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 下——浮图
浮图  发于:201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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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暄才知道昨天晚上就在这里爆发了一场战争。

85、家庭战争

战争起因还是在谢明玉,谢明玉在众目睽睽下宣布自己的性向,气得谢老太爷饭都吃不下,当下一个电话把小儿子夫妇叫来。

三个儿子中,其实谢明玉的父亲谢季棠是最聪明伶俐的,偏偏学了一身纨绔的风气,到了这把年纪,正经事没见做过什么,还要时不时闹出点绯闻,老爷子对他失望透顶,都不愿意他在眼前晃,谢季棠呢,也就顺杆子往下爬,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没大事绝不上谢公馆自找不痛快。

事发的时候,他正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情儿在巴黎扫货,老太爷的电话一来,再不情愿也得回来,带着满腹牢骚怨气,见着好几个月没见着面的老父,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将近五十的人了,外面也是风光无限派头十足的爷们,结果被骂得跟孙子似的,心里面憋屈,又不能还口,再见着一切事件的源头谢明玉——

行,我不能对着自己老子耍脾气,自己的儿子总能教训吧,对谢明玉,他是一点也不客气,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直接就动上了手——

谢明玉是何许人?他打小是在欧阳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别说对没尽到一点父亲责任的谢季棠有多少敬爱了,就是光谢季棠的为人,他也看不上——往日不见你拿我当儿子,这会儿倒摆起老子的谱来,凭什么?

谢明玉性子犟,被谢季棠扇了一巴掌,又被一脚踹在地上,没头没脑地挨了好几脚,要不是黄子怡护着,欧阳老太太也及时赶来,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可谢明玉就是不认错不服软,等你骂够了,好,掸掸身上的灰,爬起来就走,拉都拉不住——

把谢季堂气得够呛,当下又当着欧阳老太太的面儿把黄子怡骂了一通,嫌她连儿子都管教不好,黄子怡是又委屈又怨怼。

他倒好,疾风骤雨般地发作一通,拍拍屁股又回了巴黎。

谢明玉开着车在外面晃荡,期间黄子怡、欧阳老太太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打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谢季棠下手一点没留情,他的半边脸肿起来,火辣辣的疼,车窗外是万家灯火,万家歌哭,只有自己,身处盛世却无处归依,谢明玉心里面空落落得难受,他都有些可怜自己,怎么就落到这种地步?

谢小少交游广阔,真说无处可去,那是笑话。他当然也可以去谢暄的公寓,他知道谢暄将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面,就是以防他过来进不去门,可那又如何?他难道要顶着这一副狼狈的模样去博取谢暄的同情?还是去威逼他就范?

晃了大半夜,谢明玉终于打算消停了。刚好,陆眠的公寓就在附近,他就直接杀了过去——小区不算高档,但环境还不错,那还是陆眠大学毕业买的房子。他那个家,也是一派乌烟瘴气,老爸工作狂,爱公司胜过爱他,老妈势利,所以一有经济实力,他就搬了出来。

半夜被闹起来,陆眠的脸色不大好,但毕竟跟谢明玉相交十几年,对谢明玉的性子也算了解,看他那副样子,什么话也没说,让开门让他进来,然后自己从冰箱里拿了几听啤酒走过去放在茶几上——

自己坐到单人沙发上,揉了揉困倦的眉心,“怎么回事?”

谢明玉没形象地斜躺在沙发上,倾过身拿过一听啤酒,无所谓地说:“没什么,谢季棠打的。”

陆眠看了他一眼,“你爸不是一向都不管你吗?怎么这么大火气?”

谢明玉摸摸微微肿起的半边脸,望着虚空有些出神,半晌,才说:“我向他们摊牌了,我跟他们说,我喜欢男人——”

陆眠一愣,眼里出现不可置信,“你疯了?”

谢明玉点点头,眼里掠过一丝狠意,“我就想看看他能狠到什么地步——”

陆眠看着谢明玉,像看一个陌生人——他是知道他跟谢暄的事的,倒不是谢明玉告诉他的,陆眠一向细心,从高中那会儿起他就察觉到谢明玉对谢暄的不同寻常了,谢暄离开那几年,谢明玉玩得疯,有一次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喊着谢暄的名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醒来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依旧疯疯闹闹,没心没肺,陆眠却留了心——他一直都不明白谢明玉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谢暄,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性子,谢明玉才华、容貌、家世,样样到了极致,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要死心眼的一条道走到黑——

越想越觉得烦闷,陆眠忍不住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一圈,然后点了支烟,尼古丁的味道安抚了他的神经,他盯着谢明玉的脸,有些恨铁不成钢,“谢明玉,我真看不得你这样糟践自己——”

谢明玉的火气上来了,“我怎么糟践自己了,我不就是喜欢上个男人么?”

“你喜欢谁我都没意见!”陆眠提高声音,“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还是谢明玉吗?”

谢明玉的脸阴下来,没吭声。

陆眠狠狠地抽了口烟,坐到单人沙发上,两个人沉默了很久,陆眠开口,“明玉,咱们打小儿就认识了,玩在一起,按理说,你比我们小,该是我们带着你玩才对,可,从小到大,我跟孟古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是什么,孟古更是拿你当主心骨,这不是因为你他妈的是谢家的小少爷,仅仅因为我们服你,我们愿意跟着你——可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你要喜欢谢暄,我没话说,可谢暄有没有真拿你当回事?他要真把你放在了心上,就不会要你出头去得罪谢氏的那些老家伙,枪打出头鸟,你知不知道你被多少人记恨着,张狂、骄横、寡恩、公报私仇,那些帐都算在你头上,谢暄可一点事都不会有——”

谢明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易拉罐被捏得变了形,他抬起头,自嘲地一笑,“陆眠,他没要我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就是要他欠我,就是要他觉得对不起我——”

陆眠深深地看着谢明玉,有些难以理解,“你就这么喜欢他,他就这么好?”

谢明玉回视,反问:“那你呢,你怎么到现在还忘不掉孙兰烨?”

陆眠的喉咙像被堵着了,一下语塞。

谢明玉的目光像外科手术刀似的切开表皮,露出血淋淋的真相,“你为什么不肯搬出这个小破公寓,以你现在的实力,多少豪华别墅买不起?不就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你和孙兰烨的家吗?你心底里还是期盼着她能回来,期盼着你们还能回去——”

陆眠的脸上有着一丝狼狈,可笑他教训起谢明玉来头头是道,其实自己不过是半斤对八两——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陆眠闷闷地抽烟,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我做错过很多事情,那时候太年轻太自以为是,总以为什么事都能掌握在手里,到现在,我知道已经不该奢望她能够原谅我,可心里总要留个念想——”

谢明玉躺在沙发上,觉得抱歉,因为被人戳中痛脚,所以慌不择路地反击,然而话说出口并没有一丝快意,陆眠,也不过是个肆意挥霍感情后又追悔莫及的可怜人。

“其实,我们也有很好的时候——”谢明玉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恍惚,好像陷入梦境中,眼睛呆呆地望着虚空,被灯光折射成琥珀般的棕金色——

86、无题

周南生睡了一整天,这本不应该,这些年,他已习惯保持警觉,或许是因为在谢暄这里,他不自觉地感到安心,放松了神经。

睁开眼睛,天已经暗了,入目的陌生环境让他一瞬间肌肉紧绷,然后又慢慢地放松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鼻端是新晒被子干净的味道。他闭上眼,想再次深深地睡去,然而没多久,他就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利落地掀开被子,弯腰的时候压迫到腹部的伤口,但他似乎毫无所觉,穿上自己的旧军靴,正在绑鞋带的时候,门开了,周南生警觉地抬起头——

胡宁军手里端着餐盘站在门口,“我猜你这会儿该醒了。”

周南生定定地看了胡宁军好一会儿,才问:“他呢?”

胡宁军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他不在。”

周南生继续低头绑鞋带,胡宁军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肯定地说:“你要走?”

周南生顿了一下,说:“我不能留在这儿,会给他惹麻烦的。”

胡宁军皱起了眉,“你要去哪儿?外面刘家的人到处在搜你,只怕一出去小命就没有了。”

周南生摇了摇头,“情况没那么坏,这次的事情是刘卫东瞒着刘爷搞出来的,他不敢声张的——”

胡宁军幽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周南生,“刘卫东为什么要对付你?”

周南生沉默了很久,才说:“他原本就看我不顺眼,刘爷要收我当义子,他怕我会威胁到他的位子——”

胡宁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是义子,还能威胁到他?”

周南生的神色平静,“如果刘卫东是刘爷的亲生儿子,他当然不用担心,可惜,他只是刘爷以前一个老部下的孩子,当年那个老部下为救刘爷死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孩子,刘爷就把这个孩子抱来自己养了——这件事,外人不知道,但刘家的老人都清楚,刘卫东自己也知道,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除掉一切对他有威胁的人——”

胡宁军很长时间没说话,半晌,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南生,“我没有想到你离开部队后会走上这条路。”

周南生平静地回视,“我也以为你会一辈子都待在部队里。”

两人一时间都有人世渺茫难测之感,许久,胡宁军才开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南生的嘴角绷地平直,沉默了一下,说:“刘爷对我有恩。”说完,他不再多说一个字,站起来,拿起衣服,迅速扣上扣子,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手,又顿住了,抿了抿唇,说:“这些事情,你别告诉他。”

不待胡宁军回答,他已经拉开门走出去,穿过小客厅,打开外面的门,然后,他的身子不动了——

门外面,谢暄原本还算温和的脸在看到周南生之后愈见阴沉冰冷,黑阗阗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周南生,带着危险的气息,“你要去哪里?”

这时候解释实在太苍白无力,周南生无话可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胡宁军出来看到这副情景,低下头更加不出声了——

谢暄的目光仿佛若有实质地钉在胡宁军的身上,良久,才没有波澜地开口,“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过来接我。”

胡宁军一声不响地放下餐盘,穿上外套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谢暄和周南生两个人,安静得只闻呼吸之声,周南生动了动,试图打破这难耐的沉默,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暄刚出国的那会儿,周南生也设想过有生之年两个人狭路相逢的情景,想过多种情况,或许历经世事变迁,能够互捶一拳,对于年少时那份朦胧禁忌的感情一笑而过,他们依旧是最铁最铁的兄弟,谈天说地,喝酒抽烟,讲讲彼此的际遇,心底或许有惆怅有遗憾,但都可以坦然地走自己的路了。那应该是要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也许十年,也许十八年,重逢在周塘的青石小巷。他或许已经结婚,或许有了自己的小孩,他一直喜欢小孩,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

除此以外,他其实也想过另一种可能,像是电视剧所演的那样,经年重逢之后,感情依旧热烈如火,像韩剧里所演的那样奋不顾身,全然不管世界末日流言蜚语,将整个生命都燃烧殆尽——然后他却不敢再想下去,与谢暄在周塘的日子是他心中的一个水晶花园,他不敢随意去触碰——

再后来,他便渐渐有些心灰意冷了,明白现实的遥不可及——

他总是与谢暄谈起周塘,总说要一起回去看看,好像那样他们便可以回到那个过去的梦里,回过头来想想,除却周塘,他与谢暄还有什么好说呢?周南生属于周塘,不论离开多久,流浪得多远,他的根在周塘,周进、孙兰烨、陈峰,甚至胡宁军,都属于周塘,唯独谢暄不是。他可以对它怀抱感情,可以时不时地去探望它,然而永远不可能归根于它。

可是,现在,他又见到了他,比起曾经那个沉默体弱的三儿,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英姿勃发杀生予夺的男人了——

“你吃过了吗?”谢暄走过去,端起餐盘,放到餐桌上,自己解了袖口,将袖子挽起来。他神色自然平和,仿佛刚才阴沉狠戾的人不是他一样。

周南生跟着转过来,听见谢暄说:“我还没有吃饭,你陪我一起吃一点好吗?”

周南生习惯性地将谢暄放在第一位,跟着走过去说:“有些凉了吧,我帮你热一下。”

周南生将粥倒进锅里,打开煤气灶,拿锅铲轻轻地拨弄,他感觉到谢暄的目光一寸不离他的背,动作便有些不自然,背部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心里想的怎么会是这样呢,那么多年不见,总该不是这样的风平浪静,总该有很多很多的衷肠要诉,然而事到临头,要紧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

身边传来温热的体温,谢暄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后,紧挨着他,周南生开口以掩饰自己的紧张,“热过之后,粥的味道可能不大好了——”

谢暄嗯了一声,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周南生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谢暄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面,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手掌轻轻地覆盖在那绑着绷带的腹部,额头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

周南生拿着锅铲一动不动,锅里的粥散发着浓郁香味,他的心像在烈日下暴晒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水,滋润着干涸的心田。

“三儿……”周南生的嗓音有些哑,想说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想说。

“嗯。”谢暄应了一声,好像温顺的小动物一样。

两个人就着这样的姿势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粥开始粘锅,谢暄才若无其事地放开他,走到餐桌边走下,周南生手忙脚乱地熄了火,将粥盛到碗里,谢暄一碗,他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到谢暄对面。

粥热过之后变得很稠,味道不太好,不过周南生一天没吃饭,真饿了,吃得很快,反观谢暄,慢条斯理地显出良好的教养。两个人沉默地吃完,周南生起身收拾碗筷,谢暄说:“别收拾了,明天钟点工会过来,让她收拾。”

但周南生还是把碗筷收起来放到水池里,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下周围,没话找话,“似乎没怎么变,你还住这儿?”

“那我该住哪儿?”

周南生觉察到他话里面的刺——从小到大,他总是习惯性地让着谢暄,大概因为小时候的谢暄太单薄太干净,这种潜意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你是大老板嘛,应该住在那种仆从如云的豪华别墅嘛——”虽是玩笑话,但他却想起那次在谢公馆面前的自惭形秽。

我知道最近两章有点少啦,主要是写的时候情绪酝酿不好。

我保证下一章一定是满满的,嘿嘿~

87、情敌?

周南生在小公寓里住下来,医生隔两天过来给他换药,顺便检查伤口愈合情况。他的底子好,身体恢复得很快。好几次,离开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一方面自然是谢暄根本不给他机会说出口,另一方面,也是他心底里的一丝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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