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门口吵架会影响上司对我的印象。
我心里道。
他在路边草草停车,“嘭”地一声关上车门,转到车的另一边开门。紧接着狠劲拽我出来。
“出来。”他低低地吼。“走,有多远走多远!”
我一步不停地快步往前走。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真的挎着砖头状黑色办公包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开,一时怒上心头。
无可发泄,我只听得又是一声重低音的车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
停的正好。
我过个马路到对面就可以坐公交车。
机动车的黄灯在闪,我没等人行道的绿灯亮就亟不可待地横穿马路。
“小心!”
我措不及防被人一把往后拉倒的同事,一辆货车险险呼啸而过。
“你等一下会死吗?”怒不可遏的声音。
莫砚书拉着我的手沿着我来的路往回拖。
一把推进车副驾驶座上。
“你要真想死,死在马路上不如死在我床上!”
我不吱声。
沉默一会,然后说,“你让我走。”
愤怒的火山早已在看到货车呼啸而过的那刻被浇灭,连小火苗都不剩。
他吐字已经找不到生气的味道,反而更像调笑。
“让你走你就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
“你都肯为我自杀了,怎么现在还和我闹?”
关系名誉问题,我不得不澄清。
“那时候是年纪小不懂事。”
07.笔迹
“哦。合着是我上赶着倒贴你了,是吧?”他顿一顿,“你昨天怎么和我说的?”
赶着脱身说的话能信吗?
莫砚书不好哄。
“我说的在一起,是指卖身。我卖身不卖艺。”末了又加一句,“三陪也不成。”
卖身?他都是白嫖,我可一分钱没拿。
“……”他显是没料到我的无耻和翻脸不认帐的速度,好气又好笑:“行,你卖身。我卖艺兼三陪,成不?”
我说不成你理会么?
“宝贝,不闹,我们去吃饭。”
“去哪?”
我不是已经用行动表明我坚决不去的立场了嘛?
“你家。”
什么!
“刚才打电话给你妈说了,我们一起回去。——不用惊喜,宝贝儿,我知道你准会高兴才打的。”
这混球,雇了几个侦探!连我妈电话都打听清楚了!
“你以什么名义去我家蹭饭?”
以朋友的名义吗?我住院期间连影子都没瞧见的朋友,老太太给他饭吃不烧心吗?
“我跟丈母娘说,我是她儿子的男朋友。”
天雷轰隆隆。
“莫砚书!”
“哎,宝贝,我在这儿。”
如果我不是怕一车两命,我真会一脚踹过去!踹他个半身不遂!
一顿饭我吃的郁闷无比。
老太太傻乎乎拿眼偷瞧姓莫的。
我专注盯着碗,默不吭声地扒饭。
我甚至没敢告诉老太太,她对面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正是他儿子自杀都唤不会来的负心人。
莫砚书则吃的心情舒爽,轻松无比。席间还不时给我夹菜:“宝贝,多吃点。”
完全没把自个当外人。
“吃饱了,我去洗澡。”
匆匆关上浴室的门。
少见他一秒都好。
我以为他会赖着不走,出乎意料,我磨蹭一个小时出来,他已经不见踪迹。
“人呢?”
“哦,他说家里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
“哦。”
他爱干嘛干嘛,与我无关。
走了好,省得我嫌他。
“妈,我堆墙角的草稿呢?上面画得乱七八糟那堆。”
“你、你朋友说好看,我以为……你用不着,就让他拿走了。”老太太看着我瞬间阴沉的脸色,战战兢兢。“是不是
、很重要的文件?我、我去找他要回来……”
“没事,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我深吸气。
是我疏失。
不安定因素,根本不该让他进门。
“妈,没事。你去忙。”
老太太担惊受怕的兔子表情:“儿、儿,你脸色不好……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我还能诓自己妈不成?”
“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几幅潦草的画,几行随笔写的意义不明的话,能处的了什么事?
不过,真TMD见鬼!我没事不去打球不去看电视不去玩电脑,乱涂乱画什么!
画风相类,自己形似,很正常。我师从邵言,还曾因喜欢而刻意模仿过他的风格。
勉强相处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我才能稍微按耐下烦躁的心情入睡。
我忐忑一晚,莫砚书隔天却是绝口不提此事。
他不起头,我更不好起头说什么。
一整天,他只打过两通骚扰电话。
一通问:“宝贝,吃饭没?”
另一通:“宝贝,下班没?”
我的回答不超过五个字。
接着是沉默。
我看他屁都不放一个还不肯挂电话,火起,自己挂了。
挂后才想起,我接他电话干嘛?做贼心虚?
我决定,他再打来,坚决拒接。
没机会拒接。
统共两通电话。
只是,因为有昨日先例在前,他今天倒显得正经无比,让人不安的正经。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第五天,他出现在公司门外的空地上,在以夕阳为背景的苍穹下。背靠着车门,影子被阳光拖得很长很长。连人带车
,都给人形单影只灰扑扑的落寞之感。
烟头很是没公德心地扔了一地。
“上车。”
疲惫的声音。
“几天没见,莫少苍老不少。怎么?公司倒闭?还是,家人入狱?”我冷冷地调侃。一边坐上车,拉好安全带。
他紧随着我坐上驾驶座,抽出一个文件袋,从文件袋中抖出一叠文件。
“看看。”
真难得,今天一句宝贝都没听到。
“什么?”
我皱眉,看着最后一页的鉴定结果。
“笔迹鉴定?莫少的脑部结构真是不同寻常。”拿个活人的字迹去和个死人做鉴定,他还真干的出!“莫少怀疑我是
披着雷卷皮的邵言吗?”
他的桃花眼灼灼地看着我,“也许是。”
“再精准的机器都有出错的时候。”真到面对的时候,反而不再觉的恐惧不安,“笔迹鉴定和DNA鉴定,你信哪个?”
“我不知道。但我更相信我的直觉。你不是雷卷。你不老实过了头,连掩饰都嚣张得不行。”
“我拿旧事试探过你多次,尽是些混淆胡编的记忆,你不说你不记得,也不说你记不清,只推到生死一梦性格大变上
,说什么原来爱好的、做得的事,现在已经做不得、不屑做。”
“你要我……怎么信你?”
他开车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等我察觉出不对劲来,车已经开到远离市中心的城郊。
“莫砚书,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停车,或者我跳车!”
他真的停下来。
停下来转头就对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宝贝儿,你都没发现今天的车和往常,不是一辆吗?我刚从车库里调出来的,上面灰尘落了好多呢……”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来不及吃惊,甚至来不及撞一下车门,就听得金属转动的声音,咔嚓几声——手脚皆被拷
上。
莫砚书恶趣味专门请人改造的情趣座椅……拷人刚好……
“宝贝,这车,一直是为你准备的……好久没用,我都怕它再用不上了。”他看着我的眼神黑洞洞地闪着悲伤,“你
和我分手的时候说的什么?你说下辈子,你会补偿我,是吧?你以为没有下辈子,所以你只当你不欠我的,是吧?”
“宝贝,早就和你说过,不要轻易许诺,不要太过凉薄,要多做积德的事——你看,遭报应了吧?”
08.洗脑
莫砚书拿出手机,开始按号码。
“伯母,你好。我是莫砚书。是,雷卷和我在一起。我搬新房子,他去我那吃饭,顺便住几天。恩,恩。好的。我让
雷卷和您说。”
我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打电话,看着他披着温文尔雅的面具随口扯谎蒙老太太。
我不吭声。一动不动看着他把电话贴在我耳畔。
“妈,是我。对,恩。没关系,他不麻烦。好,再见。”
莫砚书收好电话,满意地在我脸上亲一口。“乖,真配合。”
我嗤地冷笑一声。
真虚伪。
除了配合,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告诉老太太又如何?她除了瞎担心还能如何?
“你欠我的,打算怎么还?”
钱债能偿,情债怎么还?
“欠你的是邵言,与雷卷何干?”
“行。我问你,你是邵言不是?”
“是。”都被看穿了,再装也没必要。“但我也是雷卷。我不可能把雷卷的后半辈子都耗在你身上。”
“行啊。光明正大给我赖上了是吧?”
哪能叫赖?
“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大可不必理会我。我配合就是。”
“是吗?”
他嘴角扬起惨淡的弧度,“你是看得太开,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所以才什么都不在乎?”
“你没找过何启然。我还以为我是有希望了……我到底哪点不如何启然?相貌身高、还是家世才学?”
我皱眉。
“你何必要比他。各人自有各人的优点。你对我执着,不过是求而不得的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我不肯随你设想地为
你痴狂。不爱你的人多了去,何不退一步,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听了我的话,最后连脸上那点惨淡的弧度都没挂住。
“你何不放我一条生路?”他反问。
终于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做什么事我都能配合。
莫砚书是世家少爷。虽然性格恶劣常自以为是为人又不很检点,但即便在我和他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也只是砸花瓶砸
手电砸茶几而不是砸我,保持了他应有的骄傲和修养,没干出类似禁锢虐待求爱不成残害的烂事。
唯独眼前这件实在有难度。
催眠?治神经病人才需要用到催眠!我看着像神经病吗?
靠!我略略反抗一下还给我打肌肉松弛剂!
“乖,宝贝,不疼。”
莫砚书站着说话腰不疼,哄人哄的一点技术含量没有。
我嗤一声。
智障!
紫水晶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我头晕。
老大,再晃下去我非斗鸡眼不可。
终于停了。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穿着牧师袍的男人让我闭眼。
闭眼就闭眼。
你长得也不合我审美,我不稀罕看你。
“现在,放松。深呼吸——然后想想你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我的脑海中立刻映出何启然煞白的脸。
我一生最快意的时刻,是我临死前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冷静不复、暗淡苍白、风度尽失的狼狈样子。他破碎的表情、
凌乱不堪的模样、不自觉的痛苦的泪,都让我心情大好。
现在想来,仍是美妙无比。
他欠我太多,我只不过叫他还几滴眼泪,留一点相思。
我真是个好人。
可他真是个脑残男人。
明明爱着我,却死不承认。明明有了我,却还想着和别的女人结婚。
他以为他还能走上正道吗?哼,想得美!
何启然,我祝愿你一路顺畅,一路美满。
不能成为你圆满人生中最大的不圆满,邵言将寝食难安、一世负憾。
催眠师仍在进行他的催眠大曲。
房间的布置、气息都变得诡异无比。
他在妄图给我洗脑。
他问:“现在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谁?”
“不,你最爱的人是莫砚书。记住了,是莫砚书,你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不断重复地讲着废话。
我终于听的烦不胜烦,乏味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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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醒了。”
莫砚书见我转醒,端着水杯过来。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砚书,”
莫砚书听到我对他的称谓,竟不可置信地微愣:“你叫我什么?”
“砚书,你干嘛?我以前都这么叫你的。”我一副他大惊小怪的模样。“奇怪,我不知怎么浑身酸软的厉害……”
无力地抬胳膊。
“哦,你是累了。喝口水,休息一下就好。”
就着他的手喝水。喝完水,晶亮的双眸直直望着他的眼。
“莫砚书,你高兴吗?”
什么?
莫砚书一下没反映过来。
是自己编好给催眠师的桥段:他们一见倾心,随后坠入爱河,却遭雷卷母亲百般阻挠。雷卷两难,承受不住压力自杀
,迫得母亲同意两人的事。
真是烂桥段。
不过这么编和雷卷的记忆吻合度最高。
“高兴,怎么不高兴?”莫砚书在心里叹一口气,高兴地简直泪流满面。
等多少年,等来这一场造假的温馨。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莫砚书把我带入怀中,一记深吻下来,久久不能分开。
唇齿相交,气息相贴。
莫砚书的欢喜是真的。
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就着这拥抱深吻的姿势给揉进骨子里去,就着这交缠的唇舌给连皮带骨地整个吞进肚子里去,渣
都不剩。
心情荡漾,下半身也跟着出现了最原始的反应。
莫砚书几乎亟不可待地解我前襟的扣子。
刚解第一颗,被我一把推开了去。
“怎么了宝贝?”
他不死心地往我身上继续蹭。
又被推开。
再蹭,再推。
我笑笑的,眼里的促狭味道相当明显。
“我饿。先吃饭。我做饭。”
邵言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饭。
莫砚书心想:
也许,真成了。
吃饱之后思……
“我还想洗澡。”
“?”
莫砚书的脸上写着问号。
“我们做之前不是都要洗的?”
“恩,好。”
半个小时后。
“这房子里好多人。我不喜欢。他们很碍眼。把他们赶走,好不好?”
一群统一的黑色西装的保镖。
又不是黑社会,穿的和出丧似地干嘛?
“好。”
莫砚书应道,“宝贝怎么说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