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很会自作主张，李守义，江南李家掌门，扫月盟副盟主，朝天宫的规矩你可明白？”男人冷冷道。
“明白，请暗使责罚。”李守义低下头，一副恭顺的模样，眼里却是充满了怨毒。
所谓的明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背地里干的勾当总是骇人听闻。林枫并不想听到这些秘密，自奈总有这些不为人知的事送上门来。
“崆峒派百里元，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被称为暗使的黑衣男人转向了那个鹰嘴鹞目，身形高大的男子。
“奕汾城已全部控制。只是家师不愿生事，势力扩展缓慢。”百里元也是毕恭毕敬。
叶浪闻言倒是一惊，奕汾城是大东朝边陲重镇，夏珏青一向非常留意，这暗使用崆峒派作幌子发展势力，竟连夏珏青都能瞒过，实在是骇人。
“华山派万俟阳，你倒是轻松得很哪。”暗使的眼神如蛇蝎猛兽一般，盯得万俟阳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事出意外，王虎已派人去追，看路径，应该是往本门而去。”万俟阳的声音平稳，手里却捏出了汗。
“哈哈，你不用这么紧张，不日就将登上掌门之位，我等应该恭喜才是。”暗使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听起来无比嘲讽，甚至有一丝幸灾乐祸。
万俟阳也笑了，黑面罩下面发出嘿嘿的笑声音，听得一旁的李守义和百里元都暗暗皱眉。
林枫此时如坠五里云中，万俟阳口中在追的人，不知是不是朱东东，这朱东东又跟这暗使有何过节？更不解的是这暗使有何神通，竟能将这几大门派的人物都聚在一起，俯首听命。看看身边的叶浪，叶浪的眼睛盯在暗使身上也是似有不解。
“各位可知道，我为何要在此一一点出各位的名号？”暗使的笑嘎然而止，语气一下子阴森无比，“各位既然都坐上了同一条船，就不要把船给弄翻了！你说呢，毒观音！”
这个老太婆居然就是毒观音？林枫向叶浪投去征询的目光，叶浪又是轻轻摇头。
老太婆脸上的伤痕一抖一抖，绽开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看上去让老太婆更老了，皱纹也更多了。
“是是，自从得了关中四狼的宝藏和正元钱庄，老婆子不才，除了龙行门和青衣堡的势力范围，大东朝有一半的钱庄都归了老婆子，不不，是归了朝天宫，归了宫主，咳咳。”老太婆毒观音忙道。
关中四狼？林枫今晚听到的比他三年来听到的还让人意外，听这暗使的口气似乎三年前的温仙山下，范梁城的血案也跟朝天宫有关。这个朝天宫的心机之深，布局之广，谋划之长，令人心惊。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各位心中有数。宫主叫我给各位带个话，只要给了宫主想要的，各位自然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暗使的话说了一半人已在门外，话音刚落，人就消失无踪。在场的几人互相连瞧也未瞧上一眼，竟都匆忙各自离开，象是后面有鬼一样。
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房梁上还有两个梁上君子。
林枫跃下地来，却一个趔趄。趴在房梁上大半夜，任谁腿都会麻，当然这任谁不包括叶浪，因为叶浪准确的从后面托住了林枫。
林枫苦笑着揉了揉腿，道：“不小心又听了这么多秘密，这江湖恐怕又不得安宁了。”
“江湖何时有过安宁？”叶浪望着微明的天。
“我要去找一个人。”林枫坐了下来，伸了伸懒腰。
“那个漂亮的少年？”叶浪转过头瞧着林枫。
“你知道？你看到了？你早知道他是骗人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看着林枫一脸错愕，叶浪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有种久违的温暖和柔情。
“不是你故意让我看的吗？”叶浪的笑仿佛溶化了这冬日冰霜，迎着渐渐变亮的天空，透明而单纯。
只是，谁又会相信这样的笑会出现在叶浪脸上，是谁又用如痴迷的眼光看着这样的笑？
“什么我故意让你看－－”林枫的话说了半截停住了。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对面房间里偷看，也是，以叶浪的武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面有人，更何况自己还点着灯，闹得那么大动静，那他都看到了什么.....林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原来是无意。唉，我一直以为你是故意在对面洗澡，故意光着身子从桶里站起来，故意－－”
“别说了！”
林枫的脸象被煮过的大虾。叶浪一阵大笑，窗外的桃树似乎正在发芽。
*******
大清早庆洲城的城门守卫都有些不耐烦，今天出城的人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三拨。
最早的那一拨是群乞丐，说是要参加什么丐帮大会，只是这群乞丐出城后，守门的刘三就闹着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第二拨可是群有钱的主，每个守城门的军士都拿了几两碎银，刘三不禁多看了那个掌柜的几眼，那长得可真俊。
第三拨，这不，是一群没精打彩的武林豪杰，隐隐听到讲什么美人，不见了，散了之类。
这江湖中人啊，就是事儿多，刘三打了个呵欠，不再理会。
庆洲城外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有二个年青人走得很慢，一个白衣长剑，神情冷淡，一个墨青长衫，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
“叶浪，我们要用走的到华山么？”圆脸少年终于忍不住了。
“一路游山玩水，你不愿意？”白衣青年微微一笑。
“等我们到了，那朱东东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圆脸少年嘟嚷。
“你看前面。”白衣青年指了指前方。
这二人正是林枫与叶浪。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赶车的是一个虬髭大汉，见二人走来，忙打了帘子。马车内铺着一张虎皮，放着酒壶与酒杯，还有热呼呼的暖炉。
*****
马车在雪地里飞驰，里面却是温暖如春。这一路行来已有四五天，朝行夜宿，一刻不停，大部分时间倒是在马车上渡过。
叶浪膝上放了小暖炉，一手拿书，一手端酒，轻轻的翻书声象是怕吵醒了谁。林枫则闭着眼睛，头枕在叶浪肩头，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很明显他在做一个美梦。
每一次明明坐在旁边睡着，每一次醒来却跟年少时一样，是躺在叶浪怀里，偏偏这双清澈的眼睛醒来又会假装不知道的样子，露出迷茫的表情，那圆圆的脸上会泛起一层红晕，让人忍不住也想装醉去体会一下在他怀里睡觉的感觉，去看看他那温柔的眼神。
叶浪轻轻的笑了，这几天来的旅程象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没有杀戮，没有心机，没有争权夺势，有的只是身边这个少年。不知道曾几何时，这少年带给他的从仇恨变成了快乐，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又都有了意义，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变昨那么微不足道，除了身边的这个人。
只是......叶浪的脸突然苍白了几分，几滴酒洒到了白衣上。
叶浪的动作惊醒了怀中的少年，少年似乎从甜梦中醒来，带有一声轻轻的呻吟。
林枫睁开眼，想也不用想，自己又是在叶浪怀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夺了叶浪的书，坐直了身子，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脸依然不争气的红了。
这样的戏码也不知道演了多少天，叶浪早习已为常，只是不动声色的端了酒杯，似乎又有了几分醉意。
叶浪每天似乎都会喝醉，每次喝醉后似乎都会分不清枕头和林枫的区别。林枫是这样想的。此刻仿佛戏码换了角色，睡觉的人是叶浪，当枕头的人则变成了林枫。
叶浪睡觉的时候象个孩子，紧紧的靠在林枫胸前，手还不自觉的抓住林枫的脖子。每当这个时侯，林枫都会轻轻的抚摸着叶浪的头发，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和安慰。
“护法，前面就是河阳了，离华山还有半天路程，是先进城还是直接去华山？”赶车的大汉问。
“先进城罢。”叶浪不知道何时醒了，见林枫仍然拿着书目不斜视，只是从刚才到现在，那书都没有翻过页。
第 34 章
河阳城依着华山，傍着渭阳河，据说是大东朝风水最好的的城，城帝王将相多有选择此地作长眠之所，所谓头枕山，脚踏川，死去的风云人物们总希望不管是在天上地下也好，能继续夕日的荣耀。
叶浪和林枫的马车就停在这河阳城里最大的宅子前，两个洒扫小厮见了叶浪恭敬的行礼，天已渐暖，这二个小厮却好象冷得有些发抖。
“这是你家？”林枫看着叶宅二个字问。
叶浪没有回答，冷厉的眼神扫过二个小厮，待看到林枫，那眼神立刻多了些温暖。
刚走进院子，就有一个人手拿折扇缓步而出。
“明之，你还是来了。”手拿折扇的青年脸上带着暧昧的笑。
“大哥在哪儿？”叶浪瞧都没瞧那人一眼。
“这人是谁？你的新相好？”青年的眼光让林枫浑身难受。
叶浪顿了一顿，居然笑了笑，道“这是林枫。这位是徐香蓉，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五毒公子，却不知道五毒公子名叫徐香蓉。”
五毒公子脸上微微有些变色，只怕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容忍自己有这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林枫尽了最大努力想藏住脸上的笑意，只是要控制脸上的肌肉对林枫来说还是太难了点。
“没错，因为除了你跟凌之，知道这名字的人都死了。”五毒公子啪的打开了折扇，轻轻的扇了起来。
此时林枫想笑也笑不出来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在院子里，院中的梅树仿佛一下又苍老了许多。
“既然大哥不在，我们走吧。”叶浪的手扶住了林枫的腰。
“呵呵，不送，不送。”五毒公子依然暧昧的笑。
*******
乍暖还寒，河阳城郊已是柳梢绿，浅草稀。
林枫深深吸了口气，五毒公子的毒可谓出神入化，无处不在，服了解毒药，加上叶浪的内力催动，用了一柱香功夫，林枫才将毒驱尽。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若是五毒公子知道自己未死，恐怕会穷追不舍罢，林枫翘起了嘴角。
“我是把他的名字告诉说书的好呢，还是告诉写书的好？”林枫眨了眨眼睛。
“都告诉。”叶浪的回答总是简洁有力。
“那为什么我们不呆在城里反而出了城？
“因为你想找的人在前面。”
顺着叶浪的目光，林枫看到一座破庙。
破庙很小，里面的人却很多，五六个乞丐围坐在一个火堆旁，地上摆着油腻腻的烤鸭，黑呼呼的醋鱼，红酥酥的排骨，几样小菜和香喷喷的酒。二个手拿鸭腿，大口喝酒的少年正背靠着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和乞丐们吃得正香。
“朱东东！”林枫一声大叫。
戴黑色耳钉的少年一愣，手中的鸭腿掉到了地上。
“啊，公子，恩人，我找得你好苦。”朱东东朝着林枫跑过来，就要扑进林枫怀里。
“啊，少爷，四儿找得你好苦。”另一个少年也朝着林枫跑过来。
林枫早已作好准备等朱东东扑进自己怀里就马上揪住他的耳朵，等四儿跑到自己身边就马上扯住他的衣领。但林枫又忘了，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
只听叶浪一声冷哼，左手一抬，朱东东扑的地方就变成了门槛，四儿跑的方向也变成了门框。
眼看二人一个就要摔倒在地，一个就要撞个青包，四儿手一勾，脚下用力一踏，就拉住了朱东东，稳住了身形。
“你身边的高手真多。”叶浪面无表情的对林枫道。
林枫尴尬的笑了笑，一把拉过四儿，恶狠狠的说：“四儿，说，这是怎么回事？或者，我应该叫你朱西西！”
“少爷，不，林公子聪明过人，西西佩服，没错，四儿就是朱西西，朱西西就是四儿。”朱西西嬉皮笑脸道。
“西西！你不是只佩服我吗！？”朱东东嘟着嘴。
“朱兄弟，是你朋友么？”一个乞丐打着酒嗝问。
难道他们是丐帮的？看着那几个胡吃海渴的乞丐林枫暗暗猜测。
朱东东拉了林枫围坐在火旁，还往林枫手里塞了一条大醋鱼。
叶浪见地上尘土混着油渍，酒壶乱倒，微微皱了眉，一脚将墙角的一个小石墩踢到火旁也在墩上坐了下来。
“在下梅老九，这位公子好俊的功夫。”说话的乞丐五十来岁，面容清瘦却精神矍铄，眼里精光闪现，手中抓着的排骨让叶浪放弃了对他武功的试探。
“梅兰竹菊，丐帮四友，久仰大名，晚辈叶浪，梅长老过奖了。”叶浪缓缓道。
“哈哈，那只是江湖朋友取的雅号，梅老九其实是‘没老酒’，整天想着喝酒而已。倒是叶护法，怎么有空到此？”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梅老九嘴上虽如此说，脸上却笑开了花，觉得叶浪怎么看怎么顺眼。
林枫没有心思看叶浪应付梅老九，悄声问朱东东：“为什么骗我？”
“因为你比较象冤大头啊。”朱西西随口道，后背一阵发冷，又连忙加上了句：“这是东东说的，我觉得林公子聪明无比，智慧过人。”
“你又怎么知道王虎没有骗人？”朱东东盯着林枫，眼里含着委屈。
林枫不说话了，朱东东的话固然不可信，可王虎的话又有几分真？再加上那个华山派的万俟阳和神秘的朝天宫，这件事确是迷雾重重。
“那个簪子，有个大秘密。”朱东东说完闭上了嘴巴。
林枫端起酒杯喝酒，不时的瞧瞧叶浪，象没听到朱东东的话一般。朱东东等了半天，也不见林枫询问，急得要死，终于忍不住道：“想知道是什么秘密么？”
林枫眨了眨眼睛，对朱东东笑了笑道：“不想。”
朱东东象吞了一个鸭骨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偏偏又没人接他的话，小嘴嘟得都可以挂上了油瓶。
林枫快要笑破肚皮，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甚至有些不耐烦，专心的摆弄着那条大醋鱼。
朱东东观察了半天，只好叹口气道：“据说谁拿了簪子，谁就可以当华山掌门。你盯着我也没用，簪子已经让王虎和万俟阳抢去了。”
朱东东的样子象是深深惋惜，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失望，象是自己的宝贝丢了一样，要不是有前车之鉴，说不定林枫已经相信了他，还会去安慰他。
“朱兄弟，何事叹息？”梅老九啃着鸡腿问。
“小偷被强盗抢而已。”叶浪冷冷道。
朱东东马上用关你何事的眼光瞪着叶浪，林枫则一个劲的点头，朱西西同情的看着朱东东。
“江湖事，本来就有很多匪夷所思之处，要说这奇事嘛，老乞丐倒知道得多。”梅老九不放过任何一个卖弄的机会。
再奇也没有我的来历奇吧，林枫想，不禁又看了看叶浪。叶浪却是淡然的看着梅老九，真没默契。
“前几天啊，奕汾城里闹鬼，有个江湖落魄人，在城隍庙里上香，”梅老久喝了一口酒，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满意的继续道：“他在庙里许了愿，说是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仇人的命。”
“求神不如求已。”叶浪冷冷道。
“话是这么说，可这人的对头是江南飞鹰仇敏山。这人自知打不过仇敏山的快刀，追不上仇敏山的飞鹰轻功，所以才许了这么个愿。”梅老久的手又伸向了鸭屁股，油光光，肉呼呼的好不诱人，梅老久吞了吞口水。
林枫心道：江湖仇杀，真有那么重要？
叶浪忖道：打不过不知道练好武功再去么，报仇不能假手于人，更何况求神？
朱东东想：非要用打的么？换了我一定骗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