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没说他现在就有心有肺。”东毕帝君举步往前行。
“那他干嘛听你的？”天蓬元帅又是一愣，顿了顿方才跟上来，“我说东毕帝君啊……都是人人怕你，你就没有怕的
人？”
东毕帝君猛地顿住脚步，眼色复杂看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望着前路：“谁没个怕的？不过是敢不敢罢了。”
天蓬元帅听得云里云雾，抓抓头还是不明白。没等他想明白，只觉得眼前景物一晃，自个儿横在空中这就飞速往前，
耳边听得东毕帝君幽幽道：“想来是元帅累了，且由本帝君的式神代步吧。”
“……代步就代步好了，你干嘛叫你的式神举着我啊？！”
第二十五章
常平坐在床头，久久不能发一个字。听得耳侧雷声渐弱，而外头儿隐隐重放光亮，这才咬牙坐起身来。回头便见娄贝
赤着身子趴在一边。床榻之间满是欢爱痕迹，若非那点点血渍白浊，险些以为方才是一出荒唐之戏。
常平缓缓伸手拂过娄贝脊背，那上面青紫痕迹无一处不在提醒他方才荒唐之事，但……娄贝略略动弹一下，口中嘟囔
一声，常平这便清醒过来，皱眉下得榻来。将衣裳随意披上，这便出门取水。
待得清理停当，娄贝犹在梦中。常平替他着了中衣，只听他蜷起身子口中喃喃念着“常平”二字，这就手上一顿方才
俯身替他盖好被子。立在榻前望得一阵，伸出手来欲抚他面颊，却又停在脸侧，淡淡叹口气背身出了屋子。
接引道人立在门口：“醒了？”
常平望他一眼，接引道人盯着他两只眼睛突然笑了：“是，我收留你时，你也是这个眼睛。”
常平不觉低下头来扬手轻抚眼侧，接引道人眯起眼睛：“也没甚么不好。”
“可也没甚么好。”常平垂首恭立，“东岳谢过道君教养之恩。”
“你想起更多的来了？”接引道人淡淡一笑，“你有功于长白山中，伏羲氏时封为太岁，掌天仙六籍，这太华真人的
名号可不是虚名啊。”
常平轻轻一笑：“名号甚么的，也不过是代号。只眼目下，还是唤我常平吧。”
接引道人看他一眼：“既然样貌都变了，为何还不重列仙班？”
常平哑然，拉着散下的一头长发：“师父看我这样子，能重上天庭么？”
接引道人微微一皱眉：“你没有恢复克制眼睛的法力？”
常平微微颔首：“仙家法术倒是都回来了……但感觉不太相同，与其说是仙力，不如说是妖力……”
接引道人叹口气：“与里面那个孩子有关？”
常平不觉回头望了一眼：“他……自然是有关的，但有何关系，我尚未想通。”
接引道人摇摇头：“你这样子，自也不能下地府查生死薄，只怕……”这就围着他转了一圈，“妖气大于神力，你要
当心。”
常平耸耸肩：“也只得这样儿了。”这便抿唇道，“我能觉醒到眼目下模样都是与文曲星君有关，他体内封着的那个
元神……若是不能剔除了，不仅我不能重回仙班，只怕他也有性命之虞。”
“你晓得如何做？”接引道人一眯眼。
“不知。”常平老老实实答了。
接引道人一口真气堵在胸口咳嗽一声，很是无奈道：“那你如何打算？”
“原想着先送他上京，现下……只能见机行事了。”常平垂下头来。
接引道人叹口气，上前拍拍他肩膀：“我这师父想来也帮不上甚么忙了。”
常平恭恭敬敬打个躬：“若无师父悉心教导，也无今日之常平。”
“你还是常平么？”接引道人一眯眼，这就转过身去腾起云来，“我老了，就喜欢住在原来的地儿，你有甚么，总还
是找得到我。”说罢这话便御云而去。
常平等他飞远，这才回过身来，望着房门握紧双手，罗姬……
娄贝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痛，不觉呻吟一声，才发觉喉咙干哑。颇有些疑惑这就想起身，谁知腰上一酸，竟
是痛得直不起来便又倒在榻上。而身后那处竟是麻痒疼痛，伸出手掀开衣裳一看，这就愣住。
那些长短呼吸之声，那些手指轻抚之感，那些唇舌紧缠之吻，那些上下交叠之事……猛地一下统统现于眼前，脑中嗡
的一声头皮隐隐发麻。
便是与常平……
娄贝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似是夙愿得偿，又似是心有不甘，仿佛如获至宝，却又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摇摆不定，心神
不宁难言悲喜。这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人便如活生生掰成两半一般。
“你起来了？”常平轻轻推门进来。
娄贝愣了一下突地面上滚烫：“我……”
常平行到他身边坐下：“你……伤得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娄贝觉得很是尴尬，这就别开眼去：“我，昨日……你——”
“娄……公子，你记得昨日发生甚么么？”常平心里叹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娄贝垂目，两只手紧紧捏在一处。只觉得心如擂鼓，全身血都往面上涌一般，只管抬起眼来看住常平：“我……”
常平垂目看着他手：“你可别说，不记得了。”
娄贝转开头去不敢看他：“我……其实记得一些……”
“嗯，记得甚么？”常平伸过手来慢慢扣住他的手指。
娄贝只觉得叫他拉住的手又热又痒：“我，我似是迷失心智，而后……”
常平抬起另一只手来轻抚他耳侧：“然后怎样？”
娄贝浑身一颤宛如被定住一般，由着常平的手滑过面颊停在下颚：“然后，我，我……”
“像这样亲了我么？”常平一眯眼，手指一勾托着他脸颊便吻在他唇上。
娄贝顿时呆住，连眼睛都忘了闭上。眼前是常平贴近的脸，那一双眼睛合起来，挺直的鼻梁，温热的鼻息，那轻薄的
嘴唇……
常平放开来见他愣着，忍不住就笑了：“怎么？昨儿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娄贝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来不敢言语。
常平见他脸脖子都红了，只管伸手捏着床单，这就叹口气凑近他耳边：“那娄公子可记得，你不止亲了我，还……”
“常平！”娄贝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氤氲朦胧抓紧他手，“我是不是被甚么妖怪附身了？不然我怎会心性大乱，与你
——与你做出那……”后面几个字便又说不下去。
常平心头一动，面上却淡淡的：“娄公子，论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你不责怪我么？”说着手往下，轻轻抚在他腰上。
娄贝一怔方回过神来他说甚么，这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不不不，是我……我记得是我……”这就一抿嘴唇，“
我记得恍惚中有看见你……其实和你现下样子不像，可我，就觉得是你了……我……”说了一阵才惊觉自个儿言语混
乱不堪，这就咬唇不语。
常平淡淡叹口气伸出手来搂住他：“原不是你的错儿……倒是我，若不是我好勇斗狠要杀紫束，也不会有些事儿将你
推入险境，弄到今日这田地。”
娄贝不觉靠在他怀中：“若不是送我上京，也不会有这些事儿……”
常平微微眯眼，轻抚他发梢柔声道：“那，你可记得罗姬这个名字？”
“罗姬？”娄贝有丝茫然，脑中一团飘飘渺渺的白雾，似乎就在眼前，却出不得唇边。
常平轻抚他脊背：“想不起来就算了。”
娄贝却一皱眉：“是个女子的名字吧……莫非，她与青络一样……一样同你交好？”
常平一愣，这就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娄贝面红耳赤只管瞪着他，常平笑罢了方轻抚他面颊：“你在嫉妒么？”
“谁嫉妒？”娄贝闻言大窘，这就挥开他手别过脸去，谁想却牵连到身上，这就忍不住诶呀一声。
常平轻轻唤住他肩膀：“青络是嫦娥仙子，这你已晓得，而你是文曲星君。”
“是，你是东岳帝君……”娄贝不觉搂住他手臂，“你的眼睛……便也是因此才变成现下的颜色？”
常平眼中一冷：“是，因为我都想起来了，且已恢复仙家法力。”
“哦……”娄贝低呼一声却又无限懊恼，“可我似乎……甚么都没有改变……”
常平却笑了：“你可晓得，我想起的第一件事是甚么？”
娄贝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他。常平淡淡一笑：“我想起下界之前，你还是文曲星君之日，你告诉我，月老将你我的
红线连在一起了。”
娄贝一怔，微微咧嘴说不出话来。
常平饶有趣味的望着他脸一点点红润起来，再看着他垂下眼睛不敢看自个儿，这就握紧他手：“说过的话，想不做数
么？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为你触犯天条贬下界来？”
娄贝斜斜看他一眼：“那你……”
常平举起他手轻轻一吻：“事到如今，你想告诉我反悔了么？”
“不！”娄贝冲口而出却又赧颜。
常平见他低头这就眯眼一笑：“难怪没觉醒之前，娄公子就巴不得贫道跟在身侧，还吃青络的醋。”
“谁说？分明是你主动凑上来！”娄贝慌得回了一句，却见常平转头忍笑，这就忍不住瞪他一眼收回手来，“是是是
，都是我都是我，与你无关！你回你的天上去做神仙好了！反正我现在还是凡人，我自去考我的状元，再娶个状元夫
人生个状元儿子——”
这话没说完，便叫常平吻住了。本欲挣扎，双手却又叫他牢牢拉住竟是挣脱不开的了。而唇间极尽缠绵悱恻，不觉就
放松下来，而手也不禁握住他的。
常平松开来时，便见娄贝微微喘息眼中水雾缭绕：“不管是月老的红线，还是甚么前世今生，我只晓得现下你是个入
京赶考的书生，而我，是个随时可以还俗的道士。”
娄贝一愣：“你的意思是……”
“娄贝，你想甩了我么？”常平浅浅一笑，定定看住他眼睛。
娄贝只觉得那一双眼睛望着自个儿眼中宛如望进心头一般，这就不知说甚么好，只是伸出手来紧紧搂住他，轻道：“
常平……”
“娄贝。”常平亦环住他，紧紧贴着他面颊轻抚他后背，心头却是念了一句，罗姬……
第二十六章
那日之后，娄贝只觉着心头一宽，眼角眉梢间暗有喜色。常平并不提下山之事，只是熬药替他养伤。娄贝端详他面容
，犹自觉着还在梦中。
常平见他定定望着自个儿，这就举袖拭面：“我脸上有甚么？”
娄贝不觉面红耳赤别开眼睛：“没甚么。”
常平淡淡一笑：“你若是再不喝药，这就好不了赶不上你应考了。”
娄贝闻言一怔，放下碗来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常平……我，我不想上京了。”
“嗯？”常平似是随口应了，自个儿端了碗喂他喝药。
娄贝就着他手咽下药去：“我说我不想考状元了。
常平见他喝完就替他擦擦嘴角：“为何？”
“考了状元又怎样呢？”娄贝伸出手来拉着他，“我眼下只愿和你在一起。”
“可你寒窗苦读数载……”
“且不说考不考得上，万一考上了我又如何能与你……长相厮守？”娄贝轻轻说得这几个字，便转头不敢看他了。
常平却是一怔，随即轻笑：“娄大人在意俗人目光？该娶妻生子自去便是，常平总不至因此离你而去。”
娄贝急急道：“我便是不在意的……但，怎能无缘无故叫你受委屈？”
常平哑然：“当真是我委屈么？”
娄贝叹口气环住他腰：“可真不想这伤好，宁愿与你在这罗孚山……了却一生。”
常平眼中寒光一闪，口头却是极温情：“当真？”
“自然。”娄贝抬起头来望着他，“莫非常平不愿？”
常平眼中满是柔光，伸手轻抚他面颊：“只怕你忍不了山上清苦。”
“那又如何？”娄贝抿唇一笑，“不若你也教我修仙的法子，待得道得法，便是长生不老神仙逍遥一般的日子了。”
却又一皱眉，“可惜修仙我是门外汉，你不会嫌弃我笨吧？”
常平一拉他手：“只是往常不曾修行，人人皆有慧根。”
“我也能？”娄贝不觉问出口来。
常平冲他一笑：“你试试气运丹田。”
娄贝哦了一声闭目一阵却又沮丧：“似乎无用。”
常平浅浅一笑：“且待我将法力注入你体内，你随我真气而行。”
娄贝只觉得两人相握之手一股暖暖气息涌入，随之走遍全身经脉，浑是舒坦。这就睁眼笑道：“果然有趣。”
常平只是笑的：“你且随我将这气导入丹田之中。”这就扬手一遮他眼睛，低声将导气口诀在他耳侧说了。
娄贝依言而行，只觉得体内渐渐腾起股热气来，这就喜上眉梢连连叫常平的名字。
常平扣住他脉门一探，面上露出笑来：“果然是文曲星君，学甚么都是灵秀之极。”
娄贝噗哧一声笑了，却又面有忧色：“你还是想上天重列仙班么？”
常平伸手搂住他：“若是要重回仙班，就不该与你有……儿女私情。”
娄贝将脸贴在他胸前：“我便不想成仙，宁可与你一辈子当个凡人。”
常平轻轻摸着他发髻：“那你更得努力修行，不说长生不老也要多活几年，咱们才好逍遥快活。”
娄贝忍不住面上滚烫，推开他来。常平看他双腮通红，不觉心中一动俯身吻住他唇角。两人唇齿交叠，缠绵不休。
过得好一阵常平方起身替他准备汤药与饭食，娄贝待他去后依他说的法子缓缓运行真气，只觉得那气似只小猫儿一般
在体内缓缓行过，这就忍不住面上露出笑来。
常平立在门外，听着里头儿娄贝轻轻的笑声，皱紧眉头暗自握起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