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纹丝不动。
“苏业要亲口告诉你,是我没答应。如果你真的觉得难受,我浴室里今天特意没烧水,你去冲个凉水澡冷静冷静。想喝酒,我今天陪你,你有种喝吐血,我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在这时候,苏式不会说让盛斌把一切挑明了这种话。以前或许他时不时的会用这种语调来激盛斌,但是既然图拉娜已经怀孕了,关于苏业,盛斌这辈子就再无可能了。
“他以后的生活,应该跟图拉娜和他的孩子在一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他应该负责的对象。”
一个人的自由选择期,其实是有时限的。在年少轻狂的时候,你可以恣意的去挥霍成本,哪怕是再蠢的时候,二十年后回头再想,都会觉得也是一笔财富,但是一旦进入到家庭这个组合之中,有了新的身份,那么无论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可能是更激烈的心动,也可能是相见恨晚的遗憾。
而对苏业来说,就是他永远不需要知道盛斌对他抱着的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苏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盛斌抽烟的侧脸。
后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苏式的话他好像是在听,又好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烟抽完了他有点不舒服的摩挲着装烟的烟盒,感觉金属的冰冷透过指尖传递过来,微微有些刺痛。
然后等苏式的酒喝完,他站起来:“我明天还有会,先回去了。”
原本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的人突然站起来拽住他:“看你这反应,你不会跑去自杀吧?”
盛斌死死的皱着眉。
“走出这道门,你要么去自杀,要么去跟苏业摊牌,可是无论哪一个,我都觉得是个悲剧。所以,你今晚就在我这儿呆着吧,哪怕不说心事,对着我这张脸缅怀下也好嘛,对吧?”
充满了挑衅的语气背后其实是不难察觉的关心,只不过现在盛斌并不需要这些,他眉间的烦躁和不耐烦已经攀至了顶点,苏式的话只是让他一向自傲的自制力有了崩溃的预兆:“放手。”
“不放。”
苏式扬着嘴角:“今天晚上你别想轻易离开。”
僵持的气氛中隐含着即将爆发的蠢动,盛斌看着门的方向不开口,只是抓着苏式的手腕,发狠的用着力。因为愤怒,他劲儿用的很大。苏式被攥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松了松手,下一秒盛斌直接去开门。
但是门刚开打又被苏式一把按了回去。
“盛斌,要你对苏业彻底死心到底有多难!”
盛斌的脸色很难看,很久才吐出两个字:“让开。”
语气并不重,但是很冷。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这已经算是他发火的前兆了,不过可惜对上苏式,压根就不吃这套。一时之间,无论是挡着的还是被拦着的,谁都没有再动。
其实爆发是一瞬间的事。
盛斌突然扯着苏式衣领把他撞到门上的时候,后者并没有来得及反应。
他因为站的不稳,手下意识扶住了门口的柜子,结果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盛斌眼神森冷的瞪着他:“苏式,不断的刺激我,到底会给你带来多大的成就感?”
苏式被他勒住脖子不好说话,只能看着他,眼底的挑衅丝毫未减。
“你说你喜欢我,其实你一天到晚搅和在其中,不过是因为你心里对苏业是有怨言的。同为双胞胎,你们兄弟两个的一个选择了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一个逼不得已要扛起所有原本不想扛起的责任,你过的不痛快,所以你才会这么注意我跟苏业的关系,你觉得苏业身边就不该再有一个我这样的人跟着,说穿了,你是在嫉妒,就算换一个人,你一样会这么穷追不舍,你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我,是苏业得到了多少,你又失去了多少。”
盛斌的话比他的语气还要冷,苏式被说的脸色有点发白。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被压在门上的男人才被动的扯了一下嘴角:“原来你心里把人都想的这么阴暗……”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有数。”
慢慢松开抓着苏式衣服的手,盛斌往后退了一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去做破坏苏业生活的事,何必说这些话激我刺你。”
“我喜欢被你刺。”苏式无所谓的笑笑:“你只有这种时候,才显得比较像个活人。”
他靠在门边,伸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歪着头:“你刚才的话,一半对,一半不对。我跟苏业之间的感情太复杂,就算你是他的守护者也不可能完全明白,具体是什么,其实连我都搞不清楚,但是,后面你说我在意的不是你,是苏业,你还真说错了……”
苏式直起身凑到盛斌面前,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我从十四岁以后,就没有过想要什么而不到的时候,盛斌,我很清楚我对你是什么心情,你不用帮我下判断。”
贴近到几乎没有距离的地步然后很轻的吻下去,苏式这个吻跟他的动作和言辞都形成了很突兀的对比。
似乎每次等真正靠近盛斌的时候,他都意外的温柔。
盛斌被动的承受着苏式的主动,正如一直以来他都是比较被动的那一方。其实,这种纠缠真得让他觉得很累,夹在苏业和苏式之间太耗人的精神,他宁愿连着加班几百个小时,也好过面对这俩兄弟。
苏式这个吻是单方面开始的,最后也是单方面的结束,他有点不甘心的在退后的时候咬了盛斌一口,然后叹了口气,索性抱着他:“你也不用把我说的那么混蛋,我承认一开始插手进来是为了让你不痛快一下,我跟苏业毕竟是同胞兄弟,很多时候,就是你心里再不痛快,对着这样的人你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结果你一天到晚的在眼前晃,很容易让人把你当成苏业的某种炮友。”
或许,最初他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看待盛斌的吧。
“每次看见你为了他跑前跑后,我就在心里吐槽你是有多没眼光。”
并不是苏业不好,而是明显这是一份盛斌求不到的爱。
盛斌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整个人都很僵硬,他下意识的想拉开苏式,但是后者死死的勒着他完全不肯撒手:“你记的苏业低落的时候你陪着他喝酒,但是是我送你回的家,你记的他发烧你陪了一夜,是我给你送的饭,你陪他打篮球打了三年,我做了三年的观众,他生病是你送他去医院,但是你的阑尾炎手术单是我签的字,盛斌,你总记的自己的位置,完全没留意过旁边还有一个人么?”
这可能是苏式和盛斌认识到今天为止,苏式说过的,最软的一段话。
不带着任何的祈求或者期盼,只是简单的陈述,却透着一股调侃的无奈,盛斌原本还想要挣开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听到苏式在耳边幽幽的两声叹息,突然觉得这一切比小说和电视剧狗血多了。
心里很痛苦,用语言却无法表述出千分之一,盛斌扛到最后只能长出一口气:“苏式,你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
“我想你忘了苏业。”
“我也想。”
盛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笑了:“我连做梦都在想。”
这么肉麻兮兮的话竟然有朝一日也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或许是图拉娜怀孕这个消息给盛斌的刺激是有一点大,他觉得这个晚上混乱的一塌糊涂,连带着眼前的苏式和自己都似乎扭曲了一样,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苏式没有对盛斌那句自嘲的话流露什么情绪,他只是用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然后缠绵的吻从嘴角一路爬他的肩胛:“想就好……你做不到,我来帮你……”
第13章
盛斌跟苏式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卧室那边走,这房间的格局他们谁都太熟悉,哪怕是闭着眼睛,一样找的到地方。虽然都稍微喝了点酒,但没喝多,盛斌的心情有点麻木,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身体上却找不到丝毫的舒缓或者快感。
对于这个时候来说,所有的行为只是为了转移脑子里的注意力,心里并不想,却也不想抗拒。
直到苏式有点突然的把手指往他后面探的时候,才让他整个人挣了一下抓住对方:“苏式。”
他皱着眉,语气却并不强硬。
苏式却完全没停下的意思:“要真接受不了,就把我当苏业,今天我不跟你计较。”
对于今天的盛斌来说,可能做为被动的那一方要相对比较容易。苏式的动作温柔但是很坚定,哪怕是这中途盛斌明显的抗拒和难受,也没有能够让他打消进入的意图。
曾经想过无数次,两个人这样的第一次会是在什么情况下。
结果,最后还是演变成了一个糟到不能再糟的局面。
“盛斌,我告没告诉过你,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我上面的男人?”
紧紧禁锢着身下人的腰,苏式俯下身子:“所以,我们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盛斌从头到尾都在用全部的注意力压制身上非同一般的痛苦,想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不止身体上不舒服,心里也膈应的要命。
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和喜欢上苏业对他来说是个很短暂的过程,在苏式之前,他也没有太多经验。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对这方面的事就没多强烈的欲望,另一方面对苏业的感情一直是很压抑的,现在被苏式这么压在下面,他基本上只是强忍着没把人掀开而已。
也只有这种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排斥的时候,他才能真的能抛开那份如同绳索一般勒的他喘不过气的执着。
不过,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叫过任何人的名字。
无论是苏业的,还是苏式的。
第二天,苏式睁眼的时候盛斌已经走了。
没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要不是茶几上还放着俩人昨天喝了一半的那瓶酒,他还真以为自己要做梦了。
对盛斌实在有点无语,苏式拢了一下头发靠在卧室的门边,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还消遣盛斌喜欢上苏业是自讨苦吃,他喜欢上这么一个才是真的纯M吧?
理论上,盛斌短期内很不想看见苏式。
反正议程没有几天,苏式也不是全程参加,那晚之后,有段时间他们是不需要碰面的。可是所谓天不遂人愿,往往现实都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醒你期望这东西,就是个念想。
苏业带着图拉娜回国,他跟苏式不见也得见。
尤其这次苏业是回来准备婚礼的。
再见图拉娜,总觉得跟上次有些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即将为人母,整个人都显得很温柔,盛斌跟苏业他们道过恭喜,本能的停留在了苏式旁边的位置上。
至此,他再没办法跨出那一步了。
不过这些细节苏业不会特别去留意,他搂着图拉娜:“我准备速战速决,一个月之内把婚礼搞定。”
“一个月?”苏式夸张的笑了一下:“鬼有空陪你折腾一个月,一个星期弄完了赶紧走人。”
又不是大摆筵席,兄弟俩的熟人加一起都不知道凑不凑得齐一个厅。
苏业对苏式这种挤兑早就习惯了:“我答应了图拉娜的母亲会给她一个一辈子难忘的婚礼,所以,你们就勉为其难吧。”
从他个人来说,他也不愿意搞得太繁琐。
但是对于孟加拉这种有信仰的国家来说,婚礼对一个女人是非常重要的,他自己无所谓,但是为了图拉娜,有些事就算他之前没打算过,也还是要做。
而这种时候,配合意图最足的永远是盛斌:“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按照她们那边的传统办。”
“行,我回头帮你跟礼宾司那边打听一下。”
“你果然比苏式靠谱多了。”
苏业这句调侃换得苏式一声冷笑,不过其中的深意,也就只有盛斌听得出来而已。
因为常年不在国内,苏业那个房子完全不透着人气,考虑到不打扫根本不能住人,最后苏式把他和图拉娜先安排在酒店里,等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好接图拉娜的母亲过来一起住。
盛斌白天陪苏业去试礼服和选礼宾用品,晚上回单位加班。
幸亏这段时间不是太忙,刘希他们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不过听说苏业结婚的事,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觉得有点意外。
尤其以天蓝为首:“我操!盛斌你简直可以去拍电影了,活的情圣啊!”
而身为当事人的盛斌对此永远不予置评,外人的评价对他来说多数都不具备意义。
至于苏式,选择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难得的一次盛斌忙里忙外的时候他没有陪着一起,苏业的婚礼,他没有主动帮过什么忙,也没有阻止过盛斌。
毕竟,这算是盛斌最后能做的了……
婚礼当天,宾客其实并不少。
苏业虽然是常年在国外,但是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跟各行各业的人都打过交道,算上苏家在商圈的地位,哪怕仅仅来凑热闹的人都不在少数。
刘希他们基于朋友的身份也都到了,外交部秘书处的精英一身礼服站成一排,引得不少人围观。
苏式看着苏业跟图拉娜手挽着行进到礼台时,心情很复杂。
双胞胎之间的感情,外人很难理解。
盛斌之前说他对苏业的心态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坦然,其实他也承认,兄弟之间,总是难免会遇到有所取舍,苏业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加上盛斌的关系,这么多年来说苏式一点情绪都没有,那也有点扯。
可是今天看着苏业那么幸福的接受着自己身份上的转变,苏式又觉得除了希望对方一辈子顺遂,再没有任何想法了。
至少,如果这是苏业想要的,那任何人也不能破坏。
包括盛斌在内。
视线转到一直站在苏业后方的那个男人身上,一身干练的西装搭配那张很少露出情绪的脸,除了在帮苏业挡酒时显得特敬业,看起来仿佛跟今天这场喜宴毫无关系一样。
麻木的看着别人一句句的道恭喜。
却每一句都象在嘲讽他。
苏式没加入帮新郎挡酒的行列,他始终靠在边上站着,偶尔有人过来跟他套近乎,也都被敷衍的几句话挡掉,天蓝刚才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跑来问他有什么感想,只被他赏了一记白眼就瞪走了。
酒席喝了差不多一下午,苏业后来被扶上车的时候,盛斌只是稍微有点晃。
刘希他们看他也不行了本来想把他一起送走,结果苏式突然横插进人群把盛斌架起来:“行了,他交给我,你们去安排好其他人。”
本身就是在酒店办的,他干脆开了个房间,不假他人的扶着盛斌上了楼。
其实盛斌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动作不太利索。
他睁开眼睛瞄了苏式一眼,然后不舒服的喘了两口气:“送我……回家……”
“你现在这样,只能爬回去。”
苏式把盛斌又往上挪了挪:“我这是第二次见你喝醉。”
“呵呵……”盛斌很低声的笑了:“……没有,第三次了……”
进到电梯里,两个人靠在边上,看着代表楼层的数字不断变化,盛斌勉强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滑下去,头歪在一边:“本来以为……苏业结婚的时候我会很痛苦,真到了……觉得,其实还行……”他抓着苏式笑了一下:“再难受的事,想的次数一多,就没事儿了……”
任何痛苦,人都是可以挨过去的。
被他抓的手腕直发酸的苏式看他一眼,扬起嘴角:“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当你每天每夜的都惊醒在痛苦里,就觉得这其实就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