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睿言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掠过一个窈窕的身影,那只是一个背影,想欧洲雕塑大师手底下最完美的雕塑般,线条流畅,是他吗?冷睿言追上前去,却一无所获。
沈奕扬站在一棵树下,看着冷睿言寻寻觅觅的目光,他在找谁,看到冷睿言脸上失望的脸色,沈奕扬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想不到那人也会想要旅游,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终于也决定借着祖国的大好河山,洗刷一下自己的罪孽。不过啊!他这么个罪孽深重的人,再洗刷,也就这样了。
那人做事,总是这样特别,连旅游这么风雅的事,居然还带着保镖一起来,怎么着也该找个红颜知己啊!家里那么多,就算不是沐音洛,也总要带一个出来,资源浪费啊!实在不行,临时找一个也可以啊?以他的身家,多少女孩子愿意投怀送抱呢。
沈奕扬背靠着树,躲过冷睿言的视线,终于按下快门,画面定格,冷睿言冷清的形象,落在视线里,那一身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似乎清减了一些的身体,沈奕扬摩挲着手中的相机,终于走了开去。
曾经与自己如此亲近的人,自己和他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冷睿言感觉灯光一闪,心似乎都跳漏一拍,隐约觉得,有一双眼睛正注视自己。带着些许温柔与遗憾。
沈奕扬没有了来时的心情,空中有银灯随着风扶摇直上,灯中烛火摇曳,天变的悠远起来,云雾飘浮,夜色中的雪山,星光闪烁,月光柔和,昨日,曾经,像一个永世不醒的梦,梦里有白露横江,月生水上。梦醒,却只有自己独自品味孤独的滋味……
拉开窗帘,看着初升的太阳,沈奕扬抿了抿唇,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吧!毕竟他那么忙,有那么多的生意要做,又有那么多的人要照顾。
沈奕扬收拢身上的衣服,坐到凉亭里,腿又开始酸疼了,春日早上的寒气,引得双腿像针刺般的难受,也许这疼痛会陪伴自己一辈子,也会让自己认清自己的幸福。湖光塔影,交相辉映,多少安抚了一下,沈奕扬烦乱的心。
冷睿言望着清澈的潭水,看着湖中游动的锦鲤,叹了口气,终于走了开去。湖边白塔高耸,天上白云飘飘。
湖边的白鸽或小憩着,或伸展着翅膀飞翔着,沈奕扬站在湖边,发丝在风中飞扬,整个人都似乎要和面前的美景融为一体了。
冷睿言徜徉在宽阔的牧场上,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在挽留,如一根丝线,沿着寻找便能找出那个幕后之人,但当要靠近时,那人却转身离去。
天高云淡,牧场上牛羊成群,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沈奕扬侧过身,躲过冷睿言转身过来的视线,将身影藏在牦牛背后,他还没走,沈奕扬着实震惊了一下,什么时候,这个人也这么闲了,难道说,这个人终于发现自己坏事做的太多了,便下定决心改过自新了。
沈奕扬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小姐,能帮我拍张照吗?”
正在欣赏景色的少女,被沈奕扬的一个微笑,迷的晕头转向,沈奕扬一指,“要把整个场景都拍进去哦。”
少女点点头,沈奕扬退到了冷睿言发现不到的死角,风轻轻的吹拂,暗香浮动,白云飘飘,天空明净如琉璃,相机的按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谢谢。”沈奕扬取回自己的相机,算是合照了,隐隐绰绰的人群中,有那么一点熟悉的影子,眉间一点苍凉的忧郁,周身是冷冽的寒气,沈奕扬收起相机,最后朝冷睿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离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冷睿言不肯回头,所以他们之间,有只有这样错失了。
沈奕扬收起手中的相机,毕竟曾经在一起过,就让这张照片作为曾经的见证吧!
第二十三章:再见面
“你回来了。”祁轩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糖醋排骨,清蒸鲤鱼,蚂蚁上树,虾仁鸡蛋……哇,小轩我不在,你就背着我做那么多菜,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沈奕扬扔下行李,跑到餐桌前,夸张地喊道。
“是谁上飞机就开始说,你要回家了,要我准备好一桌满汉全席为你接风,弥补一下你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损失,要我体谅一个在他乡辗转难眠的游子归乡近乡情怯的心情,可怜一个出门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寂灵魂,安慰一颗破碎到惨不忍睹的心,你现在又来给我鬼嚎。”祁轩翻了个白眼道。
沈奕扬摸了摸后脑勺,“这是谁说的啊?我怎么不记得。”沈奕扬露出疑惑之色,脸上一派纯真。
“算了,说这话的人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已经习惯了。”祁轩淡定地摆放碗筷道。
沈奕扬头磕在桌上,“小轩,你说这话,好伤人家心啊!”
祁轩挑了挑眉,没好气地道:“记清楚,是谁说这话的了?”
“不记得。”沈奕扬赌气地拿起筷子,扫荡着眼前的饭菜,不是咂咂嘴,表示欢喜,沈奕扬摸了摸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小轩,我爱你,要不怒江今晚洗白白了来给你侍寝。”
“我不要。”祁轩白了一眼有些委屈的沈奕扬无动于衷地道。
“为什么?人家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活脱脱就是个头牌的料,你怎么就看不上眼呢?”沈奕扬低下头,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浪费我体力。”祁轩满不在乎地吃着饭,无视沈奕扬的搔首弄姿。
沈奕扬一怔,终于明白了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嘴巴张了张,半晌又合了上去,“你可以只享受。”
祁轩夹了块鸡肉,十分淡定随和地道“我不相信一个没经验的人的技术。”
沈奕扬脸一红,随即骄傲地抬起头,“有必要这么看不起人,本少爷魅力无限,送上门来的可是一堆一堆,怎么会没有技术。”
“没看出来。”祁轩耸了耸肩,一脸鄙视地道。
沈奕扬颓丧地低下肩,“你不相信,就算了。”难道自己真的长的这么没出息,只能在下面,沈奕扬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祁逸坐在婴儿车里拍着手,沈奕扬把脸凑过去,祁逸白嫩嫩的脸,笑成一朵花,精雕玉琢的脸,可爱动人。可爱的小嘴,含含糊糊地吐出两个字“美人。”
祁轩有些懊恼地抚着额头,一岁的祁逸最先学会的单词,不是爸爸,不是妈妈,而是“美人”。祁轩不得不感叹,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儿子长出来一定像东方晧一样欠扁。
“小轩,你看你儿子,不知道你是爸爸,却知道我是美人啊!”沈奕扬扬起眉,有那么点得意地道。
这可以怪我吗?祁轩忍不住想,沈奕扬那家伙天天在自己儿子耳边叨扰,三句话不离本美人,说什么,幼儿教育,传授的却都是怎么把妹的知识,自己儿子怎么能不被污染呢!
“小扬,从今天起,那么什么胎教补习就算了吧!”祁轩戳着鱼肚子,把好好一盘菜戳的惨不忍睹。
“为什么?”沈奕扬偏偏头,不明所以地问。
祁轩抓着筷子的手一抖,“因为小逸还小。”
“三岁定终身,想要改变就只有趁现在,祁轩你要知道光阴易逝,韶华易老,生命如白驹过隙,时间如手指尖的流沙……时间啊!它是那么那么珍贵,所以每一秒都是不能浪费的。”沈奕扬眨着眼睛,很认真地道。
祁轩捂脸,是啊!时间是如此珍贵,可是这个人是如此的闲,闲的一秒钟都不舍得放过自家儿子,简直不可理喻。
“小扬,分公司要调我去上海总部,所以我过两天要离开。”祁轩深吸一口气道。离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要离开这个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在自己身边帮扶的人,意味着自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一年多已经有了感情的地方。
在这种让人黯然神伤,神伤黯然的时候,两个好友就应该深情流露,抱头痛哭了吧。
祁轩沉默地低下头,沈奕扬无限哀怨又带着控诉地抬起头问道:“你走了,我的饭这么办。”
祁轩举着筷子的手一顿,他怎么会痴心妄想着这个人也许会说一点人话的呢?“先吃吧!吃完这顿,你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呢!”
沈奕扬吸了吸鼻子,“小轩欺负人。”
“是啊!我对不起,”祁轩抓紧筷子道。
“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冷睿言有些不满地把手中的报告拍着桌子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聚拢客户,开发新产品,居然后院起火,出了内鬼,造成营业额极度缩水。
分公司经理战战兢兢地站着,头恨不能低到地上去。
冷睿言揉了揉额头,果然他就知道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靠不住,“内鬼,揪出来没有?”
“还在查。”经理硬着头皮道。
冷睿言犀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清冷的目光,似要把面前的人活刮了一般,“还在查?”冷睿言的语气称得上和蔼可亲,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有一种人,他生气的时候表现的生气,却足够让你魂飞魄散,显然冷睿言是个中翘楚。“那你还在这干什么?”
分公司经理如释重负般点头,“是,我马上就去。”
“等等。”冷睿言叫住那人,“你们请的哪个律师处理这件案子?”
分公司经理,忙递上一叠资料,“还没定呢,这里是我们云南所有知名律师的资料,要不您看看。”
冷睿言有些烦闷地翻开手上的资料,突然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定在那里,想了那么久,惦了那么久,如今这个人,终于又出现在了那里,哪怕仅仅是一张照片,沈奕扬,果然没死吗,难道说那天在雪山脚下的那个人的确是他。
“这个人……”
“对不起,总裁,这个人最擅长打离婚官司,是业界公认的婚姻杀手,我不知道秘书小姐是怎么不小心把他也混进去了。”看冷睿言不算好的表情,分公司经理忙解释道。
婚姻杀手,离婚官司?冷睿言饶有兴趣地挑起嘴角,脸上露出几分愉悦,“就要他了。”
“小轩,有人找我打商业纠纷的案件。”沈奕扬捧着卷宗,傻笑着道,“本少爷,终于可以打非离婚案件了。”
“你不是说打离婚案件,是非常具有开创性,艺术性,考验性……的善事吗?怎么这会改主意了。”祁轩讥嘲道。
“小轩,你知道生活最怕缺少的是什么?是目标,当我已站在离婚案的山顶,俯瞰天下,你是否了解我作为王者的孤独,我已达到彼岸,无人相伴,你可明白我的寂寞……”沈奕扬柔情似水地道。
祁轩打了个冷战,“不怎么明白。”
“算了,王者都注定孤独,生活最怕的是什么,是缺少目标,当我已达到顶峰,无人望其项背,那我当然要寻找下一个目标了。”沈奕扬捧着手中的资料奸笑。
祁轩用手撑着下颌,“别笑得这么花痴,一会人家见了你,就立刻让你滚蛋了。”
沈奕扬美目一瞪,“小轩,你别触我霉头。人家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人家舍得赶我走吗?你当本少爷长成这样是白长的,最多就是打回离婚案件。”
“祝你成功,可惜,我看不到你在法庭上无限风骚的模样了。”祁轩收拾着行李道。
“哼,走吧,走吧,你走了,本少爷就去找个美人回来做饭,嫉妒不死你。”沈奕扬挥挥手,一脸嫌弃地道。
祁轩微笑了一下,“好啊!”
沈奕扬站在楼上,看着祁轩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心里空空落落的,之前不计得失的帮助祁轩,其实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多余的吧,至少,还是有人是需要自己的!
沈奕扬坐在沙发上,拉过一条毯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空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寂寞蔓延开来,似乎要侵蚀灵魂。
沈奕扬取过放在抽屉里的照片,天空蔚蓝,大地广阔,在那个牧场上,擦肩而过的瞬间,犹如还在昨天,冷睿言,为什么还要想他。
沈奕扬有些烦闷地按压着胸口,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冷睿言停在楼下,看着楼上的一点灯火,那颗悬浮不定的心,突然有种尘埃落定地感觉。停滞许久,冷睿言终于驱车回了旅店。
对着镜子整了整衣服,沈奕扬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己怎么就越长越漂亮了呢,这叫自己怎么好意思。捧起手上的档案,沈奕扬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摆脱婚姻杀手这个称号,就要看这个案子了。
沈奕扬穿着一件白色的白衣,外面披了件蓝色的外套,就走了出去。
“张董你好。”沈奕扬走进门的时候,发现里面有的不只是张远志一个人,另一人背对自己,背影似曾相识,竟然沈奕扬一时失了神。
沈奕扬摇了摇头,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冷睿言回过头,沈奕扬微微张开嘴,竟然是他,真的是他!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果然观音姐姐还不打算放过自己啊!想不到躲了那么久,逃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躲不过。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沉默了,张远志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着,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令人窒息的沉默,让冷睿言有些不舒服。“你好像胖了点。”
“你好像瘦了点。”沈奕扬没话找话地道。
两人近乎同时开口,沈奕扬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十字星的水晶耳坠,贴着沈奕扬的耳朵轻轻摇曳,衬得他肌白如雪。
已经是多久没有见过了,冷睿言不自禁地怀念起来。
“冷先生,是天音的老板?”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叫他什么,沈奕扬选择了最疏离的称呼。
“是啊!”听着冷先生三个字从那人嘴里吐出来,冷睿言有些难受,他们之间终于退回原点,曾经的相濡以沫成了一场镜花水月。
“冷先生是真心聘用我为这场官司的律师的?”沈奕扬有些严肃地问。
“是。”冷睿言没有任何犹豫地道。
“那么久开始谈这场案子的细节吧。”沈奕扬建议道,再怎么不愿意承认,看到这个人,心还是会痛的。
“那就开始吧。”冷睿言有些如释重负的道,沈奕扬离开的回忆不算美好,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想起。
谈到案子,沈奕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连冷睿言的存在都忽视了。沈奕扬分析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相关法律条文信手拈来,让人不得不信服。
本来预定三天的行程,冷睿言愣是停留了七天。沈奕扬摸着两人的合照,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照片倒扣了起来。
沈奕扬走进法庭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冷睿言竟然坐在旁听席上,这人真的那么闲,他家大业大的何苦为了颗芝麻,不理西瓜。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不过沈奕扬也没有过多的理会,毕竟他冷大少爷愿意干什么,从来不是他干涉的了的。
冷睿言原来只是再想见沈奕扬一面,然后再默默离开,可是见了一面之后,那思念却越发狂热起来。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对方律师不是池中之物,两人的唇枪舌战,引经据典,令人心潮起伏。
细碎的头发落在额头,水晶耳环剔透晶莹,原本就琉璃似的人,此刻更是令人惊艳。看着沈奕扬自信中带着点点骄傲,冷静中眼中的势在必得,那原本想要放手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场官司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