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宇，从现在开始，我们互不相欠。

尘埃落定之时，所有的以往烟消云散，只留下刻骨铭心的伤痛和从此伤心的回忆。扔下伤痕累累的叶轩，李靖宇毫不留恋的走了。在他心里，他不过是索要了他投资的损失，而不杀那个欺骗他感情的家伙已是仁至义尽，他再没有任何义务来收拾残局，所以他走得很干脆，也很决绝。只是心中还是有一小块地方隐隐作痛，但他相信一切不过是暂时的。

另一边门无声的开了，出来的居然是凌风，他其实一直在房中，叶轩房间发生的事他显然一清二楚，可不知为何他却选择了沉默。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和靠在墙边面无表情的人，凌风心里一阵悲哀。默默收拾好屋子，把叶轩抱到浴室清理。

“没想到呢，真是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酸楚，因为他的贪心所以才会收到这样的惩罚，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为什么……”

“这是我应该支付的代价。”

“你和他只是一场交易吗？”

一切又沉寂了下来，只听见浴室花洒的水流声，孰是孰非终究已成定局，现在的讨论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个静寂的夜，时间在无声中悄然流逝。房间的两人都不曾交流，但凌风知道，叶轩在看他，平淡无波的眼神诉说着告别之情。他很清楚，也许天亮之后纯真的天使会陷入永恒的长眠，而少了天使的制约，疯狂的恶魔将会更加肆无忌惮。于是凌风开始痛恨自己的残忍，他本可以阻止天使的陨落，但他却自我安慰要服从命运的安排，其实是他早就把心出卖给了恶魔，所以这将是他永远也洗刷不掉的罪孽，逃避不了谴责。

东方的曙光逐渐明朗，凌风突然想起了凌厉曾经的话。俯身在天使的额上留下一个吻，带着虔诚的忏悔，向自己长久以来守护的天使作最后的告别，因为天亮后他将跟随恶魔的足迹迈进地狱。

叶轩安静的看着凌风，嘴角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原来什么也逃脱不了宿命二字，这场豪赌他还是输了。明明知晓胜利的希望微乎其微，但自己依然固执的倾其所有，结果最终却得到刻骨铭心的伤痛。现在是真的无牵无挂了，他可以平静的等待最后的审判。

风，你知道吗？其实恶魔往往比天使更幸福。可惜为了他，注定我成不了真正的恶魔，所以作为不伦不类的异类，注定永远与诅咒为伍。

第四十章

长长的走廊，他走的很艰难。功成身退之时，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本是熟悉的路，他第一次感到很陌生，渐渐到了尽头，面对虚掩的大门，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推开。

这是一场残酷的游戏，输的人永不超生，赢的人一无所有。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方，但是他知道等待他的一定是生不如死的下场。背叛，忘记他原有的身份，从此一心一意和那个人共度一生？不可能，即使那人可以饶恕曾经的欺骗，再次接纳自己。他也逃脱不了组织的报复，甚至还会连累到他的爱人，他不能冒这样的险。离开，就此斩断所有的以往，他办不到，往日的甜蜜情景历历在目，如何割舍？

左右为难的选择，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不是害怕死亡，心早已失落，剩下的行尸走肉不要也罢。但他不能伤害那个人，而且昔日的悲剧他不愿再重演一次。这一次的罪就让他来承担吧。

“哥，虽然我不后悔，但是我不愿意看见最疼爱我的哥哥重蹈我的覆辙，所以请一定保护好自己，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少年临终的话言犹在耳，可是谁又能摆脱早已安排好的宿命？如果你知道今天的事，你会不会觉得哥太傻。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他推开了那扇门。对不起，哥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但是哥却不会逃避，至少不能让他走上和他哥哥同样的路，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他的性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房间里的昏暗与走廊的灯火辉煌格格不入，的确，对长期游荡在地狱的恶魔来说，光明的照耀是一种讽刺。房里有三个人影，他知道其中的两人，还有一个人将自身整个投入阴影中，看不清身形和模样，无从辨认，而且这个人的气息极为陌生，相信就算面对面他也不会认识。

习惯了生活在阳光下，如今突然进入黑暗，他有些不适应。但同时也很庆幸，正是这样才能掩盖他的真实情绪，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命运。

“辛苦了，一切还顺利吧。”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开口了，声音似水般波澜不惊。

“恩。”低下头有些不敢正式说话的人，即使看不见此时他的表情，他也十分心虚。

“我能感到你的怨恨和挣扎。”叹息而肯定的语气。

“我……”突然感到任何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眼前的这个人早已洞察了一切。

“没用的东西，居然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屑。

“你似乎忘记了阿汀的前车之鉴。”依然是平淡的语气，却描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个为了孙祁连命都不要的傻子，你作为他的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刻薄的话挑起旧时的伤疤，心一阵刺痛。

“不要侮辱我的弟弟。尹洛霖，你说这样的话完全是在嫉妒我们，因为无论你如何努力，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爱情。”愤怒可以主宰一切，就算曾经是唯唯诺诺，今天也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好，很好，看来孙英云把你调教的不错，居然学会了反抗。”尹洛霖气得咬牙切齿，刚才那番无疑说中了他的心事，可以想象他现在铁青的脸色。

“这与英云无关，有什么就冲着我来。”话已出口必然没有反悔的余地，早就做好赴死准备，无可畏惧。

“你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原来他就是孙祁失踪的弟弟，怪不得一直查不到，是李靖宇插了手才让他隐姓埋名活了下来。但是现在他还是暴露了身份，阿汀的牺牲似乎很不值呢。”凌厉幽幽的说道。

“不要，请你放过他，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惊恐的跪倒在地，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小弟用生命保下的人，他今生的最爱，难道也逃脱不了劫数吗？

“你变了，现在你已经适应穆沭这个角色，不能再回来了。”望着眼前濒临崩溃的人，凌厉有些惋惜，人一旦动情，都会变得脆弱起来。

“是，我不能变回，也变不回了。放过他，求你。”当一份真挚浓烈的感情摆在面前，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变得柔弱不堪。

“既然如此，你也没用了。走吧，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看了一会儿，凌厉出人意料作出决定。

就这样放过他了吗？穆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样的好运。稍微犹豫一下，他毅然离开，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他有了片刻的自由。

目送穆沭跌跌撞撞离去，尹洛霖再也忍不住了：“就这样放过他？太便宜他了。”刚才由于凌厉眼色的制止，他一直没法反驳。

“当然没那么容易。不过想和他玩个游戏，如果他运气有足够好的话，他可以自由。”凌厉微笑道，“你可以安排一些人充当一下清洁工的角色，怎么处置他，你可以全权决定。但是有一点，不能让李靖宇知道穆沭是我们的人。”

“为什么？如果那个家伙背叛我们投靠李靖宇怎么办？”尹洛霖非常不悦，据说孙英云对穆沭可是死心塌地。若是穆沭寻求李靖宇的庇护，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收拾他。

“他们不会留在李靖宇身边的。”凌厉说道，他有意用了“他们”，而不是“他”，可见心里早有了定义。

“既然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尹洛霖冷笑道，他是个记仇的人，当着凌厉的面揭他的伤口，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穆沭，我会好好关照你的，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和你的爱人双宿双飞的。主意已定，尹洛霖急着离开安排他的报复大计。

“不要太敬业，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他能逃到国外就不要再管。”凌厉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心思难以琢磨。

“是。”虽然很奇怪凌厉的决定，但是尹洛霖不会让这种可能性出现。

尹洛霖离开后，房间里剩下两个人，凌风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你看见了，我没有破坏游戏规则。”凌厉说道，当时他做的仅仅是把电脑打开而已，至于里面的内容，他一点也没关注过。

“为什么？”凌风这句话是问凌厉，也是在问自己，也许当时将资料交给尹洛霖的人是凌厉，他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凌厉起身打开了窗户，“风，我们似乎应该回去整理东西了。”轻声说道，怀着一种告别的心态，有些东西应该放下，他没有后悔的机会，只是觉得很遗憾。

第四十一章

寂静的房间中弥漫着咖啡的浓香，口里ESPRESSO独特的苦涩缠绕舌尖久久不散。李靖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ESPRESSO有了特殊的嗜好，只是他现在需要一样东西让自己随时保持清醒，但似乎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有人说烈酒可以让人醉生梦死的逃避，咖啡却是寂寞的回忆，浓烈的滋味让人在兴奋之中寻觅丢失的过去。即使头脑清晰无比，李靖宇依然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叶轩的背叛无疑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刀，从未如此相信过一个人，但是换来的却是痛不欲生的伤口，回想当初他对叶轩做的事，他虽然觉得很有些冲动，但没有后悔过，既然他可以毫不留情的玩弄自己的感情，那么他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也许叶轩原本就是一个玩物，顶着一副无害的样子博人同情，他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么纯洁无暇。可就算是这样，李靖宇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叶轩恨不起来。

“靖宇。”李鸣海进了房间，“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鸣海问道，那天李靖宇黑着脸从外面回来，担心他的情绪不稳他没有立刻追问，任由李靖宇进了房间，但那一丝遮掩不了的情欲气味没能逃过他的鼻子。对于李靖宇平时的生活作风他是了解的，那些送上门的名门淑媛，李靖宇可以如同绅士般呵护备至，不过谁都知道那是逢场作戏，桃色绯闻倒是不少，但至今还没听说过哪位豪门千金可以越过那条界线。而那天发生的事让他大跌眼镜，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让李靖宇能够越界，而且事后不顾形象的回来。还是因为李靖宇常挂在嘴边的那个人吗？

“你不都知道了吗？”李靖宇冷笑道，他回来的那副样子，李鸣海要是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他的这个叶氏二把手的位子就别坐了。

“我是在问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至从那次酒会以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什么事都瞒着我。”李鸣海有些火了，他知道李靖宇有很多事藏在心里，之前他一直迁就他，现在他不想再这样担心下去。

“这是我的私事。”无视李鸣海的怒气，李靖宇依然没有坦白的意思。他的确有很多心事，但李鸣海虽然是他的挚友，对于这些他只会起反效果，何况此刻他最想倾诉的对象还是那个人。那次酒会吗？李靖宇苦笑了一生，兜兜转转结果还是自己不长眼撞上的。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李鸣海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李靖宇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交代一点，鸣海不会罢休的，他也不想让好友误会。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李靖宇问道：“鸣海，你知道‘南柯一梦’的意思吗？”

李鸣海愣了一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其实那个梦真的很美，可惜既然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天。”李靖宇自嘲道，叶轩的扮相真是天衣无缝，居然连如此精明的他也骗过了。如果不是此次的失败，他仍然会傻傻的蒙在鼓里。真不愧是凌厉，行事异于常人，他肯定知道诛心之矢远比肉体折磨要有用得多，这一招，用得真好。李靖宇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真的很痛啊。

“靖宇……”李鸣海欲言又止，他很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是看着李靖宇这副样子又于心不忍。

正在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少爷，这是英云少爷留下的信。”对方恭敬的递上一个信封。

“这个家伙好端端写什么信？他人呢？”李鸣海问道，他觉得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我不知道英云少爷现在在哪儿，这是他早上出门的时候交给我的，他说让我迟些时候交给少爷。”管家答道。

“马上去给我把他找回来。”李靖宇死死盯着那封信，以孙英云的为人，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他突然变得害怕起来，也许这会是一个不小的转折，指向另一个真相。

管家躬身将信递上，李靖宇迟疑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管怎样也得面对，深吸一口气，在李鸣海担忧的目光下，拆开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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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所有的家具蒙上一层白布，纯洁的颜色仿佛一种挽悼，对过去的生活离别之情。那只花瓶没有收起来，被放在了窗台上，瓶中的铃兰早已枯萎，花茎耷拉着毫无生气，幸福果然只是一瞬间。南柯一梦，也许李靖宇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只是每个人都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书里的书生，但实际上，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只小小的蚂蚁而已。凌厉拿起枯萎的铃兰，一点点撕碎，洒在地上一个破碎的ipad上。

“东西已经整理好了。”凌风出现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那走吧。”凌厉笑笑，他和叶轩不同，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眷恋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所以他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后悔，有的只是报应。

“风，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上了车，凌厉突然说道。这个问题他思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另一个自己，就当是叶轩作的决定吧。

“我拒绝。”凌风冷漠的回答，他可以疯，但是他不想作陪。

“是吗？”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知道多余的话语。

“因为你是凌厉，我也不是圣人。”凌风说道，尽管他说过不再玩那个游戏，但潜意识里他还是在逃避。

凌厉轻轻笑着，又一次将头靠在凌风肩上，“如果是叶轩的要求呢？”

“一定要这样？”凌风有些无奈。

“对。”

“我答应你。”

第四十二章

有人说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残酷，在你寻找的时候躲躲藏藏，盖棺定论之后却又突然出现让你措手不及。谎言也许还能让人温存一段时间，而真相的出现则是伴随着每一个悔不当初的人，揭露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孙英云离开了，带着穆沭远走高飞，留下一纸忏悔，说明此次己方失利的真实缘由，以及无可奈何的选择。

看完信以后李靖宇一脸铁青，他明白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或者说应该是一项无法饶恕的罪行。现在细细想来，发现当初叶轩的举动其实完全可以理解，以他和凌厉的关系，偶尔通信应该是平常事，况且当时自己早已搬出来，他还有什么可以告密的。是自己难以自制，经不住凌厉在一旁的煽风点火，才会在冲动之下对他做了那种事。可是李靖宇不明白，凌厉为什么要那样做，真的是高估了他自身的掌控力还是理所当然要牺牲叶轩来试探自己。第一种可能性连李靖宇自己都不会相信，因为凌厉的算计从未有过任何偏差，对于有着完美主义者的他是不会允许有这样的瑕疵存在。那么凌厉就是故意的，所有人哪怕和他有着特殊关系，一旦有需要，他用起来也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看来叶轩有一样是说对了，凌厉没有心，他的眼中只有价值的存在，这样的人自己真的可以征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