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骨折了的事——拈水笑
拈水笑  发于:201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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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垂下头:是……

他喜欢珞瑜,更嫉妒墨阳,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否认。

他只是没想过在那嫉妒的夹心饼里,还有着这样的一层渴望在中间。

顿时觉得自己的犯罪动机从精神上拔高了很多。

墨阳望着他: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

灵岩怔怔抬起头看他。

墨阳伸出手指:九年。九年,我赶走了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直到他放弃异性恋的观念,和我在一起。

灵岩不由问:他没有怪过你吗?

墨阳掏出一支烟,递给他,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根点上:怪过,但很快就释然了,他对我一直都有种不忍心,无论我对他做什么。

灵岩说:为什么?

墨阳说:因为他知道,我是真的对他好。因为他也希望,有那么一份能执子之手的感情。虽然最初无法接受执起他手的那个人是个男人,但最终也明白,如果能白头偕老的话,是什么样的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灵岩低低的说:你们俩……真的很般配。

九年,几乎是他生命迄今为止的三分之一的时间,他简直羡慕的有点绝望。

缘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他更是虔诚的不知该如何向往。

想不到,自己企图破坏的,竟是这样一段自己一直希望守护的感情。

他愈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墨阳凝视着他: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曾经有你内心的那种寂寞,因为我也明白想拥有一样东西的那种渴望——但你也应该明白……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因为这样只会让你离自己的梦,越来越远。

他靠近他,一字一字的说:别人可以看轻我们,但同性恋不能看轻自己!

灵岩猛一震颤,缓慢而沉重的点点头,眼里如沉下了一艘泰坦尼克号般的沉郁哀伤。

墨阳站起来,缓步走出去:去处理一下你的眼睛吧,我也该上班了。

灵岩却没动,眼睛里一片冰海沉浮,久久。

已经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直面自己的内心,他记不清楚了。

他以为珞瑜一定会隐瞒,他错了。

他以为墨阳一定会大发雷霆,他也错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最后竟是他一个人,傻傻坐在这里,反省着自己的人生,呼唤着自己的真爱。

窗外,梧桐滤过点点阳光,耀眼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墨阳出门,轻松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揉了揉自己的手,嘴角渗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跟我争,灵岩小学长,你还太嫩。

不怪你才怪。

不怪你就不会上去就是两记重拳。

不怪你就不会废这么大劲把你从肉体和精神上双重击败。

第二天灵岩青着眼窝肿着鼻子设宴请墨阳和珞瑜吃饭。

像一个跳了半天脱衣舞的女郎,最后拿不到小费反而要自己掏腰包买诸位大爷一个笑一样。

珞瑜不言不语,墨阳却大快朵颐。

车依然借给灵岩,让他加油保养外加帮忙交水电费。

依然是半日制的工作。

但墨阳每天按时接送珞瑜,还和灵岩约法三章,多看珞瑜一眼都不行。

并且暗地里还开始另外找工作,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做准备。

用什么接送?珞瑜问。

墨阳微笑:它,比摩托多一个轮子,安全。它,比轿车少一个轮子,经济。

它就是集经典性,普遍性,实用性三位一体的三轮车!

珞瑜带着太阳镜,翘着腿坐在三轮车上,吹着小风,喝着豆浆,吃着豆皮,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墨阳大汗淋淋,在七月的风中锻造自己男人的体魄。

男人,石膏,三轮车。

珞瑜的结论是:真他妈性感。

而院长大人的电话,也终于耐不住那颗父母心打来了。

墨阳接的时候,指尖稍微有点颤抖。

院长的声音很苍老:丑恶的海怪也比不上忘恩的儿女那样可怕。古人诚不我欺也。

墨阳愣了愣:这是哪个古人说的?

院长叹了口气:一句话暴露了你的文学修养,这是莎士比亚说的。

墨阳苦笑:好吧,是我陷入思维定势,以为英国的古人就不叫古人。其实爸,好久没听到你骂我,怪想的慌的。

院长哼一声:少来这套,再面带微笑的杀人也是杀人,笑里藏刀罪加一等。

墨阳笑:我藏的那是削皮刀,为了给你老人家削苹果用的。

院长冷冷说:你给我回来一趟,自己走不说,还把老子车开走了,你这当贼的倒是大方。

墨阳说:我……这边有事走不开。

院长说:这句话翻译成白话文,意思是不是只要我一天不答应,你就一天不回来?

墨阳笑了:爸你真是料事如神。

院长说:我料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墨阳说:爸,这话说的就不科学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寻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人都没死,你只需要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给个祝福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院长叹了口气:我是真老了,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所谓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个东西。离开他就你活不了了?一定要横眉冷对千夫指你才过瘾?

墨阳微笑:我只是实在没办法骗自己了,我跟他做兄弟做了两年,才痛下决心改变这种关系。因为再多挨一天我就要成为忧郁症患者了。

院长冷笑:你还真会挽救自己。

墨阳也笑:没办法,从来都没有救世主,只有自己救自己,古人诚不我欺也。

院长说:我可以不反对你和他来往,但这和结婚生子是两码事。

墨阳淡淡道:爸,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是这辈子都跟他在一起。

院长火气又来了:我已经够让步了!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墨阳低沉的声音说:我没有得寸进尺,我从一开始,就要的是尺,寸这个东西,从来都不在我眼里。

院长怒气冲天:我就知道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我……我根本是就不该生你这个儿子!

墨阳叹了口气:爸……为什么你不明白,就像有些人天生是个残疾一样,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院长狠狠道:残疾都比你好!至少可以管教!

墨阳低低道:那你就当我……天生的不能生育吧。

院长把电话狠狠挂掉了。

墨阳长长出了口气。

第三个回合,和想象中的进度一样,老爷子总算说了句不反对和他交往。

只是,墨阳却无法去让自己有任何成就感或者喜悦感。

再怎么非暴力的不合作,也一定会有牺牲。

墨阳禁不住为老人家的身体担心。

想去看到珞瑜灿烂的痞笑,却不料他也一脸愁苦。

模拟考,分数好低。珞瑜伤感的说。

耗费我如此大的体力脑力和心力,却得出一个我是白痴的结论,这根本不是我的风格……

墨阳不懂装懂的看了看卷子,发现装不出什么有见地的结论,只好故作高深状:医学研究表明,知识都是三遍以上才能达到可以熟练运用的效果,从实践到认识,再到实践,才能实现认识的第二次飞跃,才能真正的让精神指导物质。所以不要着急,再重逢这个知识点之时,就是你的春暖花开之日。

珞瑜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真的么。我已经不相信我自己了。

墨阳摸摸他的头:你相信科学就行了,科学说,你下次一定能做对。

珞瑜说:不是科学说的,是你说的。

墨阳继续摸他的头:我就是科学,科学就是我。

这样人学合一的毫无说服力的劝解,珞瑜竟然也听得进去,老老实实的去改正着错题,还试图和他学术讨论:你说一个人误把死人当活人□了,该定□罪还是该定侮辱尸体罪?

墨阳当机立断的宣判:该定破坏医疗器材罪!尸体是用来做科学研究的!不容亵渎!

珞瑜点点头:有道理。

墨阳吓了一跳:你不会真信吧。

珞瑜说:信你个头,没有这个罪名。

墨阳松了口气,却突发奇想:如果把男人当女人□了呢?

珞瑜没好气道:没有可行性好吧。连男人女人都分不出来还好意思去犯罪?最多是碰到外貌清秀如我的,脱了衣服才发现不对,哦卖糕的,对象不能犯。

墨阳暧昧的摸摸他的胸部:这样位阶的女人都要,犯罪分子的品味可窥一斑。

珞瑜对他的骚扰毫无反应,眼睛仍然看着卷子:确实一般,也就和你差不多。

墨阳却一摸就停不下手了,过来要抱他。

珞瑜拿着卷子勾住他的脖子,头趴在他肩膀上继续看。

墨阳说:喂,有点风情好不好?

珞瑜应付性的用手摸摸他的耳朵。

墨阳说:我要你做打火机,不是让你做灭火器。

珞瑜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做惊恐状:哎呀,打火机没油了,明天记得买给我。

然后继续看。

墨阳不高兴的把他丢了下来。

悻悻去冲澡。

出来之后却发现珞瑜张着双臂对他撒娇:帮我洗。

一脸灿烂的痞笑,看得他心底一阵释然。

终究一切劳苦,也不过是为了他对他笑。

第十六章:我要补钙!否则根本禁不起你折腾!

八月初的某一天,从日历上看是个很平常的工作日。

从珞瑜的课程表上看也是个很平常的休息日。

但从珞瑜的精神世界的履历上看,这却是到武汉以来最衰的一天。

早上起来刷牙,牙出血了。

想吃杯泡面,纸杯漏了。

想看书,书被泡面汤浸了。

想自己做点稀饭,烧糊了。

想刷锅,水管突然漏水了。

好不容易修好想去再睡会儿,噗通一声巨响——床榻了。

珞瑜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全世界都跟着瞎起哄,床也应该是最安稳的存在。

但现实却是,床不甘示弱的招摇了自己的杀伤力。

艰难而痛苦的从一片废墟中爬起来,才发现是床板和床架之间脱节了。

这床的历史,只怕比这房子的历史还悠久。

加上墨阳来了之后日以继夜的对它摧残,不坏才叫怪。

珞瑜不禁缅怀了一下自己家里的那个八千多块的大圆床。

这却还不是最倒霉的。

下午墨阳一直忙到黄昏,才把床彻底的加固。墨阳使劲在床上蹦了蹦,鉴定完毕:再有问题我就跟它姓。

然后自言自语:床阳,怎么听起来这么□……

于是很满意的笑笑,扶着珞瑜到公园去散步。

是名副其实的散步。

速度只能用米每时来做单位。

珞瑜刚刚勉强能拄拐杖行走,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伤腿比好腿细了整整一圈。

作为一个标准的美男,珞瑜决不允许这种不匀称在自己身上发生。

所以坚持要墨阳每天陪他散步。

扶他坐到一个椅子上休息时,墨阳就他们刚才讨论的买一套法条的问题,掏出两百块钱塞到他衣服里,然后说:我去给你买个冰激凌。

轻挑的摸了摸他的下巴,走了。

这个动作落到对面一个西装革履气质非凡的中年人眼里,眼神里晃过一丝暧昧,不动声色的折上自己手里的报纸,向累个半死的珞瑜走来。

很有魅力的冲珞瑜一笑:多少钱?

珞瑜不明所以:什么?

中年男子向他上衣口袋装钱的位置瞄了一眼:喏。

珞瑜以为他听到他们讨论的法条问题:哦,打完折一百三十二块两毛八。

中年男人笑了:你真幽默。

珞瑜一向觉得自己不缺乏发现幽默的能力。

但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幽默了。

但他发现了那个男子手里精致的皮包,上面用标签一样的小钢板印着:凌风律师事务所。

那是一家想当律师的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务所。

珞瑜顿时对他有了那么点热情:你在凌风做律师?

中年男子看了看自己的皮包,笑了:算是吧。

珞瑜立刻礼貌的冲他微笑:你们所现在接收实习律师吗?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番他:接收,不过要过了司法考试的。

珞瑜有点低落:那个……正在考的,通过希望很大的,行不行?

中年男子很有内容冲他笑:如果是你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可以了。

珞瑜眼睛一亮:真的?

中年男子递过自己的名片,上面赫然印着:凌风律师事务所武汉分所主任兰居士。

珞瑜拍马屁:看名字就知道先生高雅。

高雅的兰居士却并不高雅的把胳膊有意无意搭在了珞瑜肩上,手指还顺便滑过他的脸:去你那里还是宾馆?

珞瑜愣了,突然明白他问多少钱是什么意思。

兰居士看到一脸郁卒且捏碎了半支可爱多的墨阳,似乎有点惊讶他怎么又回来了,问珞瑜:你的客人?

珞瑜干笑一声:我的爱人。

兰居士不自然的笑了笑,优雅的起身:不好意思,我搞错了。

珞瑜不知道,这个公园的这个角落,以前经常有同性恋年轻人出来卖。

很多是学生。

有些是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和家里人闹翻,被断了财路。

有些是希望在这里找寻同类人。

有些是放弃生活,只求一朝安稳。

不幸珞瑜什么都不是。

不幸的不幸,珞瑜被当成了是。

墨阳脸色比那支碎了的可爱多好看不到哪去。

珞瑜干咳一声:都怪你临走的时候塞钱给我,他以为我是出来卖的。

墨阳冷冷说:那聊这么久,挨那么近,就是在讨论卖的细节了?

珞瑜急忙说:我是看他是凌风的律师,想给自己以后找条出路。

墨阳更冷了:用工作来付账,你卖的倒挺高级。

珞瑜嘴里卷起千堆苦雪:我怎么会知道他以为我是卖的,更没想到他会动手动脚……

墨阳脸上惊涛骇浪乱石崩云:你也没想到灵岩对你动手动脚吧!

珞瑜被噎住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墨阳。

墨阳不为所动:我住院一下你就和别人卿卿我我,我转身一下你就跟别人勾肩搭背,你到底要对我后院起火到什么程度?

珞瑜无力的扶住额头:天底下还有比我倒霉的人么,哪怕有条狗我也立刻和他烧香拜把子……

果然步也不散了,墨阳直接把他杠了回去。

珞瑜直叫唤:喂喂疼疼疼啊,腰折了!脊椎断了!盆骨错位了!泌尿系统都被你挤烂了!

墨阳进门就把他扔到床上,然后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思考应该怎么处理这厮。

珞瑜揉着腰腿喊:我要补钙!否则根本禁不起你折腾!

墨阳怒喝:补你个头,我先拆了你的肋骨当你妇道上的火把!

珞瑜小声道:顾准听到你这样滥用人家的话肯定会被你再气死一回,真的是个巧合的意外啦,而且如果你肯来晚一步,一定可以参观到我已经一招降龙十八掌把他打成天边的星星。

珞瑜知道,墨阳越是大吼大叫的时候,其实越是不怎么生气的时候。

真的生气时,他反而比任何时候都看起来冷静。

墨阳在大吼:打你个头!还说要把灵岩大卸八块,你倒是卸啊!就是你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是你喜欢利用自己的姿色让别人帮你的这种态度,才让人家都觉得有机可趁!你要是不把这一点改过来,我早晚有一天被绿帽子压死!

珞瑜这才觉得问题是有点严重。

果然墨阳每次生气,都是因为自己又让别人帮忙了。

以前没这么大火气,是因为以前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问题。

而灵岩之后,墨阳表面上看起来不怪自己,内心却肯定醋海翻腾了。

珞瑜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墨阳的袖子:我以后不和陌生人说话了。

墨阳余怒未消:你能记住才怪。

珞瑜抱住墨阳,很乖的说:真的记住了。

墨阳终于稍微缓和下来,摸摸他的头。

这厮却接着说:卖菜的卖烟的卖酒的楼上楼下的一起上课的一起打球的一起唱歌的除外……

墨阳顿时一招九阴白骨爪抠向他的头骨。

珞瑜不知道,事情还没完。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珞瑜就看到,送老师来的那辆车里,赫然坐着兰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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