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司徒舒憬  发于:2012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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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可能大概是以为韩煜楚不在旁边,文岚又恢复了过去大大咧咧的个性:“有美少年邀约,我哪有推辞的道理”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再联系,再见”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宁君宇摆手试图让韩煜楚安静下来。

“再见”

刚挂断电话,一旁早已急不可耐的韩煜楚抢过手机:“你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啊,帮我也不用这样吧”

宁君宇把视线移回到刚刚的文件上,不可置否地笑笑。

“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嘴角勾出很少见的邪笑弧度。

第32章

人声鼎沸的星期六,电影院门口人山人海。穿着黑色运动装的宁君宇头上戴着宽松的运动帽,光滑的布料遮掉他深如大海般的眼瞳。细细的碎发偶尔扬起。时明时暗的街灯将甜蜜的恋人包裹得金光灿灿,路边卖花的小女孩儿勤快地跑东跑西,宁君宇看着那些囊中羞涩的男生硬着头皮答应黏在一边娇滴滴的女生买多少多少枝花,看着笑得一直诚恳的男生脸部肌肉慢慢僵硬。一抹戏谑漫过嘴角,他觉得自己真是邪恶的动物,就这样像看闹剧一样看着别人的各种丑态。

“宁君宇!”身边嘈杂的声音里依稀可以分辨出带点气喘的叫喊。

随之抬头的宁君宇看见马路对面被挤得难受的文岚使劲晃着手臂以引起他的注意。从呆着的角落走出,宁君宇朝文岚来的方向迈开步子。

“不用过,来了”文岚艰难得大声叫道,尽量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由汽车的鸣笛声,路人的吵闹声,商场的广告声交织成的合奏:“就在那儿等着吧,太,太挤了这边。”

宁君宇走到道路旁停下步子,看着对面商业街各种不存在于自己世界的繁华感慨万千。

“啊!!”刺耳的尖叫几乎刺穿耳膜,宁君宇敏感地察觉出这叫声背后的危险。先于大脑一步的神经做出及时的反应,将还愣在车前的文岚拦腰抱起,一个翻身滚向不远处的花圃。

惊险而潇洒的一幕让旁边的看客惊艳不已,惊的自然是文岚差点命丧车轮,艳的却是宁君宇帅气的义举。

“你没事吧”宁君宇上下打量了一遍僵在自己怀里的文岚,担心被惊吓过度,他伸手轻轻拍了几下她还呆愣着地脸。

“啊”终于有了反应的文岚尴尬地笑笑,扶着宁君宇的肩慢慢站起身:“我没事,倒是你,还好吧。”

宁君宇垂下眼睫,随意地拍掉身上的尘土:“还好,穿的是黑色衣服。”说完拉了拉歪了的衣领:“走吧。”

“还去看电影吗?”

“不想去了?”

“不是,你都没问题,我就更加没问题了”

“那就走吧,快开始了。”

文岚轻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偷偷瞄向旁边走得气定神闲的宁君宇。“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啊。”

“还好”已经走到影院门口的宁君宇绅士地推开古铜色的大门,侧身让文岚先进。

好似分隔开两个世界的大门缓缓关上,尽管外面的一切都很喧闹而寒冷,里面却还是温暖得像被早春的阳光环抱着。

银幕上橘黄色的画面让大厅染上了层层黄晕,柔美的歌声被立体的诠释在身边。

前面的文岚矮下身子,放轻脚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她转过身向跟在身后的宁君宇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宁君宇笑着搀了她一下。

旁边音箱里正传出电影音乐的片头曲,文岚一眼瞥见巨幅的银幕上一行泰语下写着“暹罗之恋”四个字。文岚正想坐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部最近很热的电影她曾经有所耳闻,主题很另类的一部剧,原本好奇的女生们还专门为了了解片名的意思查过词典,文岚倒是没多大兴趣,只是后来听说暹罗的古意是泰国,这部电影讲的确实是关于发生在泰国的一段同性恋情。

文岚下意识地瞅了瞅已经在自己旁边坐好的宁君宇,原先大到遮掉上半张脸的衣帽已经脱下随意地搭在肩上,紧抿着的嘴唇微弯,晕黄晕黄的灯光让平时坚毅的脸部轮廓变得柔和很多,这样一来倒是没有了拒人于千里的气场,只看上去像是《佳期如梦》里面气质斐然的阮正东,一个温柔而霸气的男人。一时间,文岚有些失神,也许这个男生,并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不近人情。

“怎么了?”没有转头,宁君宇还是能知道有人正一瞬不瞬地审视着他。

“哦”别扭地扭过头,文岚问道:“这部片子,你选的吗?”

“嗯”终究看向她:“你不喜欢?”

“不是,只是有点奇怪”

“奇怪我会选同志的片子吗?”

感觉不论承认还是否认都显得不恰当的文岚只能无谓地笑笑。

影院安静得只能听见男主角手下流淌出的钢琴声,一个含羞的眼神,一个迷人的微笑,在年幼时埋下种子的爱情在时光的润色下愈来愈清晰。那些相互不确定的试探,那些被人散播的误解,两个漂泊的灵魂终究依靠到一起相互汲取养分。

影片播到中途,文岚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身边的宁君宇。“我想去下卫生间,你让我出去”。

“我陪你去。”

门外凉飕飕的冷风从一寸寸打开的门缝里灌进大厅,其效果就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和大陆常温的空气相遇产生所谓的气体对流一样,穿的不多的文岚一时间打了个寒战。顶着风口走出影院,她夸张地原地踏步。宁君宇摘下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一圈圈环上文岚细瘦而冰冷的颈项。

“厄”文岚从做了一半动作的他手里接过围巾:“我自己来,谢谢”

“不用”

“你知道来过这里吗?卫生间在哪边?”

“不知道,到那边找找看”

“嗯”

影院门外右手边有一条长长的通道,橘色的墙上印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类似于某某人专业通下水道,某某人专业私家侦探,甚至还有不堪入目的性功能疾病治疗。文岚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快步走过,直到通道尽头,两扇刷着白色油漆的木门上挂着张WC的牌子。还没等看清标志,她匆匆地往其中一扇门里钻。

“让你不要来看,偏不听,被熟人看见怎么解释”低沉的声音让只顾走路的文岚吓了一跳。

“我想看嘛”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甜美得像浸了蜜。

“在家不能看吗,非要到这里看”

“不一样,好不容易有一部这样的电影,就不能将就我一次吗?”

“不是我不将就你,是你说还不是时候出柜,到时候出了事你打算怎么办?”文岚已经震惊得没发现这个男人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不会的啦,哪有这么巧的事”撒娇的语气更甚,丝毫没有因为男人生气的架势而妥协。

“哎,小浩”男人似乎很无奈了:“不要总寄希望于运气,好不好?”

“我哪有”尾音随着打开的大门戛然而止。

文岚稍稍无措,不敢抬头看声音的来源。

“借过。”

已然石化了的小个子男生被身后强有力的怀抱一搂:“抱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外边走去。

“进去吧,等下我在门外等你”

“厄,好”因为刚才一幕面红耳赤的文岚急忙忙冲进卫生间。

等了将近5,6分钟,宁君宇无聊地用脚画着圈圈,胡乱瞄着的视线掠过一片黑褐色油渍。他皱了皱眉,蹲下上身,用两只手指撷起黑白相间的运动裤。

“可能是刚才救我的时候沾上的,除了用油洗没有其他办法。”一片阴影遮过,头顶是文岚的声音。

“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

“那是当然”自顾自走向影院:“别看你们其他方面可能比我们女的强,这种生活常识肯定没有我们女生知道的多”

宁君宇抿嘴浅浅地笑了,那笑容云淡风轻得令人沦陷。

再一次走进大厅的时候,电影已经接近尾声。

唱着歌的mew在舞台上看见远处静静望着自己的tong,仿佛世界都只存在于两汪爱的天池里。

然而,终究,tong拿着木偶上缺了的鼻子出现在mew的面前,带给他最后一句话,“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但是这不代表,我不爱你了。”

当泪水开了闸似地在mew脸上滚落,文岚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有些苦涩。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既然相互喜欢,就不会轻易放弃。”文岚突然觉得此时宁君宇的眼睛灿若星辰。

“即使是这样的爱情吗?值得吗?”

宁君宇转过头看向她:“为什么不值得”

银幕慢慢变黑,mew的歌声再一次响起,愈来愈浓的黑暗将宁君宇的侧脸悄悄吞噬。

“不要再对他抱有希望”很轻很轻,但是文岚听得很明白。她诧异地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

过了很长时间,文岚终于嗯了一声。

第33章

成堆的饼干巧克力在货架上摇摇欲坠,被贴着降价销售的廉价商品随处可见,那些曾经散发出“本品高价生人勿近”气息的商品果断被遗弃在没人理会的墙角。

每年的这个时候,年长几岁的家庭主妇会带着自家刚过门的新媳妇儿走近俗世真实的生活——没有因为争宠花几万块钱买一件不实用的礼服,没有想要追求名牌不惜做个节衣缩食的月光族。在生活面前,也许就为了一顿晚餐,你必须不吝啬自己一直以来惜之如金的口水去同菜市场的老妈子讨价还价,又或许仅为了攒够房子昂贵的首付,你不得不放弃一直坚守的信仰随波逐流地不停拍上司的马屁。

林幕垂躲过那些疯了似地冲向大甩卖货架的人群,专注地在水果区挑选馨香的苹果。他抬头,看见货架上方贴着张标签,有人用鲜艳的红色记号笔在原价上方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叉,再底下,惊爆价几个字用引人注目的奇怪字体歪歪扭扭地出现,他有些不屑,不管怎样,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很矫情。

将已经选好的苹果放进购物车,林幕垂向在不远处和偶然碰到的邻居聊天的母亲挥挥手。林母见儿子已经打算离开,匆匆告别了正在兴头上的中年妇女。

“好了吗?”

“嗯”又仔细看了一眼快要满出购物车的物件,林幕垂确定自己要买的东西已经齐全。

排在收银台前的队伍很长,机械地重复着刷条形码动作的收银员脸上写着疲惫,就算是一个浅浅的微笑也给得很无力。等得无聊的小伙子侧着身和靠在旁边的女朋友调笑。精力旺盛的小朋友挣脱因为排队无暇顾及自己的父母,跑向诱惑着自己的玩具。一时间场面显得很混乱。

林幕垂耐着性子等在长长的队伍里,林母站在轮椅旁边生怕有人不小心撞到脚上还缠着绷带的儿子。

“妈”林幕垂叫了一声。

林母条件反射地低下头问:“啊?什么”

“克里斯丁的蛋糕什么时候到?”

“大概明天中午”

林幕垂没有再说什么,反而低着头盯着一尘不染的鞋尖发呆。

直到广播里响起超市即将关门的消息林幕垂才在打着哈欠的女生手里接过商品清单。洋洋洒洒一大片的数字让他有点犯晕,索性把它交给正拿着银行卡刷钱的林母。

付完钱,林母推着林幕垂在冷风里走了大概十分钟后,张无殇从亮着灯的楼道里跑下来,将冻得嘴唇有些发紫的林幕垂抱回楼上。

“幕垂,做饭的时候小心点,妈妈去上班了”

“今天让无殇中午再过来吧”

“好”一边穿鞋一边讲话的林母扶着门框:“昨天就和他说了”

随着大门“砰”地关上,林幕垂摇着轮椅走进厨房。一顿丰盛而特别的午餐,他准备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完成。

将昨晚和好放进冰箱的面团拿出,按着网上提供的方法查看它的发酵情况,他状似满意地笑笑,将它转移到干净的塑料盆里。

拧开水龙头,林幕垂将沾满面粉的双手洗净。他从装着玻璃门的储物柜里取出昨晚超市买到的新鲜蔬菜,包括没有经过处理的大蒜,根部还看得见黄泥的芹菜,还有饱满得发出暗哑光泽的茄子。(

等到所有食料准备完成,墙上时钟的分针已经指在偏离垂直线120度的方向。林幕垂直起已经有点僵硬的脊背,用擦干了的双手锤锤麻木的双腿。活动活动腿脚,他将刨下的菜叶和一些废料统统倒进垃圾筒。

门外送快递的小伙子在此时敲了门,林幕垂吃力地将轮椅推到门边,打开门接过还冒点热气的礼盒。“这是你要的蛋糕,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一下名。”

他接过递给自己的签字笔,草草写上名字。

转身关上门,将不大的礼盒放上摆在客厅中央半旧的雕花檀木桌上,这种带着古典风味的家具和现代大都市浮夸的社会风气很不搭调,就如现在看到的,礼品盒上鲜艳而张扬的饰品与婉约而柔美的雕花格格不入。

他记起一次关于红楼梦鉴赏的公开课,当时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老师问底下的学生为什么描写贾政书房的时候用了“半旧”这个词。虽然是谁回答的,怎样回答的都已经模糊在记忆里,但老师说的“附庸风雅”四个字却离奇地清晰。

“附庸风雅”?林幕垂不觉得自己长满皱纹的母亲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尽管他不能解释为什么家具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这一套雕花檀木的桌椅一直没换。

拆开封闭的盒子,一股奶香四溢。林幕垂将它摆在圆桌中央,从装着蜡烛的袋子里取出20支仔仔细细地插上。

安顿好蛋糕,林幕垂重新回到满满当当的厨房。他抬手看看手表,打开天然气阀门,在林母特意为他调低了的位置放上黑黝黝沉重的无油烟锅。

好一阵子的乒乒乓乓,关着门的厨房里总算不再传出扰人的噪音。林幕垂脱掉身上满是油烟味的围裙,将炒好的菜肴端上只放了奶油蛋糕的桌子。

呼吸之间流过的时间炙烤着林幕垂等待张无殇出现的心灵,明明只是几十分钟,林幕垂却感觉遥远得像几个春秋。他什么也没做,直到门外响起钥匙扭动的声音。

张无殇用林母交给自己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闻到房间里传出的饭香。他脱下鞋子,甚至来不及套上就放在入口处的棉拖。

显得有点狼狈的张无殇快速跑进客厅,仅仅呆了不到一秒,他似乎回过神来。

“又是生日?”

“是,元旦后的第10天”

张无殇走到林幕垂旁边坐下,“其实,生日没有过的必要。”

“小殇”

“我的诞生并不一定是别人的期望”

林幕垂将插着的所有蜡烛一一点燃。“小殇,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的诞生是个宝贵的奇迹”

“哥”张无殇盯上林幕垂的眼睛:“那为什么我爸这么早就离开我和妈。”

“也许迫不得已”

“你总这么说”张无殇直勾勾的眼神让林幕垂感到寒冷:“你真的这么认为?”

刚点着的蜡烛时不时窜着弱小的火苗。

“自我安慰。”

林幕垂放下柴火盒,对张无殇的话无动于衷。

“其实你跟我一样”张无殇看着默不作声的林幕垂:“都是”,林幕垂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但他莫名的有一种快感:“被抛弃的人而已。”没有再在意一旁的林幕垂,他径直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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