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手。”东方晧斩钉截铁的道，那执念已经根植到了心里，若然拔出，那便是剥离心间的一块肉，那样刻骨铭心的痛，他不想尝，也不敢尝。

看着有些萎靡不振的祁轩，东方晧决定把冷睿言的事说一下。

“冷睿言，让我们有空去大陆一趟。”东方晧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什么时候的事？”祁轩眼中光芒一闪，盯着东方晧的眼睛问道。

东方晧看着祁轩严肃的表情，心头微酸，是因为沈奕扬吗？“三天前。”

祁轩恶狠狠地看着东方晧，“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小扬，他一定出事了。”

三天前，你刚刚自杀啊！东方晧没敢解释。

“我要马上去大陆。”祁轩朝着东方晧道。

“再过几天，你的身体……”东方晧有些不放心地道。

“你不去，我自己去。”祁轩凌厉地打断东方晧，语中满是不可违抗的坚决。

“你别生气，我马上安排。”东方晧退了一步道。

小扬，你千万不要出事啊！祁轩咬着唇，眸中一片惨淡。

祁轩没想到，再见沈奕扬，会是在这样情况下，那个曾经妖孽风流，巧笑迤逦的人，此刻沐浴在阳光下，唇色苍白，面无血色，好像随时都会随风而去，冷睿言小心翼翼地俯下了身子，探着他的鼻息。

“小轩”沈奕扬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明亮璀璨的双眸，此刻像蒙着一层晦暗的阴云，那瘦弱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了断生机。

祁轩捂着嘴，手腕上的双手还未愈合，失血过多的身体摇摇欲坠，“小扬。”颤巍巍的两个字，祁轩几乎晕厥。

沈奕扬苍白的一笑，小逸“哇”的哭了出来，“沈叔叔，你不要死啊！小逸不问你要钱了，也不问你要利息了，你不要离开小逸啊。”

祁轩注意到，祁逸提到死的时候，冷睿言的神色明显变了一下。

沈奕扬虚弱地伸出手，摸了摸小逸的头，“小逸，叔叔不争气啊！”

“叔叔，爸爸，前几天也是这个样子，现在好了，叔叔也会好的，小逸现在有好多好多钱，小逸给叔叔买好多好多巧克力，小逸再也不和叔叔抢冰激凌了。”祁逸蹲在沈奕扬身边哭的昏天黑地。

冷睿言紧紧握着沈奕扬的手，不停地瞧着沈奕扬的脸色，他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可是每个人都告诉他，小扬，他没有求生意志，失血过多，肺部受损严重，回天无力。威胁，利诱，什么手段，能用的他都用了，可是小扬却一点起色都没有。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他能轻易地把心爱的人带到死地，却不能把悬崖边上爱人拉回来。

沈奕扬把目光移向祁轩，“你来了，”虚弱的笑容，轻微的话语，像极了临别之语，“奕扬，我对不起你。”祁轩腿一软，朝着沈奕扬笔直跪了下去。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你去了台湾，如果你没有招惹东方晧，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东方晧看着祁轩下跪，心跳的厉害，也心疼的厉害，竟也跟着跪了下去。

沈奕扬看到祁轩跪已觉惊讶，却没想到那不可一世的人，竟也跟着跪了下来。

沈奕扬叹了口气，“小轩，你一直觉得是我救了你，其实，是你救了我啊！那个时候，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被组织追杀，被心爱的人抛弃，你那么像我，却那么坚强的活着，我想我也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四年，足够了，我不再是谁的替身，不再为一个伤心失落……”冷睿言拥着沈奕扬，手指不住的颤抖着，心里翻江倒海，你在我身边，就只有伤心失落，所以你宁愿替我挨一枪，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沈奕扬地精神逐渐涣散，最终陷入了沉睡。

“小扬！”祁轩绝望地惊叫，祁轩抬起头，愤怒地看着冷睿言，“我为什么不信他。”

“你知不知道，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每天只是吐了吃，吃了再吐，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连觉都不敢睡，你知不知道，他在梦里祈求你相信他，哭喊不是他。你知不知道，他瘦的有多惨。既然你不爱他，又何苦这样揪着他不放呢”祁轩捂着嘴，泪水划过脸颊，心一点点下沉。

冷睿言锋利的脸上，此刻全是强撑的坚决，那骨子里渗出的绝望，如此明显。冷睿言小心地搂着怀里的人，沈奕扬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非常少，喂进去的东西也会吐出来，医生说是曾经的厌食症发作了，他只能给他打营养针，可他还是一天天的衰弱，每当小扬空空荡荡的眼神看过来，冷睿言都会怀疑，自己会不会疯掉。

无计可施的绝望，整夜整夜的缠绕着他，看着沉睡中的沈奕扬，冷睿言经常有种，他会就此一睡不醒的感觉。有时候他就恨不得和他一起这么去了，可是……他还欠他那么多，刚想好好对他，他却要死了，叫他怎么甘心。

祁逸安静坐在沈奕扬床边，祁轩在病房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枯坐着，他想不通为什么冷睿言和东方晧，看着都挺喜欢沈叔叔和爸爸的，怎么就把人往死路上逼了呢！

“小扬，我以后不会再打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小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冷睿言卑微地坐在床畔，做着保证，脸上透着连日来的疲惫。

沈奕扬面无表情地看着冷睿言，自嘲地一笑，“不打我，不会再用烧红的针扎我的脚掌，不会再对我用电击了，不会绑着我全身，连排泄都要征得你的同意，不会再一不高兴，就用鞭子抽我一顿，不会因为我得罪了音洛，就让我在冬天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

“小扬，你别说了。”冷睿言禁不住要用手去赌沈奕扬的嘴，他究竟对这个人，做了多少残忍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怎么下得了手的呢？他可怜的爱人……

“冷睿言，我没劲陪你了，我每次都好疼，我想哭喊，想求饶，可是我……只能忍着，哭了有什么用，你不会怜悯，求你惩罚加倍，我……不敢。我好累，我不要再这样了，我没有力气了，既然你那么喜欢沐音洛，就好好对他吧。”沈奕扬抑制住要落泪的冲动，眼神痴痴的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很快就解脱了……

“小扬，我爱的是你啊！我一直觉得自己背叛了音洛，所以一直xx在你身上，看你受伤痛苦，我才会觉得，我还是爱着音洛的，可是我每次都很心疼，小扬，对不起，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冷睿言急忙解释道。

沈奕扬想笑，可惜笑不出来，冷睿言一句搞错了，似乎把自己的所有苦难都变成了一场笑话，又或者自己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场笑话，“睿言，我要死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只是觉得对不起我，我为你而死，让你觉得愧疚而已，其实，我现在，可以为任何人死，因为我不想活了。”

冷睿言头都快炸了，眼睛赤红，威胁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都说了不会伤害你了，我怎么这样，祁轩和那个叫逸小鬼都来了，我不好过，大家一起下地狱吧！”冷睿言气急败坏地道。

“东方晧，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沈奕扬趴在床上，苦笑地看着冷睿言，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人还是这么霸道“而且，就算我想活，也活不了了。”

“不会的，你会活过来的。”冷睿言抱着沈奕扬，双目直直的，笃定地道。一贯冷情的薄唇，竟被咬的血迹斑驳了，而冷睿言好似不知道疼一般，只是搂着沈奕扬不放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伤痛

“也许他是真的悔改了。”祁轩坐在床边，替沈奕扬削着，沈奕扬吃了一块祁逸塞过来的巧克力。

“我现在这副样子，再说那些，又有什么用。”沈奕扬淡淡的一笑，整个人变得清淡了很多。“你能原谅东方晧吗？”

祁轩抖了一下，他不是没注意到东方晧的改变，只是这一切来的太迟了。

沈奕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祁轩，我和你不一样，东方晧他心里是有你的，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敌一般，充满了嫉妒与疯狂，可是，我只是沐音洛的一个替身，沐音洛身体不好，我只是冷睿言用来xx的替代品，现在整容技术那么发达，他可以整出几十几百个沐音洛，你明白吗？”沈奕扬看着窗外的阳光，惨淡地笑了笑。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了！”祁轩白了沈奕扬一眼。

“现在这副身子，已经破败到做替身都不合格的地步了。”沈奕扬缓缓地念了一句。

冷睿言背靠着墙，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心头宛如有一把把刀在割。他对着那个人说了些什么，他究竟把所爱的人带到什么地步，“你最好把自己养好了，要是脆弱的连替身奴隶都做不了，你恐怕只有福彩刑堂赎你的罪了。”冷睿言捂着脸，他做了什么！

“小扬，别这么糟蹋你自己。”祁轩捂住沈奕扬的嘴。“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潇洒恣意的沈奕扬。”

“那只是个幻象而已。”沈奕扬撑着精神，“我感觉我的身体似乎又变差了，”沈奕扬揉了揉消瘦的脸颊，“我现在越来越丑了，我想死的漂亮点的。”

“奕扬，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好不好，你还有你的红酒美人巧克力，你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你怎么能甘心。”祁轩打断沈奕扬的话。

“小轩啊！其实我的腿，早就在雪地里跪废了，可是，我不想他废掉！所以我用了禁药，上次逃跑的时候，挨了一枪，再吃禁药也没什么用了，所以那什么游历天下的梦想是骗你的，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我早点去投胎，说不定能投户好人家，再来游历天下。”沈奕扬满不在乎地道，冷睿言捂着嘴，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究竟对里面的人做了些什么，自己是怎么狠得下心的。

“小轩啊！虽然我没少杀人，可是我也做过很多善事啊！我每次看到乞丐都会给钱，我还给孤儿院的孩子买过巧克力，阎王不会太为难我吧！”沈奕扬笑xx地道。

“胡说，阎王府人满为患了，最讨厌你这种自己找死的，小心下辈子投胎，让你变成xx。”祁轩呵斥道。

“那我一定是头牌。”沈奕扬笑xx地道，“记得点我的牌子，我会给你打个折的。”

“谁要点你啊！我比你长的好看，为什么要点你，你点我还差不多”祁轩又哭又笑地道。

“那好啊！小轩挂牌，我一定会光顾。”沈奕扬忙不迭地道。

“你！！！”祁轩苦笑不得看着沈奕扬，“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冷睿言深深地吸着气，小扬，你有必要这么报复我么。

祁逸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软趴趴地躺在沈奕扬旁边，“叔叔，小逸很乖，小逸长大了，一定帮你把白眼狼赶跑，沈叔叔不怕，小逸会救你的。”

沈奕扬微微一笑，看着祁逸xx的小脸，恢复了几分妖孽之色，“小逸啊！叔叔对不起你，叔叔看不到你身边美女成群的那一天了，也看不到你创造的交往女友最多的吉尼斯纪录了，你刻将来每找一个女朋友，都带到叔叔身边来看一下，叔叔帮你数着。”

祁逸点点头，“叔叔，你那么喜欢美人，只能看，不能吃，不是很痛苦吗？叔叔，你活下去，小逸给你找最漂亮的阿姨陪你。”

祁轩捂脸，他天才的儿子啊！

“小逸啊，叔叔恐怕无福消受了，你记得多抱几个，就算是替沈叔叔抱的。”沈奕扬捏了捏祁逸的脸颊道。

祁轩抚额，他交的损友啊！小逸变成这样，奕扬绝对功不可没。

沈奕扬有些凝重地看着祁轩手腕上的割痕，“小轩，别对自己太残忍！”祁轩翻起袖子敷衍的点了点头。

“小轩，东方晧肯为你向我下跪，他这次对你是真心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东方晧那样的人，要他心甘情愿地下跪，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吧！

“他跪死才好！”祁轩恶狠狠地道。

“小轩，我和冷睿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没有他，我也早晚逃不了这一劫，你不能全怪在他身上，这对他不公平！”沈奕扬看着祁轩温声道。

“我只知道，没有他你就不会出事！”祁轩眯着眼，恨恨地道。

“小轩，你太偏激了，你这是让我走的不安生！”沈奕扬苦着脸道。

“那最好，你就别走了，你不死我就原谅他，否则我诅咒他早点下地狱向你陪罪！”祁轩认真地道。

沈奕扬难堪地笑了笑，他这条命，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一个个都舍不得他死了，可是他却活不下去了！

东方晧敲了敲门，“小轩，小逸，你们让沈先生休息一下吧！”祁轩点点头，东方晧赶忙去扶祁轩，自从上次自杀事件之后，祁轩的身子，越发不好了，祁轩看了看有几分疲倦的沈奕扬，没有拒绝东方晧的扶持，祁逸跟着东方晧一起走了出去。

一出门，祁轩就像甩蟑螂一样甩掉了东方晧的手，双目盈满了恨意，东方晧被祁轩看的发慌，知道祁轩还在记恨沈奕扬的事，当下什么都不敢说！可是他也很无辜啊！他只是招来了冷睿言，他只是想把沈奕扬赶走，可是把沈奕扬弄成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啊……

祁轩回头，看了看墙边憔悴的不成人形的冷睿言一眼，冷冷地笑了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个比一个犯贱！！！”

沈奕扬望着窗外渐渐低沉的太阳，嘴角苦涩地一笑，要变天了吗？还好小轩走了，自己这样难看地样子，落在他眼里，该怎么办才好呢！

沈奕扬咬着唇，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杯子落地的声音传来，守在门外的冷睿言心头一跳，沈奕扬双眼闭的紧紧的，蜷缩成一团，红润的唇，血迹斑驳，手下的被子满是抓痕，脸上满是冷汗……

“小扬，你哪里不舒服，别吓我，你说话啊！”冷睿言心急如焚，沈奕扬勉强睁开紧闭的眼睛，却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去叫医生。”冷睿言跌跌撞撞地就要跑出去，“不用了，宿疾。”沈奕扬强撑着，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冷睿言对着一旁的几个国际名医咆哮道。

沈奕扬疼的脑子都昏沉了，“沈先生的症状是因为双腿被冻伤又受了枪击的缘故，不能根治，只能养着。”旁边一人赶忙道。

冻伤，是那一天跪出来的病吗？冷睿言感觉自己的心在发颤，自作自受，果然是自作自受！冷睿言看着蜷成一团的沈奕扬，很想伸出手抱抱可怜的心上人，可是却发现自己完全没立场。看着那急速消瘦的脸颊，冷睿言感觉自己要疯了。

“能不能先给他止痛。”看着寻人紧蹙的眉头，疼的叫都叫不出来的模样，冷睿言觉得莫名的恐惧。

“他经过药物训练，寻常的麻药对他不起作用，但是重药，沈先生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了。”一名医生为难地道。

冷睿言觉得自己要爆发了，“难道就这么看着他疼，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沈奕扬嘴唇嗫嚅着，冷睿言凑上前，眼里满是焦急，“小扬，你说什么？”

冷睿言终于听清了，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他在说“杀了我。”冷睿言感觉自己的心在颤，天似乎要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