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暴跳如雷的表情，还真是可爱，我实在忍不住，便在一旁笑到脸部抽筋。

见我如此，阿岚终于知道我在逗他玩，于是他铁黑着连凑过来，愤愤地说道：“好哇，你玩我！”便一个劲的揉我脑袋，另一只手臂把我勒得死死，害我差点喘不过气。

抹干笑出的眼泪，我对上他的眼睛，说：“大侠饶命，不逗你了。”

“哼！”他详装生气。

“其实你是离家出走吧？”其实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如此缺乏江湖经验却拥有一身不错的半吊子功夫以及江湖中人绝对不会有的清澈眼眸的少年，肯定是背着家人偷偷跑出来闯荡江湖。

他沉默。

我挣脱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挣脱不开的他桎梏，便背靠在他胸前，觉得很暖和：“如果可以的话，跟我说说吧。”

静静的，他沉下声音：“那你不准告诉别人！”

猛地点头，算是答应。

“我的确从来没有出过江湖，虽然我央求过我哥很多次，不过每次他都断然拒绝……于是我就干脆不好好练功，更不好好读书。后来，两个多月前我哥哥回来，我又求他给我出门闯荡，他不仅拒绝我，还把我关到房间里！真是气死我了！然后我连夜跑出家门，在后院捡到一把破剑……也算是冲出江湖了！”他一副自豪的模样。

我说：“你其实应该好好练武，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江湖不比你想象的好。”

“我也知道，那天一出门就被人把所有钱都骗光了……”有些丧气，但下一刻，他却忽地望着我，“不过闯荡这么久，我还是有收获的！哈哈！”

你说的收获是什么……为什么我后背有些发凉。

“别想太多啦，明天我一定带你出去！”阿岚搂着我的腰，感觉很暖和。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斗志昂扬了？

我在疑惑中，缓缓进入梦乡。

11、 恶霸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终究是真理。

我和阿岚在昨晚困住我的捕兽坑碰到了来取猎的猎人，猎户老头姓章名三，他不仅带我们穿越荒林，还友好的邀请我们去他家坐坐。

恭敬不如从命，于是我们到了老头家，炊烟袅袅的木制简陋房子，混着鸟啼声一起座落在山林间，走进，可不曾想，竟遇见了那日被我们救助的女子，她竟是章老头的女儿。

“恩公，请受我一拜！”

章翠娘搀扶着章老头，眼看就要下跪，阿岚连忙拦住，倒变得他手忙脚乱，他说：“别，别，你们这不是折腾我嘛！”

“少侠有所不知，”章老头晃悠地站起，被翠娘搀扶着，“我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在城郊打猎为生，不想当日飘香院的少东家柳梦莱见我翠娘有几分姿色，便派人上门来寻，说是要了翠娘，我知那柳梦莱风流成性，纨绔成风，便没答应……”

章老头十分激动，手指陷入掌心，章翠娘一面暗暗掩泣一面接过话，说：“谁知那柳恶霸竟上门来抢，我奋力逃跑，却始终没能寻着机会，那天若不是恩公，我怕是早已……”

阿岚也许是头一次行侠仗义后被感激，站在那里，脸都红了。

我在一旁，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大叔你们为什么不走呢？”阿岚问。

章老头拍拍女儿的手，叹道：“天下之大，我年纪大了，又身无长处，实在不忍小女与我吃苦。”忽然的，他回头打量着阿岚，若有所想地问：“我看少侠年纪轻轻，却义胆忠肝，不知婚配与否？”

以身相许了？

真好命啊。

嘴角掩不住笑意，不禁弯了弯，却被阿岚瞧见，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脸一阵白一阵青，显得不知所措：“这个……我……我……”

章老头显得有些失落：“莫不是少侠嫌弃小女？”

“不、不是……我……我……”估计他绞尽脑汁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说辞，便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我。

收到他的求助目光，我指向呆头呆脑的阿岚：“我等兄弟二人习惯了到处流浪闲云野鹤的生活，大叔定不想翠娘跟着一无所长的他吃苦吧？”

似乎很在意被我说是一无所长，阿岚生气地望着我，不过被我一笑带过。

章老头看看他又看看我，不禁叹了口气。

“爹爹！”倒是一直不语的翠娘说话了，她默默站出来，声音柔弱而有力，“其实爹爹早知我心有所属，又何必为难他人呢？”

闻言，章老头甩手喝到：“胡闹！一个倒夜香的哑巴，你跟着他会幸福？！”

正说到，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翠娘欣喜的跑出去，顺着大门望去，直直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瘦小，长相平凡的男人，他嘴里一边咿咿呀呀，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而翠娘不停的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微笑。

章老头见状，连忙一把扯过女儿，未让翠娘言语半句便“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而门外啪啪的敲门声由强及弱，最后仿佛叹息般悄悄离去。

他不理女儿难受的眼神，硬是把翠娘关到里屋：“以后不许你再跟他见面！”

好打抱不平的阿岚立即上前，大声道：“大叔，你做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

章老头似乎被吓到了，紧闭双唇，没有说话，而我连忙扯开阿岚，低头安慰老头：“大叔，他脾气比较冲……别理他。”

半晌之后，回复精神的老头招呼我们到他里屋坐下，坐在对面，他手持破茶碗，直入眼眸的，斑白的头发下，那些稀疏的由岁月雕刻的皱纹清晰可见，许久，老头缓缓道来：“我们惹了柳恶霸，日子本就过得不安生，若不能找到一个可以保护翠娘的人，我怎敢让她轻易下嫁？”

就这么简单？

“我看就算没有柳恶霸，你也不会让翠娘嫁给那个人的吧？”我接过话，戳开他掩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我看，嫌弃一个倒夜香的哑巴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章老头望着我，苦笑，倒也不再隐瞒：“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知道阿沁是个好人，可是作为翠娘她爹爹，我是万不能看她吃苦的啊……说我固执也好，可我章老头一生也就这一个女儿，她娘又走得早，从小把女儿带大，没有人比我更想让她幸福……嫌弃阿沁是我不对，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们就当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一时无语，心中倍感苦涩。

有些人生下来就得不到父母之爱，过早尝过悲欢离合，而有些人虽然与父母朝夕相对，却连一丝一毫的亲情都感受不到。

为了得到一点点的赞扬，为了得到一点点的关注，努力又努力……却永远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后来才明白，他们眼里，没有自己。于是学会撒谎，学会逃学，学会兄弟义气，学会走向沉沦，步入堕落……在永不能回头的悬崖边，回头望着渐渐消逝的童年幸福的画面，岸的彼方，是如此冰冷。

其实，自己想要的，不过一句表扬而已。

我不语，是因为我根本找不到言语来说服这个疼爱女儿的老头。

万事万物，唯有爱这个字，说不清，道不明。谁又敢说，谁的爱正确，谁的爱是错误的呢？

夜半不能眠，我便独自一人徘徊在小林中，见月朗清明，忽然想起了浮生阁里的那株海棠，怕是早已谢了吧。

苦笑。

我选择流浪，既是为了逃避，也是为了忘却。

一无所知的话，或许人会活得轻松些……不用在俗世中自怨自艾，亦不用受缚在过去的回忆中。

流浪的时候，在路边茶摊听说九王爷尚临暴病身亡，皇帝下旨举国哀悼。我却听人津津乐道，天下除一大害，必能四海升平，举国同欢。我不知道是谁安排了我的死亡，我也不必去猜想，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安扬，没了我，你一定过得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当我死了吧。

正想着，手腕忽然被人从身后擒住，那人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醒来见不到你，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呢。”

“阿岚。”我轻轻笑道。

“哼，别叫我！你老是喜欢搞失踪，每次都要我去找你，怕你出事！”阿岚口气虽然凶恶，动作却很轻柔，他紧紧抓过我的手，说：“夜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没有拒绝他。

可还未走到章老头的屋子，便听到远方传来的打斗声及女人的哭喊声。没有片刻迟疑，我们火速赶回小屋，却只发现倒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章老头。

“快……快、快去……柳梦莱……抢了翠娘……”说完，满脸紫青的章老头便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快速安置好章老头后，阿岚拿起他的铁剑，要独自前去。

“我也去。”我说。

“别闹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留在这里，别让我担心！”阿岚不理我，仍是决定一人前去，出门一跃便跳了数丈之远，那是没有武功的我万万赶不上的速度。

无奈，守在章老头身边。

半柱香后，突然听见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开门，却是哑巴阿沁，见我开门，他愣了愣，可以注意到的，他手里拿着一盒胭脂。

“翠娘被柳梦莱抢去了……”还没等我说完，阿沁瞪大爽眼，丢下胭脂就跑了，望着红了一地的胭脂，我再也忍不住，也跟着他一起冲了过去。

阿岚这小子，那天一个人对那些人的时候被打得这么惨，这会儿羊入虎穴，岂不是……不行，我不能乱想！

猛地摇摇头，甩开自己溢在脑海的想法，回神发现自己和阿沁已经站在飘香院门口。没有多余考虑，阿沁十分出乎我意料的用他那瘦小的身躯撞开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一路冲到柳梦莱的房间。

跟着他一起来到这间迎面就是浓浓胭脂味的放个见，只看到被打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上被人压制着不能动弹的阿岚，此时，他俊朗的脸上布满青筋，一双眸子充满愤怒地瞪着床上冲我们微笑的男子。

男子身后，是衣衫不整，已经呆滞的章翠娘。

哑巴阿沁凑近，咿咿呀呀地冲着翠娘说着什么，翠娘好久才看着他，呆呆的笑了出来，两行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作为唯一冷静的人，我知道现在我们寡不敌众：“请你放了他们。”

床上男子非常美丽，桃花眼下一张妖媚的脸，他正玩味的注视着我。许久，男子从床上起来，缓缓地靠近我，凤眼迷离地盯着我，然后伸手想触摸我的下巴，却被倒地的阿岚死死抓住脚踝，阿岚狠狠地说：“不准你碰他！”

男人当然不理，翘嘴一笑后，细长的指尖便以滑过我的脸颊，尽管觉得很不舒服，但仍平静了情绪，对上他的眼，再次说道：“请你放了他们。”

“哦？”男人抚摸着我垂下的头发，媚惑地声音传来，“他们一个已是我的女人，一个是来捣乱的混混……只凭你一句话，就让我放了他们？那你给我一个放他们的理由？”

“你说。”我知道，我们现在都是他的瓮中之鳖，这个男人可以随随便便在他的地盘上为所欲为，其实我这么做有些讨价还价，但如果能够让他们出去的话……

摸摸下巴，男子身上的脂粉味扑入我鼻子，有些迷幻人的感觉，他说：“你长得不错，如果你愿意陪我一晚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望了望阿岚，他用愤恨的眼神看着我，怒道：“你敢答应？！”

淡淡一笑：“我答应。”

现在不是呈英雄的时候……阿岚，救人要紧。

男人顺势将我搂在怀里，突然落入一个香软的怀抱让我有些不能适应，与此同时的，他箍着我，冲那些手下冷声说道：“把他们都给我扔出去。”

说罢，关了门。

最后看到阿岚，他眼里的悲戚，而我却只能用淡淡的一笑，想化解他的愁容。

衣衫凌乱的男人媚笑着在我耳边轻吐气息，双手抚上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你笑起来很美……”

我说：“想不到柳老板这么性急。”

他的舌头舔着我的耳垂，湿濡的感觉，令我身体颤了颤，见我如此反应，他便笑兀自揽着我，笑道：“美色当前，怎能叫我不心急？”

强硬的，便将我推上床，身子一齐覆了上来，嘴唇不断的在我脖子及锁骨之间来回舔舐吮吸，双手不安份地摸来摸去，灼热的，我可以感觉得到他下身的硬挺一直在我腿间磨蹭，模糊的，他轻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暗笑，趁他不注意，从手里拿出一包粉末，“唰”地洒向他。

霎时，他动弹不得，我推开他，翻身起来，此时的他正无力躺在床上，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气急败坏的睁眼盯我。

无奈地摇摇头，我站在床边，轻轻帮他盖好被褥，低声说道：“这个药的药性很强，你可能会在一天之内不能动弹，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在看着他似乎是昏厥过去后，我便转身离去。

这个粉末，是那日我进宫时，尚君交给我防身用的，我一直留着没用，不想今天却派上用场了。

由于来的时候有观察地形，所以我很幸运的，在没有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就从柳梦莱的窗口爬了出去，可由于他的房间在二层，虽然有底下篷顶马车阻挡冲力，可扭伤的脚踝还是被撞得很疼，所以回去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很多。

一进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阿岚便挣扎冲我伸手，想要过来，却被清醒的章老头压制住，不住哇哇大叫。

缓缓走过去，把手伸向他使劲伸过来的手，一接住，他便死死的抓牢，怎样的扯不开……他望着我，眼里万千流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他生气，所以还是先道歉为好：“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又想骂我了，那个人被我迷昏了，我没事。”

阿岚依然紧抓我的手，不肯放松。

我转身对章老头说：“大叔，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明天柳梦莱醒来，可能还会过来找麻烦……”

章老头点头，却为难的看了看里屋。

顺着里屋望去，阿沁正抱着呆滞落泪的章翠娘，一片寂静无声。

12、豁然

章老头点头，却为难的看进里屋。

顺着他的眼光，我看着那没点灯的里屋，由着月光倾泻在那两人身上，寂静无声。

不能说话的男人，他只能紧紧的抱着翠娘，这个他心爱的女人，而片刻后，章翠娘缓缓抬起头，用呆滞的眼神望了望阿沁，声音冰冷：“你滚。”

阿沁心急，双手在空中不断比划着什么，可是翠娘却狠狠的把他推开，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重重的。随后，阿沁望着她，后退几步，双手握紧，低下头，再无声响，慢慢走了出来，神色悲哀。

章老头叹息，叫阿沁准备些干粮，待会儿就离开。

握紧我手的阿岚，也扭过头，眉头紧皱。其实，他心里比谁都不好过，明明想去救人，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人算不如天算，其实生活中无奈的事情太多太多，很多事情在我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发生，所以人们遗憾生活的遗憾，后悔自己没有来得及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