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盈盈光泽,惊心动魄地让乔惜心神动摇,当乔默已经抬起头来看他,他都没有发现,而且磨的墨也多到从砚台里溢
了出来,随后,当然他就被乔默遣出书房了,并且再也没有让他去伺候过笔墨。
那个人就是冷漠到这种程度的,很多时候,他都不会给人悔改的机会。
乔默喜欢书法,能写出各种字体来,还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记,无论什么样的字,他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他却
只把这个作为兴趣,在签署文件和给人亲笔写信的时候,专门只用一种字体,就是那种纤雅端方的字体,合乎身份,
而且也会给人留下温润柔和的印象,只是,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一点也不温润柔和,他的性子是阴沉的,让人不敢招惹
。
将手中的请柬看了又看,里面写的是请他和他哥哥展灏颉一同光临寒舍品茶赏梅。
这是去参加葬礼后的一星期后,乔惜都在想着,要是乔默不请他去,他都要找到机会自己上门拜访了。
邀请的时间是第三天的下午,展灏昕是有时间的,他最近一直在家里静养,其实少年的身体恢复很快,因为落水事件
造成的身体伤害早已康复,只是,他最近很少出门,除此便都呆在屋子里过了。
展灏颉对弟弟变得听话乖巧,不再出门顽劣闹事非常满意,对安静下来的展灏昕打心眼里疼爱非常,每日工作回来,
很多时候会邀弟弟一起谈谈话,说说事情,差不多都是展灏颉在说,展灏昕就带着柔和笑意听着,有的时候才会回应
两句,不过,这已经让展灏颉非常欣喜了,毕竟以前的弟弟哪里会有耐心听他这个哥唠叨。
每天在一起吃饭,说说话,这样联络感情的方式是不错的。
展灏颉想到父亲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也觉得终能不负对父亲的承诺。
展灏颉回家来,展灏昕就把乔府送来的请帖拿给他看了,征询他的意见。
“乔伯伯邀请我们去品茶赏花,哥,你有时间去吗?”展灏昕问道。
看了看请帖上面的时间,展灏颉就皱了一下眉,想了想道,“公司最近比较忙,大后天下午正好还有很重要的会议,
估计是不能去了。得到乔伯伯的邀请本就不容易,我居然抽不出时间来。”
展灏颉感叹了几句,便抬头笑看着展灏昕道,“小昕,你想去吗?”
展灏昕露出怀念之色,声音清亮中带着柔和,听起来就像一曲清新柔软的乐曲,让人心情舒畅,“乔园里的梅花一向
出名,多少人想去一见,求而不得,现在乔伯伯邀我们去,我当然不想拒绝了。只是,哥,你不去,只我一个人,我
只怕到时候局促之下,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
乔家的梅园在本市都拥有盛名,但能被应允去观赏的人都是真名士,或者是主人邀请的客人,乔家的规矩又颇多,晚
辈惹了长辈不高兴,也是会出现的事情。展灏颉听展灏昕这么说,想到他的顾虑,对着这个弟弟,心就更加柔软了。
展灏颉笑着拍了拍展灏昕的肩膀,对他万分宠爱,“说哪里的话,什么局促之下,做出了冒犯的事情,即使是乔家,
乔伯伯又是长辈,你去了,又能做出什么来,再说,即使你做了什么不知道的乔家忌讳的事情,他们不满意了,难道
不应该包涵着吗?想去就去吧,不要担心。”
从小就没有从亲人身上得到过太多温情,此时展灏颉的温柔宠溺的对待让展灏昕感动莫名,打心眼里把展灏昕当成哥
哥来敬佩爱戴。
虽然他早过了依靠别人的年龄,但是,别人的这种真诚的关心与爱护,还是让他内心温暖,如同浸在温泉里一般地舒
服熨帖。
“嗯。谢谢哥。”展灏昕答了一句,便又拿过那张请帖素笺欣赏起来。
展灏颉看着展灏昕带着一丝笑意的侧脸,那张脸上神情柔和,眉眼清丽,像是跳动着冬日午后的阳光般,并不炫目却
又暖到了人心底去。这张脸上,褪去了以往的桀骜不逊,剩下来的都是让人喜爱,让人怜惜的柔和与美好。
“我那天也抽得出来一些时间,我先把你送到乔府上去,然后再去公司开会,这样想必好一些。”展灏颉说道。
展灏昕正看那字看得入迷,此时便回展灏颉一个微笑,“谢谢哥!要是你没时间也不必送我,耽误了你不妥当。”
“对我客气做什么?”展灏颉看着展灏昕的笑脸有些回不过神来,心中想着原来的小昕也是这张脸,为什么那时候他
就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任何一点让人心动的特质呢。而且,那时候,也看不到现在这张脸上表现出来的美丽。
最后,只能将这一切变化归结为相由心生。
他只盼着他弟弟以后莫再受到打击再变换心性了,不然,习惯了这种温和性子的,又要去适应他的暴躁脾气,应该会
受不了吧!
第二卷 交游
第一章
从车上下来,脚踏在地上,乔惜便又一次站在了这个庭院里面。
这是乔家的主宅,巨大的U形建筑,这里住着不少人,乔家他的叔父还有另外一些人,佣人,医生,还有保镖……
而乔默并不喜欢这里,他喜欢安静,还爱风雅,在乔家主宅后面的园子里,修建着带着古风的一小片园林,梅园还在
这片园林之后,那里,是单独隔开的,以前住着乔默,还有乔惜,现在,那里只住着乔默。
乔惜望着那边的方向,担心那个人,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其实也是很孤单的吧!
乔家的赏梅会一向是一种盛会,会邀请不少人,就像别人家举办的舞会一样。这样的盛会,在乔惜还在这里的时候,
他也帮着组织过几次,都是陪些长辈说话,有些他的同辈中优秀的人物也被邀请来过,被邀请的人多是会以此为幸的
。
但是,像展灏昕这种“不肖”弟子,以前还从没有被邀请过的先例。
乔惜原来还以为这次亦是这样的盛会,并且还在心里起过一阵波澜,毕竟,乔默的独子“乔惜”才刚刚逝去,就在梅
园里举办品茶赏梅会,那样,是不是说明乔默真的其实对于这个死去的独子没有多少感情?
不过,当被佣人带着穿过前面的主宅往后园去的时候,园子里清冷的氛围便让乔惜觉得奇怪起来。
进了后园乔默的私园,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更盛。
往来只有几个脚步轻快的佣人,并没有见到别的可能受邀的客人,乔惜担心自己是不是来得过早,别的客人都还没有
到。
“为什么这么冷清呢?”乔惜向为他带路的佣人询问道。
这佣人乔惜认识,算是近身伺候乔默的老人了,只是,乔惜和他们都没有太亲近,主要是他从十岁起就被送到外面去
读书,然后就没有长时间在家里呆过了,算是一直都在学校里长大,工作之后也多住外面,回到家里只是匆匆而过,
他只像一个这里的过客而已。
家里的一花一草,一景一情,他都并不亲切,虽然不陌生,但是,总像是隔着一层东西,他并没有切切实实地抚摸到
过,只是模糊地对此有感觉。
“大少爷过世,老爷又遣了一些人到前院去了,后面就更冷清下来。”陈符答着,又回过头来看了展灏昕几眼,这个
少年身上柔和的气息淡淡的忧郁,和大少爷几分相似,估计便是如此,老爷才请了他来做客。
又看了几眼,心里便颇为感叹,世界上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明明还是一个显得稚嫩的少年,身上的气质却已经
脱了那种稚嫩,沉稳清冷起来,不免让人对他念念不忘。
听到回答,乔惜点点头,“这样啊!我其实是想问怎么没有见到其他的客人,是不是我来得太早了,要是是的话,那
就太失礼了。我对乔家的梅园向往已久,以至于太迫不及待,有些紧张,慌忙从家里过来,也没有计算好时间,居然
来早了这么多。”
面前的少年虽然说着歉意的话语,不过,语气柔和而温润,丝毫不显卑谦,只让人觉得很温柔而且如沐春风,他又还
是一个小少年,脸上表情生动,便又让人觉得乖巧。
陈符不免对他笑起来,温和道,“展小公子不用这样客气。其实今天老爷只请了你们兄弟俩,并没有请过别的客人。
令兄打电话来致歉说不能来了,那么,今天便只有你一位客人,怎么能够不显得冷清呢?”
看到展灏昕听到自己的话而露出的惊愕神采,那张漂亮的脸上,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露出不可置信,非常可爱,陈符
对这个少年更生了好感,又说道,“小公子,走吧!老爷只请了你和你兄长,说明他是真的喜欢你们,有意要结交拉
近关系,这不是好事吗?”
展灏昕压下心里的疑问和欢喜,对于单独去和那个人见面喝茶又有些忐忑,忐忑之外又生了一些迫切来。
出于礼貌,他点头谢道,“能得乔伯伯如此厚爱,的确是我和我哥的福分。谢谢你的宽慰。”
对于这个少年的礼貌,陈符摇摇头,将他带着穿过一个月洞门,进到写着“清风明月”四字的园子里去了。
乔惜知道,有些人会在背后笑话乔默的装风雅,不过,他知道,乔默是真风雅。也许,要是那个人不是乔家的当家人
,他很可能会成为书法大师,或者成为古董鉴赏家也不一定,他会过得像一个真正风雅文人一般的生活,只是不知,
那样的生活是否是他喜欢而且向往的。
不过,他对于权利的确又有一种必须握在自己手里的执着,有时候处事甚至过于阴狠而让人忌惮。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乔家的担子终究是他担了起来,而且,他将一切都做得太好。
乔惜时常会想,在他出生之前,在乔默没有继承乔家之前,乔默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他的心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冷,脾
气像现在一样怪异吗?
乔惜问过管家明叔,他回答过,那个人以前是个让人远远看到便心生仰慕不忍亵渎的人,干净明澈到不似凡俗所有…
…
明叔的话,让他常常遐想,多希望自己早生几十年,能够见到他那时候的风采。
恨生不逢时,恨生成了那人的儿子,很多时候,乔惜都是这样做想。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如此怨天尤人了,只要能够遇见他,能够接近他,他便是万分有幸。但是,要得到他,却需要
他付出一切,并去费尽心力的。毕竟,那个人是如天上明月般难以接近。
乔惜知道他这是要被带到梅园边上的水榭里去,那里是依着一个不小池塘而建的轩榭,隔着水池,对面便是梅花林,
还能看到假山,那里算是乔默最喜欢的一个地方,有空的时候会在那里喝茶待客,或者看书写字。
乔默算是一个非常能够享受生活的人,从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样子,即使是忙到没有一丝一毫时间,在工作中,也要几
乎每日泡温泉,品茶赏花之类。
乔惜跟着走在园子里,看着路边的各种梅树,梅花有些含苞,有些怒放,香气袭人,他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他并没有
去寻过死,他现在依然是乔家的大少爷乔惜,他被带着来见他的父亲,然后,看着那个人,心里甜蜜却同样煎熬。
“老爷,展家小公子来了。”陈符躬身向乔默汇报道。
斜歪在躺椅上正在看书的乔默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陈符身后的展灏昕,一个清澈沉稳又温柔的漂亮少年。
他改变了一下姿势,坐了起来,脸上居然带上了一点清淡的笑容,指了指一边放着的垫着软垫的黄花梨木椅子,声音
清冷中却含有一丝暖意,“是叫灏昕是吧!不用拘礼,随意坐!”
第二章
乔惜看着乔默有些转不开眼,他又瘦了一些的样子,脸颊白得不正常,好像比上次在墓园里看着的样子还要憔悴一些
了。乔惜不免对他万分心疼,想要就这样静静凝视他,想要上前拥抱他,但是,情况显然不允许,他收起心中的遐想
,脸上带上了礼貌微笑,躬身向乔默行了个礼,递上手中提着的小礼物,道,“谢谢乔伯伯的邀请,我和兄长都受宠
若惊,前来不知道应该带什么礼物,想到伯伯喜爱喝茶,便带了一盒碧螺春。”
展灏昕的懂礼显然让乔默满意,他亲手接过展灏昕手中的盒子,当面开了盒子,微闭着眼睛轻轻嗅了嗅里面的香味,
说道,“正是我喜欢的,没想到你这么有心。乔惜走了,其实是我这个孤家寡人太寂寞,想找人来陪着说说话,便邀
请了你们兄弟,你兄长算是年轻一辈里能力非凡干事极好的,想来他也忙得很,原来就估摸着不能来,不过,今天你
能来,我便很欣慰。”
乔惜知道乔默最喜欢碧螺春,所以特地买了顶级的过来,只希望他能够高兴。此时看到他露出满意的样子,便心里欢
喜。
不过,他坐到椅子上去后,便又是一番恭敬的话语,替兄长表示歉意道,“我哥他说非常想来看看乔家的梅花,更加
仰慕伯伯您,本来是推了别的事情都要来的,只是,会议太重要,无法推延,便只能以后再来拜访您,还望您见谅。
对于乔家大哥的事情,我们都很惋惜,还望伯伯节哀,要保重身体。”
展灏昕说着,看向乔默,十二万分地为乔默的身体担忧,甚至是疼惜,不免脸上也现出万分诚挚地忧虑和关怀之色,
“我看伯伯脸色不太好,想来都是伤心所致,人死不能复生,伯伯还是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若是什么时候需要
我了,我都是可以来的。当然,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陪着您解解闷还是可以的。转移一些注意力,心情想必能
够好一些。”
乔默是那次在墓园里看到展灏昕,为他身上同乔惜相似的气息所吸引,所以才有了邀请他来的后续,今日见到,听他
一番真挚言谈,心里便起了一丝暖意。
“难为你这么小便如此懂事。你送了碧螺春来,那今天就喝你送来的这茶。只是我最近身体懒,想要亲自沏茶给你也
是不能,只能叫外人来沏茶了。我们喝喝茶,随便说会儿话吧!”
展灏昕当然回答着说好。
陈符下去唤了一位茶博士来,也没有特别讲究,乔默说点香终会坏了梅花飘来的香味,于是,便也没有点香,就这样
泡起了茶来,算是家常的一番品尝而已。
乔惜因为乔默喜欢喝茶,也曾经对此研究过。
喝着茶,和乔默从饮茶开始谈起,又渐渐谈到种梅养花上去,还渐渐谈起了魏晋之士,以及当时的一些风俗之类。
乔默没有想到一个年轻晚辈会有这样的博文广识,而且头头是道,说话温和,全没有时下年轻人的那种急躁与急功近
利,于是,心里对他的喜欢更甚了。
乔惜还是第一次和乔默这样谈话,他甚至是满怀激动与感激之情的,他一向知道乔默是个博贯古今的人,现在才真正
体会到他在做家族事业的同时,还抽出时间来,成为了一个真正学者都不一定会有的渊博之人。原来的深深爱恋里面
不免拥有了更多的敬佩。
他终究是爱着这个人,并且已经到了迷恋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展灏昕年纪还小,声音里带着少年的清润,对着乔默,他用十二分的小心细致与温柔,就像是拉着柔和的大提琴,声
音低缓而富有节奏,他就这样讲着,乔默静静听他说,水榭边上挂着的透明帘子被微风吹得轻轻晃动,梅花香飘进来
,还有淡淡的碧螺春的香味,展灏昕的声音仿佛一曲催眠曲,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歪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乔惜将目光从茶水里抬起来,那位茶博士已经出去了,这里只剩下乔默和他,他静静看着乔默,看到他清瘦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