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了无志向,穷苦一生,你不是更想出人头地吗?”李瀚不是想责怪张汉歧什么,变了心却依旧和张汉歧在一起的自己已经无法凭借任何资本去责怪别人,只是……他想告诉张汉歧:“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两个始终无法延续那个梦。聂明扬给你的何止是一个留学的机会……你为此得以重生,这是我永远都无法给你的……”
张汉歧无法否认……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聂明扬的恩赐……他无法挺起胸膛告诉李瀚感情比出人头地更加重要……
“同样的,陈若飞给予我的,也不是你能给我的……”那个人的安静,那个人的才华,那个人的爱,是深入骨髓的……那个人悄悄地改变他,明明来到与离开都不留一丝痕迹,却永远地住在他的心底……
“但是……我不爱聂明扬!你却爱着陈若飞!”张汉歧恨恨地看着李瀚。这两年来,他明明能感觉到李瀚对陈若飞的留恋,再怎么捂着耳朵,不闻不问,也无法忽视陈若飞在李瀚心中的地位……他以为李瀚对陈若飞至多是歉疚……但没想到是爱……
只是对李瀚而言,他爱陈若飞又如何,他们已经错过了……李瀚淡然一笑,是苦笑,是自嘲……“张汉歧,”李瀚终于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张汉歧,就像当年和陈若飞分手那样……有所不同的是,他对张汉歧真的没有丝毫眷恋……李瀚最后一次用恋人的目光投向对方,这是最后一眼温情,末了,只化作一声:“再见……”
……
张汉歧已经不知道自己独自站在街上多久……若不是前方电影散场,人潮涌出,纷纷与他擦肩相撞,他大概不会发现夜已深、人走远。张汉歧还是无法相信今晚发生的事……他和李瀚分手……他们竟然第二次分手……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永远,以为可以将爱情一直延续,却不料最终还是一场空……张汉歧紧紧地握着拳头,泪水居然夺眶而出……比起当年擅自离开李瀚的痛,现在的痛更是绝望的。
陈若飞……陈若飞……他居然又输给了他……张汉歧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紧握的拳头,指甲刺到掌心,很疼很疼。似乎只有这种肉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心里的疼痛……张汉歧在这个时候,莫名想起了聂明扬……几乎颤抖着手指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当聂明扬接起电话答应一声的时候,张汉歧已经不知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喂……”张汉歧回答得细若蚊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张汉歧?”
张汉歧一愣,不知为何,逼进心里的泪又流了出来:“聂明扬。”
两个人相互叫着对方的名字……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只是,他和李瀚有从前,他和聂明扬也有从前……李瀚的从前已经事过境迁,而聂明扬的又如何?
“你还爱我吗?”张汉歧问。
聂明扬闻言一笑,陈若飞问他是否还爱张汉歧,李瀚问他是否还爱他,连张汉歧自己也问……聂明扬之前对这个问题都会打哑谜,因为陈若飞事实上并不在乎这个问题,李瀚也同样,现在大概只有张汉歧是真正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你知道吗?在你和李瀚在一起的这两年里,我一直和陈若飞在一起。”
张汉歧一愣,心跳如鼓!他害怕,非常非常害怕他的答案是……
“我和他一起旅行,在英国。”聂明扬仿佛在回忆,“每一个和你到过的地方,我都和他去过。”就像李瀚两年前那样……“从一开始的留恋,慢慢变得释怀……”聂明扬继续说着,“旅途从怀念,变成欣赏……”
“你……你也爱他?”
“爱他?”聂明扬一笑,“谁?陈若飞?”
“不是吗?”张汉歧从原来的紧张渐渐舒缓下来,从聂明扬的语气中,他可以听出一个意思——他不爱陈若飞!
“我没有爱上他,”聂明扬慢慢地说着,“这两年中,我和他的相处,并没有让我爱他,只是让我不爱你而已……”
第二十九章:与爱无关
李瀚和张汉歧分手的那天晚上,张汉歧似乎在街上站了大半夜。李瀚当晚便悄悄地将自己的行李搬出那个他和张汉歧住了两年的冰冷的房子。他提着衣服也在街上游荡,夜深了的时候,他走到和张汉歧分开的那个地方,看着依旧站着的张汉歧的背影,无言。
翌日凌晨,李瀚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办公室,行李也在资料柜里偷偷藏起来。为什么和陈若飞在一起之前都没想到要一个归处……之后总要狼狈得像一只弃犬……他想要回到和陈若飞一起住的那幢房子,尽管那个地方空旷冷清,却曾经有个人住在里面等待他。这样想着陈若飞的李瀚突然觉得有些悲切……他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臂之间……
“老大!老大!”季雅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声突然惊醒李瀚。
李瀚睡眼朦胧地抬起头,一看手机竟是早晨六点三刻:“怎么了,丫头?这么早来公司……”
“老大你才是!睡在办公室吓了我一跳!”季雅慌慌张张地说,“这都不重要啦,老大,那个……那个陈若飞和张工大清早在楼下争执起来了!”
李瀚一愣,立刻站起身,带着季雅坐电梯下楼:“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季雅很是无措,“我昨天把自己的客户资料落在公司,怕今天被人看了,所以大清早就来了。起初我看到陈若飞一大早坐在楼下的钢琴前,后来张工也来了!我没想那么多,上楼了,然后我连续听到东西砸到钢琴键的声音!”
电梯门一打开,李瀚便看到张汉歧抓着陈若飞的衣领,恨恨地瞪着他。
“阿歧!”李瀚惊慌地喊了一声,冲上前。
张汉歧一怔,回头看向李瀚,却不料陈若飞反手撩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张汉歧脸上!
“啊——”季雅吓得叫了起来,看着张汉歧倒在地上捂着脸颊,“张工!”
陈若飞微微蹙了蹙眉,挑着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张汉歧。
李瀚印象中的陈若飞太过温柔了,他本是本能地想保护他,却不料倒在地上的会是张汉歧:“阿歧,你没事吧。”李瀚扶起张汉歧一看,发现他的嘴角破了,青了一块。
陈若飞清冷一笑,道:“我随了你的愿,张汉歧。现在你成为弱者了。”张汉歧斥责他将姿态放低,做一个无辜的可怜人博取同情。可惜,博取再多的同情也不过是枉然。以前的种种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的陈若飞心中一片虚无,安静、清醒。
“陈若飞!”张汉歧紧紧地捏着拳头,推开身后的李瀚,站起身,“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可以骄傲的!你和我一样,靠着最肮脏的手段在广告界立足!”就算自己是用身体换来今天的地位,他陈若飞也不过是靠着肖紫赤上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陈若飞闻言一笑:“这个世上,也许其他人不知道,但只有张汉歧你自己知道,你永远都站在我的光环上!就算你以后花团锦簇,有人在回忆张大设计师的时候,也一定会提到你第一个光芒万丈的作品。你从一开始就在我面前抬不起头,这么高傲的你永远都会因为‘唯一’而屈辱。”
张汉歧大震。
“以后走过我面前的时候,要记得把头低下。”陈若飞嘲讽一笑,合上钢琴盖,离开。
张汉歧垂下目光:“陈若飞……”他叫住对方……
陈若飞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你还爱李瀚,对吧。”
李瀚和季雅皆是一愣:“阿歧!”
“我也爱他,”张汉歧说着,抓住李瀚的双手,靠在他身上,“什么荣誉、地位都不重要,你就算光辉一生也留不住一个你爱的人。”
陈若飞安静地看了相拥的李瀚和张汉歧一眼,踏上电梯。
张汉歧双眼迷蒙起来,死死地抓住李瀚,看着陈若飞离开的方向。他永远都不会告诉陈若飞——李瀚爱他……
“他不在乎,”李瀚放柔了目光,挣开张汉歧的怀抱,“阿歧,你以为他在乎,其实他真的不在乎,不管我们是否相爱,还是我是否爱他,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就像你可会在乎聂明扬是否爱你?”
张汉歧的泪慢慢挂下,他想告诉李瀚,他在乎的……李瀚不爱他,他在乎,聂明扬不爱他,他也在乎……
而后沉默维持了很久很久,季雅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李瀚、张汉歧和陈若飞,突然明白了什么……
……
一阵清凉的雨下过,寒冬被绵绵的春意推着离开。几经冬日的裙摆飘散的寒雨,这天突然有阳光洒下来。
陈若飞和王晓东一起爬上山,抬头望去,一片熙熙攘攘的坟区。
“在哪儿?”王晓东问。
“第3排左边的中层。”陈若飞笑笑,领着王晓东去找。每年的清明,他们一家都会给死去的爷爷奶奶扫墓。陈若雅今年生了孩子,还在休养,王晓东代替她和照顾女儿的陈若飞的父母一起来看看逝者。
“这儿……”王晓东被陈若飞带到坟前,“若飞,这儿和阿瀚爸爸的坟很近。”王晓东侧着头找了找,发现竟在身后。“每年好似都只有兰姨一人来拜祭,看来今年她还没来过。”
陈若飞回头看了看,盯着李瀚父母的名字,已经死了的李瀚的父亲被涂上红字:“我们先给爷爷奶奶烧点东西,再给伯父也烧点吧。”
王晓东笑了笑,点头,和陈若飞一起看着工作人员将坟头的花铲掉、放上新的,然后他们烧了纸钱和房子,最后挂上装饰,鞠躬拜礼。做完之后,时间尚早,陈若飞没有买塑料花,而是弄了点鲜花放在用布擦净的坟前。王晓东蹲下身,烧着东西,时不时瞥着陈若飞的表情。
“诶?晓东?”
王晓东和陈若飞闻声,侧首看着兰姨惊讶地提着东西站在一边。
“你是……”阿兰瞪大眼睛看向陈若飞,“是你……陈若飞……”
陈若飞朝阿兰点了点头,报以一笑。王晓东无言地站起身,也朝妇人打了声招呼,没有多余的寒暄,他也随着陈若飞离开。
“若飞。”阿兰急切地喊住对方,“我,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陈若飞疑惑地侧头,看着阿兰在衣裤的口袋里摸索着而后掏出一个小首饰盒。陈若飞一愣,直觉是“唯一”,阿兰尚未打开,陈若飞便推拒地摇头:“这不是我的东西。”
阿兰尴尬地呆愣了一下,垂下眼:“你收下吧。李瀚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回来。”
“收下它,我又该以什么心情留着它呢?”陈若飞笑了笑,“始终是李瀚的东西,就算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也始终带着李瀚的名字。”
“其实,其实……李瀚他是喜欢你的。”阿兰仿佛已经接受了李瀚喜欢男人的事实,人生苦短,生命那么脆弱,消散时什么都带不走、留不下,何苦相互折磨,“孩子,你还喜欢我的笨儿子的吧,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陈若飞怔了怔,一笑:“兰姨,两年前,你还记得你说过同样的话吗?两年前,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更何况是现在。”
“人是会变的,现在的李瀚,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李瀚了,你们可以走下去的。”
“您也说了,人是会变的,您可曾想过,我也会变。”陈若飞淡淡地看着阿兰,“我也变了,兰姨。我已经不爱他了。”
阿兰一愣,看了陈若飞一会儿,终是微微侧过头,自言自语道:“当年,李瀚很喜欢那个男孩子,我和他爸爸根本无法接受。那个孩子明明知道李瀚在家里受了很多苦,但他始终都没有为李瀚做出任何努力。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年李瀚喜欢的是你,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陈若飞笑笑:“我为李瀚做了努力,不也是始终无果。结局都是一样的,兰姨。”
“不,只要你再给李瀚一次机会,你们一定可以幸福,你相信兰姨。”阿兰抓住陈若飞的手道。
“不可能的,”陈若飞笑着摇头,“当年我那样喜欢他,都没有幸福,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没那个心了。”
阿兰抬起头,突然意识到陈若飞的意思:“你后悔了?”
陈若飞但笑不语。
阿兰将戒指塞到陈若飞手里:“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幸福,你却说你后悔了。这枚戒指曾经带给你的幸福,你还记得吗?”若说有什么可以证明李瀚的爱的话,大概只有“唯一”了吧。“你收下它,随你处置。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后悔了吗?”
陈若飞捏着“唯一”,打开盒子,将戒指拿出来:“真的随我处置?”
“是。它代表你曾经的幸福,自然随你处置。”
陈若飞一笑,举起戒指,朝山下扔下去!
“‘唯一’!”阿兰和王晓东惊讶地看着陈若飞。
“大概连那些幸福,也后悔了吧。”陈若飞笑着朝阿兰鞠了一躬,离开时,他将“唯一”的盒子丢进垃圾桶中。
第三十章:replay
说起春天,大抵有很多人美好的希冀。就好似爱情,在春季似乎能联想到一个女孩在樱花树下落英缤纷中旋转着舞裙。
陈若飞倒在桌子上想着一个关于爱情的创意,只是脑中一片混沌……说到爱情,他还是会想起唯一一次刻骨铭心的恋情,只是想起李瀚时,他已经模糊了,也无法理解当时的心情……对爱情的痴恋大概都已经寄托在“唯一”的广告中了……
“陈工,你找我?”季雅敲了敲陈若飞的门,推门进去。现在季雅看到陈若飞已经没有从前的紧张感了。自从知道了李瀚、陈若飞和张汉歧三人的关系后,季雅突然觉得冷冷淡淡的陈若飞有些亲切。
“你谈过恋爱么?”陈若飞请季雅坐下,单刀直入地问道。
季雅一愣,脸一下涨得通红:“陈工……”季雅叫得很婉转:“这是隐私啦……”
“啊,对不起。”陈若飞垂了垂眼,“工作上的创意,这次的广告好像要做不出来了。”这次的广告是指名要他完成的,陈若飞开始接下单子时并不知道赞助商要的主题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