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这种骇人听闻的恶行,但它确实发生了,那是一片的血雨腥风。
白敬天于是召集各门派的首领商议,誓要将这群恶徒消灭替天行道,等他们浩浩荡荡将神威镖局团团围住,明基那一群人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个一干二净。
莫一就是这时被严晓灵派去帮助白敬天追踪明基的,那一大群的人马,却丝毫没有留下能暴露他们行踪的线索,所有人都觉得实在难以置信。莫一跟着白敬天寻找了近一个月,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弗英一听是与明基有关,立马变了个脸色,他是知道明基的,那个人不但武功卓绝,心狠手辣,还异常的机智狡猾,作为伙伴,他很担心莫一遇到那样的对手是否会有胜算。
千万小心,他一再强调。
与刚才的洒脱完全不同的严肃认真,让莫一分不清他是偏向于忌惮明基还是关心自己,他淡淡笑着不做声,弗英看他不甚在乎的样子,心里非常不满,一肘子擂在他的肩上,逼着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话记在心里。莫一看他露在外面的脖子,要求看看他肩上的伤口。弗英一扯衣服,将那块地方扒给他看,不过疤痕已经淡了,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
一般来说,细小的伤口容易愈合,时间一长疤痕也会很淡以致消失,但像这种牙齿的咬痕,要消除却是很难的,莫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触感与别处无异,让他感到有些神奇。
弗英自己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有些怀疑,莫一只好扒开自己上身的衣服,将身上的伤痕露给他看。一看他身上大大小小不下七八处的伤,弗英忍不住发出羡慕的惊叹声。
“这是你的骄傲……”弗英低声说道,顺着他胸前最长的一条疤痕一路抚摸下来,莫一不自觉的绷紧了肌肉,感觉到些微的凉意。就像,夏天扒在树枝上的空蝉,用枝苗轻轻一挑,落在脸上,砸出轻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响声,再它滚落下去的时候,被曾经停留在空壳里的热闹灵魂,带起一连的悸动和不舍。
“哥哥!”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弗英眼神一荡,抬头看到摇曳着走近的初夏。一个月不到,那姑娘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初夏扑到弗英怀里,陶醉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看到正在拉上衣服的莫一,她惊叫道:“叔叔,你怎么受伤了?”
叔叔?弗英有些愣,怎么觉得别扭,他拉开初夏,更正道:“好姑娘,可不能叫叔叔,以后改叫大哥。”
初夏眨巴着忽闪的大眼睛,问为什么,弗英说:“差辈了,这样不把我叫矮了一辈了嘛!”
莫一忍不住笑了,这个家伙,总不那么正经,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虽然看上去老了点,实际也确实有点老,但跟我也差不太大,我叫哥你也就要跟我叫哥,不过他的年纪还真可以做你叔叔了唉……”
就在弗英谆谆不悔地教训初夏,顺带给自己也温故解惑的时候,严晓灵派人来叫莫一,说是调查白敬天的话,有回音了。
被派去青城和雪山两地的于为实和孙故都回来了,各自都拿着两派掌门的回函,严晓灵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完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丁六轻声问:“小姐?”
严晓灵抬起头,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将两封信递给他看,丁六看完,说:“雪山派回信的是朱竲,他说朱韶华不在雪山,关于三十年前的事,他曾经听他父亲说过一些,也是不太清楚。白秀湖出事以后,朱韶华有段时间也是坐卧不安,前几天他收到一封家信后就匆匆的走了,临走前他还说,要是有严庄来的消息,就立刻通知他。至于李青原,他说李青峰现在正在闭关,前段时间他生了场病,之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其它的没说什么。”
柏旸问:“没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说那件事,他最后只写了一句话: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柏旸不解,看了看身边的孙故,孙故也是一脸茫然,莫一则若有所思,他问道:“关于那个李御风,他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于为实点点头,“那家伙六年前还是李青峰的弟子,很有天赋,人也狂妄,很得李青峰的器重,后来因为一些小事,与李青峰产生嫌隙,一怒之下就叛逃了,李青峰找了他很久也没找到,这也是听他做了那样的恶事才会一病不起。”
只是个叛徒,再怎么钟爱,这么多年了,也该淡忘了,这李青峰倒是个重情的人,莫一心想,他又问:“左倾崖还没有回来?”
欧阳摇摇头,道:“没有,利州的生意被德水的帮派断了,五哥去交涉,应该快解决了。九哥在同官,也没有回来。”
“既然他们都没回来,不如让他们跑趟唐门。”柏旸说,严晓灵明白了他的意思,赞同道:“对,白大伯说当年唐门帮了很大的忙,这里面的事恐怕还是他们知道得更多,等李定茫的事情解决了,让他去利州和左倾崖汇合,然后去趟唐门,或许会有所收获。”
第十一章:道别
听说弗英外出终于回来了,刚完成任务回来孙奇飞与欧阳一合计,决定晚上带弗英下山喝酒,柏旸虽不情愿,但架不住他俩的软磨硬泡,也一同前往了。
莫一则被派去叫孙故和于为实,然后与他们在小尖居会合。
柏旸三人到了小尖居,刚好见初夏则焦急得不停拍门呼喊。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弗英下午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一开始倒挺高兴,看完后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吓人,之后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没有动静。
孙奇飞和柏旸轮着上前叫门,果然里面什么声都没有。莫一和孙故到的时候,柏旸甚至已经抬脚准备破门了。
初夏担心不已,话语里已带上哭音。莫一上前将她推至一边,宽慰了两句,然后叩门,道:“开门。”
屋里还是悄然寂静,莫一正带再敲,这时门却开了,弗英见屋外聚集了一票人,似乎吃了一惊,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么热闹啊,何事?”
不待莫一回答,孙奇飞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可算出来了,总不是在屋里藏了什么人吧?我们叫了好一会呢。那什么,晚上下山去吃酒,怎样?”
弗英原本就崇敬孙奇飞,听他一说怎会不答应,但看到一旁表情冷淡的柏旸,又明显的有些退缩,孙奇飞赶紧乘机揽住他的肩膀,道:“这就走吧,难得凑到一块了。”
这样以来,弗英也不好推脱了,跟着他们下山去了。
山下的小城到了晚上,非但不安静,反而格外的热闹。几人到了一家酒楼,掌柜立马迎了出来,将几人引进了楼上一个幽雅的厢房里。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男人好吃肉,上的菜不是猪肉牛肉就是羊肉,酒都是上好的花雕,他们也不用酒杯,用的都是宽口瓷碗,一到就满满的一碗。
孙奇飞见一切就绪了,端起酒碗,清了一声嗓子,说道:“这一年多大家都一直东奔西跑的,很久没聚齐这么多人了,难得咱们又多了一个兄弟,趁这机会,必须得热闹一下,来,喝酒!”言毕,当头干掉一碗,弗英看的有些咋舌,但也不示弱,仰头便喝干了自己手上的。
众人对相互的间的酒量都知根知底,唯独没见过弗英的,见他喝酒干脆眉都不皱,忍不住喝起彩来。
弗英一抹嘴,坐下来开始吃肉,这家酒楼的菜都很入味,咸淡正合适,弗英吃的好不快活。众人这时也都齐齐开张,酒肉齐上,气氛热烈。
坐在弗英对面的柏旸,抬眼看看了弗英,见他吃的快,脸也有些红,不禁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弗英对柏旸总有几分忌惮,这时听他的话,又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这才放慢了速度。这时孙奇飞断了一碗酒过来,说是要先敬弗英。弗英哪会不应,连忙倒了酒合着嘴里没嚼烂的肉块一起吞下,结果噎的只咳嗽,一旁的莫一,赶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这一番下来,只见弗英的脸已经涨的像猪血一样了。众人见他的狼狈模样,都不禁大笑起来,弗英淡定的擦了擦嘴,摆正了姿势又吃了起来。
柏旸连连皱眉,想说话又咽了回去。孙奇飞敬过了莫一,又来找他拼酒,柏旸这才将注意从对面移开。孙奇飞极能煽动气氛,越往后气氛越喧嚣,众人的情绪都被他带动,柏旸也玩的很开心,他平常虽然不苟言笑,但真正到了玩闹的时候,也绝对能放的开。
欧阳年龄最小,在酒桌上自然也不若他们来的熟稔,结果让柏旸赢了好几个回合,柏旸对他一顿打击好笑,转头看弗英,却见他摇摇晃晃的出门去了。柏旸皱了皱眉,跟着一起出去了,看弗英那样子,怎么也放心不下。
莫一刚输了一把从战局里逃脱出来,却见少了两人,于是也寻了出来,在酒楼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于是便往山上走去,到了半山腰,果真听见路边有动静,走近点看去,真是弗英和柏旸。只见弗英跪倒在一颗树前,额头抵着树干,喉咙里不停的咕噜着干呕着,似乎已将吃下的动都吐了出来,连酸水也呕干净了。柏旸则蹲在他身边,手在他后背上下扶动,想帮他减轻些痛苦。
原来弗英酒量实在浅,但见桌上其他人爽快的模样,谁会在乎自己是不是不胜酒力,只往高兴了喝,这时酒劲上头,却是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莫一在据他们几丈远的地方,眼见着柏旸将吐的一塌糊涂的弗英扶起,架在肩上往山上去了,也就回去继续酒宴了。他知道弗英一直都想与柏旸修好,又总是放不下面子,拖拖拉拉到现在,两个人见了面还跟仇人一样,有这样独处的机会,能够有些改善也说不定。
虽然怎么也放心不下,莫一摇摇头,叹了口气。
一路骂骂咧咧地把弗英拖回去,柏旸的好心全都被消磨尽了,这人不光不能喝酒,酒品也实在烂到家了,又哭又笑还闹,折腾了半天都不歇,柏旸恨不得还像上次一样直接把他敲晕了算了。
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床上躺下,柏旸自己都不禁佩服自己起来,看着还一直哼哼个不停的弗英,他一把捏住他的脸,威胁道:“你再敢下来,就把你的腿给剁了,听到没有?”
“没……听到!”弗英一点面子也不给,打掉他的手,起身要下床,柏旸火大了,一个用力将人推倒,弗英被摔得厉害,抱着头不断吸气。
看他似乎没什么力气,柏旸也不怕他再搞出什么名堂,把被子给他裹紧,转身准备出去,一眼瞥见了枕头下露出来一个东西,抽出来一看,是封信。
看完信,又看了看人事不省的弗英,柏旸脸上又多了份鄙夷,他拍了拍弗英的脸,道:“说你没用,你还真是个孬包,多大点事,不就被骂了一顿吗?还寻死觅活起来了,恶心不恶心啊?”
弗英眼皮子动了动,撑开一丝缝隙看着柏旸,嘴里嘟囔了一声,柏旸没听清,问他说什么,再凑近去听,弗英又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柏旸抬起头,恼怒地瞪着他,却见他脸上迷蒙的样子,不像是故意耍弄自己,于是告诉自己,欺负这个醉鬼实在有损威名。弗英看他脸色变了又变,呵呵笑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很快就睡死过起了。
听他这么一声诡异的笑,柏旸心里反而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又理不出个头绪,他死死盯着弗英的睡脸,心想:你果然是个祸害!
刚醒来的弗英脾气总是很暴躁,而宿醉更加剧了他的烦躁。叫了几声初夏,不见有人来,他抓起床头的物件砸到门上,终于把迎春叫来了。
吃了些热食,闭目又躺了一会,终于舒服了一些,见迎春还蹲在地上收拾着,弗英道:“小心那些尖角,容易扎手……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与弗英相处这么久,迎春岂不知道他的脾性,回头笑道:“少爷太客气啦,这是我应该做的嘛!”
弗英艰难地扯了下嘴皮,又问:“比起你以前的主人怀沙,我一定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吧?”
迎春却说:“怀沙少爷很严厉的,我经常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来,现在想想还挺害怕的。顾少爷你是最好伺候得呢,也没用把我当下人对待,我可想你一直住在这里啊!”
看到她甜甜的笑容,一张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可爱,弗英的头疼仿佛轻了不少,脸色也缓和了一些。问起她有没有看到初夏,迎春道,一早就没看到她,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想必又是去找欧阳玩了。
弗英皱了皱眉,也没多问,起床去找严晓灵,在大道厅门口正好遇到柏旸和孙奇飞飞几人。
“兄弟,好点没有?”孙奇飞一见弗英,立刻上前勾住他的脖子问道。弗英道:“好多了,睡一觉又是活龙一条,不必担心!”
欧阳见他脸色,也道:“听莫大说你醉的厉害,上午都没有醒来,我们就没去打扰你,你这点酒量,以后还是少喝点吧,伤身体的!”
弗英摸摸欧阳的头,道:“是,兄弟教训的是,哥哥这便记下了。”
欧阳正要回嘴,只听一旁的柏旸不冷不热的说:“哼!自己有多少斤两也不掂量掂量,喝死了活该!”弗英挑了下嘴角,在欧阳耳边说:“你长大了以后可别像那样,美人脸,蛇蝎心,可怕!”
哪知道这话让柏旸听了个完整,他平生最恨人评论他的长相,听弗英这样一说,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弗英这才想起自己犯了忌,尴尬的笑了笑,柏旸忍了又忍,总算将火气压了下去。弗英说:“我又嘴欠了,昨天多亏你了,还没说谢谢,刚才的事你别介意。”不等柏旸回答,又对孙奇飞和欧阳道:“我跟严小姐有事说,先进去了,你们忙你们的吧!”说完挥手就走了。
莫一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弗英进了大道厅,也跟了上去。柏旸则一下就想起那封信,原本也想一起去看看,但看莫一走得更快,皱了皱眉,跟孙奇飞一起走了。
第十二章:出走
弗英见到严晓灵,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说给她听了,严晓灵吃惊不小,连忙问起原因。弗英道:“我出门的时间很长了,师父惦记我,着急让我回去。所以,多谢严小姐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弗英再不能帮上忙了。”
“等等!”严晓灵见弗英转身就要走,连忙叫住他,“你说过要帮我找到父亲的,难道说过的话就可以不作数吗?我原本听你的话就信了你!”
弗英撇了撇嘴,道:“柏旸早就说过,我其实并不知道高玄的下落,他是对的,我甚至都没正眼见过他,之所以答应跟你们一起,只是为了躲避明基的追杀。对不起,利用了你们,现在我该走了,请你原谅。”
“即便是不知道,你也见过他,只要是见过他的,都能帮我找他,你不能走,拜托你留下好吗?”
“见过他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严庄人多势众,根本不缺我这一个。”弗英态度坚决,转身朝门口走去。
“站住!”严晓灵见劝阻无效,言语间已带上了硬气,她对莫一使了个眼色,莫一马上心领神会,身子一侧拦在了弗英面前,丁六则悄无声息的堵在弗英身后。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能走。不说你已经答应了我,这件事牵扯重大,也许就是关系整个武林的事,你一走,说不定哪天就波及到你跟你师父,你以为你们能够应付吗?”
“可惜我师父根本就是方外之人,没人能找到我们。”说完,弗英对莫一仰了一下头,“让开!”
莫一不为所动,只到弗英走到了跟前,大手一伸,就要去抓他。弗英早料到他的动作,身体一偏,隔开他的手臂闪了开去,一边脚下生风,拔地向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