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不喜欢枪械，现代的武器尽管杀伤力强也非常方便，但对他来说却是束手束脚的累赘，使他无法尽情发挥自己的舞蹈。对舞蹈的向往，这是和那家伙唯一的共同点。只是自己的舞象征杀戮，而他的舞代表救赎。绝望的表情，惨烈的嘶喊，若是使用枪械便无法欣赏这样的盛况，乐趣也会大大降低。况且对杀手而言，武器只要能杀人就足够了。

静立于一旁的伙伴，望着血腥的场面沉思，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你的舞蹈刺激着我的欲望，令我渴望鲜血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呢。不过如果我贸然加入其中，你真的会杀了我的。因为你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这场祭奠，而我也不愿扰乱你的兴致。凌厉，我们都是同样的人，背负着永生沉沦的诅咒，对彼此的了解早已刻入骨髓，为你我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不是爱，而是相互依偎的证明。

随着舞伴的减少，引导死亡的舞曲渐入尾声，手中的望月淌着触目惊心的红流，在月光的注视下愈发冷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凌厉走向在场除他们之外唯一的活物——那个老大，似笑非笑的表情特别狰狞可怕。

“凌厉，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声嘶惧裂的呐喊，带着恐惧与绝望。

“因为，我喜欢。这个理由可以吗？”平静的眼眸闪动着露骨的恨意，即使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平息内心的潮涌。

“你……你这个魔鬼，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大颤抖着，吐出最后的诅咒。

“你说得对，我是魔鬼。但是我这个魔鬼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笑容灿烂而悲伤，被命运诅咒的人当然不会有好下场，生活在地狱底层的魔鬼难道还能指望扣开天国的大门？既是如此，何不成为名副其实的恶魔，将所处之地化为屠场。望月狠狠洞穿了老大的喉咙，震惊和悚然永远停留在他扭曲的脸孔上。

“我的表演怎么样？”小心翼翼将武器收回，凌厉转身面对同伴，浅浅一笑，戾气尽褪，仿佛方才是一场真正的舞蹈表演。

“很棒的舞蹈。”同伴鼓掌由衷的赞赏。

“多谢，我的表演已经落幕，你是不是也该登场了呢，风？”凌厉微笑，瞳孔中一片冰冷。

“放心，我的身手自然不输你。”而且被激发的欲望只有鲜血才能安抚呢，凌风兴奋着，他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很遗憾不能当你的观众了。今天的事那家伙一定会开心吧，他终于可以见她了。你知道一会儿去哪儿找他吗？”凌厉整理着衣服，随意说道。

“知道，我先走了。”凌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他突然害怕面对此时的凌厉。尽管已经相处好几年，某些时候他还是不太适应。

凌风的反应似乎在意料之中，凌厉盯着他的背影神情专注若有所思。夜风徐徐，白发黑衣相继飞舞，一幅凄美绝艳的画，却有着莫名的痛彻心扉。教堂班驳的墙面，隐约还能看见天使祈祷的姿态，十字架上耶稣的脸庞凝聚着一滴血泪。上帝听不见渴望救赎的呼喊，只有在无间地狱中永世沉沦。

第四章

凌厉离开后，另一群人姗姗来迟，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在某人的眼中却是另一种诠释。

“不，为什么这么对我？”撕心裂肺的吼声，老者颓然跪坐在地上，宣泄着心中的苦痛。眼前的情景如同利刃，将他的心寸寸割裂。

“韩老，您别这样。”李靖宇尝试着劝说。

“滚！全都给我滚！”老者疯狂的怒吼，仇家近在咫尺却被人捷足先登。他如何能接受？二十多年的苦苦追寻，如今成了可悲的笑话。他感到地上的那些尸体都在嘲笑，嘲笑他的无能。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死了，您又何必计较……”李靖宇发觉自己再也说不下去，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那样苍白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自责的捶打地面，任凭双手鲜血淋漓。空旷的高地，悲怆的呼喊久久不息。

“靖宇。我老了，今后一切就交给你了。”宣泄之后老者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浑浊的双眼再也找不回昔日的神采，此时的他如同迟暮的老人，步伐蹒跚，却固执的拒绝别人的搀扶，缓慢向前移动。巨大的打击，几乎摧毁他的生存意志。道上的撕杀极为频繁，而且就算查到是谁也毫无意义。对不起，拼命重复这三个字，老者泪流满面。这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注定了自己只能伴随悔恨度过残生。

淡淡的血腥味随风飘散，仔细观察尸体的伤口以及周围的打斗痕迹，李靖宇断定这绝对是顶级的职业杀手所为。能够先于自己行动，持续的追踪是少不了的。他非常惊讶，这群丧家之犬到底是凭什么让对方如此大动干戈。只是见证过这一切的人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抓住一个细小的失误，漆黑的匕首如毒蛇吐芯刺进猎物的心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对方直直倒下，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与凌厉华丽的杀戮之舞相比，凌风更喜欢这种简单快捷的方式。猎物的表现明显让他很不满意，可爱的包子脸鼓了起来。这样的小角色还需要自己出马，凌厉不知道在想什么，简直是侮辱他的身手。

外面开始有了动静，凌风冷冷一笑，现在才察觉不觉得迟了么？纵身一跃，凌风迅速离开，迎风飘飞的风衣像极了死神展开的羽翼。天色微明，可惜被死神光顾过的人再也见不到美丽的朝阳。

墓地，生者的最后归宿，逝者的永恒乐土。这里没有喧嚣，没有吵闹，一切显得宁静和谐。淡淡的哀伤充斥着这方净土，感染所有人的情绪。按照模糊的记忆，风来到一座装饰素雅的墓前，墓碑上是娴静女子温柔的笑靥，暖如骄阳。不出所料，墓碑旁边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瑟瑟发抖却不愿离开，仿佛把那里当作避风的港湾。

叹息一声，忍住酸楚的心情，凌风上去轻轻拍了拍他，“轩，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揉了揉惺忪的眼，叶轩缓缓抬头，俏脸上泪痕交错，漂亮的双眸一片空洞，整个人如同精致的木偶显得呆滞。他挣扎着试图站起，但麻木的双腿却不听使唤的害他一次又一次摔倒。

风再也看不下去，主动上前将他背起，瘦弱的身子冰凉一片，轻如羽毛的重量更是让风的心无法遏制的疼痛。杀手首要的便是无情，可是为何我始终放不下你。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我仍然不敢面对。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我陪你。

“轩，我们回家吧。”风呢喃着，背上的人努力抓紧他的肩，茫然的眼中水光微闪。

回到只属于他们的家，风把叶轩放在床上，用被子将他包裹，希望能使他暖和起来，并细心打来热水为他擦洗。这一过程中，叶轩依旧发呆，任其摆布。

“轩，吃了药好好休息。”打理完一切，风拿着药片与水杯坐在床边柔声说道。

怔怔望着风手中的药片，叶轩还是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就叫凌厉……”风没能把话说完，他注意到叶轩眼中惊恐的眼神。

不要这样，我吃。比划着手语，叶轩听话的吞下了药片。今天那些人都死了，可是我笑不出来。风，你知道吗？罪魁祸首依旧逍遥法外啊！他的眼里满是忧伤。

“不要再糟蹋自己了，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无法释怀，那不是你的错。叶轩你要爱惜身体知道吗？”风咬咬牙，“就算是为了凌厉，你不能那么残忍。”

叶轩慢慢安静下来，合上双眼不再争辩。风，我很任性吧，为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付出那么多，值得吗？

小屋里

“你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那对这个你唯一的弱点，你要毁掉吗？守护了这么久。你真的舍得？”

“我不知道，但他也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理由。”

墓地中

“这是什么？”墓碑前的白色康乃馨随风翩翩起舞，像在诉说什么。

“会不会是他？这么说……”欣喜异常的声音。

“不可能。因为他绝对活不过二十岁！”话被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带着悲痛的肯定。

第五章

舒缓的音乐轻轻流淌，雪白的桌布上，精美的食物置于雅致的玻璃器皿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浓郁的红酒在水晶杯中欢快雀跃。一丝不苟的侍者，谈笑风生的儒雅绅士，轻言软语的端正淑女。考究的西装，性感的礼裙。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片欢腾的海洋。上层人士的宴会奢侈而华丽，同时也混杂着与表面不符的虚情假意。

李靖宇有些漫不经心，这几天发生的事使他无心赏玩。自从那件事后，老者一蹶不振，成天呆在房里，对所有的事不闻不问，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少了老者的指示，公司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身上，好在对业务的熟悉程度让他不至于手忙脚乱，鸣海的协助也使他处理各种问题显得游刃有余。尽管明白老者需要时间平复情绪，他还是十分担忧。

胡乱的打发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李靖宇移到一个角落，太多在他身上驻扎的视线让他感觉莫名的烦躁，散发出的气势无形之中在他周围形成一小股力场，令众多名门淑媛望而却步。观察四周，结果让他既失望又欣慰。凌厉没来，孤傲的他一向对这些宴会不屑一顾，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万幸他没来，不然光是想想一些龌龊的家伙盯着凌厉的样子就让他抓狂，那种夹带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欲望的眼光，令他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的狗眼挖出来摔在地上狠踩几脚。此刻代表凌厉到场的依然是那个妖孽尹洛霖。只是今天的尹洛霖显然心不在焉，不似以往的高调。宴会厅的气氛使人压抑，少了那人匆匆嘱咐了鸣海几句，李靖宇便离开了会场。

尹洛霖今晚的心情明显很差，对前来搭讪的人也是应付了事。凌厉已经消失几天了，虽然这已是平常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而且自己也知道他的去处，但就是不能释怀。厉，我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尹洛霖非常懊恼。

“洛霖，几天不见你似乎更美了。”一只大手突然搭上尹洛霖的肩，中断了他的思绪。

“原来是王总，好久不见。能得到你的赞美。我可是受宠若惊啊。”强忍着恶心把自己身上的狗爪拿下来，尹洛霖不动声色的与他周旋。这是公司的重要客户，不能轻易得罪。

“洛霖，每次都拒人千里，你这样我实在是伤心呐。”王总肥胖的脸挤作一团，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尹洛霖，不难看出他脑中的淫秽念头。

“怎么会？”尹洛霖露出妖娆的笑容，“能受到尹先生的邀请我非常荣幸，我也很想陪王总你喝上几杯。只是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任务，出了什么岔子厉会不高兴的。”提到凌厉的名字时，尹洛霖故意加重了语气。

“呵呵，是吗？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尴尬的搓着手，姓王的胖子慌忙走开。虽然美人豆腐好吃，但一想到凌厉恶魔般的微笑，他就觉得胆战心惊。

冷冷注视着仓惶的背影，尹洛霖的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哼，敢占我的便宜，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上，否则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随眼看了看厅里一群虚情假意的男女，尹洛霖眼中一片不屑，

银色的跑车在公路上急弛，凛冽的寒风使李靖宇烦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车速开始减慢，最后停靠在路口旁。记得这条小路的尽头就是海边，由于自己需要理清混乱的思路，持着散心的态度，李靖宇下了车，沿路而行。

临近海边，李靖宇立即留意到些许动静，片刻之后，他见到了令自己今生刻骨铭心的舞蹈。娇小的舞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未曾注意不速之客的闯入。旋转，跳跃。曼妙的身姿犹如戏水的天鹅，高贵典雅，飘渺的舞步恰似破茧的蝴蝶，轻盈迷醉。月华似水，倾泻于他全身，如梦如幻，朦胧中恍惚看见他背后舒展的双翼，仿佛迷途的天使误落凡尘，正在祈求上帝的指引。纤细的手臂随意划出一道圆弧，舞者的表演完美落幕。美仑美奂的独舞，让人甘愿沉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半晌，舞者缓缓转身，李靖宇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脸。“凌厉！”震惊之于，他不由自主的喊出声。

凌厉？李靖宇下意识的靠近，想要证明自己的判断。乌黑的碎发因舞蹈略微凌乱，光洁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巴掌大的俏脸红扑扑的，子夜般的瞳眸晶亮透彻。宽大的白毛衣裹住单薄的身子，米色的长裤将双腿的修长曲线巧妙勾勒。同样的倾世之颜，气质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凌厉是魅惑的罂粟，妖冶冷艳，致命的引诱令人禁不住染指的欲望。那么眼前的人就是出尘的睡莲，纤尘不染，神圣的高洁使人兴不起侵犯的邪念。一时之间，李靖宇也有些迷惑。

明显李靖宇的声音把他吓着了，尤其是那声凌厉更是让他惊惶失措，慌乱的拔出护身的软剑，剑锋直指李靖宇，阻止他近一步的行动。叶轩真的害怕，不知道这个闯入者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更担心他发现那个秘密所导致的后果，无论结局如何，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叶轩的反应让李靖宇否定了他是凌厉的想法。在他的印象中，凌厉是个强者，即使天塌下来，他依然笑得云淡风清，泰然自若。而眼前的人，尽管极快的对自己作出了反应，但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紧张，也许是跳舞消耗太多的体力，他的呼吸明显很乱，而且那双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神，如果还认为是凌厉的话那自己肯定不正常。同时，李靖宇也注意到他手中的剑，淡金色的剑身，温暖而夺目。不似凌厉的望月，寒冽阴冷，散发着洗练不去的血腥。他是谁？凌厉的孪生兄弟？李靖宇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李靖宇试图安抚，眼前人受惊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忍，第一次对自己的冲动追悔莫及。

没有回答，持剑的人依旧瞪大眼睛警惕的注视着他，只是这个样子没有任何震慑力，反而令人觉得无比可爱。

李靖宇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就真的那么恐怖吗？“你和凌厉是什么关系？”问出这个疑惑。

依然没有声音，不过李靖宇留意到，每次提到凌厉时，他的眼中都会出现惊恐之色。无疑他和凌厉一定认识，但这样的反应也着实奇怪。难道凌厉嫌弃他是累赘，对他下过手？依照凌厉对无用物品的一贯态度，这种事很平常，就连李靖宇也不明白凌厉为什么可以狠到那种程度。当然这不过是猜测，也许凌厉是想保护他，只是方法过于强硬，毕竟像他这种无力自保的人随时可能被擒住当成威胁己方的砝码，精明如凌厉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上，那无疑是自掘坟墓……头开始晕眩，李靖宇才发觉，自己无意中想得实在是太多了。

“你不能说话吗？”对于对方一直的沉默，李靖宇似乎觉察到什么，小心的问道。

迟疑一会儿，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眼底滑过一丝浓浓的悲哀，让人心痛。

“你走吧。”照这种程度，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怎么去处理他。李靖宇考虑片刻，决定暂时放过他。

愣了一会儿，叶轩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并没恶意，立即果断的逃离现场。看着慌张的身影，李靖宇笑出了声，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这个不一样的凌厉真的好可爱。悄悄跟踪他到一所小屋，李靖宇停下了脚步，今天的意外收获让他格外惊喜。凌厉，千算万算你也不会料到你的秘密会这样被我发现，现在我手中的王牌又多了一张，胜利女神眷顾的似乎是我。带着满足的笑容，李靖宇也离开了。浑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另一个人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