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司徒舒憬  发于:2012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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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很对”林幕垂将落寞的表情侧向窗外,“但是我还有爱。”

“哦?”张无殇恶劣地大笑起来:“爱”。他开始笑,仰着头笑,捧着肚子笑,笑得直到泪腺经受不了挤压生生落下泪来。

“小殇,有那么多爱我们的,我们爱的人,我们难道不应该为他们活得快乐一点吗?”

张无殇止住笑,睁着迷离的眼睛找到林幕垂的方向:“哥,你说爱着我们的人是谁,还有谁?”

高脚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浓得的化不开,林幕垂看向张无殇时发现桌上的酒瓶不知何时已经见了底。他抢过张无殇手里端着的酒杯,扶正他因为有点醉而东倒西歪的身体。

张无殇见林幕垂靠近,含糊不清地指着他的鼻子:“你说,还有谁。”人总说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更容易醉酒,林幕垂觉得哭着质问自己的小殇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因为难过,所以怂恿着酒精蚕食自己的意志。

他将张无殇倒下的身体放到自己腿上,右手抱着他的头,喃喃地在他耳边说着:“小殇,至少有我,我爱着你。”

蜡烛上跳动着的火苗映着林幕垂的脸,他看着滚烫的蜡滴落在写着小殇名字的蛋糕上。

第34章

“韩煜楚”讲台上推了推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班级花名册。

四周围一片寂静,暗自庆幸今天没有翘课的学生几乎可以听见头顶乌鸦成群飞过的声音。

看底下没有动静,认真的讲师又重新核对了一下名字,“学号是20082071的韩煜楚同学。”

沉默,还是死一样的沉默。不在沉默中喊到就在沉默中扣分。

和韩煜楚熟识的几个学生悄悄摸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在课桌底下盲打。

“兄弟,点名,已挂。”

当这名同学手机上不断颠倒着的沙漏消失,位于教学区另一侧的自习室里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往日里一起自习惯了的学生听见他的惨叫很有默契地朝他看一眼,又同时很有默契地转回头重新埋身入成堆的作业。

坐在旁边的宁君宇敲敲韩煜楚的书本:“这里是自习室。”

“出什么事了?”等韩煜楚重新安静下来,宁君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老师点名了”

“哦”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表示吗?”皱成包子脸的韩煜楚扫了一眼还在旁边划重点的宁君宇。

“你还要我有什么表示。”

“哎”韩煜楚突然哀怨地盯着他,双手开始粗暴地蹂躏自己的头发:“天底下就是有像你这种人,长的帅,能力又好,学习又棒……啊啊,让我们这些平民怎么活啊”

“为什么每天见你都这副样子”宁君宇转过头上下打量勉强算得上衣冠整洁的韩煜楚。

“什么样子?”移了移被自己睡皱的课本:“不都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做个受不了的表情,宁君宇把摊开的书本整理进书包:“走吧,可以去吃饭了”

“这么早”

“你要等到他们都下课再去?”

“哦”刚睡醒的韩煜楚有点呆头呆脑,但还是在记起了学校食堂人神共愤的就餐环境后乖乖背上书包:“那你说点到的事情怎么办?”

走出教室门,宁君宇不带表情地说道:“最后几节课,不去的人比去的人多,不用担心,法不责众”

“但是,会扣平时分的”

“很简单,多考几分卷面分。”

“看吧,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宁君宇感觉好笑,伸手提了提他就快滑落肩头的书包。

“还笑,还笑,真是站着说话……”韩煜楚哭丧着脸走在宁君宇旁边,引来旁边人的一阵侧目。“说话什么来着?”

“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韩煜楚好像想到什么:“宁君宇,你应该不是中国人吧”

“嗯”

“那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成语,啊,上帝造我的时候肯定偷工减料”

“不要再叫了,别人都看着你呢”

“啊!”慌张地左顾右盼起来:“哪里?”

身边一个学生走过:“嘿,宁君宇,和玉女出来自习?”

“谁?你说谁是玉女?”

那人用右手擒着的课本拍打着手掌:“啧啧,不要不好意思嘛”

“啊!”以手抱头,此时的韩煜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开完玩笑的男生吹着口哨从他旁边走过。

宁君宇憋着笑没有说话。

直到路过学校的人工湖,宁君宇重新开口,他问走在身边的韩煜楚:“韩煜楚,你寒假住哪里?”

“学校啊。”

“今年学校整修,不让住。”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开会你翘了。”

“哦”拖足了长音:“那我住哪儿啊”。反射弧有点长的韩煜楚歪着脑袋开始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啊,你打算住什么地方?”

“住我家,我爸在这边有套房子”

“那你平时干嘛住学校?”

“家里一直没人住。”

“你爸爸和妈妈呢?”

“他们一直不和我住一起”

“厄”惊觉有些失言,韩煜楚面上有些懊恼。

“不用这种表情,我早就习惯了,不过,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过来和我一起住,反正房间多得是”

“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会给你添麻烦的”

宁君宇停下向前迈出的脚步:“你想给我制造什么麻烦?”

“我没想给你添麻烦啊”韩煜楚撅起嘴瞟了他一眼。

“那不就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寒假住我家吧”

没等韩煜楚发现自己被诱供的事实,宁君宇已经替他行使了最终决定权。

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前一刻还安静得只能听见学生签字笔划过试卷声音的H大忽而爆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因为接连几天紧张的复习生活搞得精神经衰落的路人甲乙丙将已经终身摆脱了的化学课本折成飞机从教学楼高层抛下,回家心切的小女生们罔顾身后大叫着的人群飞也似地冲向寝室准备收拾行囊。

“走吧”宁君宇出现在韩煜楚试场门口。

“我还没拿东西呐”

“你收拾在寝室里的东西全了吗?”

“你去过我寝室了?”

“全了吗?”没有回答韩煜楚的问题,宁君宇只一直问。

“哦,全了”

“那就好了,司机已经把那些拿上车了”

“动作真快”

没有再多说,韩煜楚手里拿着从考场里带出来的化学卷子走在宁君宇身后。

夕阳的余光下,H大宽敞的东大门被各种小车堵得水泄不通。不论是体型臃肿的橙黄色奇瑞还是模样威猛的银灰色路虎都竭尽所能地占领者学校门口不大的空间,渴望在孩子出现的第一时间给予温暖的问候。

等得厌了的男人点燃一支烟,透过弥散开去的烟雾靠向肆敞大开的车窗,相对于他们,那些踩着5,6公分的高跟鞋勇往直前冲进人流的女人们则显得更为焦躁。

宁君宇站在路边的高阶上四下张望,搜索了一遍之后,他将目光锁定在停在街角的一辆宝蓝色兰博基尼上。

“在那边,我们过去”

坐在车内穿着正装的男人看见宁君宇从远处走来,匆匆忙忙下了车,恭恭敬敬地朝快走到眼前的小少爷弯腰鞠躬。

宁君宇帮韩煜楚开起车门,同他一起坐进后排。

“少爷,可以了吗?”

朝前面点点头,宁君宇问坐在身边的韩煜楚:“怎么样,考得”

“还能怎么样,但愿不会挂科”

坐在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韩煜楚撅着嘴的模样有点想笑。

“陈叔,那个保姆到了吗?”

“是的少爷,昨晚上就把您需要的房间和物件收拾好了。”

“嗯”沉默下来的宁君宇一路上再没说话。

韩煜楚有些纳闷两人的关系,他从没想过对自己那么亲近的宁君宇会有这么威严的一面。那个被称作陈叔的男人一边做着他的长辈,一边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对着宁君宇讲话。这种怪异的现象让韩煜楚第一时间想起了远在荷兰韩府的梁叔。

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虽然还没有丝毫建树,但跟了韩爸一辈子的老部下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慈爱,但却卑微。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把头转向宁君宇一边,此时他才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宁君宇的了解都太少太少。不知道他的年龄,不知道他的生日,不知道他的父母,甚至于连国籍都只是模棱两可。相对于宁君宇为自己做的一切,韩煜楚心下一阵愧疚。

宁君宇发现他的目光,正要开口说话时,前面的司机出声提醒道:“少爷,到了。”

宁君宇咽下还没来得及说的话转而望向窗外。

“东西我会拿上去,少爷和你的同学先上去吧”

“好”

坐在旁边发呆的韩煜楚也因为车子的停止回过神,听说已经可以下车,他开出右手边的车门。

第35章

韩煜楚发誓,这是他见过的,除韩府外最漂亮的房子。

夹道而生的花草茂盛得已经没膝,小径边的窄溪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大朵的白云,水面上漂浮着的水草嫩绿嫩绿得让韩煜楚想起多年前家里养过的小翠竹。顺着水面上荡漾着的棕红色屋顶,他看向坐落在自己身后典雅的别墅。

欧式的建筑在屋顶的设计上采用了常见的坡型,几扇超大的半圆形玻璃窗紧闭着看不见房内的装饰。几个朝南开的阳台被油漆刷成米白色,搭配着栏杆的淡黄色透出淡淡的温馨。

尽管有些震惊,但韩煜楚还是注意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约莫40岁的女人。因为从小没有得到过什么母爱,他自问对母性这类词汇没有什么概念,但不知为什么,看见她的第一眼,韩煜楚就觉得她浑身散发着这种光芒。

那个穿着一身干净清爽衣服的女人,韩煜楚看见司机开着车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停了下来,距离太远,他几乎看不清那女人的表情,只知道她弯着身子附在司机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半响,她朝他挥挥手,司机才接着开车离开。

等车子终于开走,宁君宇才一步步走向那个韩煜楚觉得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女人。

“少爷好”

与刚才那中年男人如出一辙的毕恭毕敬的态度,慈爱的笑意满得几乎从她依稀看得出是漂亮的丹凤眼里溢出。

处在韩煜楚身前的宁君宇微微颔首,他转过头问韩煜楚:“饿了没?”

“厄,还好”其实还没吃午饭的韩煜楚很想说饿,但是毕竟还有别人在,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看他这副摸样,宁君宇心下了然:“张阿姨,晚饭好了吗?”

“好了”

宁君宇家的餐厅很大,但是,除了入口右手边的一个酒架和中间铺着带有镂空花纹桌布的玻璃桌,韩煜楚几乎看不见还有其他什么摆设,这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格局使这间屋子显得出奇的空旷。

刚刚还在门外的中年女人看韩煜楚停着不动,便快步跑到他身边:“厄,这边请”,说完就将韩煜楚迎到桌子旁边。

玻璃桌的上方吊着三盏磨砂过的大灯,那些垂着的挂件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宁君宇皱皱眉。

韩煜楚趁着中年女人过去端菜的时候喘了口气:“宁君宇,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怎么了?”

“就我们几个人吃饭有必要坐这么大地方吗?我最讨厌一家人隔这么远吃饭”

宁君宇听见他口里说出的“一家人”,会心地翘起嘴角,他走向保姆在的地方:“今天我们就在小客厅吃饭,不用忙了。”

“啊?!”只顿了一下,张芳兰马上回答:“嗯”

宁君宇转过身,只走了几步又回头:“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张芳兰按照礼仪向他鞠躬,用一种听上去惶恐不安的语气说:“叫我张嫂就行了,少爷”

“张嫂”宁君宇对她笑了,边转身边接着说:“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张芳兰愣愣地停在原地,她那双越来越迷离的眼睛里蓄起泪水。

“哇,这菜真好吃,是张嫂做的吗?”看得出大口嚼着鱿鱼的韩煜楚对于满足自己食欲的菜色及其满意。

“两位少爷喜欢就好。”

宁君宇看见韩煜楚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忍俊不禁:“韩煜楚,你知道中国有这样一句俗语吗?”

正吃得满嘴油腻的韩煜楚一听来劲了:“什么?”

“食不言寝不语”

“咳”呛了一口,韩煜楚郁闷地挠挠头:“不知道。”一会儿过去,韩煜楚又转过头问几乎没动过筷子的张芳兰:“张嫂为什么不吃饭?”

宁君宇抬起头,看了眼她。“不用拘谨,这里没有外人。”

嘴里还是塞满各种食物的韩煜楚在旁边不住附和:“嗯嗯”

……

在宁君宇家的第一顿晚餐就这样安静而和谐地度过了,就餐之后,韩煜楚和宁君宇两人便各自回房。

将近晚上9点,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的韩煜楚走到为自己准备好的房间。

幕布似的月光从透明得如同水晶的玻璃窗里泄出,正是15左右月最圆的时节,韩煜楚看见印在玻璃上的线条因为光照的缘故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呈现在赭色的地板上。他慢慢走近,因为角度问题原本没有出现在视野里的树枝随着晚风时起时落,好像传说里长袖善舞的嫦娥和着仙乐跳舞。

多么让人沉溺的夜晚,韩煜楚感慨着抬眼看向远处城市里绚丽多姿不眠的灯火,万家通明的景象总让他觉得生活又是充满希望和力量的。

抛却了倦意叨扰,韩煜楚完全陶醉在迷人的景色里。

然而,一簇不期而至的高亮度灯光突然闪了他的眼,几乎看不见怎样的车身,韩煜楚只知道一辆汽车驶过。他揉揉有点花了的眼,再想看清时却发现车子已经开出去好远。

此时的某处五星级宾馆内。

“请帮我查一下韩威先生定的房间号。”

“好的,请稍等”年轻漂亮的服务生开始麻利地敲击键盘。“是404。”

“谢谢”

被宽大的帽子遮掉半张脸的男人敲响了处在4楼东边的贵宾套间。

“请进”

坐在小圆桌旁的男人手里端着瓷质的茶具。

“过来坐吧,我刚泡好茶”

宁君宇脱掉帽子,几步便走到他身边:“梁叔。”

头发已经将近花白的老人慈爱地抚摸过他的头发:“才几年没见就长这么高了啊。”

高温的水蒸气从茶壶里溢出,带着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宁君宇就近拖了椅子坐下。

“最近还好吗?在学校里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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