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伦感情。
陷入过往的忧思里,此时展灏昕脸上不免现出缅怀与沉痛来,目光深沉而忧郁。
展灏颉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打破了车里的沉寂,“小昕,你怎么了?”
已经决定要做展灏昕的乔惜转过头来朝展灏颉露出一个笑容,“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伤感罢了
。”
“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乔惜是个人才,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不幸,只能说一切自有天命,强迫不得。你也不用太
为此伤心了。”展灏颉说完,又想到展灏昕失去记忆此时便是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感到难过,虽然懂得怜悯的人会为
任何人的离去而悲,但是,看到展灏昕难过成这个样子,他还是很奇怪的,便问道,“小昕,你还记得以前的乔家少
爷吗?”
乔惜没有任何做作的成分在。他想到还是少年的时候,乔家的宴会上,他曾经带着展家兄弟在后花园里游玩过,此时
便说了出来,“记得乔家后花园里有很多梅树,曾经他带着我们玩过。”
展灏颉也想到了那时候的事情,那年他已经十六七岁,而乔惜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不过,他身上的大家风范让他已经
俨然一位从容的大人,那个时候的展灏昕更小,才六七岁,那年,他还没有被绑架,还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
想到那个时候乔惜的风采,今天却是去参加他的葬礼,展灏颉不免也流露出一丝惋惜怅然来。
车停在墓园外面,下车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在缓缓飘下雪花下来,雪下的不大,新下的雪花落到地上便立即化掉了
,只有路边光秃秃褐色的枝干上积下了些许白色。
乔惜打着伞,踏在地上,每一步都是沉重的。
突然要见到那个人了,他的心居然产生了些微退缩,走上台阶,站在那里,他顿了好一会儿,直到展灏颉催促,他才
又跟上去。
第六章
墓园里是安静的,沉重到让人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虽然有人小声的交谈声,但是,那声音也好像被这沉重的气氛给
凝住了,声音显得辽远而且迷蒙。
雪花就像是在为葬礼增加哀戚的氛围一样,一片片飘下来,将地上打湿,将墓碑打湿,细微的落地声也能够辨认出来
。
天地间阴沉沉的,万物连城一片,却不是雪花的白色,而是沉重压抑的黑。
抬头望,那雪花就像深邃的天空的眼泪,飘也飘落不尽,从近处一直延伸到天地的边缘,一直在缓缓飘落着。
甚至没有哀乐,只有雪花落在地上落在树枝上的低低的絮絮的细微声音,就这样静静的,一个人埋葬进了土地里面,
从此就消融在天地之间。
那个人做事从来都是低调的,这次的葬礼也是一样。
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乔家本家的人,还有乔惜母亲那边的几个人,交好的世家来了几个交好的友人,就这
么简简单单的几个,显得冷清又落寂的葬礼。
展灏颉带着展灏昕来得已经算晚。
乔惜走上前去的时候,他的目光淡淡从那些人脸上扫过,无论大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此时却都是一副哀戚悲伤的神
色,那里面很多是乔家和他有利益之争的隔房亲人,他一死,乔默没有别的继承人,是会从那些人或者那些人的后辈
里选继承人的,当然,乔默现在也还正处在壮年,也可以再生孩子从小培养,想到乔默还会再有孩子,乔惜胸口开始
抽痛,只好把神思转到别处……
那些人里面,他的母亲那边的人,他是没有多少亲密交往的,关系很平淡,而那些朋友,交心的也没有,都是些面子
上面的友人而已,他待人虽然诚恳,却和人总是保持着距离,他从不愿意将自己真实的样子剖开让别人看到。
向前走去,他很快看到了一位全身黑纱身姿卓约的美丽女子,她甚至没有打伞,正无声的哭泣着,用黑手巾在擦着脸
上眼泪,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显得憔悴而且哀伤。
这位女子就是唯一打过他的女子,那一巴掌打得并不重,乔惜一向认为女子都是心底柔软的,在她为他做出那么多事
情后,他依然拒绝了她的心意,而她却仅仅只给了他一巴掌而已,后来还是依然对他很好。
不自觉地,乔惜就走到她的身边去,将手中的黑伞撑在她的头上,柔声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她是一位矜持的淑女,为人温柔娴淑,又是和乔家交好的肖家的女儿,乔默有意让两人联姻,而肖蓝韵也一直对乔惜
有情,两人订婚,然后结婚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在肖蓝韵对乔惜暗示了很多次后,乔惜依然将她当作家姊一
般的对待,之后的有些行为显然伤透了肖蓝韵的心,仅仅只是被她打一巴掌,那完全是因为她太温柔了。
肖蓝韵呆呆地抬起头来,泪眼依然朦胧着,嘴里脱口而出,“小惜?”
她第一次遇到乔惜,是在她家里的花园里,因为弹奏的钢琴没有让母亲满意而挨骂,她躲在花园里隐蔽的凉亭里哭泣
,一位小男孩儿过来递给她一张手巾,声音还是稚嫩的,却已经很懂礼仪,温柔非常,“姐姐,你的手绢不够用,就
请用我的吧!”
她抬头看到他还稚嫩的脸,大眼睛,柔和的神情,仿佛只要一看到,人心就能安宁下来。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这样静静地为她撑着伞,当她好好把面前的人看清楚,才发现他并不是她的小惜,而是一个陌生
的漂亮的少年,高挑纤细的身材,过分漂亮的脸,不过,那个眉眼,却是那样的平和与温柔,就像她的小惜一样,只
要看到,就让人从身到心的宁静下来。
不过,小惜已经死了,今天就是他的葬礼。这个人再相似也不是的。
想到这个,肖蓝韵更加悲伤起来,情难自抑,手帕全都沾湿了,眼泪依然停不下来。
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然后还有温柔的话语,“哭多了伤身,不要太难过,毕竟死去的便已逝去,而活着的,却依然
要好好活着,而且应当更加珍重。”
肖蓝韵心里悲伤,却无法反驳他的话,默默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就如第一次见到乔惜时候那样。
揩干了泪水,又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伞,她有些愣神,这个少年让她陷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好像她的那个小惜还在…
…
然后看着他走上前去,一个和他几分相似的挺拔男子过去给他撑了伞,两人前去墓前拜祭。
乔惜看着那个写着“爱子乔惜”字迹的墓碑,里面埋着的人就像是另外的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而他在为这个人的
逝去悲伤难过。
目光从墓碑上转过,然后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一身黑衣的那个人,一个高大的黑衣保镖正给他撑着伞,他低垂着头,只
看到他苍白而憔悴的脸色,略微尖细的小巧下巴。他的过分秀气而白皙的脸会更给柔弱的印象,但每个知道他的人,
都不会把他和柔弱想到一块去,他是个真正的强者,而且,乔惜从没有见过他脆弱或者心软的样子,他从来都是冷漠
的,冷漠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那个人是很少低头的,他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但是目光深沉坚定,甚至里面透着残忍的冰冷,他用那双眼睛扫过世
间的一切事物,却好像从没有在任何东西上留恋过,甚至是他喜欢的梅花,他也是这样,虽然喜欢花时间精力在上面
,极其用心的侍弄,却并没有见他投入了多少感情。
他以前有一株特别钟爱的梅花,却因为那梅树上面的一个枝桠将乔惜的脸划伤了一条痕迹,那株树就被毫不留情地移
走送人了。
那是乔惜回忆起来最为感动的一件事,不过,后来却并不因此欣喜,因为从那件事情过后,那个人又硬是安排了他出
国留学,从此两人大半年才能见到面,而他一向不懂得违背那人的意愿,只能顺从地远渡重洋去求学。
对着自己的墓碑鞠躬,乔惜并没有觉得任何怪异之处,他甚至已经有种非常深刻的感觉,那里面的那个并不是自己,
那是另外一个人,而他自己,已经作为另一个人重生。
他为世间的一切逝去感到悲伤惋惜,现在,却为自己依然活着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珍惜,就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
,他现在并不想逝去了,他想要好好活着。
两兄弟鞠躬祭拜完毕,展灏颉走到边上乔默面前去,乔惜却没有太上前,他并不习惯和那人太过接近,因为他从来都
是要离那个人远远的,曾经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那个人的手,他便被冷漠地对待了好几天,那个人是沉默的,不用语
言,却能够让所有人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从此,乔惜便很注意在他面前的距离,从不敢逾矩,生怕又被冷漠地对
待。
“乔伯伯,请节哀!”展灏颉面色哀戚向乔默说道。
乔默抬起头来,虽然脸色苍白憔悴,眼神也带着浓重哀伤,甚至整个身体都透着一股悲哀和孱弱,不过,他的神情却
是不容任何人亵渎与嘲讽的坚毅与威严,他从来都是不容人冒犯的,即使唯一一个儿子不幸逝去,也轮不到别人来嘲
讽他。
“嗯,难得你有心过来,以后有时间多来我家里坐坐。”乔默声音淡淡的,向展灏颉点了点头。
乔惜就这样站在展灏颉身后,一动不动,默默地望着乔默,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让他心动的,以至于他将他每次
见到这人的情景都深深刻入自己的心底,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可以拿出来回味,一遍一遍地回想,支持他在那无望到
绝望的爱情里活下去。
也许是乔惜的目光太过露骨了,这种小辈乔默一般是不过问的,此时也不由询问了一句,“这位是?”
展灏颉赶紧将自己的弟弟让到身边来,对乔默恭敬介绍道,“这是家弟灏昕,听说了乔惜的不幸,一定要过来祭拜一
下,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乔默知道一些展家小儿子展灏昕的事情,当年的绑架案闹得够大,后来这个孩子实在不肖,在现在这一辈胡作非为的
不肖弟子里都能数一数二,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却是一个漂亮干净而且安静的孩子,那种清淡又温柔的气质是从骨子
里发出来的,让人见到就生好感,并不是来参加一个葬礼就能装出来的模样。
这让乔默觉得些微奇怪,难道别人的传言都是误传。
而且,这小孩儿身上的气息让他那样熟悉,甚至让他因为乔惜的死去而仿佛已经停止跳动的冰冷心脏也跳动起来了。
他望着展灏昕好一阵没有转眼。
乔惜却不敢和乔默对视,只能把目光避开了。
后来,听乔默说道,“这孩子很不错,让人喜欢,以后定有出息。”
乔惜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评价自己“不错”“让人喜欢”“有出息”,他多少年一直期盼的话呀,却是以别人的身份得
到的。
“谢谢世伯夸奖,灏昕以前不肖,今后望不负世伯的评价。”乔惜低头恭敬回了一句,就像他无数次恭敬回这个人的
每一句话一样。
从墓园里出来,雪花下得更大了,展灏颉总觉得自己的弟弟不对劲。
看到他孤单得甚至显得太过单薄的身影,他的心里一阵悸动,不由自主过去伸手将他揽到自己身边来,一把伞下撑着
两个人。
这次展灏昕没有避开他,而是淡淡回了一句,“谢谢你!哥!”
“没什么可谢的,我是你哥,也便是你的依靠。”展灏颉望着远方迷蒙在雪花里淡淡生烟的光秃秃树枝,心里对身边
的人一阵强烈的保护欲。
第七章
乔惜原以为自己在如此的反复纠结与深思反侧之后,甚至经历了生死的巨大转折,他在见到那个人之后,至少是会变
得激动一些,或者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没想到,令他悲哀的是,他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甚至可说是心理上的巨大历程,他站在那个人面前,却因为早已经
形成的习惯与身体本能,而依然保持了以前在那人面前的那种平淡与不惊。
只要站在那人面前,他的一切仿佛都已经形成了定式,即使想改掉,也改变不了了一样。
这是他的幸运,亦是他的悲哀,最可怜的幸运,最深重的悲哀。
在那个人面前,即使他的心里是想要如同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地去亲近他接近他,行动上却依然保守地每次站立都会距
离他三步之遥,吃饭时也要坐在他下手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坐着交谈从来不会和他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他会坐在
别的地方,他心里甚至是饥渴着和他的任何形式的接触,却依然要用一切力量来克制自己保持距离;
他有那么多话想要和他说,即使是随便谈谈天气,谈谈个人对养花对茶艺的理解……他却每次都只能恭敬地在他面前
一问一答,甚至不敢轻易问候出口对方的身体;
他是怯懦的,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在一不小心的时候,就暴露了自己的那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像个猛兽一样地不断撞
击他的心口想要突破出来的见不得光的不伦爱情。
他只好让自己披上恭敬,披上冷淡的外衣,然后,在远处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在心里一遍遍描绘他的形象身姿。
他还要嫉妒,嫉妒那些出现在那个人身边,可以和他有肌肤之亲的人。
心里是那么嫉妒,甚至对那些人是带着憎恨的,可他却依然要装出一副有礼的样子来……
十几年的压抑,乔惜时常觉得自己就要失控,身体里一直埋藏着的那个恐怖的怪兽就要破壳而出,那个怪兽就要做出
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来打破平衡,来让那个人明白他的那可怖的爱恋,然后,那一定会毁了一切的,毁了他一直以
来在那个人心里的形象,毁了也许那个人对他的那一点点温情,还会毁了两人的名声,他自己的名声他不在意,可是
,那个人的名声,他怎么能够不在意。
这让乔惜不得不感到害怕,不得不怯懦。
也许,那时候,他那样对自己毫不留情,跳入冰冷的湖水里,沉入湖底,不给自己任何生路。也是想要扼杀他心里的
那个渐渐不能控制的怪兽吧!
乔惜觉得自己可悲,可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他觉得自己的爱情卑微,但是,他不觉得它低贱,他那样用仰望明月一般的心情仰望着那个人。
那样的爱情,他痛苦着,却毫不后悔。
一日,在家里看书冥想,展灏昕收到乔府送来的精致请帖,心里有些惊讶,但是,却并不心慌意乱。
他看着素色带着淡雅花纹印着乔府徽章的纸笺,上面端方纤雅的黑色钢笔字迹,那是那个人的字迹,他的字秀美地好
似女子的笔迹,一直以来让乔惜珍爱不已,他甚至还傻乎乎收集过他签的文件里的签名,这种签名他有一大攒,被他
珍惜又隐秘地锁在保险柜里,他甚至还模拟那个人的笔记,然后在心底深处悲哀地甜蜜着。
不过,他的这种行为不会让人想到那是一个拥有深爱之心的人对暗恋对象表达的思念,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是一个孩
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只会让人想到那是他为了冒签文件所做的工作而已……
这些珍惜又隐秘甜蜜的行为最终让那个人对他的戒心更重了,他是自食其果。
其实,乔惜是知道的,那个人素爱书法,无论是毛笔还是硬笔,有空的时候时常练习,他还喜欢收集各种古墨和各种
钢笔。
乔默写毛笔字的时候,乔惜曾在他身边伺候磨过几次墨,但是,也仅仅是寥寥几次而已。
有一次,他磨着磨着就看着乔默拿笔的手入了迷,握着狼毫的手指纤长劲瘦,形状优美,好若凝脂,白皙到在光下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