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没有骗我……”
赛斯神情复杂地用手摸过夏霄庭丝毫没有被岁月侵蚀的光洁脸庞和乌黑的秀发。
“他没有用‘暗香盈袖’来炼药……他说，他说他‘珍惜’……”
一瞬间，那支撑了他将尽二十年的恨意灰飞烟灭，随之而来的，则是满心的懊悔和沮丧——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他
们是为了什么你躲我藏，是为什么止步不前？
老天爷怎么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用一串接着一串的误会来考验他们，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却又落得这样一个半死不
活的下场！
对了，他们中原人都相信缘分……
或许，我们之前少的就是所谓有缘无分吧。
罢了罢了，这般也好，就当这么多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如今梦醒了，也该放手，不那么执着，或许就不会如此不堪！
运功而动，伸出手，指尖上霎时间结出了朵朵的冰花。
一手小心地捻起花蕾放进口中，一手托着夏霄庭的下巴，赛斯缓缓地低下头，用冰冷的唇舌将“暗香盈袖”渡入了夏
霄庭的口中。
冰冷，淡香，无限惆怅……
就像他们之间的相处的日子，就像他们之后分离的日子。
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啊！
“唔……”
那“暗香盈袖”果然是圣药，才服下不消须臾，夏霄庭就轻轻地呻吟起来，脸色也稍有红润。
“这样也好……”
看到他脱离了生命危险，赛斯舒了口气叫道：“福儿！”
彻底看呆的夏小古回神。
“爹？我师傅爹这就算没事了？”
“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性命之虞……你和你师兄把他带下去吧，我想那药庐之中定有许多接骨生肌的灵丹妙药。一会儿
等他醒来之后，你们照着他的吩咐照拿就是了。”
“哦……好！”
夏小古点点头蹲下，正要抬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咦？爹你要去哪里？”
看着赛斯正在转身，像是要往另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走去，夏小古不解地问道，“这么晚了，爹你不和我们回药庐么
？”
“爹……爹走了……”
赛斯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爹回赫兹去了，你和你师傅好好过日子吧……”
“什么？爹你不能我师傅爹醒过来了？你不能商平和亚蒙的孩子出生了么？”
夏小古想要追去，无奈也撇不下怀里的师傅，急得直跳脚。
“算了……爹累了。你们儿孙自有儿孙福，爹相信你们会幸福的……”
赛斯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药丸，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而且……我怕我没有了药物的支撑，若是发起疯了，伤了自己倒
也罢了，万一又像刚才那样伤了他和你们的孩子的话……”
痛苦地摇了摇头，赛斯对刚才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我走了，对大家都好……”
49
“怎么会好！什么叫做你走了对大家都好！”
不知何时出现的亚蒙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出现在了众人身后，“师傅你苦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
年，恨了这么多年，恋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和他见上一面么？如今人见到了，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好不容易误
会解开，您却在这关头要退缩了！您……您怎么可以如此软弱！”
“是啊，爹，你难道又要丢下我了么？”
夏小古哭丧着脸，“我长这么大，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有爹的日子，您不是又要放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吧？”
“你另一个爹不是回来了么？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赛斯摇了摇头，“我是懦弱……我懦弱了四十多年了不是么？如果我敢于抗争的话，又怎么会被父王选为暗火教的教
主，而不是和皇兄争夺王位？如果我不懦弱的话，又怎么会在师傅的授意下练习那种害人害己的武功？如果我不懦弱
的话……又怎么会任由萨日娜和达利在教内横行，又怎么会任由他们害你和你爹呢？”
“武功再好又如何？低位在高又如何？说到底……我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赛斯苦笑，“我害了自己一辈子，害了你夏霄庭爹爹半辈子，我不能在害你，害你的孩子和亚蒙的孩子了……像我这
样的不祥之人，还是远远离开比较好……”
“师傅！”
“爹！”
夏小古和亚蒙苦苦哀求着，无奈赛斯头也不会，执着地向前走去。
“你是害人精的话……那我不就是千年妖孽了么……”
戏谑的，带着几声咳嗽的微弱嗓音响起，赛斯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朝自己挥了挥手的夏霄庭。
“师傅，你好了！”
夏小古兴奋地转身扑了上去，双手张开作势要抱。
“臭小子，你想害死我就真的压下来试试看！”
夏霄庭呲牙咧嘴地躲开，摸着依旧疼痛不已的伤口，用从所谓有的柔软声音，向着赛斯低声说道，“一切都不是你的
错……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鬼！真的胆小鬼是我，是我贪得无厌，是我年少轻狂，是我敢做不敢当，是我事到临头
还想着逃跑……这么多年来，真的把你害的这么惨的人，不是别人，更不是你自己——是我！都是我！”
“你！”
双手紧紧地握拳，赛斯低下头，苦笑，“事到如今……你说这么些，又想如何？我们的冤孽纠缠了这么多年，不管是
你的错的也好，我的孽也罢。过去的十八年不可能会重来，死去的这么多人不可能复活……没有意思了，不是么！”
“那就让我们一起赎罪吧！”
夏霄庭支起身子，淡笑道，“那我们一起赎罪吧，赎你得罪，赎我的罪……等孩子们出生后，我们就一起去云游四海
，一路行医救人，多多少少也能为我们的过去做些补偿，也算是给孩子们做些功德。”
“我……”
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听着他用好听的声音说出温柔的话，赛斯觉得自己的心又再一次萌动了。
不！”
就在那一瞬间，锥心的疼痛再一次侵袭脑海，自己无法治愈的病痛提醒着赛斯残酷的事实。
“不……我做不到，我也没有办法做到了……赎罪，如果真的要赎罪的话，我想老天已经对我用了另一种方式了……
”
用我的生命，来洗净这一世的罪孽，来化解这解不开的恩怨吧……
50 大结局
“赛斯……”
眼看劝解无效，夏霄庭咬咬牙，壮士断腕般地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你的头疼之疾的话……就交给我吧，以我的医术
，不说立刻，在半年之内让你彻底恢复，脱离那些该死的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病……难道你……”
赛斯抬头，惊讶地看着夏霄庭。
“没错……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离开……我一直都在榆木县，悄悄地观察你和小古他们动向……”
夏霄庭羞愧地低头，“我一直都不敢出来，就怕惊扰到了你们……其实，我才是懦夫！”
“那你知道……你知道小古是我们的孩子了？你能接受一个男人为你生孩子么？”
赛斯紧张地问道——
会不会，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妖怪？一个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怪物，而更加鄙视自己呢？
“你别忘了，我可是炼制出生子丹的人啊！”
夏霄庭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夏小古，“本来我是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和你重逢再续前缘的话，说不定可以用它来得到一
个孩儿，没想到便宜了小古这个孩子，让他偷拿去给商平吃……不过也好，我现在非但有了一个儿子，再过不久，就
等着孙子出世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你要和我再续前缘，你说你要一个我们两个的孩子……你真的这么想么？”
赛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只觉得身子仿佛飞到了云霄中去。
“是……”
谢绝了夏仙芝伸过来的援助之手，夏霄庭忍受着剧痛，一步一挪地走到了赛斯的身边。
“所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前事种种已不可深究，只盼的今生你我永不分离，缘也好，孽也好，
劫也好，自从我两共同进退，永不分离！”
抬起头，赛斯纠结地望着这个只和他有过一晚，便结下终生孽缘的男人，缓缓地伸出手，却又有些后怕地不敢抬高。
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
“怎么？还是不愿意么？”
夏霄庭痛苦地闭上眼睛，“呵呵，我夏霄庭总算也有报应的一天……这样也好，就让老天收了我，让我来承受这些痛
苦吧！”
夏霄庭猛地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的天灵盖劈去，“我死赛过你死，我死了，你也不用离开孩子们
了吧！”
“不要！”
赛斯的瞳孔猛地放大，他不能接受夏霄庭在自己面前自裁的事实，那么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那么一个自己爱恋的十
八年的人物，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怎么能为了自己而否决自己的生命呢！不行！
张大手掌，赛斯飞身冲向前去，一把拉住夏霄庭下落的手掌。
说时迟那时快，夏霄庭顺着势头潇洒地侧过身去，一手托着赛斯的腰肢，一手将他的手腕翻转，得意地一笑，“你果
然还是舍不得我——看，还是被我抓到手了吧！”
“你！小人！”
赛斯猛然惊醒——居然又被这个男人骗了！
“放开我！”
咬牙切齿地挣扎着手腕，赛斯喝道，“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又一次欺骗于我！”
“怎么？你可以劈我一掌啊？你现在劈我，我保证不能反抗，你不就可以逃开了么？”
年纪一把的夏霄庭依然不改流氓本色，赖皮兮兮地笑道，“来呀！”
“无耻！你不是男人！”
赛斯的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愤愤地叫骂道——他刚才伤成那副模样，现在抱着自己怕也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自己真
的一掌下去，他还不一命呜呼！
“你不劈我？你不劈我，我可要亲你了！”
夏霄庭无耻地朝着夏小古的方向叫道，“儿子，把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去，你两个爹要来一个迟到了十八年的拥吻了！
”
“没问题师傅，您继续！”
夏小古赶鸭子似地将夏仙芝两口子赶到一边，远远地叫道，“师傅，您做的生子丹有没有剩余的，有没有打算给我再
添一个弟弟啊！哈哈哈哈！”
说着，飞也似的奔下山去。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赛斯恼怒地看着夏霄庭，“你是怎么教他的，我的福儿居然如此油嘴滑舌！”
“哈哈，你不觉得这孩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么？虽然之前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而收养了他，还有仙芝两个人。他
才学也好，相貌也好，也赶不上仙芝，但是我却更加喜欢他，更喜欢他这种随性的性子。现在想来，一定也是因为父
子天性的关系吧！”
“去你的！我的福儿哪里不如你那个大徒弟？我看我们福儿长的也喜气可爱，脾气也好，比你那个城府深，又会算计
的大徒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赛斯瞪了夏霄庭一眼，维护地说道。
“是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怎么有不好的道理？”
眼看他没有离开的打算，夏霄庭顺着杆子往上爬，“来，让我亲亲你，来弥补这么些年来的份量……”
“你做什么！”
“啊！痛死了！”
“阿福，阿福你没事吧？”
“打到伤口了！”
“是么，我看看……唔……放开，不要啊……唔唔……”
山顶上，大树下，月光如水，热情……
十八年的热情，再次复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