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在谁是凶手的推测上,我跟尹队长持相同观点,先把破案的缺口放在刘木的上司柯莹秀身上。我们认为杀
死刘木的人与他公司的同事有关。刘木的下半身很没节操,在公司与女同事们有纠葛,男女关系复杂。”柳下溪站起
来走到沙发前,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相片。清荷跟着他过来,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相片。“这张,刘木去年
交往过的旧女友,同公事技术部陈洛洛,男的就是死者。”
邹清荷拿起来仔细看着相片上那一对拿着烧烤叉打闹的俊男美女,女的留着短发,穿着白T恤与牛仔长裤,笑得很甜
。
“这一张是他与营销部客户服务经理裘珊瑚。她不承认跟死者有暧昧关系,但公司同事说她离婚之前,她的丈夫曾上
公司找过死者麻烦,没多久两人离婚。”相片的背景是公司聚餐,死者替她布菜,而她在微笑,视线落在地上。
“这一张是他与上司柯莹秀。”相片的背景是公司的办公室,死者坐在办公桌上面对镜头笑得很风流,他身后柯莹秀
坐在大班椅上,手里拿着钢笔。她的发式新潮,左右垂直不对称紧贴在脸的两边。脸白得象是涂了一层白粉,刘海安
静地垂在前额。眉毛精心修饰过,细而长。眼睛大而黑,纹过眼线,眼睫毛很长向上卷曲,跟洋娃娃似的。嘴唇涂着
暗红色的口红。身上穿着黑色女式西装,白色衬衣的荷叶边领翻在西装外,打着一条暗红色领带。
邹清荷心想,她美得不真实。
“她也不承认与死者有暧昧关系。从他们合拍的相片来看,死者没把她当成上司,态度很随便。这里还有几张他们的
合照,这一张,死者搂着她的腰。这是死者的公司档案。”
邹清荷放下相片,接过拿起死者的资料看。惊讶地说:“营业额好高!一年能跑出这样的业务,刘木很厉害。啊,我
明白你和尹队长怀疑他上司柯莹秀的理由。跑业务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时承受客户召唤。刘木连续几年业绩第一,手上
有许多客户。他请假期间,跟进的客户有可能跟他联络,联系不到他会找他上司询问。柯莹秀一定比别人更了解刘木
的动向。”
柳下溪点头:“柯莹秀以商业机密为由,不肯向警方提供死者的客户资料。死者请假的事他公司同事知道,曾笑着让
他请客,被他拒绝。我觉得这里有疑点。死者是在上周六下班前向柯莹秀提出请假,当场被批准,她不肯向警方透露
死者请假的理由。我认为请假向同事披露不是死者的本意,死者已婚的事对公司同事保密,甚至连住址也不真实。”
“也就是说他有双重标准。柳大哥,我觉得他隐瞒结婚的事可能出于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
“我听说长相不错的年轻业务员,公开已婚的身份,对他工作没好处。”邹清荷改变话题,好奇地问:“尹队长打算
怎么着手破案?”
柳下溪苦笑,“他打算设一个陷阱。我担心他设的陷阱太阴毒,没捕捉到猎物反而惹上麻烦难以收拾。”
邹清荷叹气:“设陷阱……尹队长很喜欢玩这一招。”
“他打算正面对上柯莹秀,丢出一枚重型炸弹。死者的尸检报告,他肛 裂,体内有少量精 液与体毛。可能死者在生
前遭受强制肛 交,死者应该清理过,但不熟练才没处理干净。正常来说不用润滑剂不戴套,不做足前戏无法做那种事
。死者一直与女性交往,没有与男人传出暧昧风声,不是同也不是双。死者私生活复杂,尹队长的意思打算对柯莹秀
说谎,说死者染上爱滋病,从她嘴里套出死者情人名单,由她的口把消息传开,引出凶手。”
清荷倒吸一口凉气。“应该制止他!”
柳下溪目光落在挂钟上,快十点,阔海他们还没回来。“我做了防范,另派人盯住柯莹秀。让康容今晚拖住尹队长不
让他行动。明天早上,我会抢在尹队长前面去见她。”
有泪痣的男子-13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敲门声。柳下溪迅速把相片、纸张放入公事包里。邹清荷见他收拾完毕,起身开门。阔海跟
小唐站在门口。
阔海有他们家的备用钥匙。但柳下溪与他有过约定,家中有人时不能直接用钥匙开关,必须敲门。
邹清荷没见他们把小狗带回来,问:“狗送还给吕森了?”
小唐点头,跟在邹清荷进入客厅,见到柳下溪腼腆地打招呼。
柳阔海在中途拐弯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翻冷饮,看到一只圆滚滚的花皮大西瓜,瓜皮冰凉。立即抱出来搁在餐桌上。
旋即又进厨房在刀具箱里拿出西瓜刀,摸了摸刀刃,锋利。找出大水果盘,打开水龙头洗净刀与盘。站在西瓜面前,
他挥着刀扬起双臂,转了数个圈。挥刀出手,虽然没观众,还是不自觉地卖弄一手精湛的刀功。唰唰唰,七刀挥出,
白光亮亮,完美无缺,西瓜分成均等八份。双手一拢把瓜整个儿翻转放入水果盘中,动作太迅速,桌面上没流下一滴
艳红的瓜汁。瓜落入水果盘中,手一松,八等份自动散落成漂亮的拼盘。他满意地扁嘴,托起水果盘走到客厅。
见他端来西瓜,柳下溪把搁在茶几上的公事包放在地上。
西瓜真甜。
柳下溪擦净嘴,看着埋头啃西瓜的柳阔海。这个闷葫芦不问他不主动说话。他只好先开口询问:“吕森就是那个受伤
男子?”
“嗯。”柳阔海应道:“他一个人住,没见到虐待他的人。”
“是啊。”唐耀华接口,“一大通间,有厨房和厕所。”
柳阔海补充,“他住在单身公寓里。一打开门就可以瞧见超大的工作台,台上有特制的日光灯,台面铺着一厘米为单
位的格子纸;一大筒各种各样的笔;长尺、短尺、丁字尺。工作台旁边放着一个大木盒,里面搁着一些书,旁边插着
卷起来的图纸。靠着窗户搁着张单人床,床上丢着几本厚厚的书;然后有一个单门衣柜,小圆桌和两把椅子……算了
,我从头说起,你听清楚,我不会再讲第二次。”
(以下是柳阔海的回忆)
塞车耽搁时间。柳阔海不耐烦地皱眉,前面的车龙久久难得动一动。他摇下车窗向外张望。记得前面不远有一个小岔
口,往右有一条单向行驶的窄车道,拐到那边应该不会塞车……长长呼出一口气,车流总算动了。
如愿地抄了小道,左拐右行,总算摆脱塞车困境。
到了。车却不能进入,门口的值班室前挂着“今日车位已满,停车前绕到右边公共停车场”的纸牌。
“啧,烦人”柳阔海撅嘴,不情愿地绕到公共停车场。下车后,他从唐耀华手里夺下小狗,对唐耀华说:“你留在车
上。”
“一起去。”唐耀华不想独自留下。
柳阔海没坚持,把小狗重新塞给他。
按照纸上地址,他们走过一排排楼房,来到最后一幢。往上望,楼层不高,吕森住在最上一层,九楼。
有电梯。
电梯里坐着一个老大爷,见到他们亲切地问:“几楼?找谁?”
柳阔海指了指唐耀华抱在手里的小狗,“903,吕森。”
老大爷按了九层的钮,憨笑着抚摸小狗的脑袋,“带狗来看朋友。我们这儿不给养狗。”
903,铁门生了锈。铁门后的木门很新,关得紧紧的。
门口没电铃。
柳阔海退后,让唐耀华站在前面。
唐耀华明白他的意思,摇着铁门大喊:“有人吗?吕森,在不在?”
不一会儿,木门半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走廊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脸色苍白,神色警惕地看着柳阔海他们。唐
耀华回头,用眼神询问阔海,对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就是他!柳阔海大步向前。
吕森认出他,表情变得呆滞,似乎想不到他能找到自己。
小狗摆着脑袋从唐耀华手上挣脱,前爪抓着铁门,昂着头冲吕森咧嘴。
吕森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呆滞的表情变得柔和。
打开铁门,小狗扑过去咬住他的裤脚。吕森弯腰抱起它,怜惜地抚摸着它的头。
虐待这个人的家伙在房间里吗?柳阔海不客气地挤进门。然而,他看到室内的情景,站在门口不能动。室内根本没立
脚的地方。室内最显眼的是桌面倾斜的大工作台,这个大工作台占地面积太大……阔海记起邹清荷说过,吕森的职业
是建设设计公司的绘图员,很显然这工作台与他工作有关。工作台面前的蓝色办公椅,椅背歪了,这种办公用的椅子
质量就是差……椅子后面靠墙竖放着单人用弹簧床,床头顶在窗户下,床上随便地丢着数本厚厚的书,其中一本书的
封面《建筑——世界不配建筑大图典》。大工作台往里放着没有盖的大木箱,里面放着一些书插着一些卷成团的画。
木箱再过去是单门衣柜,衣柜与床之间放着玻璃钢面小圆桌,圆桌上有一台十七寸的台式电脑,键盘、鼠标都挤在一
起。阔海想,这么挤用起电脑来很不方便。电脑机箱放在桌子下,桌上电脑没开,屏幕上挂着防辐射的保护屏。第二
把椅子就在圆桌前,上面堆满了书。整的来说,室内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塞上成堆的书,成捆的纸,乱放的画,拒绝着
不速来客。
阔海咂嘴,开口说:“口渴,有水喝么?”
自从柳阔海挤到他身边,带来户外健康的灼热气息,吕森抚摸着小狗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听到他开口要水喝,放下小
狗,慢慢地穿越阻碍物,走到一扇关闭的木门前。
小狗很听话,缩在书堆里卷成一团,不动。
阔海注视着他那只被固定的脚,视线跟随他脚的移动向前。门打开,是厨房。灶台上搁着未洗的面碗,残留方便面的
气味。
他慢慢地把手伸在水龙头下,洗净双手,拿起倒放在碟中的玻璃杯就着水龙头冲了冲水。炉子上搁着开水壶,他提起
来给玻璃杯注满水。转头看了一眼跟着进门的唐耀华,说:“只有一个杯子。”
唐耀华带着微笑,摇头:“给他,我不渴。”
吕森拖着不方便的脚,慢腾腾地走过来把水递给阔海。
阔海也没看,拿起玻璃杯直接把水往里倒,咕噜咕噜,一杯水见底。“我自己来。”阔海进了厨房,拿起水壶倒水。
厨房不大,不算干净,勉强算得上整洁。该有的设备都有,单头灶,小冰箱……厨房更一侧有小门,打开一看是厕所
。他想不明白,谁在虐待吕森?
“住院费。”吕森走到床边,弯腰,从枕头底下摸出钱包。
阔海目光闪亮。很不错的手工制造上好牛皮的钱包,市价不少于八百块。
吕森从钱包掏出一叠钱,饱满的钱包立即收缩了。
阔海执意不接钱,摇头摆手,吕森的住院费不是由他代付。盯着他的钱包看,突然说:“你的钱包不错。”
吕森一怔,目光落在自己一手拿钱一手拿钱包的双手上。钱包……轻声说:“老婆送的。”
老婆……他结了婚?手上没戴结婚戒……屋内怎么看都不象有女主人出没的样子。虽然讨厌问别人家事,为了帮助下
溪哥破案子,阔海不情愿地出声问:“你老婆没跟你一起来北京?”
吕森飞快地扫了阔海一眼,似乎没从他脸上找到恶意。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去年死了。”
死了?
就这样站着,吕森显得疲倦,把钱丢在床上,坐在床上,两只手爱惜地捧起钱包。过了良久,他开口道:“你们昨天
帮助我,我欠你们一声‘谢谢’。”
阔海拖过工作台前的椅子,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椅背歪掉是螺丝钉松了,回头对吕森说: “螺丝刀。”
吕森愕然。
反应迟钝!阔海从口袋掏出钥匙圈,上面有小刀。弹开,用小刀尖对准螺丝钉的十字凹口,小心旋转数下,把松掉的
螺丝钉拧紧。松了的螺丝钉不止一颗,全部拧紧,椅子结实了。阔海放心地坐下。
吕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露不解的情绪。
“你们也是警察,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谁?”阔海打了一个呵欠,随意地问。
不知怎么了,吕森情绪突然爆发,脸因痛苦而扭曲,急促地说:“我老家,浙江海宁的警察们自从我老婆死后,每天
找上门,不停地逼问我,要我一遍又一遍复叙她受伤到死亡的情况。我们新婚……蜜月期还没度过,她的死,我比任
何人都难过。每天逼问,逼着我承认,是我谋杀了她。那段时间,我快疯了。她的死是意外,意外啊!”
唐耀华走到阔海身后,双手按在他肩上,两人同时感受到吕森情绪激烈动荡,不安地盯着他,很怕他失控发疯。
蜷缩着的小狗竖起耳朵,抬头,突然跃起,跳过来扑到吕森膝盖上。吕森的情绪突然平息下来,抚摸着小狗,轻声说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柳阔海与唐耀华沉默不语。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吕森下了逐客令。
阔海他们离开吕森家,等了一会儿,电梯才上来。
坐在电梯里的大爷端着杯茶在喝。
阔海问他:“平时探望903的人多不多?”
老大爷摇头,“没见。他搬来这儿住不到一年。上班很忙吧,常常回来很晚。”
有泪痣的男子-14
“吕森独住……上班……常常很晚回家。他的伤有新有旧,手法雷同,左撇子。此人应该就在他身边!”邹清荷一边
喃喃自语一边跟着柳下溪进了书房。书房对着窗户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中国行政地图。柳下溪进来后站在地图面前
寻找浙江海宁。清荷坐在椅子上,问他:“你说伤吕森的人会不会在他公司?要不要我去他们公司确认一下?”
找到了,海宁与海盐相邻。柳下溪回头看着清荷,轻笑着摇头,说:“他被人虐伤,可能跟他妻子死亡有关。我想,
要了解吕森的情况,必须先知道他妻子是怎么死的。新婚蜜月期还没过完,妻子意外身亡。海宁警方咬着他不放,很
可能是他妻子死因有问题;或者女方家人认为他要为其妻的死亡负责。如果他很爱死去的妻子……不对!清荷,我外
出一趟,你不用等我。”
开完会,离开市局时康容把自己的摩托车从车库开出来,立即被尹九月夺走了车的掌控权。康容还以为尹九月会立即
去找刘木的上司柯莹秀,哪知他把车开去他住的招待所。
“活过来了。”洗了一个清爽的凉水澡,尹九月扬着满头湿发,心情很不错。从换下的牛仔裤里掏出钱包,笑嘻嘻地
打开,深情凝望钱包里的相片。
“你女朋友?”康容笑着问。
“老婆和女儿。”尹九月抽出钱包里的相片递给康容瞧。
相片上左边站着尹九月,右边站一个看似未成年的新潮少女,她抱着洋娃娃般的婴儿,一家三口笑容灿烂。
康容提出疑问:“你老婆满十八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