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奇的短信，萧凌心下一紧——“什么时候回来？”回？这里才是他的家……学校，对他来说是“去”才对……

也许，王奇只是随口一说，想多了的人，是他。那个人，必定是寂寞了，难受了，才会这么问他吧……唯一的亲人不

在身边，独自忍受寒冷的春节，这种折磨，除了残忍萧凌想不出更合适的词。蓦地握紧了手机——与其将他带到这世

间来受苦，何不将其扼杀在腹中？萧凌想不通王奇母亲的做法，他不能理解。爱，就这么伟大？为了个不顾自己死活

的男人，这么折磨自己还连累后代，有必要么？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自私吧！是了，自私，将这个生命当成自己精

神的寄托，依靠着这个生命而生活下去——否则，自己就难以忍受。这个解释，说得通了……萧凌这么想着，冷静了

下来……

——我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也许，先在这边找找工作看，然后论文答辩的时候回去。这只是初步打算，还没定。

——你要在你家那边找工作么？

王奇诧异，萧凌从未对他说过毕业后的去向；他以为，他会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毕竟，大学期间的社会关系都在这

个城市不是？回到原先的城市，昔日的同学早已淡漠了关系，新的社会关系又尚未建立，会很辛苦吧？而且，如果他

真不回来了，自己和他，是否还有交集？想到此处，王奇的心沉了下去——自己，似乎慢慢变得越来越在乎他了……

萧凌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出了几个字：

——不，还没确定，犹豫中。

——啊，是这样。真可惜，还期待毕业之后能和你合租呢！

王奇找了个他自认为轻松的话题转换一下气氛，他对萧凌很有好感，他的温柔让他眷恋……一起生活的话，也会很舒

服吧？

萧凌沉默，也许，王奇的提议不错，出门在外有人照顾着，父母也不会担心……可是，他对王奇的感情不只是朋友这

么简单啊！王奇他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恋人，会结婚生子，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突然不再属于自己，他还能坦然

么？虽说不在乎爱情，可那份想要独占的心情，萧凌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他会痛苦，会难受，却不会去阻止王奇——

他，不会为难他人，这是他的原则；所以，这种痛苦他注定要独自背负。其实，背负一下又如何？自己这么能忍，这

么洒脱，又怎么会受不了？那么，考虑一下他的提议？

——哈哈，这个提议不错嘛！如果到时候我真留在了那里，就一起租房吧！相互有个照应啊！

萧凌如是回复。

看着这算是不确定的回复，王奇却看到了些许希望，不由得高兴起来，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那就说定了啊！啊，对了，这两天我没事翻了下你的论文，错别字好像不少啊！

王奇愉快地按下几行字，又转移了话题……

……

在这算得上无聊的短信往来中，时间悄悄地流逝了，直到夜深人静，直到两人都带着倦意沉沉睡去……

大年初一，萧凌一家都习惯睡到中午再起床吃饭。

是日7点整，萧凌手机响起——

睡得迷迷糊糊的萧凌从温暖被窝中伸出手，摸索着抓到了手机，依旧闭着的双眼没去注意手机上显示的姓名：“喂？

”声音中带着诱人的沙哑。

“萧凌！”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凌一个激灵，顿时清醒，是张亮！睁开的双眼中已丝毫没有睡意：“有事？”取而代之的是冷淡疏离的口气。

“我……我只是想赶在新年第一天给你打个电话……我想你，萧凌……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很快就要回去了，我在

学校等你！”张亮的声音带着不为萧凌所喜的撒娇。

“你想我那是你的事，请不要打扰别人的清静；还有，我什么时候回学校与你无关。我说得够清楚了，别再烦我，对

谁都不好。”愤而挂断电话，关掉手机，重新把头埋进被窝，平复自己内心的烦躁。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张亮愤怒不已：自己起个大清早给他打电话，他居然这么不领情！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

要这么对自己？狠狠将手机拍在桌子上，张亮继续思索他的甜言蜜语以打动萧凌回头。

只是，张亮大概不知道，萧凌认定了的事，即使时间倒流都不可能让他回头——除非，萧凌性格重塑并且忘却前尘。

萧凌新年的美好开端就这么被一个电话打碎了，这个张亮，实在太过自私。自己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是不

愿放弃？想到回学校可能还得继续面对他的纠缠，萧凌真想就这么不再回到学校去。

不一会儿，手机的震动提示他有新的信息，打开：萧凌，我爱你，我会等你回到我的身边。请一定一定相信我！你就

原谅一个被爱情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人吧！

选择了删除，萧凌狠狠按下手机按钮……性格，始终是无法改变，这么拒绝他，张亮还是一如既往地发些幼稚短信希

望他回头。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太可笑了！既然痛苦得死去活来，何不放下？简直有病！他萧凌为何非得替张亮

的情绪负责？这类自以为情圣的人，萧凌丝毫不会同情。

这么僵持着，时间很快过去，萧凌一直没回学校，张亮的短信几乎是一天一条，内容类似：他在学校等他，等他回到

他身边，他爱他。

萧凌屏蔽掉他的手机号，他又换了号发过来……

偶尔，王奇也会短信他，开玩笑般地问他什么时候去拿他的论文……他不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不愿表现得小女

儿般矫情。萧凌只是犹豫不决……回复的内容总是在考虑之中。关于张亮的事，他只字不提。

最终，萧凌去换了个手机号……群发给了他的朋友们，他没说为何换号，偶尔有朋友问，他只说他可能会留在这个地

方，所以先换了当地的手机号……真正的原因只不过是他不耐烦张亮近乎骚扰的短信和电话……

看到他换手机号，王奇感到有些酸涩，却是不说什么。

转眼到了4月初，唐琦也已经催他回去催了许多遍，也快到论文答辩时间了——难道萧凌真打算答辩那天才来？唐琦诧

异。

清晨，脑中想着他亲爱的室友萧凌，唐琦走在校园小树林边，不料迎面遇上了张亮……

寒暄了几句，张亮突然道：“对了，我前天手机掉了，号码全没了，萧凌的号……也没了……你有他的号吧？”看着

唐琦的眼中充满希望。

“当然有啊！”唐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给萧凌带去什么麻烦，就这么把萧凌的新号码告诉了张亮……

萧凌坐在书桌前，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在当地人才网上搜寻着适合自己的职位……

一旁的手机突然出声——是个陌生的号码，萧凌以为投出去的简历有了回音，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喂，你好！

我是萧凌！”

“萧凌！你……为什么换手机号？因为我烦到你了吗？我……爱你啊萧凌！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张亮急切而怨恨

的声音落在萧凌耳中，让萧凌仿若遭遇晴天霹雳……此刻萧凌已经无暇去思考张亮从哪儿得到的号码，也不想去追究

这个问题。

“你闹够了没？！”萧凌怒斥。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张亮不依不饶。

“我不回去了。”萧凌听他如此厚脸皮，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你……不回来了？为什么？”张亮更加着急了。

“为什么？你会不明白？”这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好……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我知道你家住哪儿！挨家挨户找过去，总能找到！”

“你——！”萧凌压抑不住愤怒，“张亮你听着，你若是再烦我再扰乱我的正常生活，我会让学校出面干涉以维护我

的正当权利！”萧凌语出威胁。

“……”短时间的沉默，“好啊！如果你不介意身败名裂的话！我会让全校都知道你喜欢男人，喜欢那个王奇！”张

亮丝毫不甘示弱。

听他提起王奇，萧凌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随即释然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在乎的吧？不知为何，萧凌就是这么

信任王奇。就……这样吧……

“你以为我会在乎？”萧凌的口气冷静异常，“我和王奇，还有3个月就要从学校滚蛋了，谁还会在乎？可你不同，你

才大二，你还有两年的时间要在学校度过——你，要让全校都知道你对一个学长纠缠不休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么？”

那头传来张亮激烈的喘息声，想来是怒到了极点：“……萧凌，你够狠！我一腔热情就换来你这样的回报？我怎么这

么贱！算我看错你了！我操你妈！贱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给我等着瞧！！”

电话切断，萧凌长长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两败俱伤……伤？他可有受伤？不，萧凌不这么认为，他一直是坦然的、淡定的、淡漠的，有什么能伤了他？

可是接下去，该怎么走？他可以不在乎学校的人怎么看待他，可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父母怎么看待他……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那个张亮真找到了他家，他萧凌要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望着窗外的绿意，萧凌的心，彻底寒了……

24.食堂的闹剧

犹豫再三之后，萧凌还是买了张车票，带上几袋盐水鸭，去了学校——再犹豫下去，论文答辩时间就要过去了，他还

想顺利毕业呢！

听萧凌在电话里说带了盐水鸭，唐琦毫不犹豫地自告奋勇去车站接他——几只鸭子而已，至于这么激动么？萧凌忍俊

不禁，怕他拎不动还是怕他路上吞了啊……这个唐琦！其实是唐琦在学校待得无所事事不厌其烦了想出去走走而已—

—这不，全班都去毕业旅行了，没几个能说话的人，可把他给憋坏了，听到萧凌回来，能不激动么；尤其是人家手上

还带着他最爱的盐水鸭啊！想起这点，唐琦不免伤感，等他们都毕了业萧凌回了家，他上哪儿去吃这么正宗的盐水鸭

啊……

中午十二点刚过，拎着小小的行李包的萧凌出现在了唐琦的视野之中，目光落在那行李包上，唐琦冲过去一把夺过行

李：“萧凌你终于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想我带的盐水鸭吧！”萧凌没好气，眼里却是淡淡的笑意。

“嗯嗯嗯！”唐琦忙不迭地点头，他向来脸皮厚，见到感兴趣的吃食更是如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你还没吃午饭吧

？咱一起去食堂吃个鸭子吧！”

唐琦还真是好意思，人家萧凌给你带鸭子过来你不请人家吃饭就算了还想着让人家吃自己的鸭子不成？萧凌望着他，

十分不满，保持沉默，他早在火车上买过午餐吃了。

“哈哈，还是算了，我请你吃饭！鸭子留着晚上再说！”暗自抹了一把眼泪，天知道他有多想吃那鸭子……

两人嬉闹之间，很快到了学校。

“对了，论文答辩就在下周二，你都准备好了没？”唐琦收起那不正经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脸孔——对着难

得认真的唐琦，萧凌暗自好笑，点头回道：“不用准备，到时候看两遍论文就成了，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内容我

还不知道么？可不像某人东抄一段西粘一段，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

唐琦被噎住了，很快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哎呀，知我者萧凌也！”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情，继续说道，“萧凌，前阵

子碰到张亮那家伙，他说手机丢了也弄丢了你的号码，然后我就告诉他了。他现在没再为难你了吧？”萧凌和张亮之

间的矛盾，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正在收拾东西的萧凌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嗯，没事，只不过威胁我要向全校公开我喜欢男人这件事而已……”

语气之中满是不在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省略了一些内容，挑了些不重要的说出来……萧凌向来习惯独自承受一些

事情，他，不习惯给朋友添麻烦。

“什么？那小子疯了么？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唐琦无比愤怒。

“没好处，况且，我们都是要滚蛋的人了，还会在乎这种小事么？对了，我喜欢男人啊，唐琦你可要小心了啊！”萧

凌冷笑，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不说要请我吃饭么？我收拾好了！走吧，老地方！”率先走出了门去……

盯着萧凌的背影，唐琦神色黯淡：说得如此轻巧……快速跟上了萧凌，堆起笑容：“萧凌，晚上吃鸭子也喊上王奇吧

！很久没见当年的琦哥和林潇一同出场了啊！”

“找抽啊你？”萧凌没好气，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琦对他扮女装的事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想是那角色深入人心了啊…

…也罢，总归是大学时代的美好回忆啊！

是日晚，萧凌王奇唐琦三人在食堂围坐一圈，面前是三只鸭子，还有十来罐啤酒——真懂得享受生活啊！惹得周围的

人艳羡不已。犯不着啊，你们也可以去超市买些东西然后大大咧咧地占着食堂嘛！更何况人家是快毕业的人，怎么疯

狂都是有理的啊！要懂得宽容人家的放纵不是！自己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很久没见了啊……”唐琦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随手打开了一罐啤酒，“喝啊！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说罢撕下一

只鸭腿，开吃。

“最近忙吗？”萧凌也开了罐啤酒，似是随意问道。

“嗯，也是忙着准备答辩啊，还有就是工作了……”王奇淡淡回答，眼中依然是那抹不变的温柔笑意。

“工作……找好了没？”萧凌就着他的话问下去，彻底无视一旁啃着鸭腿的唐琦，“怎么不喝？记得你很能喝啊！”

萧凌见他坐着不动，只是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鸭子，顾自开了罐啤酒递过去。

“算是找好了吧，目前在试用期，就等毕业之后签约了——只是，总想找更好的啊……”有些无奈，“你呢？如何？

想好了是留在这还是回家没有？”虽然知道他多半会回去，但他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