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文希望是后者，只要那个沉默的少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他喝了口柳橙汁，他觉得很苦，为什么那个少年会这么喜欢喝。

要是能从前对他再好一点，就好了，他喜欢吃什么就多买一点，他喜欢看书就多教他一点，给他换药时更轻一点，对他说话时口气再温柔一点。

明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晃动，眼睛里像吹进了沙，男人摘掉眼镜，用手背抹去咸涩的温热。

第85章

“马德里机场几个出口？”

“一号厅4个，二号厅6个，地下2个。”

“曼哈顿第六大道有什么最快的方式离开？”

“第138街起第二个路口有高楼攀越，之后空中飞离。”

“东京涩谷到歌舞伎町什么方式最快到达？”

“抢一辆车……”

Lucky打断44号的话：“是地下排水设施！”

“他怎么会想到抢人家的车，莫非有潜在暴力犯罪倾向？”Yamato盘腿坐在地毯上：“还是说内心其实是个天然黑？”

44号低头看看打印出来的资料，皱着眉头。

“慢慢来，当时我花了好几月才背下来，实际运用中更加重要，”Lucky拍44号的肩：“最重要是头脑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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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认识常用就好了，初中汉字水平足以应付大部分的文字工作，”Skay放下书本：“剩下的在工作中继续提高。”

阿连像学生一样站在他对面，穿着白色的衬衣，黑白相间的大翻领使得这件衣服看起来很像水手服，这是Skay让妃琳护士长给他穿的，说是特制工作制服，但阿连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莫好像穿的不是这种。”

“你是做内勤，和莫当然不一样，”Skay把手交叠着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你长得真不错，难道欧纪铭那么喜欢。”

阿连的脸色微微变了，但他仍然马上说道：“我的同类和我都是一样的脸。”

“相貌一样但是气质肯定不同，比如说……”Skay看着少年的眼睛：“战斗系。”

“他们身体经过强化，和我不同。”阿连平静地说道。

Skay微笑了一下，语气像往常一样不经意：“A7研究所发生事故时，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造人逃出来吗？”

“如果您能找到我，应该很清楚吧，”阿连望着他：“我那时……嗯……所以没有留意到其他事，抱歉。”

“那时什么？给欧纪铭生孩子？”Skay托着下巴笑着说。

阿连眨眨眼睛，他什么也没有说。

“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我还真没见过，说起来欧纪铭也厉害哦，能把男人干到怀孕……”

“少将先生。”阿连打断他的话：“测试完成了吗，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不愿意提就算了，”Skay甩甩手：“说点别的，你身体康复地差不多了吧。”

阿连点点头：“已经没有问题。”

“那么开始体能训练，”Skay把桌面上的文件拿在手里看：“你身体素质很差，我们总部试验室不需要病怏怏的工作人员，也不需要不能保护自己的工作人员。”他抬起眼睛：“如果你能保护自己，欧纪铭就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阿连沉默了一会，点头：“我愿意接受体能训练。”

“不是你愿意，”Skay笑着说：“而是你必须，这是训练清单，从明天早上五点半，体能训练一室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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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果然在体能训练一室见到神清气爽的Skay少将。

少将先生换下平时的深蓝色制服，绿白格子的T恤短裤运动打扮，嘴里含着一个口哨，一见阿连进来就举起手：“早。”

“少将先生早。”阿连走进门，关好训练一室的门。

这个训练场超过八百平，铺着原色木地板，外围是塑胶跑道，里面是一些运动器材。

阿连觉得这和从前研究所的训练场有些相似，他是治愈系没有进训练场训练过，但他曾经趴在门缝上看过。

那时他还刚刚制造出来，没有经历过后面那些事，29号还活着，站在他身边唠唠叨叨地说话，他听着29号的声音，眼睛望着训练场里44号舞剑的身影，他觉得他好厉害，雪亮的剑光围绕在他身边，他觉得他就像会发光一样。

那是阿连所见过的最美的画面，他的身影映在他的眼中，在心里埋藏了很久。

可是现在，44号在什么地方。那天他被Skay强行带走，明明答应第二天和他一起离开，却失约了。

想起44号让他心里开始温暖，却让他的眼睛逐渐潮湿。

“在想什么？”Skay凑过来。

阿连回过神：“以前的事。”

“欧纪铭吗？”Skay接着问道。

阿连摇摇头，问道：“请问今天要做什么训练？”

Skay追问不休：“不是欧纪铭的话，难道是其他的什么人，还是说其他人造人？”

阿连望着Skay：“我也希望我还有同类生存下来。”

他的黑色眼睛里一片坦然，并不像在说谎。

于是Skay嗯一声：“没错，一个人是孤单的，就算你不是人也还是和人类一样，必须群居，好了不说这些了，看到这个了吗？”他举起手里的网球拍：“认识吗？”

阿连见过图片，他点点头：“网球拍，是网球运动的必须器材，是不是还有球？”

“对啦。”Skay将手中的明黄色网球抛起来，随即挥动球拍将球击向一旁的墙面。

他力气很大，高速运动的网球撞到墙面很快反弹回来，Skay并不再挥动球拍，他眼睁睁地看着网球朝训练场的另一头飞过去，略一偏头：“把它捡回来，71号人造人。”

阿连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全称地叫出自己的代号，他稍微呆了一瞬，马上跑过去捡球。

Skay将网球拍扛在脖子上等他把球捡回来。

阿连捡起球跑回来，把球递给爱恶作剧的少将先生，后者微微一笑接过球，转身又将球打向墙面，毫无疑问球又朝另一个方向远远地飞过去。

“捡回来。”Skay回头说道。

阿连顺从地跑过去将球捡回来，Skay一秒停顿都没有地又打了出去，阿连又跑去捡，明黄色的弧线长长地划过训练场的上空，少年不停地在整个训练场跑来跑去，阿连平时几乎没有任何运动量，身体也刚刚恢复，他很快就体力不支动作慢下来。

相比跑个不停的少年，Skay显得有些无聊，他姿势懒散地站在场地中央：“快点啊，不然我叫欧纪铭来了。”

阿连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又气喘吁吁地跑去捡球，动作显然快很多。

Skay打个哈欠：“这个词真好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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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在五个小时之后结束，阿连出训练场时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他脸色苍白，透出不正常的红晕，捏着擦汗毛巾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妃琳护士长递过去一瓶矿物质水：“补充点水分吧。”

“训练场里有水，我给他喝过了，”Skay从阿连身后走出来，手里的网球拍一下下地击着手掌：“哎呀哎呀我好累呀。”

“少将先生您从头到尾连一滴汗也没有呀。”妃琳转头看阿连：“你怎么样？”

“我去洗澡，换身衣服。”阿连轻声说着，往一旁的淋浴室走去。

妃琳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她转过头：“他累坏了。”

Skay耸肩：“训练，就是这样。”

妃琳摇摇头：“他身体底子很差。”

Skay笑着说：“所以才更加要训练。”

妃琳只好直说了：“我的意思是您在拔苗助长。”

“我是为他好，”Skay手里玩着网球拍：“你该知道弱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妃琳脸色黯淡下去：“没错。”

“试验室并不需要孱弱的需要人照顾的工作人员，这个世界就是适者生存，不够强大就理应被淘汰，”Skay甩甩手：“我讨厌弱者。”

妃琳低着头：“明白。”

Skay眯起眼睛：“你好像很关心他？”

“我会想到我女儿……”妃琳叹口气：“抱歉，是我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才是你，我也才放心把他交给你，换了Force他们还真不行，”Skay用球拍上下抛着球往一旁走：“好了，他的确很累，午餐给他加份特别营养餐，下午你继续监督他的日常学习，我已经工作一早上了，啊啊我真是个尽职的上司啊。”

第86章

“98，99，100，101……”Yamato捏着秒表惊叹：“Lucky哥你看到没有，这小子体力也太惊人了吧。”

44号靠墙壁倒立，单手撑在地板上做俯卧撑，Lucky弯下腰看他：“行了，我只要求一分钟60个，你不到一分钟都超过100了，下来吧。”

44号并不停，仍然做着，他肤色白皙，上身只穿着黑色弹力背心，手臂和肩膀都裸露在外面，青筋因为力量的释放而微微跳动，充满力度的美感，他黑漆漆的头发垂下来，随着他身体的移动不时滴下汗珠。

“他心情不好呢，”Yamato坐到对面的办公桌上。转头看身后的小罗：“你一分钟现在还能做到60吗？”

“未必比他差。”小罗看一眼44号：“这种不标准的姿势，手指都没并拢……”

他话音未落，44号立刻收紧手指，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地并拢在了一起，Lucky笑了一下：“你两心理年龄都多大啊？”

正说着，一直坐在电脑后的火星开口：“我拟好方案了。”

44号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翻身稳稳地站到地板上，他几步走过去：“我要怎么做？”

火星用黑色水性笔指着蓝色液晶电脑屏幕：“要合作。”

“当然合作，具体怎么来？”Lucky也走过去：“总部试验室的防卫系统很复杂，你真的全部破解了？”

火星仰起头，不无骄傲地说：“这是我的专长。”

Lucky拍拍他的肩：“相信你。”他回头看Yamato和小罗：“你们过来熟悉路线和方案，今晚行动！”

44号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言不发。

Lucky笑笑：“别紧张，照这个方案来我们一定会把你小情人带出来的。”

“是啊，带出来要请我们吃饭。”Yamato抚着下巴：“非要看看是怎样的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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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y挥出一记利落的旋转球：“和我打球感觉如何？”

Capt.莫穿着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运动服，握着网球拍击球，边说：“压力很大。”

两个明黄色的网球旋转着撞击到白色墙壁上，朝两个方向弹去。

Skay挥着空拍：“快去捡啊。”

穿白色水手服的少年已经跑了过去，Skay接着说：“还有另一个，快点！不然叫欧纪铭了！”

Capt.莫看着上司：“我们真的在打球吗？两个人，两个拍子，两个球，对两个墙面？”

金发碧眼的男人挑起眉毛：“当然，我们都在‘打’球，没人规定两个人打网球就要1VS1打对手吧？”

Capt.莫只好点头：“您永远是对的。”

“所以说你思维定势，”Skay看向远处的少年：“快跑过来！”

Capt.莫也望着阿连：“他似乎很累。”

“以前太缺乏训练了，其实他的身体是很适合运动的，”Skay从身边的球框里又拿起一颗球击出去：“看我姿势帅不帅？”

球飞向训练场的另一边，阿连握着两个刚捡到手的球又跑了过去。

Capt.莫无可奈何：“我听说您从前在军校是网球队的。”

“快点！”Skay并不理会下属的话，只高声叫着跑动的少年：“速度太慢了！”

阿连捧着三个网球跑回来：“给您……”

他已是满头大汗，黑色的头发贴在白色的肌肤上，白色的水手服式样运动服也被汗湿成半透明的颜色，黏在身体很清晰地勾勒出身体的轮廓。

“真慢。”Skay用手指将球夹起来，很快地将三个球都分别打了出去：“莫，你也来啊。”

“是。”Capt.莫也打出一个球。

Skay抬起球拍：“捡回来，四个，如果速度不能让我满意我就继续打出第五个第六个，快！”

阿连停顿了一下，马上跑出去，他步子已经开始发软。

Capt.莫注意到了：“他体力在透支。”

“训练对谁都没有例外，”Skay捡起一个网球上下抛着：“我刚说到哪了？”

“您姿势很帅。”

“不对，是他身体很适合运动，”Skay指着少年的背影：“手脚都很长，身体很细，体检报告说他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活性高于普通人体，A7研究所使用的人造人模型就是优于普通人类身体素质的，71号只是从前太缺乏训练。”

Capt.莫点头：“根据从前报告来看，A7研究所的人造人计划本意就是为了造出替代人类的战斗替代品，因此他们使用的模型肌体身体素质的确应该是很优异的。”

“从他这段时间的身体康复情况和训练结果来看，的确相当不错，我从前在集训中心集训过那么多人，没有人有他进步这样快。”Skay顺手将手中的球扔出去：“71号快一点，叫欧纪铭来啦！莫你也来扔一个。”

Capt.莫顺手也朝反方向抛出一个网球：“您为什么总要提那个欧纪铭，71号人造人对这个词反应很大，您提欧纪铭的名字就是在刺激他，他心里会很痛苦吧。”

“莫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Skay转过身：“不过为什么要说是我在刺激他？伤害到71号的是欧纪铭，不是我。”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明显不想再提及过去的事，既然他现在已经在试验室大楼里，老是说过去的伤痛他心里当然不好过……”

“一直不提就能当没有发生过？”Skay打断下属的话：“这叫自欺欺人，跟我念。”

“啊？”

“跟我念。”

“好吧，我在自欺欺人。”

“莫真乖，”Skay满意地转着网球拍，边看远处的阿连：“快去捡球，跑快点！”

少年的步履有些蹒跚，身体歪歪倒倒，Skay不满意地又扔出去一个网球：“快点！不然把你送还给欧纪铭！”他转过头重新看向Capt.莫：“我刚说到哪了？”

“我在自欺欺人。”

“对，我就是要多在他面前提欧纪铭的名字，你没发现从最开始的第一次到现在，他的反应越来越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