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标本 上——公子裳
公子裳  发于:2012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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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开庭的日子,安德烈早早就到了法院等候,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个随从,隔得不远的工人代表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他。那日的枪击案幕后元凶被查出正是工人代表之一,警方立刻将其拘禁。

看了一下时间,安德烈皱起了眉,离开庭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而最重要的律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工人代表已经先行进了法庭,安德烈收回目光,也准备进去。

“公爵阁下。”一声急促的呼喊突然在身后响起。安德烈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气喘吁吁的男人,他深呼了一口气才将话说了出来,“夏尔特失踪了。”

眉峰蹙起,安德烈似乎感受到了渐渐迈进的风暴,悄无声息却无法让人视而不见。

“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屋子里并不凌乱,虽然有打斗痕迹,但也不明显。

西蒙明显很懊恼:“我早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大门敞开着,一进门就发现椅子倒在一边,桌子和抽屉也有翻过的痕迹,我跑到夏尔特的房间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会不会是入室抢劫?”见抽屉翻得一塌糊涂,很多东西都掉到了地上,安德烈问道。

“抽屉里的东西虽然丢了一地,但贵重的物品都没有拿走,再说要是入室抢劫,怎么会连主人一起不见了?”

“报警了吗?”

“警官说没有达到判定失踪的时间不予受理,所以我才向公爵阁下求助。”西蒙难掩焦躁,一脸担心:“最近治安不太平,我担心夏尔特会出事。”

一个闪亮的东西突然在视野里一晃而过,安德烈往桌子下看去,发现一枚勋章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他借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把勋章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要是发现其他的线索请通知我。”安德烈面容沉静,“毕竟现在也不能判定夏尔特一定失踪了,再者,我相信伦敦警方的能力。”

西蒙盯着安德烈,冷笑道:“公爵阁下似乎并不把帮你打官司的律师放在心上,要是警方可靠的话,也就不会发生恶性连环凶杀案。”

“着急也于事无补不是吗?”安德烈跨出门口之后才抛下一句:“如果有新的发现尽快通知我。”

西蒙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夏尔特,希望你吉人天相。”

悠闲的午后,悦耳的音乐声中,浓郁的香味袅袅升起,纤长的手指端起置于桌上的杯子,浅抿了一口,眉目间皆带着慵懒。

“格纳医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对面英俊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唇边带着轻笑。

“还不是在帮女王做事,哪有什么新鲜?”

“听说你最近正准备竞选议员?”端起杯子,男人晃了晃之后才接着说道:“看来这次女王是要重用你了。”

“帮她处理几件小事就能得到重用?”皇家医师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不已经成了议会议长?况且我们呆在女王身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说最近下院的议长似乎蠢蠢欲动,上次不是还提出进一步限制王权的法案,致力于削弱贵族的特权?触及到利益问题时,就算是优雅的绅士也会露出尖利的獠牙,议长大人似乎很不明智。”

格纳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不是抱着一腔热情就能成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改革者向来要冒着上断头台的危险。”

“听说你最近有一点小麻烦?”靠在柔软得让人昏昏欲睡的椅背上,格纳眯起了眼,“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情人?艾伦?威尔逊这个名字,以前可从来不会被情感牵绊。”

听了他的话,男人的眼神变得幽深,“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犯下跟你当年一样的错误。”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将计划重新启动的事情和盘托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自然也就越安全。

放在桌面上的勋章看起来颇为古老,表面磨损得相当严重,上面的字母已经看不大清楚。安德烈隐隐约约感觉勋章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拼读着上面断断续续的字母,突然,一个念头蓦然窜进了他的脑海里。

拿起勋章到书房,安德烈马上找到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古老书籍。记得以前匆匆翻过一次,上面似乎出现过相似的图案。一页一页翻过,可整本书都翻完了,也没见到相似的图案。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书页缺失了一张,撕裂的边缘并不整齐,可能是某个人在匆忙之间撕下。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提前发现了勋章的秘密?安德烈开始回想,推测撕下那一页纸张的人。

不久之前的一幕突然在脑海中闪过,那天夏尔特前来拜访,他在客厅没见到人,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书柜前。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夏尔特微笑着解释:“公爵的府邸实在太大,我一时迷了路,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当时他站的地方离这本书放置的位置并不远。

敲门声突然传入耳内,安德烈向门口看去,许久未见的罗杰尔正站在那里。

“想什么这么入神?”罗杰尔走进房间,“我在敲了那么多次门都没听到。”

安德烈合上书,把它塞回原来的地方,这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外面风言连环凶杀案和红磨坊有牵扯,很多贵族最近都不怎么去了,我现在是个闲人。”先前的不愉快像是不曾存在,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以前的亲密。“可能凶手还没抓到,我就已经失业了。”

两人相伴而行,一起向着客厅走去。

“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安德烈停下脚步,扬眉,等着他的下文。

“那几个遇害的贵族,据一个侍者回忆,都曾经在红磨坊和同一个男人见过面,而且就在他们死之前不久。我想这应该是一条很重要的破案线索。”

安德烈眯起眼:“那个侍者还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吗?”

“大概轮廓记得,他说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外貌出众。”

“跟警方联系过了吗?”

“还没有,这些话也是我几番打探,那个侍者才肯说出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再处理。”

“这件事暂时不要向警方透露,至于那个目击证人,你先找个地方将他安置起来。”

罗杰尔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我明白了。”

“不问理由吗?”

“你这样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罗杰尔双手搭在他肩上,“和以前一样。”

夏尔特醒来的时候发现根本动弹不了,没有任何东西束缚着他,可是却无法移动,因为身体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力气,肌肉酸麻疼痛。

映入眼帘的是熟识的天花板,四周的摆设也十分熟悉,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芳香,桌子上,窗台上,甚至床的边缘,都生长着妖艳的花朵。

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些已经像是前世的回忆。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抛弃过往,抛弃一切负担的记忆,但是沉重的枷锁,岂是抛下就能抛下?

刺眼的阳光从窗子射了进来,照在脸上,夏尔特不得不眯起眼睛。如果现在的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脖颈上也蔓延开了美丽的花纹。

深蓝色的花纹,妖艳,美丽,蜿蜒成奇异的线条。

门被轻轻地推开,阳光散落在房间的阴影处。走进来的人脚步悠闲,唇边带着抹浅笑。

听到脚步声的夏尔特睁开眼,却因为过度明亮的阳光看不清走到床前的人的脸,只能感受到那个身影逐渐靠近,气息凝重。

尖细的针头推进了皮肤里,丝丝的疼痛,冰凉的液体让夏尔特不由颤动起来,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乱动,不然针头可是会断在里面。”

淡然的语气,却让人不由脊背发寒。

夏尔特努力眯起眼睛,等到眼睛快要适应光线能够看清的时候,那个人却把掌心覆在他的眼睛上,让他重新陷入黑暗。

冰凉的液体持续进入身体里,带着刺骨的疼痛,渐渐意识也开始不清楚了。

Chapter8

从皇家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一旁的随从打开雨伞,安德烈在阴沉的夜幕中登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飞奔的车轮溅起晶莹的雨水,于漆黑中划开一道道闪亮的曲线。

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安德烈透过敞开的窗望向外面被大雨迷蒙的街景,两天不过四十八个小时,为什么却感觉如此漫长,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从指缝间滑走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连痕迹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到利兹城堡去。”考虑了一会,安德烈低声对驾驶者马车的人说道。

“是。”掌控着方向的人应了一声,立刻改变了方向。车子朝着城市边缘的漆黑处驶去。

独自撑着伞踏上青石板的台阶,冰凉的雨丝在风的吹拂下落在脸上。等候多时的人对着他俯下了身子,沉声问好:“公爵阁下,这边请。”

顺着古朴的走廊,踏着发出沉闷声响的地板,安德烈在管家的带领下到了宽敞的厅堂。壁炉燃着火红的光,绿眸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词典,黑色的镜框更衬得皮肤白皙,书卷气浓厚,随意放松的姿态,有种超脱般的优雅高贵。

听到声响的人从书本中抬起头:“什么风把公爵阁下吹了过来?”

黑色的着装让原本就高挺的身躯更有修长凌厉的味道,沾染了雨滴的黑色发丝贴合着立体的脸庞,金色的瞳眸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淡漠。安德烈径直在米色的沙发坐下,然后将困惑了他许久的勋章抛在了桌上。

“帮我查一下这是属于哪个家族的勋章。”去过了皇家图书馆,资料却并不齐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勋章?”走了过去,库珀拿起带着放到桌上的东西,“证物还是遗物?”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它的来历就行了。”

仔细查看着古旧的勋章,拼读着上面的单词,再仔细又念了一次,库珀的面容突变。一看他的表情,安德烈就知道他大概已经想到了勋章的来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为表示诚意,公爵阁下应该先将勋章的来历讲清楚。”微笑着说道:“这样我才考虑要不要将它的历史告诉你。”

“如果我说是捡来的你信吗?”

托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库珀问:“从凶案现场捡的?最近沸沸扬扬的凶杀案可是让整个伦敦都陷入了恐慌。”见安德烈并未反应,男子接着说:“看来不是关于凶案,难道是关于那个失踪的律师?听说公爵大人最近和他走的很近?这可不符合你一向的风格。”男子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勋章抛回桌子上,“我认识的安德烈?普利斯是个冷血公爵,可不会为了情人而奔走。”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安德烈带着嘲讽的口气:“我们调查了那么久,难道谜底你不想揭晓?”

“你是为了足以颠覆大不列颠的秘密还是为了那个律师我是不了解,不过既然在一条船上,我倒是很乐意为你解答。”摘下眼镜,锐利的目光变得温润柔和:“毕竟我们一直都是伙伴不是吗?”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消失,眼睛涩痛,视野朦胧,夏尔特用力眨了几下,却发现毫无作用。窗台边的蓝色花朵在月光的照射下带着几分的诡异。

比预想的反应已经好了许多,记得以前第一次注射的时候,他几乎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现在只是动不了,倒出乎他的意料。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绵长的呼吸,寒意侵入肌肤,带着几分的凄凉。夏尔特试着移动身体,渐渐地,能移动的幅度似乎越来越大,他用力撑起半身,向放着清水的桌子移动,嘴唇早已因为缺少水分而龟裂。

身体虽然撑了起来,虚浮的脚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靠手的力量,几乎半个身子悬空才用抖动着的手摸到了杯子。终于抓住了杯子的边缘,酸麻的手却支撑不了重量,眼睁睁看着被子摔碎在眼前,溅起一地的水花。

无力倒回床铺,夏尔特只能苦笑,越加疼痛的身体似乎也在抗议无用的挣扎。再次闭上眼睛,夏尔特只能继续沉睡,起码这样痛苦就减少了一些。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夏尔特被嘈杂的琐碎声惊醒。他一睁开眼睛,一个模糊的轮廓立刻映入眼帘,他眨动了几下,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不认识我了?”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还有熟悉的温度。

没想到都已经疲惫到想要放弃,阳光竟从碎裂的缝隙流进来,温暖的令人眼眶发涩。

“安德烈。”音量不大,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夏尔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苦涩。借着力道从床铺上起身,落地的时候还是差点栽倒,幸好安德烈反应及时。

夏尔特抬眼望着并不清晰的侧脸,不明的情愫涌动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先别说那么多了。”安德烈架着他向门口走去,“现在离开这个地方最重要。”

虽然有很多的疑问,但不可否认喜悦占据了更大的一部分,夏尔特坚持着和他一起向门口走去。推开木门,前方依然是寂静的漆黑,暂时还没有人发现。

“这边。”对这里比任何人都熟悉的夏尔特视野虽然不清晰,但凭感觉也能辨识方向。踏过的地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踩碎的花枝断裂的声响。

“能加快脚步吗?”点了点头,夏尔特也明白多停留一秒就多一份的危险。

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窜出,犬吠声也此起彼伏。

“站住!”粗犷的男声带着明显的威胁:“不然我就开枪了。”

最开始的惊慌褪去之后,夏尔特低下头附在安德烈耳边:“你身上有刀吗?”

夏尔特靠在安德烈身上,只要动作幅度不大,不会轻易被发现。一柄小刀塞到手上,触到冰凉的刀鞘的同时,夏尔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凭借着熟练的手感,夏尔特瞬间出手,刀准确地扎进了男人的右眼。

高大的人影发出一声凄楚的大叫,火把掉在了地上,猎犬的吠叫却更响亮了。

“快走,其他人很快就会赶到。”夏尔特催促,两人加快了脚步。刚走到无人的地方,夏尔特就因为看不清崎岖不平的路面崴了脚,半个身子跪倒在了地上,而紧随在他们身后的猎犬双眼发出了绿色的光芒,迅猛地扑了过来。

凶猛的叫声就在耳边,夏尔特推着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安德烈:“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吼叫声震天,几条高大猎犬同时围了上来,危险一触即发。

掏出手枪,打中迎面而来的金色猎犬的同时,右侧的黑色猎犬和左侧的白色猎犬也同时扑了过来,利爪划过安德烈持枪的手臂,安德烈双手并用,一手砸向一只猎犬,这才避免了被撕成碎片的危险。混合的血腥味浓重,更加刺激了本就凶猛的大型犬类。它们吐着鲜红可怖的舌头,发出低吼声,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攻击。

“没事吧?”挣扎着站起来的夏尔特,目光没离开随时可能扑过来的敌人。

安德烈按住伤口,皱起眉。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拖延下去肯定会吸引更多驻守的人,到时想走的话就更困难了。那个该死的家伙究竟在搞什么?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扣动扳机对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猎犬,安德烈对着旁边的夏尔特说了一句:“听到枪响,你就往后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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