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听到这话心里不由的几分难受，大夫这话就是准备后事了，虽然她跟沈夫人相识也没多久，但她很欣赏沈夫人行事，真厉害的女强人。老管家送苏大夫出去，程小姐又吩咐下去准备沈夫人后事的东西。

看不到李行秀回来，程小姐不由的派人再去催，正焦急的时候却看到项炎还在旁边站着，不由的道：“家里正要准备丧事，实在不无法招待王爷，您还是请回吧，脏了您，我们一家老小都担待不起。”

项炎却不并在意程小姐的无礼，却是道：“我不走。”

68、大丧

程小姐听到这话虽然惊讶，但一个亲王说不走，她不能真赶他，也不再理会他，只是随他去。倒是跟在项炎身边的侍从开口道：“还望当家奶奶给安排住处。”他们这些人总不能一直在这屋里站着。

程小姐想了想，随即把遥儿唤来吩咐道：“把秋风斋收拾收拾给王爷住，原本的丫头还回去侍侯。”

秋风斋是李行岚的住处，他走的才一个月，落锁时间不长，收拾起来也容易。再者秋风斋也是李家数的着了好房子了，安排项炎去住也不算很委屈。

遥儿领命去了。

程小姐又对项炎道：“请王爷自请休息，一日三餐有什么想吃的，去吩咐厨房就好。”吃，住安排好，她自觉得很厚道了。

“我知道了。”项炎只是这么应了一声，却也没马上走。

程小姐也不再理会她，她是刚从店铺回来茶饭都没吃一口，正要吩咐丫头们传饭到这边来。派出去找李行秀的小厮却是回来了，一边抹汗一边着的道：“二爷现在不在府后面的容府里，听那边小厮说，容骥大人带着二爷回容家本宅去了，小六己跟着容府那边的管家往那赶，让小的先给奶奶报给信。”

程小姐眉头皱了起来，容家本宅是在江州不错，但路程就远了。而且容家那样的深宅大院，傍晚时候去，半夜能到，然后大半夜的一层层通传不知道要好多少时间，再加上来回路程。程小姐不由的看一眼里头躺着的沈夫人，这还能等回来吗？

项炎却是突然间道：“我知道条近路，我的马还比平常马快些，我去一趟。”说完这话，项炎也不管程小姐回答，径自转身出去。

程小姐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王爷还能想起来办点正事，要是项炎去，虽然路上时间也许简短不了，但通报那一关就容易多了，至少可以早半晌。

媳妇传饭进来，孙小姐也听到消息过来了，问了问沈夫人的情况，程小姐直摇头，又道：“让丫头把铺盖收拾好，今晚我们两个就在这边将就一夜了。”项炎过去找，就是再快李行秀也得明天早上到。沈夫人这样的情况，屋里哪能离人。

孙小姐点点头，却想起另外一件难事：“三爷人不在，该如何办？”

程小姐叹气，她也正在为此事发愁，古代社会的通讯工具实在很有限，李行岚去了哪里是真不知道。刚才程小姐说项炎那些话，都是大实话，她要是知道，或者老管家知道，肯定早就送消息了。项炎再怎么样，也大不过沈夫人病重这事，生母去世不在没什么，嫡母去世不在那事情就大发了。

更有甚者，沈夫人这回真躺倒去了，李行岚要是再不在，接下来李家怎么办。她就是能干，娘家强悍，但到底是新媳妇，关键问题是她也没有儿子。

孙小姐不由的劝的她道：“你也莫着急，我看不如这样，李家商铺这么多，让各家商铺在门口写上文书贴出去，要是三爷看到了，自然会回来。”

“对，这倒是个办法。”程小姐连忙说着，又忙传小厮过来去传话。

孙小姐看她如何急燥，不由的道：“你也稍微松口气，我看沈夫人气色还行，没那么糟糕。”

程小姐听到这话也不由的定定心神，这话倒也不错，其实就是沈夫人挂了，她跟孙夫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们并不是寡妇，好歹都有老公的。不管是分家还是怎么样，她们都不会一个字摸不着。

李行秀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到的，孙、程两位小姐是合衣睡在沈夫人旁边的大床上的，听到外面的动静，两人赶紧起来了。第一个进门的自然是李行秀，跟着的是他自然是容骥，项炎最末。

其实三人中最累的是项炎，一来一回是整夜不说，为了早日见李行岚他又是连夜兼程从京城赶到江州的，中间还没休息。只是这种时候，他就是透明人，没人理会他。

“母亲……”李行秀哭着跪在沈夫人床头。

从昨天晚上开始，沈夫人就一直闭着眼，摸着还有鼻息，程小姐也试图跟她说过话，只是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迷了，还是怎么样。

容骥把李行秀扶起来，又轻声劝慰道：“最好的医生己经带过来了，先让医生诊脉。”

只是不等容骥把李行秀扶起来，沈夫人却是突然间睁开眼，己经接近干枯的生命好似有了几分气彩，甚至于抬手抓住李行秀的手。

不止李行秀激动了，旁边站着不由的全部围了上来，沈夫人看看周围的面孔，还是没有看到李行岚，轻轻叹了口气，又转头对李行秀才道：“两件事情，第一，行岚没有回家之前，李家不分家，你回来主持李家一切事务；第二，李家的门庭不能倒……”

昏迷一夜的沈夫人只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就永远的闭上眼。第一个喊着哭出声的是李行秀，然后从沈夫人正房开始，直至整个李家。

程小姐虽然料到了，真这么看着沈夫人咽了气，她也是眼泪直流，却是不能不劝李行秀道：“二爷还得主持大事才行，我虽然己经下面人去准备，但时间太短，也怕不周全。”

这是其一，还有就是要李行秀面对李氏宗族，李家也是大户人家，沈夫人去世，要先去报给宗族族长，然后还有各方面事宜。一个不好，宗族里有些支系弄不好要过来找事，沈夫人又去的如此突然，必须得有个儿子站出来主持大局才行。

容骥却是心疼李行秀，扶着他起来又道：“我来料理这些……”

“不麻烦了，李家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李行秀说话间就要推开容骥，径自站起身来，容骥又跟上来，李行秀看他一眼却是淡道：“母亲遗言，我回来主持李家事务，现在是她的大丧，你是想让人看我的笑话吗！”

说完这话李行秀也不再理会容骥，只是料理后事，先派人去宗族里报了丧，然后又对程小姐道：“府里的小厮，丫头，各项内务就麻烦三奶奶了。”

“二爷放心，我必然料理妥当。”程小姐说着，内务本来就该她料理的，李行秀扛住外面的，那家里基本没什么事了。又道：“我己经传话给李家店铺的掌柜，每家店门口都贴上榜文，要是三爷看到了，自会回来。”

“嗯。”李行秀应了一声。

项炎却是不由的插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由州府衙门发布榜文，岂不是更快。”

“惊动太大，担当不起。”李行秀不由的说着，李家也就是个皇商之家，李行岚连个功名都没有。

再者说了动惊州府衙门这类事情，看着好像是一句话，但行动起来却不是一般的麻烦，而且还要承担后果，就是实权派容骥估计也就在自己的封地内，或者姻亲关系非常熟的贵族帮帮忙，要真是全国范围内折腾起来，那根本就是荒唐。

棺木是最早抬过来的，李家做了这些年木材生意，沈夫人早给自己挑好了木材，一直封在店里。老管家着人抬着过来，先让李行秀过了目，然后才开始收敛沈夫人。

孝布问题，程小姐己经第一时间发下命令，但完全赶出来需要时间。只是先把李行秀，和程，孙两位小姐的赶了出来。至于容骥，李行秀直接道：“素服即可。”

虽然按照道理说，契兄弟带孝道也是应该的，结拜兄弟都跟亲儿子一样的孝，但得考虑容骥身份，真让容骥给沈夫人带了孝，后续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容骥无法，只得依了李行秀。

没一会李家宗族族长过来，李行秀自去招待，也没说让容骥跟着去，容骥也不敢这时候拗了李行秀，只得内堂坐着。然后这时候容骥终于注意到项炎了，虽然昨天晚上直闯容家的就是项炎，但项炎带来的消息太劲暴，以至于容骥对这个亲王表弟的到来都不当回事了。直到现在，李行秀不让他跟着，他才能看到项炎。

“来找李行岚。”项炎只是说着，他现在不太想说话，至于发脾气什么的，只看满院小厮，丫环，一直在屋里出入忙碌着挂白布，就全然没了脾气。

容骥不由的道：“李行岚出走真没跟任何人说他的行踪，别等了，回京去吧。”要是其他时候说这话，也许会让人怀疑，但现在办着沈夫人的丧事，李行岚还没出现，那真是绝对大实话了。

项炎一言不发，头却低了下来。

容骥不由的上前拍拍项炎的肩膀，说起那句俗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既然真的如此无意，得放手时需放手。”就是当年他追李行秀，李行秀也是不同意，但并没有舍家弃业的跑了。现在李行岚直接舍都不要的跑了，再逼下去，那真是把李行岚往死路上逼了。

“我不走。”项炎仍然是那句话。

容骥无法，却是道：“那我也把话说明白了，你想留随你，但现在是沈夫人大丧，你不准惹事。”要是项炎犯起浑来敢在葬礼上闹事，自己就先灭了他。平常暴燥一些，不伤大雅也无所谓，这种时候敢暴燥，那就真是让人痛恨了。

“我知道。”项炎闷闷的说着。

69、生意

一直撑到晚上项炎实在顶不住了，这才去秋风斋里睡下，他己经将近三天三夜没合眼，但在床上躺下的时候大脑却是清醒的很。李行岚是真走了，舍家弃业，甚至于嫡母重病，孝道都不讲，就这么走了。

生平第一次项炎开始反省自己，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讨人厌，他是不是真的一无事处，以至于李行岚丢舍的如此彻底。

沈夫人的丧事足足办了一个月，项炎在李家呆了一个月，他也没帮什么忙，就连容骥都是围观状态，更何况是他。全部事情是李行秀操办下来的，项炎都有点意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本来他是离了容骥啥都办不成，结果他都办成了。

丧事完了，李行秀开始赶容骥走，两人的谈判项炎在院子外面就听到了。沈夫人留下那样的遗言，李行秀是无论如何也不走了，他是没办法走，他走了李家马上就得倒。容骥却是舍不得，开始这样那样的缠，最后李行秀一头撞到门柱上，撞上个头破血流，容骥再不敢说一句话。过两天李行秀伤好，容骥就灰溜溜的走了。

李行秀当然不会赶项炎走，他只是无视项炎，秋风斋开放，项炎想住多久都没问题，一日三餐当然也供应，不询问，不理会，全凭项炎自己的意思。

容骥走之前其实也问来劝过项炎，他一个亲王这么住着总不是个事，容骥当时就道：“你好歹也是亲王了，朝上也不领上差事，总是这么混着像什么样子。我觉得，李行岚看不上你也是因为这个，你也反省一下，除了自己这个亲王外，你还有什么成就。”

“……”

在容骥走后半个月，项炎也走了，因为再留下去实在没意思，李行岚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沈夫人大丧的时候，李行岚正在南方置办丝绸，茶叶等东西，这时候的他己经改名换姓，叫赵紫初，也不止是因为想避开项炎，而是想着全新的开始，从名字开始也不错。

李行岚想到置办这些，倒不是想着拉回江州去卖。而是想到港口城市，现在开放港口了，像安无念那样出海求财的肯定多，那同样的也一样有外国商人来大珠求财。

从江南置办丝绸，陶瓷，茶叶之类的物品，然后拉到港口城市去卖，不管是大珠朝打算外出的商户，还是海外来求财的，对这些东西都很感兴趣。然后李行岚再从港口买了外国新货，再拉到内地去卖，这样一来一回，一趟折腾下来，几千两是有的。

安无念在海口人脉如此广，李行岚自然不会放过，第一趟生意是他亲自己走的，走散货的形式。安无念那时候人己经出海了，但码头还是有人认识他，拿钱打通各种关系，离家大半年后李行岚的第一间铺子己经在海口开了起来。

等到一年后，安无念出海归来，李行岚的三间铺子都是生意红火。常在海口行走的老板们看到李行岚，都会拱手叫一声赵老板。

一晃一年多，添庆倒是说过回去的事，李行岚却是摇摇头，他现在绝对不会回去。不是因为项炎，像那样一个小屁孩，时间长了估计就忘记了。现在他的生意门路刚刚打开，当然目前来说并没有盐引一半赚钱，但这些东西是他自己挣出来的，而且李行岚很有把握，再过十年，就跨国公司的想法也不是很遥远。

正在创业的劲头上，回去，回去做什么？钱到了一定数目真的没啥意思了，盐引赚钱不错，但现在他做的生意对他的意义完全不同。

“赵老板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安无念笑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李行岚还真是怔了一下，安无念的船刚靠岸，李行岚本来想去拜访他的，没想到安无念竟然能在百忙之中先过来了。再细看安无念，这一趟海出的，身体壮实不少，皮肤也晒黑了，哪里还有半点俏公子的模样。

李行岚笑着道：“安老板大驾光临，小弟真是受宠若惊啊。”

“哈哈……”安无念笑了起来，又道：“实话实说，我也是路过，我现在要去县衙办点事情路过这里来看看贤弟。”

“你能下马来，那也是难得了。”李行岚说着。

安无念却只是站了站，都没细看，只是对李行岚道：“我今天是真有事，晚上吧，晚上你偷偷从后门过来，我让小厮给你开门。我有一样好东西，给贤弟留着呢。”

“那我先谢过大哥了。”李行岚立即改口。

“先走一步。”安无念说着，他今天实在很忙。

吃了晚饭，天渐黑，李行岚让添庆备上车，直杀到安无念府上。路过前门口的时候，李行岚倒是有点理解安无念让他走后门的原因了，前路的人实在太多了，都是来求着买安无念货物的。

正常商人都是求着客户上门，安无念翻了个，李行岚可以理解，现在安无念是奇货在手，他不怕出不了货。再者宣传造势很必须，想成为有钱人，先要四处宣扬老子就是有钱人，钱多的很，越是说自己没钱，越是没人跟你做生意，钱不能滚钱，那自然就越来越穷。

只看出海前安无念那一番造势就能知道，他会玩这手玩的太漂亮了，这趟回来，他要不玩足赚足了，他货物肯定不会轻易脱手。

添庆去拍的后角门，没一会小厮来开门，看到是添庆和李行岚这才把打开，笑着又道：“安爷正等着赵爷呢。”

李行岚笑着随手拿出一锭银子丢给小厮，又道：“拿着买酒。”

“谢谢赵爷。”小厮欢天喜地的接了，连忙引着李行岚进了正房。

丫头挑开帘子，李行岚走去，酒菜己经塌上小桌上摆好，安无念一身家常衣服，头发随意梳着，人斜在大靠枕上，说不出的懒散自在。

“大哥，小弟来了……”李行岚拱手笑着。

安无念仍然没起身，一双狐狸眼却是打量着李行岚，笑着又道：“我这还没说认弟弟呢，你这大哥都叫上了，我要是驳了你，你那脸往那摆。”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脸不脸的。”李行岚很是自觉的在安无念对面坐了下来，笑着又道：“想想当初，哪个敢想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