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侍女？”

“我有办法。”

当小黛喘吁吁地找到耳环回来时，小棕刚好取了药罐过来。

此时的九宁刚从与绯夜的甜蜜深吻中回过神来，鬓发微乱，面露红晕，苍白的手指泛上少许粉红色，连带着平日齐整的锦袍也起了些皱褶。

小黛与小棕看得有点奇怪，公子怎么转个背的功夫看上去就像有点不大一样？

看着九宁爽快地大口大口喝下苦涩的药汤，小棕的小眼睛瞪得老大：“公子，你平日不是说最讨厌这药么？”

不等九宁说话，小黛便插嘴道：“公子能这么喝药是好事，眼疾也能快点治愈。你难道不想公子的眼睛早点好起来？”

小棕哑口无言。

九宁喝完药，接过小黛递过的帕子擦了嘴，便道：“今夜你们不用服侍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么晚上端茶倒水起夜怎么办？”小黛有点着急。

看着公子几乎是翻天覆地的突变，小棕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难不成公子你要……想不开？”

“啪！”小黛一巴掌打在小棕的后脑勺上：“你是白痴么？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公子吉人天相，容得你这张乌鸦嘴？”转了脸朝向九宁，“公子……”语气里面还是含了几分担忧。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九宁面露笑意地说道，简直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看得二人均是一愣，公子今日是怎么了？

公子今日心情很好，很好。

当天夜里，两个孩子在一张床上……翻云覆雨。

“……夜，我快不行了……已经射了三次了……”九宁颤抖着抓住绯夜的双腿道，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一阵阵白茫。

绯夜俯下身，舔着他的耳垂暧昧笑道：“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回来么？”

耳朵上的酥痒感仿佛一直传到两人连接之处。九宁缩了缩身子，泪珠慢慢涌出眼眶：“我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鬼王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我以为没希望了。后来听说魔王迎娶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你别使劲顶……我有点受不了了……”

绯夜喘了一口气，腰下不停，淡淡回道：“只是为了保命而敷衍那寒卿的。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说我是哭得太多，郁结于心……白天眼前模糊，晚上便看不见了……啊啊，那里有点痛……”九宁的乌眸如同弥漫着雾气的春水。

绯夜吻了吻他漂亮的眼睛，舔去那略带咸味的泪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爱哭鬼？所以——”他就着当前的姿势将九宁翻过身去，搂住对方纤瘦的腰身，“所以你要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

“啊啊……啊哈……”九宁刚想反驳我不是爱哭鬼，却被绯夜的攻势弄得言语不能，只好茫然点头，“我会……啊，啊……你又射在里面了！”

“不过，我也许不能够天天待在这里……”

“……什么？”

“因为帝都那边可能会有任命过来。”

125.无狩海（上）

绯夜猜得没错，还不过两天功夫，凡泉那边便谴了信鸟来说帝都来了新的调令：任命他为无狩海驻军万夫长，即日前往无狩海上任。

九宁一听急了：“这么快就要走了？你才回凡泉三四天。”想了想，又担忧地说，“无狩海位于上界边境西北树海那一带，条件恶劣，终年不是雨雪便是风沙，而且听说那边民风彪悍，还有魔兽出没。”

他抓着绯夜的衣襟，眼泪像是又快冒了出来。

绯夜捏了捏他的小脸，淡淡一笑：“应该是那边缺人吧，不然也不会把我急急忙忙调过去。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丢掉小命的。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在暮光峡谷被扎了好几剑也没死不是么？”

“别提暮光峡谷了……”九宁低声说，他实在不愿意想起那令人悲痛欲绝的一幕。

“好了好了。”绯夜拍拍他的肩膀，“不说就不说。你在白丘好好治病。等我有空了，就回这里看你。”

“嗯……”

绯夜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地叮嘱：“你这次可许不偷跑来找我。要知道，我到时一忙，可就没工夫顾你。说不定见了你，就马上把你赶回白丘。”

看到九宁乖乖点头，他稍稍放心，柔声道：“等你眼睛好了，我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与九宁又温存了一番，绯夜这才恋恋不舍回了凡泉。

凡泉那边的众人也得了绯夜调职的消息，便为绯夜安排了一桌送别宴。

“绯夜，我给你敬杯酒！虽说你在咱们这儿待的日子不长，但你这人没话说。我先干为敬。”沈力大大咧咧地说，也不管绯夜如何，只往他手里塞了盛满酒水的杯子，自己则一口饮下嘴边的酒。

张再思疑心沈力是因为平时喝酒太少，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哪里还会放着美酒不喝？他忙扯着沈力的袖子，对绯夜说：“他这人酒量大，海碗也不过尔尔。你能喝就喝，不能喝的话，以茶代酒也可。”

“哟，张校尉，你看我给绯夜的可不是海碗，是小杯。请注意，是小杯！”沈力嚷嚷道。

绯夜笑道：“各位对我的照顾，我无以为报，当饮此酒。”说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好样的，再来！”沈力大叫，“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这席酒是越喝越热烈。其实绯夜平日喝酒很少，因为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大。可是气氛这么好，人人都在给自己敬酒，还有人在劝酒，自己怎么好推辞？于是，小酒杯换成大海碗，大海碗换成大酒坛。喝到最后，绯夜脑袋里晕得那叫一个不知道东南西北，连手和脚也分不清。一脸红晕，趴在桌子上像甲鱼一般胡乱抓着酒碗含糊叫道：“再来，再来……我不会输给你……”他打了一个嗝，双腿一软，差点从桌子上滚下来。

这时候，有人从旁边轻轻搂住他，将他扶稳。

他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帮忙的人，喷着酒气说：“我还要喝……嗝……”那人却将他半搂半抱地带出了酒宴。

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亦泽……又有点像若水……不对，他应该在鬼界……绯夜迷迷糊糊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又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撅起嘴道：“谁叫你带我出来的，嗯？大爷我岂是你碰得了的？”他抓住那人的衣襟，手指却全然无力。

此时的绯夜面色酡红，双眼迷离，粉唇泛光，微微后仰的下颏曲线美妙得令人忍不住想立刻吻上去。他的喉咙里突然一响，随后便“哇——！”地一下子呕了出来。

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片污秽，男人无奈地笑笑：“小酒鬼……”说着，轻柔地给绯夜擦去嘴边的污渍。

绯夜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屋的，只感觉有人给自己脱衣，擦身，然后抱了自己上床，还体贴地盖上被子。

次日，宿醉醒来，脑袋直发懵。绯夜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有点茫然。不过他的脑袋很快就被正事给塞满了：今日要启程前往嘉伦海。当下收拾行李，备马，与众人告别，顺便问了一句：“昨晚是哪位扶我回屋的？”

众人纷纷摇头。

绯夜摸摸马鬃，拱手道声：“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策马扬鞭，快意人生。

绯夜一边看着马头前方扑面而来的变幻风景，一边真想就此弃了所有束缚，纵马狂奔，天涯海角。

可是身上还有责任，以及师父的死——必定要那个寒卿还回来！

虽然没有去过无狩海，但是顺着官道一直走肯定没有问题。只是这一路走来，怎么总感觉背后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无论是在路边茶棚喝茶，还是找客栈打尖或者是在街头铺子买馒头，都感觉有道视线在自己的后背上打着转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奇怪。

如今是在赴任期间，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绯夜没去查个究竟，只是一意驰马奔赴无狩海。

也许是越靠近边境地区，人烟也越是稀少。快接近无狩海的时候，几乎是走了大半天路也见不到一个人。其实无狩海就是一个小地区，它拥有一个同名的中心小城。绯夜并不指望它能有多大，可是等他进了那名叫无狩海的陌生小城，才发现无狩海城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镇。整座小镇只有一条狭长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些高高低低的店铺，还有些破旧民房。一些穿着粗布衣裳的平民在路边摆摊，卖着些瓜果蔬菜和别的物品。绯夜大致看了一眼，种类也是单调得很。买东西的人不多，看上去像是有些无精打采。

他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他。

当这位白衣少年骑着马进了小城之后，就吸引了一街道的目光。白衣胜雪，紫发如锻。身材单薄却不羸弱，一双白皙的手骨节分明。完美无瑕的小脸上缀着一双水晶般清澈的紫眸，挺直秀气的鼻子下面一对蔷薇般的粉唇。便有些人窃窃私语，还有些豆蔻少女交头接耳，捂着小嘴偷偷嬉笑。

绯夜在一名卖黄瓜的大娘跟前停住马，问道：“请问你知道此地驻军军营如何走么？”

那大娘先是一愣，随后便冷了脸生硬回道：“不知道！”

绯夜碰了一枚硬钉子，也不好发火，便走了几步询问一个卖红薯的中年汉子，那汉子居然理都不理他。绯夜这才发现一街道的人有意无意地在看自己，探究的，疑惑的，好奇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楚的目光。

算了，我还是在这小城里绕上一圈，大概一会儿就能找到。他想了想，正欲策马离开。这时，缰绳却被一名青衣少女扯住。

绯夜有点惊讶，心说这民风何时开放到这种程度，却听到那少女脆声问道：“你要找驻军军营？”

绯夜打量了她一眼，眼睛圆圆，鼻子翘翘，双颊几点雀斑，一张樱桃小嘴，倒是有几分可爱。单髻上一只式样简单的木簪，身上的青色衣裙半旧不新，裙下露出一双沾了些泥巴的黑色布鞋。

“嗯，你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就住在这附近。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绯夜立刻点头。

那少女嘻嘻一笑，说等她一下。于是跑到旁边，背了一捆柴火，还对另外几个红着脸的少女说：“瞧我的！”

绯夜有点愣，瞧她什么？

那少女背了柴火过来，说：“走吧，军营离这不太远。”

绯夜随着她一路走去，一路上便听这少女叽叽喳喳：“我叫春巧，你呢？”

“绯夜。”

“你怎么来这地方啊？”

“有事。”

“这地方可不好，一点也不太平。”

“噢，怎么不太平？”

“一会儿是流寇，一会儿是魔兽，扰得人心惶惶的。咳，我说哪，这地方又小又穷，不知道那些个家伙来干嘛？抢不到几锭银子，杀人放火就有意思么？”

绯夜不答，只听她一个人边走边唠叨。

“军营里的那些兵啊……呃，你找军营有什么事？”春巧突然打住，带了点警惕地问道。

“我是来找人的。”

“那你找的是哪一位？这里的人我知道还不少。你说说看，说不定有我知道的。”

绯夜有小小的后悔，干嘛编个这么笨的借口？

“我是来找这里的校尉寻份差事的。”

“呀，在这儿寻份差事啊？我不是说过了么，这里又小又穷，不是个好地方……”她说得激动起来，圆翘的鼻尖渗出淡淡的汗珠。转眼间她缓了声音，“公子既然来了这里，也就安心待在这里好了。”

她紧了紧背上的柴火，关节拽得发白，随后冲着绯夜笑笑：“我这人一时口快，公子你可别见怪啊！”

“怎么会？”绯夜淡淡回道，见一大捆柴火压得她略显稚嫩的背部微微佝偻，又说道：“你的柴火很重吧？要不要我帮帮你？”

春巧一听这话，脸上浮起红云，连连摆手：“春巧背得动，习惯了……怕污了公子的手。”说罢，低了头，小嘴抿得紧紧的。

绯夜也不强求，他本来就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

这时却看见春巧指着前方一处院落叫道：“到了，就是那里。”

“那就谢谢你了。”绯夜拱手，却又被春巧扯住缰绳。

绯夜眨眨眼睛，真的很不明白。

“公子，你看我……”春巧的小脸像燃起了火，话语里泛起怯意：“我带了你一路，误了卖柴火，爹爹要骂的。你看是不是……”她的眼睛朝向别处，耳根也红了起来。

绯夜恍然大悟，积极地掏了数十枚铜板递给她——钱袋里也就这么多了。

“公子，要不了这么多……”春巧捧着一手铜板，看见绯夜骑着马头也不回，声音里便带了些急切，“公子，你别走啊，柴火你还没拿呢……”

126.无狩海（下）

你说我是怎么回复你好呢？绯夜瘪瘪嘴，看你养家辛苦，你却借着带路让我买你的柴火……权当你的带路费好了，不过柴火我是带不了了。你说我骑着马抱捆柴火像个什么？

面前的不像军营，倒像片民居。绯夜瞪大双眼瞧了半天，才见了一个小兵提着个大竹篮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那小兵一脸倦色，边走边打了个呵欠。

绯夜翻身下马，拽住那小兵的胳膊问道：“你这里是无狩海驻军军营么？”

小兵朝着绯夜的脸看了半天，才说道，“是啊，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此地校尉的，请帮我禀告一声。”

“那个啊，不用禀告了。你直接进去找就行了。要不是伙夫头子要我赶紧出去买菜，不然我就带你去了。”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空篮子，表示自己真的很忙。

绯夜无法，只好将马栓了，独自走了进去。他没注意那小兵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人怎么长得像个女子，可真是好看。

无狩海校尉，钱怀德。副将，吴顺之。参谋三名。万夫长十名，绯夜便是新来的那个。

此时钱怀德正与吴顺之以及几名参谋正对着地图发愁，因为这段时间无狩海的情况比以前更加糟糕，附近的魔兽出现得更加频繁，但总是抓不到活口。与魔界那边交涉也没有用，人家说要有真凭实据，不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

钱怀德很烦闷，能想到的方法都试过了，但是魔兽还是抓不到一只，反而伤了好些兵士。

吴顺之劝解道：“钱大人，根据目前情况，只能以防守为主，尽量减少伤亡。”

几名参谋也纷纷称是。

“只好如此了。”钱怀德拈着斑白的胡须沉吟道。其实他目前壮年，然而艰辛的军旅生涯过早地磨去他原有的棱角，让他对现状不再抱有多少希望。

“请问，校尉大人在哪儿？”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像一线明亮的阳光照进了一屋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