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江雪了然地挑挑眉，暗暗腹诽：弑的门主，当然应该是这么一副讨人厌的嘴脸才合适。
若是以前，他大抵会幸灾乐祸地嘲讽对方：玄天昊啊玄天昊，你尽管得意吧，等凌江月发现了你面具之下的嘴脸，看你如何嚣张！？
而如今，他却没有心思了。
“五弟，你露馅了。”
玄天烬淡淡地提醒道，笑容苦涩，心情低落。
三人继续望天，一直到小巫鲑和小云蚝环城游荡回来，两只蹲在了三人面前。
“嗷嗷……”小巫，我家主人好像很伤心……
“呜呜……”小云，不用担心，你家骚包只是脑子进水了……
“嗷嗷……”小巫，是你家大叔害我家主人难过了……
“呜呜……”小云，我家大叔也很无辜的好不好！？
“嗷嗷……”小巫，我也伤心了……
“呜呜……”喂喂，你凑什么热闹啊！
“骚包，你家云蚝在说什么？”
首先回过神来的，却是玄天烬。
闻言，三人齐齐低头，看向正嗷嗷呜呜个不停的两只……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能弄明白。
“过来。”
慕江雪疑惑地望着小云蚝，第一次主动召唤这小家伙。
被自家主人冷落了多日的小云蚝，在听到慕江雪的声音后，立刻讨好地摇着尾巴扑了过去！
看得小巫鲑醋意横生。
“嗷嗷……”主人，主人，不哭了哦！
“……”慕江雪不语，若是他能听懂这小东西的意思，大概会吐血吧？
玄天昊闷闷地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只，隐约察觉出一丝异样……
“璎珞问江月……到底爱的是谁的时候，江月说……不知道？”
玄天烬和慕江雪微微一怔，继而一致点头。
玄天昊单手支着下颌，间或又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蹲在地上不断叫嚣的小巫鲑。
“呜呜……”
“嗷嗷——”
“呜呜——”
“……或许。”
玄天昊只手提起小巫鲑，将它送到慕江雪手中，正好跟小云蚝头碰头，结果两只小东西终于安静了。
“什么？”
慕江雪不解地反问。
玄天烬亦同样好奇地回头看向玄天昊。
“或许，江月说不知道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四个都爱，但……无法面对自己喜欢上四个人这一现实，所以只是推托，敷衍璎珞吧。”
“……”狐狸兄，您真是太会忽悠自己了。
如果只是敷衍，又何必一次次地否认？慕江雪自嘲地撇撇嘴，将小巫鲑和小云蚝重新放放回地面。
玄天烬一脸严肃地抿着嘴，半晌，忽然道：“我倒是宁可从他口中听到娄青两字，好歹……”
娄青爱了凌江月十年，好歹十年的付出有了回报……
“我担心的是……如果他天性凉薄，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
“……”乌鸦嘴！
慕江雪无趣地翻了个白眼，嗖地站起身，笑得分外妖娆魅惑，低沉华丽的声线尽是盅惑：“与其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再下点功夫，让月儿死心塌地的爱上我，那才是正事！”
“……”妖孽，你转变的也太快了点吧？
玄天烬和玄天昊嘴角抽搐地看着转眼间，已是风华绝代，光芒四射的某妖孽，忍不住怀疑：这厮打鸡血了？
“三哥，慕城主说的有理……”
玄天昊紧接着起身，一袭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笑容温和的翩翩君子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前一刻的颓废忧伤？
玄天烬轻轻一笑，旋即起身，依旧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冰霜，眉宇间却尽是势在必得的信心。
三人默契地对视之后，赫然笑了。
望着一紫、一黑、一白三道颀长身影，雄纠纠气昂昂地离去……
小巫鲑忍不住仰天长啸：“呜呜——”三只傻鸟——
“嗷嗷……”顽强的生命力啊……
刚刚下定决心的三人，飞奔到城门前，却见凌江月被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无间地接住！
三人顿时怒了，齐声高喝道：“放开他！”
有什么比……理直气壮地去抓奸，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一场误会……要更加杯具的呢？
有。譬如说，当你发现那个所谓的奸夫其实是你的……岳丈大人。
玄天烬：“……”面色抽搐。
玄天昊：“……”笑容龟裂。
慕江雪：“……”眼角抽筋。
凌祈月蓦然回首，翩然一笑，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暗藏锋芒。
“啊……还是娄青稳重啊。”
状似不经意的感慨，顿时令一旁三人无语至极：那是因为娄青没在场，不然你看他会不会冻成冰块！？
“言归正传！太老爷您这会回来是干嘛来的？”
得意地瞥了眼干巴巴地杵在一旁的三人，小洛拍拍手，上前两步，也趁机化解了几人的尴尬。
闻言，凌祈月微微一笑，拉着凌江月的手，往一旁走去，随声道：“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您老昨个儿走的那么潇洒，现在居然说你不放心？
“其实您一直在青城附近，对吗？”
沉默了许久的凌江月，终于忍不住问道。
凌祈月走得悄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事隔一天又突然返回，那么他必定是知道青城有难……
一想起青城一百多里之后的“挺尸”大军，凌江月再度汗颜，温声问道：“路上那些人……”
话未说完，却见凌祈月和轩辕墨两人神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后者旋即所需 头看向别处。
凌江月忽然涌起一丝不安，他对轩辕墨并不了解，但双方先前几次交手下来，那人的手段也了解了一二。
当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羊羔子摆在一头嗜杀的野兽面前时，那头野兽会视而不见吗？
“太碍眼，都顺手解决了。”
轩辕墨冰冷冷地说道，神色已恢复自然，没有一丝羞愧。
弱肉强食，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趁火打劫，是真小人一贯的作风。
这一点，就连凌祈月也拿他无可奈何。
“……”众人默然，他们好歹会考虑到凌江月的心情，以至于没有狠下杀手，此时见轩辕墨这般轻飘飘地反应，不由得深深佩服！
不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不亏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反派大BOSS啊！
凌江月怔了怔，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夕之间，命丧黄泉，其罪魁祸首却是因为他不小打翻了三日醉……那几千人，死得真冤。
见凌江月面色异常，小洛连忙凑到两人中间，即刻转移话题：“那啥……太老爷，您还没介绍身边这位是谁呢……”
“……”总管大人，您这问题不是赶枪口上撞么！？
在座的，都是些聪明人，知其一便轻易地猜到了其二。
轩辕墨的身份，在这位仁兄踏入青城之后，便昭然若揭了。
“咳咳，这个……”
凌祈月面色尴尬地瞥了眼轩辕墨，后者故作平静地冷着脸，心底微微紧张了起来。
追根究底：这是一件早已说不清孰对孰错的陈年旧事，堪比老太太的裹脚布，什么恩怨情仇在历经了三十年的发酵之后，早已分不清原先的面目……
两个人在未正式碰面之前，都曾下定决心把对方弄到生不如死，唯一的区别只是一个比较冷静，另一个则是濒临疯狂。
偏偏见了面之后，什么都成了浮云……
很可笑？
凌祈月扪心自问，兀自点头：的确可笑，这或许也是他永远也不能升仙的原因吧……
“故人。”
两个字，轻轻地化解了尴尬。
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在小洛郁卒地翻了个白眼之后，很快被众人默契地弃之一旁。
因为娄青来了。
斑驳的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那一抹颀长的玄青色身影之上，男人明媚的笑容令人直觉眼前一笑。
凌江月在看到娄青的瞬间，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温和地望着对方，柔声问道：“忘忧的解药配制成功了？”
话音刚落，璎珞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双秋水剪瞳期盼地望着娄青一行人。
“嗯。”
见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璎珞疾步上前，从骚二手中拿到配方，感激不已。
这一刻，她只想马上回沧州……
璎珞收好配方和解药成品，犹然一顿，踌躇了片刻后，便利索地跟众人辞行了。
“一路保重。”
凌江月欣慰地望着少女，临行前，还特地送了对方一匹黑骏马。
“凌江月。”璎珞翻身上马，最后回眸一笑，“很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已，一切随缘即可。”
终究，她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嗯。”他微笑着点头，同样的话，凌祈月曾经也说过。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句善意的提示，令他对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依稀产生了一丝好感，也衷心地希望她和司马破空能携手到白头……
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帘之内，一行人纷纷回首，唯独凌祈月慢慢地沉下了脸。
璎珞离开之前，把秘密告诉了凌祈月……
“夏侯一说，凌江月的魂魄在穿越时空的过程，丢失了一缕情丝。”
情丝……若没有情丝，此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爱情。
无爱……无欲……云岫天人曾说：这类人最适合修仙，与堕魔……
“你当初……”
“什么？”
轩辕墨稍显诧异地望着突然发狠的凌祈月，漫不经心的态度在对上男人厌恶和憎恨的目光时，徒然一惊。
“你当初动了什么手脚？”
“嗯？”
不明所以的轩辕墨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被人揪住衣襟责问的经历，几十年来，这是第二次，偏偏每次都是眼前这人……
“为何他会少了情丝？”
“！”
情丝！？
轩辕墨猛然回首，这一回，他终于听懂了，反射性地看向站在对面，一脸迷茫的凌江月，男人犀利的眸子赫然闪过一丝怀疑……
他向来不屑于解释，也没有人敢胆揪住他问为什么，凡是忤逆他的人，除了某人，便通通去陪阎王喝茶了！
然而这一回，他却不得不为自己开口反驳：“我没有。”
清清冷冷的三个字，没有一丝慌乱。
凌祈月恶狠狠地瞪着轩辕墨，四目相对，几乎要将对方的灵魂看穿一般，半晌，他讪讪地松开手……
不是他。
轩辕墨纵然不是个东西，却从不说谎。
这一点，凌祈月比谁都清楚。
“什么情丝？”
凌江月疑惑地问道，他的父亲突然发怒，只提到了“情丝”两字，却教他不由得联想到了凌雪最后交给娄青的玄月情丝……
“父亲是要玄月情丝吗？”
闻言，凌祈月立刻调整好脸部表情，一脸无害地转身看向凌江月，和蔼地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在跟这家伙开玩笑而已。”
“……”众人默然：睁眼说瞎话啊！
“可是……”凌江月欲言又止，暗暗思忖道：那毫不掩饰的愤怒不像是作假，而且父亲口中的那个“他”，难道是指……
“小月啊，你听错了。”凌祈月继续胡搅蛮缠。
这时候，聪明人一般都会三缄其口。
凌江月虽然满是疑问，却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一行人再度回到了城内，神色严肃地围坐在一起。
“师父。”
“嗯。”
轩辕墨冷冰冰地应道，暗中却有些欣慰：娄青这娃总算没那么蠢，晓得用千里传音。
“师傅跟……师娘和好了吗？”
“……”
轩辕墨神色复杂地瞥了眼一脸无辜的娄青，旋即沉默。
自己说错话了？娄青迷茫地皱着眉头，难道是……师公？！
“唧——”
正当此时，火翼鸟当空徘徊，落下一纸信笺。
小洛随手一接，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十三城援军到了。”
那么接下去，便是天魔教重出江湖的时候了！
虽然这一回，青城有惊无险，对方几千人来袭，却是偷鸡蚀把米，但——
一向热血的好战分子，又岂会安心被人骑在头上！？
小洛双手叉腰，仰天长笑：“孩儿们，操家伙，抢他老婆女儿去！”
“……”众人默然：总管大人，您悠着点。
事实证明：小洛每逢亢奋过头，就会口不择言，也不管在场那仨的脸色……
轩辕墨先前被娄青那一惊，刚刚缓过神来，这回看着小洛这人来疯，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走进疯人院的错觉。
“咳咳。”凌祈月神色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暗自催眠：我不认识这丫头！真太丢脸了……
“太老爷，您这是嗓子不舒服吗？需要我给您开个药方不？”
骚二立刻讨好地上前问道，鬼知道这群人在凌祈月背后，是恨不得咒死这丫，人前却谄媚到至极，当真是净得某人真传。
“那，接下去是要离开青城了吗？”
到底还是凌江月淡定，旋即从容不惊地问道。
事实上，经过夏侯府这么一折腾，青城的秘密早已暴光，即便天魔教重出江湖也阻挡不了诸多江湖人士的好奇心……
“啊……这个，还得看太老爷的意思。”小洛立刻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模样，装模作样地应了声，心底却在暗暗盘算着：既然夏侯府有心挑衅，天魔教又何须再躲？
太老爷……曾经不在意，如今听来，这三个字，还真有点刺耳。
凌祈月暗暗思索着，面上波澜不惊。
“那就……投票决定吧，赞同把天魔教总部搬到别处去的，请举手。”
“……”众人默然：这感觉，真像当初选护法时的抓阄。
“俺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如从长计议？”
老丑沉默了许久，难得提起胆子发表点意见，立刻遭遇了诸好战分子的口水。
“啧啧，骚二这就是你不对了吧！怎么调教你家男人的啊！拿腔作调也别学那些假正经的武林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