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前传、第一卷——lyrelion
lyrelion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关灯
护眼

娄贝不由想起临行前,母亲求得一卦,乃言前途迷雾,难以凶吉,故此母亲不允他出门。万幸父亲不信这些,故此才

得离家应考。思及此不免有些心神烦闷,这就轻抚茶杯上青花细纹笑道:“方才于船头闻得道长半阙之词,不知下阕

为何?”

那道长轻轻一笑,举目见一侧案头放着笔墨纸砚等物,这便起身道:“且借贵一用。”

娄贝跟过去:“道长请便。”

那道士举笔沾墨,挥毫而就。

娄贝举起那纸轻道:“云遮雾绕,小楼东风,一树梨花,落白纷纷如雪,耳侧清风舞影从。遒劲矫健舞如龙。如今陌

头复往雷声隆。无人送。山重重、江渚白头暮色浓。已成空。长生不老何用。叹柳残春破,问谁人生死与共……”不

由皱眉。

那道士凝神观他面色:“不知娄公子以为这一阕洞仙歌如何?”

娄贝淡淡一笑:“曲辞精妙……只是,莫不是凄惨了些?”

“何以见得?”那道士微微侧首。

“上半阙乃是少年轻狂挥斥方遒,可下阕却道孤苦无依,岂不可叹?”

“娄公子以为可写实?”

“虽说不尽如此,但有人如是。”

道士闻言朗笑:“娄公子尚能分出有人无人,定然是机缘如此。也罢……”说着便自袖中拿出一张黄符来,“公子今

夜歇息时,万望将此符贴于床头,可保整夜无恙,切记切记。”

娄贝本就不信这些,但见道士一片赤诚,这就谢过叫万安收下了。

那道士淡淡一笑转身行到船舱外:“娄公子,后会有期。”

娄贝一愣,却见那道士一点船头迎风而起,轻飘飘便上了岸去。待他追出舱来,那道士已上得岸去,此刻正颔首一躬

,朗声道:“公子万福,无量寿福。”这便转身入得林去。

娄贝不觉恍惚,耳侧却又隐隐听见那阙洞仙歌:“……长生不老何用……叹柳残春破……问谁人生死与共……”

万安跟了出来连连乍舌:“这道长也太神了,竟就这么上岸了……”

“这位道长是月前才来这儿的。”船夫摇着桨接过口去,“之前附近楼釜山上的猎户们也不晓得是生了甚么怪病,人

人面如土色,上吐下泻。看甚么大夫都没用,吃甚么汤药也无效。多亏了这道长,他当真是道行高深,只说是猎户上

山时惹恼了山神,神灵降灾,这才有此一劫。咱们上山一看,原是那小山神庙年久失修,猎户雨夜不查,将倒闭的板

木引火取暖。那道长送神祝祷,又妙手施药,这才保上下安宁。”

娄贝望着林间松竹摇曳,不觉道:“也不见得是神灵降灾,说不定是疫病呢?那道长精通医术,也不算甚么。”

娄贝本是无心之语,谁知那船夫却一扔船桨,瞪起眼睛叉了腰道:“这位公子说的就不对了。山上的猎户都说道长施

法之后,当夜便梦见一白须老者与他们说,此番看在帝君面上,且罢了。”

“甚么帝君?”娄贝不觉好笑。

那船夫一摆手:“谁知道?我们都说这位道长是天神转世,你看他面相,岂不是大富大贵的?”

大富大贵倒是不懂,但那眉眼清朗风华,隐隐威仪之态不可小觑,这倒是寻常道士身上不见的了。因此颔首:“这位

道长,确有过人之处。”

那船夫这才回嗔作喜,拿起船桨便又摇奖。

娄贝见一小小船夫都如此回护那道士,不觉好笑。却又无端想起那道士耳垂上一点红痣,不觉微微发愣。

“公子公子?”万安推推他,娄贝方回过神来。万安道,“公子,离投宿之地还有半日水路,何不入舱歇歇?”

“歇就不必了,我还是温书吧。”娄贝回去坐下,却又见案头那一阙洞仙歌,盯着上头儿那字,分明婉雅秀逸,细细

看下来,却又是外柔内刚,沉厚安详,不觉看得呆了。

“公子,这个如何处置?”万安唤了一声。

“甚么?”娄贝眨眨眼睛,看他手中捏着那一道黄符。

“扔了吧。”娄贝摆摆手,“我从来不信这些甚么妖怪魂魄的,人死则身腐,魂无所依,何能独存?再说甚么妖精的

,也没见过,谁信?”

“可那道长看起来……不像骗人啊。”万安有些为难。

娄贝嗤之以鼻:“也不过就是懂点儿医术罢了,本该悬壶济世,何必装神弄鬼?”

万安一扯嘴角:“公子……”

娄贝叹口气:“罢了罢了,你要信他的,那就收着吧。横竖贴你床头去,别给我看见,烦心。”

万安嘻嘻一笑:“那就多谢公子赏了。”说着搓搓胳膊,“我倒是觉得这地方阴惨惨的,冷的慌。”

“那是在江面上风大。”娄贝便又低头看书了。

万安见他看书便也不言语,只口中嘟囔,“公子这是怎么了,那道长也没招惹你啊……”

娄贝一听哭笑不得,也懒得说他。低头看书,却又见着那字,方想起竟然不知这位道士如何称呼。本欲唤船家来问,

却又一笑,这就作罢。

小船顺水而过,林间风起摇曳,松竹沙沙作响,倒真是有些凉意了。

第二章

待日暮时分,还未转出曲江去。船夫将船停在渡头,指点他们登岸上山,于半山可循得宿处。万安背了书箱行李等杂

物,跟着娄贝上山。

行行复复,只见满山竹林摇曳,苍翠生情。夕阳半点金黄,回望一江粼粼波光。

到了半山,果见一小小道观,万安上前言说因由,求宿一晚。知客问过观主便引他们进去,安排在后院一所茅屋住下

娄贝身在高门大户,此番见屋内简陋本也不悦,但可喜整洁,也就住下了。

用过饭,天色正日暮,掌灯稍嫌早,不点便又暗。万安自在里头儿整理床铺,娄贝随手捏了本集子坐在门口望着天上

。听着里头儿万安慢慢悠悠悉悉索索的,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今日见的那个道士来。

此人言谈风流洒脱,行事自有取舍。虽说是今日初见,倒觉着他甚是面善……莫非曾在何处见过?但细细想来却又想

不出个中因由。

而且,他耳中那一点红痣……不知为何就是于脑中挥之不去。举目却见眼前竹林中一人道袍飘飘,一头黑发竖于顶心

。娄贝不觉立起身来,张口唤了一声“道长”。

那人回过身来,却是天色暗沉看不清面色,隐隐约约像,但却不知是不是。似乎笑了一下,又像在说甚么,却又听不

清。

娄贝不觉往前行了一步,正想叫他大声些,却叫人一把拉住。这就唬了一跳,手中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原是万安打屋内出来,见自家公子喃喃低语往前要走。生怕他不看脚下台阶摔了,这才唤他一声伸手来拉。谁想娄贝

一脸惊讶,连手上书都掉了。万安这就纳闷,上前捡了推推娄贝:“公子看甚么呢?”

娄贝不觉一呆,再举目望时却又无人了。看着竹林婆娑,便想大约是一时眼花,或是将道观中哪个道士看错之故。这

就咳嗽一声:“你不是在屋内收拾,怎么到这儿了?”

万安一摊手:“都收拾妥当了。”便又转转眼珠子,“公子啊,那帝君道长的符,你当真不要么?”

娄贝不知为何只觉得面上一烫:“甚么符咒,你要就拿去。分明是个牛鼻子道士,甚么帝君,也不怕神仙下来拿雷劈

你!”

万安哈哈一笑:“公子不是不信么?那又怎会有神仙听您的打雷劈我?”这就笑嘻嘻进去,将那黄符贴在外间自个儿

睡的床头了。

娄贝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贴上去,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十二万分慎重的样儿不觉笑了。也就回屋,看过一阵子书,见

着月过中天,方由万安伺候着上塌安睡。

是夜却难以成眠,辗转反侧不可安睡。本想叫万安倒茶,但他睡在外间,唤了几声不见应,约莫是睡迷糊了。娄贝也

懒得起身,这就翻过身去,也不知为何浑身燥热难当。偶尔浅眠,恍惚又见白天那道士于眼前一晃而过,这就猛地醒

来。

睁开双眼,但见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直视着自个儿,面上带笑正伏在自个儿身上。娄贝吓得张嘴就想喊人,那人却抬手

掩住他口鼻轻笑:“你不是在想我?我来见你,你又何必惊慌?”

娄贝眨眨眼睛,倒是认出是白天那道士。但他怎会在此处?

不等他想明白,那道士早将他双手拉过头顶,面上邪气一笑:“早说过读书无用,功名粪土,不若快活一时,你说如

何?”

娄贝眨眨眼睛,一时没明白过来,但见他俯身便咬住自个儿口唇,随之一股腐浊之气冲入喉间,不由大惊色变,极力

挣扎。奈何那道士紧紧按住他,竟是挣脱不得!

那道士低笑道:“你分明想我,为何我来又拒我?”

娄贝也不知为何头晕眼花,只得由着那道士将自个儿身上衣物都除了,看着那道士头发散落在自个儿胸前,寒意顿生

。那道士仰面笑道:“害怕作甚?我且叫你快活!”

“甚,甚么快活?”娄贝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声儿都抖了。

那道士却眯眼笑了:“这天地阴阳,琴瑟相补,岂不是最快活的事儿?”

娄贝一愣,那道士伸手抚其胸前:“真是妙啊!佳人,佳人!”

娄贝万般无奈道:“佳人乃淑女,我是一介男子……”

“那又如何?”那道士一捏他胸前,“你可知,男子之间,另有妙趣……”说着一拉头发便贴面亲上来。

娄贝又羞又怒,挣扎间却猛地看见他耳上并无一点红痣,分明不是那道长!可为何如此相仿?莫非……当真是遇上甚

么妖怪幻化成人形吸人阳气的?这就想起白天那道长给他灵符一道……故此忍不住心中悲切,分明道长有意相助,自

个儿却……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假道长突见他不抵抗了,也就停下看他一眼:“怎么?”

娄贝心想,不是妖怪就是何人假冒,横竖是躲不过,索性盯住他道:“你待如何我不管,但求留下我小厮性命来,着

他回家报丧,也好叫我父母高堂安心。”

那假道长眨眨眼睛:“你倒是稀奇,旁人都是叫我饶他们一命,你却叫我饶你小厮的命?”

“都是命,母亲大人早说过我有大灾,叫我不可出门,我不听家慈之言,原也该死。但我小厮甚是无辜,若不是跟着

我,也不会遇到这些事儿……”娄贝垂下眼睛来。

那假道长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敢来讨价还价?别说是你,就是——”

有人接过口去:“就是甚么?”

榻上这俩就都愣了,娄贝探头一看,忍不住眼中一热:“道长……”

假道长哼了一声:“哪里又来一个臭道士?”

那道长环着手臂立在门口:“原来贫道是如此摸样……”

“原来是你!”那假道长索性翻身下床,斜眼看住他,“你就是最近老在这一带收了我兄弟们的臭道士?”

那道士看他一眼:“那你还做臭道士打扮?”说着挥挥手捻起道袍袖子遮了鼻子。

娄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假道长面上色变,一个转身散了法术露出一身青皮来。

道士看他一眼:“原来是个藤萝妖怪。”

那妖怪哼了一声:“瞎了你的狗眼,爷爷是竹精!”

道士哦了一声:“失敬失敬。”这就打个躬道,“不知道行几千年,贫道也好有所准备。”

竹精瞪大眼睛,似是不可思议,随即仰天长笑:“就你这样儿的也敢在本大仙面前得意?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道士呵呵一笑:“又是大仙了?不知位列仙班第几,司掌何职?”说着左手捏做剑指,右手并起三山指,踏前一步。

那竹精却回身扼住娄贝的脖子:“你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道士一摊手:“想掐死他就掐死了,何必用他来胁迫我?”

竹精眯眼一笑:“别以为我看不出!这个男人脑中便是记得你,不然我又何须变作你的模样?再者说,外头儿那个小

厮床头贴的符咒,是你给的吧?偏生这个小子不领情,不愿意用呢!”

道士拍拍手:“说得好说得好,只是他不用,与我何干?他想我,亦是他的事儿,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要收了你,

更加与他无关。”

娄贝听得这一段,心中便是又羞又愧。分明道士有意相救,他却毫不领情。那竹精却险些被道士之言气死,猛地收紧

手中:“你见死不救,还是出家人么?”

娄贝只觉得脖颈剧痛,脑中肿胀一般,喉间赫赫作响,双手不觉往前抓去。道士却毫不在意打量一眼,呵呵一笑:“

那人还没死,我怎好算是见死不救;若是该他死了,救了也没用——”话音未落,便趁着竹精分神之际,大喝一声,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分!”

娄贝只觉得浑身一震,仿佛体内有甚么猛地向外一推,那竹精啊呀呀大叫一声,捂了手便退到一侧。娄贝忙的喘过气

来,却是一点儿气力也无。

那道士微微皱眉:“果然是邪鬼作祟,只你是竹精,为何要危害世人?这道观知中,也容得下你,岂不是怪事?”

那竹精哼了一声,双手变作长形竹竿状猛地刺过去。竹精周身亦放出万道竹箭齐发,统统往道士袭去!

道士轻轻一笑,闪身而避:“如此道行,只怕还制不住贫道!”

竹精大笑,身上一晃,顿时生出无数竹枝。竹手过处,那茅屋顿时千疮百孔,竹箭配合竹手枝条渐渐将道士困到屋角

。道士足下一晃,似乎为竹枝所绊,身形受阻。这就叫尾随而至的竹手抓住按到墙上,枝条紧随而上,将他捆在当中

。道士正欲挣扎,那竹枝层层叠叠相继困住压牢,只一瞬间,眼前绿色一片,一点儿看不出道士痕迹。

那竹精目露凶光:“阻我好事,受死吧!”

孰知那竹条之中苍色光芒一闪,便听隐隐念咒之声:“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

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雨来——”

娄贝听着这咒语,不知怎的觉着很是耳熟。没等他想明白,但闻天际一阵闷雷,云聚集成块,黑沉沉天际中一道银光

闪电而过,顿时倾盆大雨如注,自那屋顶墙壁破损处落下。

竹精愣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都告诉你我是竹精了,你却叫来雨水,岂不是更令我壮大?你这道士,也不过虚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