希望。那个时候,少爷在朝为官,为那皇帝扛了多少担子,要不是他,少爷现在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哪会受这般罪啊……”说着说着悲从中来。

本来是来安慰林梓优的,现在管家常叔倒被林梓优劝导了:“常叔,林家世代为官,一心为大宋江山社稷,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常叔,你不要难过,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往后一月,赵牧远没有踏进这郊外不起眼的小宅一步。

一日深夜,小太监匆匆从外面进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双膝跪下,膝盖和坚硬的地板撞击而产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怎么了?”心中没来由地一紧,袖子内的手紧紧握住扶手。

“林公子,是林公子……”

“小优怎么了?”赵牧远跳起直冲到小太监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问道。

“万岁爷,林公子,没了。”话毕,两行泪从赵牧远已然呆滞的脸庞上滑下。

小太监吓得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万岁爷节哀,万岁爷,您要挺住啊。

“备马!”

“是。”俯在地上的小太监立马爬起来飞奔而去。

赵牧远呆呆站在御书房里,脑袋里空茫茫一片。但是身体却做出了最忠诚的反应,双脚向宫门口走去,走实在太慢,最后是跑起来的,耳畔的风声似曾相识,但现在却好像夹杂着怒吼,撕着他的耳朵生疼,不仅耳朵,他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脚在刀尖上奔跑,手在刀锋上一遍遍地划过,眼里的泪干涸了,心也已经没有了知觉。

马在夜色下奔跑,天地间只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疾驰。

在不起眼的小宅前停下,赵牧远却不敢进去了。不敢看见林梓优闭上的双目,怒时瞪起的光华;冰冷的身躯,紧致火热的内壁包含住他多少的爱意;紧阖的唇齿,那里曾经让他流连忘返……

这一切如今覆灭,叫赵牧远怎么能够甘心。

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小太监派来的护卫。赵牧远回头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迈开步,推来虚掩的宅门。

没有撕心裂肺的的哭声,但那小声的啜泣却如附骨之蛆,无论在宅子的哪个角落里都能听到。赵牧远大踏步直接走向紧闭的门,仿佛隔了数年的时光,月光如此皎洁,本该是最普通的相见场景。现在却是奢望,门从里面被拉开了,常叔红着眼看向赵牧远,身子堵在门口,一副防卫的样子。

“常叔,求你让我见见他……”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求你。”赵牧远声声带血,敲在管家常叔的心头,又溅起一阵哀伤,想到少爷生前的那些拒绝都是为了赵牧远早日脱身,即使口中说着不再来往也是掐着手臂逼迫自己说出的绝情话。那句“我清楚自己的身体”何尝不是预见不久后的结果?

苦心,一番苦心。何止苦到心口,自此之后的一月内,林梓优是生生被相思给折磨死的。常叔忍不住,好多次都劝林梓优捎信给赵牧远,都被林梓优给拒绝了,病榻上的人在提到赵牧远时眼里依旧精光闪闪,孱弱的身体里不知道从哪迸发出的力量,死死拽住常叔的袖子,牙咬住苍白的唇,目光笃定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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