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标本 下——公子裳
公子裳  发于:2012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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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并不畏惧抵在血管上的利刃,格纳甚至又靠近了一些,盯着夏尔特的眼睛,“如果杀了我,世上再没有人能告诉你父母的下落,考虑好再下手,夏尔特。”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最后是夏尔特收回了利刃,紧接着干脆利落地一掌劈向格纳后颈。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刚一落下,就被用力扭住,针筒快速扎在了手上。

“既然你不肯配合,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在夏尔特将针筒甩出去之前,格纳已经将液体注入了他的体内,尽管有一些还残留在针筒里。“如果你考虑清楚,随时找我。”话音刚落,门立刻关上,退到门口的夏尔特根本来不及阻止。

夏尔特回到普利斯堡的时候,安德烈也已经回来了。一踏进大厅,就见到颀长的身影疲惫地撑着额际,脸庞几分苍白,眉头紧蹙。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蒂,空气里更是浓烈的烟草味。

夏尔特联系起刚才的事情,心里很不安。这次霍华德城堡之行,一波三折,更牵扯出了很多麻烦。更何况他也不知道阻止的下一步行动。

握住因为烟草燃烧而泛黄的手指,夏尔特蹲下身看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德烈疲惫的面容,带着隐忍的痛楚。

反握住夏尔特的手,安德烈声音低沉:“她死了。”

夏尔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安德烈说的是什么人,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她死了,整个暗室都被烧得精光……”

“你是说公爵夫人她……”夏尔特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想必安德烈派去的人已经回到了伦敦。

“她怎么会死?”安德烈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刚才还在小旅馆见过的人,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夏尔特不知道安德烈的结论从何而来,他想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格纳的真实意图尚不清楚,他也不愿意让安德烈因此陷入被动的危险之中,所以只能暂时选择沉默。

“你确定她死了?”总觉得抓住了一点线索,可是又联系不上,夏尔特感觉有只巨兽在慢慢向着他们靠近,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一无所知。

“暗道整个都烧光了,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如果当时我能立刻将她带回来……”

“既然找不到尸首,夫人也可能没死,只是让人带走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那些铁链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打开。”如果是被那个人带走,绝对不可能现在还活着。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只能一错再错。也许在降生的那一刻,就铸造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一切。

踌躇了一下,夏尔特终究还是将一直萦绕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你确定那一定是公爵夫人?我的意思是你从来没见过她,也许……”

“不会认错,那天库珀和艾玛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们曾经见过画像,而我更加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她,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囚禁在那个地方。”

“以前你的父亲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情吗?”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以瞒得过以前的普利斯公爵,况且他们夫妻情深,如果公爵夫人并不是真正死去,他一定会发现。

“我们从来没讨论过她的事情,确切的说,在那十几年里,我们可以说没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有的只是每天夜里劈头盖脸抽下的鞭子。

“我很抱歉。”夏尔特知道他的童年也是和自己一样充满着不幸,却又在这个时候提起。握紧手,他接着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该草率下决定,以前你不也以为她离开了人世?可是最后还是出现了奇迹,我想上帝既然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不会这么快就带走她的,相信我,安德烈。”

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么令人眷恋,安德烈抬起眼,发现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宽阔海洋,包容着他的一切,从未远离,也不曾放弃。

Chapter32

尖利的疼痛猛然袭来,夏尔特握着安德烈的手立刻颤抖了一下收紧,见安德烈并未注意到,他慢慢松开他的手,尽量不让自己变现得太过明显,但一波又一波涌来撕扯着神经的痛楚非但没有减退,反而越加剧烈,就连嘴唇也很快颜色褪尽。

发现异常的安德烈想扶住他,可手刚碰到夏尔特就猛然向后缩去,好像被针扎到一样,脸色也十分难看,隐隐带上了青色。

“夏尔特。”安德烈从沙发站起身,试图靠近,见他靠近,夏尔特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向着楼上跑去,奔逃的身影就像落荒而逃,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房间的门重重关上了。

就算再不明所以,安德烈也猜到了一点夏尔特失常的原因,立即叫来了府邸里最经验丰富的医师。可是无论他怎么劝说,叫喊,将自己关在里面的夏尔特都没有反应,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等了许久,迫不得已之下,安德烈让人直接撞开了门。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要进来……都出去……”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声音听起来异常尖利,瑟瑟发抖的身躯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连背影都扭曲了,只剩下一个黑洞的影子。安德烈立刻将门关上,将医生和佣人们全部阻挡在门外,这才向着角落里的人靠近。

“嘶……不要靠过来……嘶……”扭曲的苍白手指抓起一旁的花瓶,向着走近的人砸过去,发出一阵破碎的瓷器声。就像是惊惶无措的小兽,被逼到了绝路,向着猎人做着最后的挣扎,即使徒劳无功。脚步声在继续靠近,夏尔特抖动着拉下一个更大的花瓶,扔了出去,没有用力,只是威慑,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想伤到安德烈。

一地的碎片落在安德烈脚边的地板上,他没看一眼,上前蹲下身拉住了将自己缩到阴影里的人。手刚一碰到,如同烈火灼烧的夏尔特拼命朝着墙壁靠去,像是想让自己缩进里面,尽管已经退无可退。安德烈发现自己的触碰似乎给夏尔特带来了很大的痛苦,便停住收回了手,尽量放低声音:“夏尔特,告诉我,是不是你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不住抖动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有粗沉的喘息,低垂的黑发遮住了脸庞,半点表情也没有泄露。

怕贸然伤到夏尔特,但又怕耽误太久情况会更加严重,安德烈最后狠下心想将他拉出来,但一动手就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夏尔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抗争,即使脆弱的皮肤因此红肿流血,也想要摆脱牵掣缩回那一方黑暗的角落。

且不论安德烈曾经是优异的皇家海军军官,虚弱的夏尔特现在也只是徒有虚表,动作幅度大,但实质上力气已经远远不如以前,再怎么挣扎最后也是被拖了出来。

裸露在外的皮肤,脸颊、脖颈、甚至双手,都覆盖上了一层深蓝色的花纹,甚至连原本深黑的眼眸也带了淡淡幽蓝,衬着苍白的肌肤颜色,异常妖异。

安德烈的手劲尽量放轻了,可夏尔特的手臂还是勒出了一圈深红的印记,似乎再用力一点,血管里的血液就会喷薄而出。

“怎么会这样?”尽管那天已经见过了夏尔特脸颊上的花纹,安德烈还是难掩诧异,那些花纹就像一夜之间快速扩散开来,蔓延到了所有的皮肤上。不是令人接受不了的丑陋,只是刚开始觉得怪异,如果仔细看,还是会被那蜿蜒奇异的花纹所吸引。

“嘶……嘶……嘶……”像是动物的嘶哑声,又像是抽气声,夏尔特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安德烈连忙松开手,对着夏尔特的眼睛问道:“是不是跟格纳有关?”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夏尔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蔓延开的花纹让他的皮肤变得异常的脆弱,无论是轻微的触碰,还是一点点的阳光,都会让他像被烈火灼烧,疼到发抖,恨不得割掉那一块皮肤。

“我让奥布里医生来看看你,他经验丰富,一定会有办法。”安德烈刚想转过身朝向门口,衣袖就被用力扯住了,夏尔特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惊恐,口齿不清还是叫着:“不要……嘶……不要让任何人……嘶……进来……”洁白的牙齿已经带上班红,安德烈定睛一看,竟发现了两颗小小的獠牙,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夏尔特这个样子,的确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就算是行医数十载的奥布里,也会被这怪异的症状惊吓到。

夏尔特这已经不仅是病症这么简单了,一定是更严重的问题。安德烈多多少少对格纳在他身上动过的手脚有过了解,这样的实验在之前肯定也发生过很多次。想到这里,安德烈已经无法再伪装平静,金色的眸子寒光冰封刺骨,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即出击,刻不容缓。

格纳接到安德烈邀约的时候一点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安德烈约定见面的地点竟然是在已经封闭的红磨坊。

“公爵阁下,抱歉让您久等了。”红磨坊在罗杰尔被捕之后就已经封闭,但依然能够看出往日的繁华,格纳一步一步悠然走近,双眼带笑。

黑色的剪影在夕阳中被拉成长长的一道,冷峻的侧脸如同高贵的神邸,安德烈转过身,冷凝的唇线这才扬起:“格纳医生事务繁重,迟到几分钟也并不稀奇。只是不知道女王陛下,有没有准了您的假?”

“女王陛下一向体恤下属,自然不会为难。倒是公爵阁下您的霍华德城堡之行似乎让陛下烦忧了几个晚上。”

“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这次议长的竞选就在你囊带之中。”直切主题,安德烈并没有多少耐心和他周旋。

“东西?”格纳一副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公爵阁下指的是什么东西。”

“也许这个可以让格纳医生想起来。”硬邦邦的东西骤然抵在腰间,格纳叹息:“普利斯公爵一向是伦敦舞会上炙手可热的优雅绅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蛮横失礼?难道失败的霍华德城堡之行让您的修养也损失殆尽?”

安德烈扬眉一笑:“军人骨子里总是有那么一股冲动,希望格纳医生不会让它在这个时候失控。”贴近一句:“我得到的东西,绝无拱手相让的可能。”

“拱手相让?伯爵阁下貌似弄错了前提,这是我实验室里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怎么就成了阁下的所有物?”

“我并不想跟你争论,只是想知道你想不想完成这场交易。”

“交易?公爵阁下实际上还不清楚我手上的筹码,等我分析完之后您在下决断也不迟。”格纳在椅子上坐下,“听说原本去世的公爵夫人现在回到了伦敦,不知道公爵阁下是否对此有兴趣?”

安德烈侧目:“相比于这些不切实际的谣言,我想格纳医生应该会更想知道你丢失的那把手术刀的确切下落。”

“看来公爵阁下有备而来,开条件吧。”

“把东西交出来,一物换一物。”

“一物换一物?”格纳颇为玩味地揣摩着:“公爵阁下要的哪一物?可考虑清楚了?血缘亲人和情人这个永恒的选择题,可难倒了不少人。”

夜幕渐渐低沉之后,蠢蠢欲动的獠牙让夏尔特几乎控制不住在地上打滚,原本以为早已经习惯了疼痛,但是真正的痛楚来临的时候,依然是承受不住。鲜红的液体自齿缝间滴落,手指在地毯上磨出了一个个血洞。

“坎贝尔律师?”女仆端着准备好的晚餐到了门边,在公爵急匆匆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也到了晚餐的时间。一向负责照顾夏尔特起居的女仆便精心准备了晚餐,在知道了夏尔特身体不舒服之后,亲自送到了房间。

又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女仆有些失望地转身,但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随着“吱”地一声自己打开了。停住脚步的女仆回头看了几眼,发现房门半敞开便再次敲了门,然后端着盘子进了门。

“坎贝尔律师?”小声叫唤着,女仆左右看着,房间里没有点灯,所以格外黑暗。她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发现了角落里的身影。

夏尔特一向待人态度温和,女仆对他的印象不错,两人的相处也算融洽。见到衣衫单薄的他站在那里,便劝道:“坎贝尔律师,天气凉,您应该多穿点衣服。晚餐我已经为您送来了,现在就餐吗?”

人影没有回应,女仆又看了几眼,发现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自己看错的女仆又迈进了几步,看清楚同时餐盘砸落在了地板上。

月色下异常苍白的脸和狰狞的獠牙,女仆吓得叫都叫不出来,直接瘫软在了地板上。幽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啊!”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整个公爵府邸,当其他人赶到的时候,看到了洒落一地的晚餐和一滩鲜血,窗帘在月色中飞扬,房间里的人却失去了踪迹。

赶回来的安德烈望着一地狼藉,目光深沉,他走近俯下身,仔细查看着那摊血迹,发现血迹呈喷溅状,并非是撕咬时所留下。起身到窗台边,见着上面清晰朝外的脚印,带着染红的痕迹。

“立刻将城堡里的所有人召集到大厅。”安德烈下达命令之后不久,很快就得到了执行。除了没有进到过城堡里的守卫,其他的人全部到齐了。

灯火通明的宽敞大厅,气氛肃穆,安静得让人不得屏住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下一刻,狂风暴雨就降临到自己的身上。目光也只敢放低到地板,战战兢兢的仆人们都能感觉到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

“今天晚上是谁负责坎贝尔律师的晚餐?”威严的声音让所有人不由升起一阵惶然,这时是老管家回了话:“公爵阁下,是阿加莎。”

“我不是交代过所有人都不准去打扰坎贝尔律师?那为什么她还到房间去了?”安德烈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凌厉到让忍不住抬眼看他的人又全部低下了头。

“阿加莎一直负责坎贝尔先生的起居,今天坎贝尔先生身体不舒服,没有下来吃晚餐,所以阿加莎就把晚餐送到他房里去了。” 跟阿加莎交好的一位女佣说道,实际上她也劝过阿加莎,毕竟公爵严令禁止过,但阿加莎一直坚持她也劝阻不了。现在阿加莎和夏尔特一起失踪了,公爵追究下来她一定逃不了干系,倒不如趁现在就将事情说出来。

“公爵阁下。”这时门外的守卫突然进来,几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发现阿加莎的尸体了。”

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在花园,巡夜的守卫们见到地上有血迹,便顺着血迹搜寻,见到了躺在树丛里的阿加莎。她的脖子上被咬出了两个洞,深可见骨,血流了满地。双眼圆睁,一脸惊恐可见当时的情景,她一定是在极度惊吓的状态下被咬断了血管,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死去,亲眼见着自己血液喷溅而出,一定是个痛苦的过程。

见着尸体的佣人们面面相觑,与阿加莎相识的人们纷纷转过了头,不忍看她凄惨的死状,阴冷的夜更让人们惊惶,谁都看得出来阿加莎是被咬死的,但是又是什么东西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见过尸体脖子上的血洞后,安德烈幽暗的眸色变得更为深邃难懂,薄唇也紧紧抿着,许久不发一言。只是摆了摆手让守卫处理好尸体,然后遣散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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