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会成了这个样子。

一天之前，他跪在要杀他同类的男人面前，拼命地取悦他，甚至（此处已河蟹），他还抬着头对他笑着咽下去……

阿连捂住眼睛，他没有勇气再看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他突然听见门外尖锐的警铃声。

试验室总部的警铃声和A7研究所的一模一样，阿连恍恍惚惚地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时空交错之中，他仍然在那间地下的研究所里，一切都没有变，他仍然在这样的警铃声中等着某一个人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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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y跳下床，他抓起一件外套披上身，迅速地走出门，走廊上的警报声听起来更加刺耳，尽头天窗外已有烟尘扑过来，窗外的黑夜异常明亮地不自然。

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少将先生，信息控制区失火了！”

Skay脸色微变：“什么原因？”

“不清楚，”工作人员气喘吁吁：“监控设备探测到之后自动报警的，自动消防系统突然失灵……”

“组织人力扑火，”Skay大步往前走去：“通知所有管理人员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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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火。”灰白长发的男人仍然带着黑色渔夫帽，他退后几步，扔掉手中的油桶：“中国有种神物叫凤凰，浴火重生。”

“真是巨大的损失，”他身后的一个少年摇摇头：“师兄，我们撤吧。”

被称作师兄的男人点一下头：“给他信号。”

火舌朝他们扑过来，两个人身影如鬼魅般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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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铃声一直没有停歇，阿连从窗外望过去，他看到隔得很远的窗口有火光窜出来，火势猛烈，浓烟滚滚，即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闻到刺鼻的燃烧气味。

然后他突然听见有人在走廊里叫他。

他叫他的名字，阿连。不是71号，或者71号人造人。

是给他名字的那个男人，那样熟悉的声音。

阿连愣了一下，他冲过去拉开门。

欧纪铭转过头，他看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阿连愣愣地望着他，就算他穿着全副消防的服装戴上面具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欧纪铭朝他伸出手：“发什么愣，跟我走啊……”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你认不出我，我是欧……”

他的话中断了，阿连抓住了他的手，欧纪铭紧紧地握在手里：“我带你走。”

然后他松开手，阿连觉得手里一空，但他马上看见欧纪铭抖出了一件消防服。

“快穿上，”欧纪铭抱了他一下，迅速放开：“我们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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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失火。”Skay站在信息区的楼层大厅里，转头看向他的私人护卫S.T.：“我不是问你，我自言自语。”

他的身边不断来来往往着换上消防服的工作人员，在试验室这样充满现代化科技的设施里，要扑灭一场小型火灾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S.T.沉默着，值班的工作人员解释道：“监控摄像头出现干扰，我开始以为是天气问题，可是突然信息控制区的监控摄像黑了，我觉得可能出了问题就准备去修，谁知突然警铃响了，原来是失火……”

“我问的是，”Skay打断他的话，他点着大厅的钢化玻璃门：“为，什，么。”

“我……我……”工作人员摇着头：“突然……就……现在天气干燥……机房……”

Skay又打断他的话：“其他地区的监控呢？”

他的语气冷酷严厉，工作人员声音发抖：“正常的，没有问题……”

而Skay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转过身快步走开，几乎是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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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漫长，失火的大楼全部开启紧急出口，欧纪铭拉住阿连的手一路往下飞奔，他们的身边全是和他们一模一样服装和面具的人们，人声喧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阿连被他拉着往下跑，肚子里的孩子开始经不住折腾闹起来，他的手突然开始发抖。

欧纪铭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放慢脚步：“怎么了？”

阿连摇摇头，他轻声地说：“带我……出去……”

欧纪铭点一下头：“再坚持一下。”

他继续拉住他朝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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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y推开门，病房的床上，被褥里像有一个人侧身在里面睡着。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就算和他想的一样里面空空如也，他还是忍不住眼皮跳动了一下。

S.T.跟过来：“少将先生。”

“上楼顶，他们走不远。”Skay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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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纪铭拉开车门，把阿连塞进去：“还算顺利，马上就安全了。”

这时，两人同时听到一声枪响。

近在耳边。

欧纪铭立刻钻进车里，他摘下面具发动起车，黑色的跑车在暗夜里仿佛融为相同的颜色，发动起汽车的声音很小，这辆车是经过特别改装。

又是一声枪响，车尾剧烈地震了一下，车子飞快地往前驰去。

阿连回过头，燃烧着熊熊大火的试验室大楼在黑夜中像一个亮眼的符号，火焰只占了这座庞然大物中间的一小部分，明亮的火光直冲半空，红色的火焰像是活的，如同生命的舞蹈，真的像有凤凰会在下一刻冲出来，而绮丽的火焰之上，大楼的天顶上，有两个人。

阿连能猜到那是谁，那人身边还有一个极高大的如一堵墙般的人影，人影的手中，有一把长长的枪。

“坐稳了。”欧纪铭踩下油门，车子更快地往前冲去。

欧纪铭开的飞快，从试验室大楼开出来的路平坦而宽阔，一路上都没有其他的车。

远方的天空，微微露出白色的晨曦。

阿连把面具摘下来，他低声地说道：“没想到，你会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有危险，”欧纪铭笑了一下：“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阿连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望着前方像没有尽头般的道路，道路两侧没有树木，他可以看得很远，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阿连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啊，我……”欧纪铭咳嗽了一声，他笑着说道：“我猜的，我们有缘……”

“到现在不要说这些，”阿连摇摇头：“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

“真的，不可能了？”欧纪铭扶着方向盘，他望着前方：“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对吗……”

阿连沉默着，他没有回答他。

前方的天空越来越明亮，黑暗的夜仿佛会随着飞驰的车往后退去，黎明就在眼前。

欧纪铭嗯了一声：“其实，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前做错的事……我都会改……我以后会好好珍惜你，你能不能原谅我最后一次……”

阿连摇了一下头：“我不能。”

欧纪铭放慢了车速，他柔声问道：“那么，来生呢？”

阿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抬起眼睛望着男人的侧脸：“来生？”

欧纪铭停下车，他突然抱住他身边的少年，很急地吻在他的唇上。

他几乎是撞上去，他的嘴唇有点干，阿连被他抱得透不过气，他不自觉地回抱住男人的身体。

然后他感到男人口腔里浓重的血腥气息。

他感到他的手掌，满是黏腻。

阿连抬起手，他清楚地看见他的洁白的手掌上，满掌鲜红。

欧纪铭停止了吻他，他的头靠在少年的肩上，他接着问道：“来生呢……”

“来生……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人……”阿连放下手掌，他紧紧地抱住男人：“和你永远在一起……”

“嗯。”欧纪铭点了一下头，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了……”

“不走了……”阿连微微地笑了：“我们就在这里，永远……”

车后的道路上，远远地有车紧追过来。

欧纪铭又咳嗽了一声：“对不起……我伤害过……”

“别说话，”阿连打断他的话：“我原谅……”

他感到男人的头垂在了他的肩上。

“原谅……你……”他笑了一下，继续说完。

后面的车越来越近。

东方的晨曦慢慢地扩大，黎明终于来临了。

阿连抚摸着欧纪铭浓密的黑发，他轻声地说着未说完的话：“永远，在一起……”

第118章

车停下来，Skay大步走过去，他一把拽开欧纪铭车的车门，稍微愣了一下。

后背满是血的男人像睡着了般地被少年搂在怀里，他表情安静，嘴角甚至是浅浅的微笑。

阿连的头垂靠在欧纪铭头上，他像抱着婴儿般地抱着男人，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脸，他一直微笑着，没有眼泪。

“他死了。”Skay平静地说道：“你出来。”

阿连没有反应，他眼神温柔地看着死去的男人，像他的世界里再没有其他任何。

“你出来！”Skay大声叫道：“听到没有！”

妃琳从背后拉住他的手肘：“您别这样凶，会吓到他。”女人弯下腰，看着阿连：“出来吧，我们带你回去。”

阿连仍然没有反应，他将脸贴在男人的脸上，闭上眼睛。

女人继续柔声哄他：“乖，你不愿意我们困住你，那好，我们换个地方住……”

Skay不耐烦地拉住阿连的胳膊：“快给我出来，放开那个死人！”

阿连一动不动，任由他强行将他脱离车里，欧纪铭从他怀里掉开，阿连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他。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Skay说着，紧紧地搂住阿连的身体，然后他突然发现，他不对劲。

阿连的身体直直地滑下来，同时妃琳惊叫起来：“血！”

Skay低头看下去，大片的血顺着少年的裤管往下流淌，红得让人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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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尽力了……”

Skay一拳打断医生的话，那个医生被他瞬间击倒，并且立刻昏迷过去。

Skay的手微微发抖：“我说要他的孩子。”

另一个医生往后退去：“真的没有办法，出血太多了，而且他完全没有求生意识，能把大人抢救回来已经尽了全力……”

“我说要他的孩子！”Skay吼起来：“我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吗！”

妃琳拼命地拦着Skay：“您别这样！”

医生身体颤抖：“孩子，孩子已经……流掉了……”

“我说要孩子！他的孩子！”Skay一把掀开妃琳的手，揪住医生的衣襟：“听到没有！”

医生不断地摇头：“他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

“我不要听废话！”

妃琳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少将先生您理智一点，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有……”

“可以再有？”Skay放开医生，他看着女人：“你没有看到阿连刚才的样子吗！他失去孩子他会怎样！你告诉我他会怎样！”

“他……”妃琳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廊尽头，Capt.莫快步走来：“少将先生，火已经扑灭了……”

Skay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看着妃琳：“你失去你孩子时是什么样子，你怎么忍心让他承受一次？”

Capt.莫立刻明白过来，他摇摇头：“少将先生，事分大小，现在欧氏家族的第一继承人被……”

“再说欧纪铭，”Skay冷冷地看他一眼：“我就杀了你。”

Capt.莫被他冰冷的眼神惊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妃琳低声说道：“总会好起来的，像我，还是好起来了，您……不用……太担心……”

Skay沉默了很久，他突然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脸颊：“有我在他怎么可能好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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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室大楼因为大火而受到部分损毁，Skay将阿连接到了自己在近郊的一所房子里，他选定了一些工作人员来房子里暂时工作，一切在运行上都恢复正轨。

阿连的身体渐渐康复起来，本来已经隆起的腹部也平坦下去，他恢复了从前纤细的身体，他的精神也慢慢好起来，只是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现在住的房间是特质的，内外两层的套间，他住在内间，四面全是钢化玻璃，从外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因为他的医生诊断他精神崩溃，但Skay不相信。

“人没有那么容易疯。”Skay竖起一根手指，他看上去精神很好。

妃琳用尖尖的指甲点了点玻璃外墙：“这个玻璃真的隔音？”

“绝对。”Skay笑着说：“不止隔音，往里看是玻璃，他的动静我们可以看的一清二楚，而他往外看，却只是镜子。”

“您就这么不相信他精神崩溃？”妃琳看着上司。

“我有经验，要把人逼疯很难，必须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东西，”Skay看着玻璃房子里的少年：“欧纪铭是他心底的东西吗？他明明口口声声都是44号。”

妃琳摇头：“有人绝口不提的才是真正的内心，如果欧纪铭的死对他不是巨大的打击，他的孩子怎么会流产？”

“流产……”Skay若有所思：“我有个好办法。”

他拉开玻璃房子的门，大步走进去。

阿连蹲坐在床上，他的姿势一个小时都没有变过，他完全没有动，即使Skay已经凑近了他的脸。

“喂，”Skay对少年低垂的眼睛上吹了口气：“还认识我吗？”

妃琳跟着他身后，小心地看着两个人。

阿连没有反应，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听我说哦，”Skay伸手拍了一下阿连的头：“你的孩子，死了。”

阿连仍然没有反应，他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你流产了，”Skay轻轻地笑了一声：“孩子没有了，你和44号人造人的孩子，消失了。”

妃琳小声地说道：“您别刺激他……”

阿连仿佛没有听力，他像他之前的几个小时一样，仍然抱着膝盖，黑色的刘海垂在脸上，过长地有些盖住眼睫，他的蓝白条纹的睡衣也过长地盖过赤裸的手背脚背，他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