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王 上+番外——澄然
澄然  发于:201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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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用十年的时间打开了东方的通路,为了迎战瓦伦,集合兵力,我们不应该妄图用武力控制东方。”

“另外,也请你们记住,那些战士们,他们不只是战士,也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和科斯未来战士的父亲。兑现对于他们的承诺,给予他们应得的,他们就会在科斯下次需要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

“现在嘉文城外的驻军,明年春天就会回到他们的家乡,我手中只保留王都守卫军,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将各自的属军交由我来训练,无论瓦伦何时发起行动,我永远会带领科斯的军队,保卫我们的国家!”

以特伦克为首的将领们单膝跪地,齐声道:“保卫科斯!”“抗击瓦伦!”

科斯的贵族和大臣们或许从未听过如此肃穆威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臣服于王座之下。

王神色庄严,缓缓说道:“我从十四岁上战场,至今过了十四年。已近三十,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所做的一切,不为自己,只为科斯!”

当天,王在议事厅中的谈话原原本本地流传在嘉文内外,并将传播至整个科斯。

东征军将士们欢呼雀跃,北方军感慨振奋。

科斯人民无比坚信,他们拥有一个伟大的王!

回到王发表演说的那天中午,他在长桌上与他的将士们一同进餐。

气氛有些奇特,他们似乎还没有从王震撼的话语和气势中回过神来。

王本人已经恢复常态,他敲了敲盘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友好地笑着说:“怎么都一副奇怪的表情,来,给我笑一个。”

众人:……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吃了一顿宾主尽欢的午餐,虽然餐桌上有些人略显心不在焉。

侍从们撤下餐具后,一位将领犹豫了一番,终于说道:“我听说特伦克将军明年准备去北方军,我想请求一同前往。”

王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朝桌子两边两排人扫了一遍,说道:“今天以前,你们今后的打算我都已经知道,保持不变。”

“可是——”几个人同时开口。

“没有什么可是,鲁索——”王看向那位将领,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我记得你的家乡在嘉文的西南,我想你可能从没有见过雪,也不知道北方的冬天会有多么寒冷,又怎样在风雪中行军……”

“我说这些并不是贬低你的才能,或者为国家尽力的心愿,只是想告诉你们,那里未必是适合你们的战场。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每个人都必须拿起武器,现在还不是那种时刻。而且,你们现在去北方干什么?没有战事的时候,北方军除了演练大多时候在帮忙种地,和你们回去干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我希望,你们内心的冲动不会因为未来的环境有所改变,等待科斯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现在,能回家的就回家多生几个孩子,真正的失败是这个国家的男人都死光了,看看斯沃卡顿,如果男人够多,他们能一直跟瓦伦纠缠下去!”

众人笑起来。

王扬起热情豪爽的笑容,对他们说:“该回去的都准备好回去,我爱看我的战士们高高兴兴地回家!”

众人散去后,又剩下王、克鲁斯、特伦克和伊尔四个人。

克鲁斯有条不紊地说:“今天他们确实被你震住了,没有反驳把属军交给你的计划,但是要让这件事情变成现实,阻力一定会很大。”

王略加思索后说道:“明天,我会让他们了解,我们都坐在科斯这条船上,并不是把军队交给我,只是让我来训练,这是为了保证他们能长久安稳地享受好日子……所以,这个冬天,瓦伦那边需要有一些足够让他们忧心的消息。”

克鲁斯笑了,他说:“我相信你的口才。我清楚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只要保持先前的态度,或者对他们再稍稍友好一些。明年春天以前,我会说服他们接受我们的计划。其实,他们也清楚,他们的军队究竟忠于谁。”

王也笑了:“他们的军队当然忠于科斯。你做了那么久的中间派,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处。”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于科斯的重要性,这也是我们的理想。”克鲁斯平和坚定地说道。

伊尔发现,克鲁斯在大事上富于行动力且并不心软,看惯了他温柔的一面,很容易忘记他也会有另一面。

王想起一件事,问伊尔说:“听说马克先生也对你相当赞赏。”

想起那位先生,伊尔忍不住笑了,回答道:“他拿我读书的认真程度和其他侍卫比,自然觉得我很不错。他还以我为榜样激励其他人看书,那段时间,他们看我的眼光真是幽怨极了。”

马克先生是位五十上下的温和学究派,以研究东方闻名,事实上,科斯能够得到的关于东方的资料非常有限,于是,克鲁斯他们这些一手素材回来以后,这位先生就自己找了过来。

克鲁斯觉得,趁此机会让马克先生帮助伊尔和侍卫们提高修养,是件不错的事情,干脆就请马克先生担任他们的老师。

如此一来,悲剧就产生了,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一群侍卫,忠诚有余头脑不足的那群侍卫——总之,认真的马克老师悲剧了。

侍卫们也很悲剧,他们在心里咆哮:我们也很想让那位好脾气的学者满意,但是没有办法啊!

最后,马克先生终于放弃了其他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伊尔身上,大家都轻松了。

伊尔最大的收获是跟这位先生学会了科斯的文字,以及有了一个可以随意借书的地方;马克先生也满足于经常和伊尔探讨对于东方的疑问,听他讲东方的故事。

“我想请马克先生向贵族和大臣们介绍东方的情况,帮助他们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你也可以一起讲讲东方的故事。你知道我想让你讲些什么,是吗?”

伊尔接收到王饱含深意的眼神和笑容,不由地也笑了:“当然,我需要让他们明白东方是很可怕的地方,让他们打消对那里的兴趣。”

“让我想想,传说中比我原先所在国家更远的东方,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那里的战士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飞檐走壁,在千军万马之中轻取敌军将领首级。那是一个战无不胜,令周边小国臣服的国家。嗯,似乎还缺少什么。”

伊尔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王。

“缺少点和他们切身的联系。轻取敌军将领首级什么的,他们一定很希望我去。”王笑着说道。

“或者,那个国家有种神奇的诅咒,凡是造访过的异国人士,自己的国家都会灭亡——好了,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们可以再想想。”

总之,就是塑造一个神秘恐怖的东方国度。

“不错,配上你的表情很有说服力,多加练习,你的口才很有发展潜力。”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特伦克将军严肃地评论:“你们的故事让我想起,我们的军队在有些国家的传闻中,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力大无穷,是会吃人的妖怪。”

四个人相视一笑,想了想,又大笑起来。

第二十五章:秘密的书房

特伦克和克鲁斯离开后,王带着伊尔来到一间位于议事厅顶层,从未造访过的房间。

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不起眼的门。

“这是我的书房。”王介绍道。

伊尔进入房间,不由自主地露出难以言语的表情。

“这就是您对待书本的态度?”伊尔指着落满灰尘的书架和桌子。

王毫不在意地说:“这里的书我都看过,相比之下,我更加偏爱书本无法告诉我的东西,那些实际的经验。另外,对于老师们的信口开河,我也深表鄙夷,那群没打过仗没治过国的人,就这样坐在舒适的书桌边,趾高气扬地评论前人的是是非非。我毫不意外,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人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伊尔确信,这一定曾是个异常折磨老师的学生。

伊尔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可用作擦拭的布料,平静地对王说:“一人一块,我们一起打扫。”

王挑了挑眉,暧昧地笑着说:“看来我最近对你真的很好,你已经会指使我干活了。”

伊尔波澜不惊地回答:“我相信这是个有秘密的房间,钥匙在你手上,没有指派人打扫,但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脏乱。所以,我猜以前是你自己打扫的,我这次还分担了你的工作。”

王愣了下,无所顾忌地笑起来,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又聪明,又有自己想法的家伙。”

“这样吧,看在你热爱的书本的面子上,以后你来打扫,我把钥匙给你,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伊尔望着书架,似乎在评估交易的可接受性,最终同意道:“我接受,不过这一次我打扫书架和其他地方,你打扫桌子。”

王愉快地摇着头,接受了任务分配。

清理完毕,伊尔发现书桌上多了一个木盒,可能是王从某个暗格中取出。

打开盒子,王把一张硕大的羊皮纸铺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张地图,标注了科斯、瓦伦、斯沃卡顿,还有东边和南边的国家。

伊尔自然知道这张地图的价值,这可能是这片大陆上最完整的一张地图了,还标注了山川河流等地形。

王的手缓缓摩挲着东方,划过标记了密集小点的地方,对伊尔说:“这是戴思顿沙漠,当年,通过这片沙漠以后,我们才触及了真正的东方。”

王的手继续往东,到达了标注区域的边缘,再往东又是一片未知,他说:“这里,就是遇到你的地方。”

他的手回到北方,指着瓦伦和斯沃卡顿,说道:“东边的十年是过去的事情,接下去,就是这里了。”

“斯沃卡顿现在究竟什么情况?”伊尔问道,他毫不怀疑王上午的讲话中有夸大的成分——敌国越是强悍,善战的王和将领才越会被倚重。

“自然没有我告诉他们的那么严重。斯沃卡顿的反抗只是表面平息,我认为他们终于聪明地转变了战略。就像我说的,再和瓦伦硬拼下去,万一瓦伦干脆把他们的人都杀光,这个国家就彻底消失了。当然,这样的话瓦伦占据斯沃卡顿也丧失了意义,难道让他们这样的游牧民族自己改行去种地?”

“至于那位二皇子,他看上去确实最有希望,但也还有不少阻碍——我真心希望听到他被谋刺身亡的消息,而不是登上王位。”

“您怎样看待斯沃卡顿这个国家?”伊尔轻声问道。

王看向地图上那个卡在科斯北方同瓦伦的交界处右侧的国家,说道:“我刚上战场时,他们都说那是一个痞子一般的国家,仗着斯沃卡顿线,科斯和瓦伦都难以攻击他,却毫不安分,趁瓦伦进攻时一起劫掠科斯,我们追击瓦伦时从后面捣乱……瓦伦那边也是如此。科斯和瓦伦两国交战时往往留有几分余地,就是因为斯沃卡顿的存在。”

“另一方面,这个国家又庇护了许多北方被科斯和瓦伦逼得生存不下去的小国和小民族,比如海克,他们对斯沃卡顿都有同盟或者附属契约存在。”

“后来,他们被瓦伦攻占以后的抵抗十分英勇,我有时会想,如果科斯被攻占,所有人是否能够做到如此惨烈的抵抗,不计生死。”

“那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国家。”

伊尔凝视着地图上属于斯沃卡顿的部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那里轻轻触摸。

从上午听到“斯沃卡顿”、“屠城十日”和“碎尸”一类的词汇后,他的心没有真正平静过。

“这里画得并不准确。”伊尔说道。

王默默地递上笔和另一张羊皮纸。

伊尔安静地画着,专注的眼神中透出几不可查的忧伤。

“这就是斯沃卡顿几十年前集合全国之力准确绘制的地图?”王看着成品询问道。

“是的——”伊尔淡淡地说:“说不定我遇到你和克鲁斯,就是为了把这张地图送到科斯。希望能够帮助以后的战事。”

“克鲁斯曾找人翻译《斯沃卡顿国史》,那上面记载有多位海克将军的事迹。契印和对你们的培养,与其说是什么忠诚的护卫,更有价值的是优秀的将领——我想说,你有这张地图,我并不意外,但是并不是我预期的收获。”

王把视线由地图上收回,放在伊尔身上,真诚地说。

伊尔点点头,微微笑道:“我没有怀疑你们,我能够看到这张地图并且背下来也是出于偶然。我在海克的老师,他或许曾担任过斯沃卡顿国王的侍卫,我猜测这张图也是他背下来后自己重绘的。”

“和我说说你的老师,他是什么样的人?”王温和地询问道。

伊尔怔了怔,显得有些迷茫,他慢慢地回忆说:“对我来说,他既是老师也像父亲一样,我大约三四岁的时候被他捡回海克,我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他的小木屋里,他教我认字看书。他——喜欢捉弄人,喜欢煮些口味奇怪的药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盯着那张地图……”

王小心地用手指凑近伊尔的眼睛,收获了疑惑的目光。

“你哭了。”王把手指和上面的泪珠移到伊尔眼前。

伊尔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说道:“老师和我最好的一个朋友都死在那场战争中,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没有哭,后来伙伴们一个个死去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契印快要死的时候,在东方的那些年……”

王的手按上伊尔的头,轻柔地抚摸着,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个爱哭鬼。我很高兴,你能够把这里当作你可以放松和宣泄情绪的地方。不要多想了,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从你的脑袋里丢出去。”

伊尔笑了。

那天下午,两个人无拘无束地聊了很久。

王告诉伊尔,他五六岁的时候曾经在王宫发现过一个棕发绿眼的小男孩,他很高兴,以为母亲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那时克鲁斯整天弟弟弟弟地,让小王子有些嫉妒。

伊尔问:为什么不是金发蓝眼的小男孩?

王说:大概那时想要一个像母亲的弟弟。

伊尔说:那你一定很遗憾克鲁斯长着一双蓝眼睛。

王想了想说: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伊尔说:没关系,克鲁斯就像你的亲兄弟一样。

王回答道:是的,长大后明白,我没有亲兄弟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我去北方时,东征时,还有现在,都是巨大的隐患。

伊尔叹气:您也应该把一些过于复杂的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

王问伊尔:你看过科斯国史没有?有什么感想?

伊尔回答:应该和你看斯沃卡顿国史的时候同样的感想,每个国家都在鼓吹自己,诋毁敌国。

王说:是的,看这些非常有趣,我真想把瓦伦的也弄来看看。

伊尔说:我的感受是,学会了新的语言,就像是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王逗他说:以后交流交流,国史里也能发现不少秘密——不过在我看来,不用浪费时间学语言,找会的人翻译过来就行。

“……”——会多门语言却被只会一门语言的人嘲笑的伊尔。

这是伊尔在科斯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同时也是王回到科斯的第一个冬天,在一个秘密的小房间里,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亲密无间的情感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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