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一愣，本来有些焦躁的脸哗啦一声展开，变得舒畅无比。周水子将笔和书放在桌上，做出学习的样子，嘱咐了下同桌。张辰也照例做了，二人挺着胸，无比淡定地走出了教室门。

操场上很安静。因为是周六，所以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虽然高三大多教室里都有人自习，但是篮球场还是有人在打夜球。昏黄的路灯光下，大片大片的小虫子绕着光舞动着，密密麻麻的一片，看起来分外恶心。

张辰看着那一堆虫子，嬉笑道：“水子，要不要来一斤？”

周水子白了对方一眼，感受着柔和的凉爽的夏风吹拂，不知不觉，心情也舒爽了许多。

二人找到篮球场附近的一个架子，坐进了阴影里，看着操场上来回的舞动的人影，以及男生打球传来的豪爽的充满热情的声音。

周水子觉得自己的心很安静，他不知道张辰为什么要逃掉晚自习来这里，但是，他的心告诉他，他喜欢这种感觉，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心里是慢慢的满足。

张辰难得安静着，只是看着篮球场那群热血少年，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许久，张辰笑嘻嘻地说：“水子，你准备去哪个大学？”

“B大吧。”周水子如是说，感觉到对方似乎沮丧了下来，周水子有些不解，望向那个黑影。

“也是，你的成绩的话，肯定能上B大的，那么好的学校。”张辰嗫嚅道，许久，却是很欢快地说，“我会努力赶上你的，我会去B大找你。”

周水子笑了，“恩，我相信你。”

夏夜的风凉凉的吹过，那些燥热，那些烦闷，随着这风，被带到了远方。即使未来还不明晰，但是知道，跟着你走，就好了。我会慢慢前进。

张辰突然笑了，站了起来，看着周水子，笑道：“来，跟哥们打一场？”

周水子一愣，却是笑着答应了。

张辰几下从台阶上蹦下，走到篮球场，对着正在打球的少年们说了几句。对方很爽快，很快便应了下来。

嬉笑着的少年，飞舞着的青春，就在这满是汗水的球场下，尽情挥洒。周水子甩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着黑暗里张辰矫健的动作，咧开嘴笑了。

青春本该如此，是时候挥洒便挥洒，不必拘束。

七十七、最了解我们的人

高考结束，紧绷了一年的身体骤然松开，周水子突然便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了。结束的那天，大家回去收拾书本。漫天飞舞的做完的试卷，教科书，资料。天空似乎下起了白色的大片的雪。张辰在一群人中咆哮着，声音相当狂放。热血沸腾的少年们，嘶吼着，似乎想要耗尽全身的气力来宣泄这压抑已久的苦楚。这一年里，被无尽的作业淹没，眼皮总是打架，头也总是想要接触桌面，永远都睡不好，永远都焦躁着。

夕阳西下，血红的夕阳散落了一地，绯红的日光染红了那白得晃眼的纸张，透过那漫天的白，周水子看见了无视狂肆的笑脸，淡淡一笑，却是心里舒畅了许多。

终于结束了。

高考成绩出来，周水子的分数还是相当高的，在市内算是前十名了。周妈妈喜滋滋地亲了自家儿子的脸好多下，“我的儿呀，你终于可以去B大了。”周水子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分数，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张辰怎么样了。

成绩出来的下午周水子终于接到张辰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端笑得酸溜溜的，“水子，我们估计不能一起了耶……”

周水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高兴，却是淡淡地应了声，“你准备报那所大学？”

“W市的K大，想要去那里的学软件，呵呵。”张辰笑得有些小沮丧，周水子听得心里有些小黯然。

“恩，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大学要好好努力。”周水子轻轻地说。

和张辰聊完电话，周水子跑到周妈妈面前，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去B大，我要去K大。”

周妈妈正在喜滋滋地做饭，听到这话，操起铲子直截了当地杀了过来，“你脑子又抽了什么风，不是说了要去B大学法律么，跑去K大干嘛，你的理科又不是很厉害。”K大是一所以工科为主的大学，虽然说在W是很是有名，但是毕竟没有B大强。而自家儿子一向理科方面偏弱些，之所以这么高的分数，不得不感谢今年高考平和的命题，数学物理没有出现一些奇葩的题目。而法学本来就业便不好，不去个法律专业牛逼些的大学，明显便是没出息。周妈妈看着一脸淡漠的儿子，恨不得抽死他。

“老娘当年成绩不好没大学要，你现在是有权利挑还不要别人大学了，水子，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这有关你的未来，不要儿戏。”

周水子面不改色道：“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不想去B市，那么远，回家也麻烦，我想和你们在一起，W市离家里也近些。更何况，法学的话，一定会考研之类的，到时候我可以申请考B大的研究生，也是一样的。”

周妈妈皱着眉，不高兴地将锅铲丢进锅里，“你和你爸说，我懒得管。”

周水子见自家母亲似乎松了口，便狗腿地跑过去帮周妈妈递盘子装菜。周妈妈板着脸，菜也炒得乱七八糟、。

周爸爸回来的时候，看见便是桌上那一团团卖相相当不好的，眼睛瞅了瞅坐在桌子前的周妈妈，便知道自家老婆肯定是生气了。周爸爸请了清嗓子，洗了个手，坐到桌子边。

周水子笑眯眯地递过一杯啤酒，这反常的反应吓了周爸爸一大跳，“你们这是怎么啦？”

“你看生的这个怪胎儿子，好好的B大不去，偏偏要去K大，作死啊！”周妈妈吼道。

周爸爸瘪了瘪嘴，看了看周水子，喝了口啤酒，“说清楚些啊，我可不会生孩子。”

周妈妈见老公还是一副玩笑的样子，愈发生气了，吼道：“我说真的。”

周爸爸这才严肃下来，看向坐在一边满脸渴求的儿子，“你是真的要去K大？”

“恩。”周水子认真答道，声音很淡，却可以看出很是坚定。

“那……去吧……你的未来你自己负责，与我们无关。”周爸爸道，“反正我已经把我和你妈的养老钱赚好了，也不要你赚钱养我们。你自己能养活自己便好。”

周水子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自家父亲会这么容易便答应下来，看着自家老爹小啜着啤酒，周水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感动，微微的酸涩感泛上心头。

周水子看着脸色愈发不好看的周妈妈，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老爹，微笑，“我，一定会养你们的。把你们养得好好的。”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父母不懂自己，不了解自己，其实……他们往往是最了解我们的人。

七十八、最后一次聚会了

X高重点班最后一次聚会，定在了一家叫做名流的KTV。

周水子理所应当地从家里坐车跑去了聚会。接近一个月没见，大家却没有陌生下来。班上少有的几个女生竟然穿上了裙子，披散了长发，一脸娇羞，女人味十足。男生们起哄着，弄得女生们的脸愈发红了。

平日里到还没觉得什么，今日一见，周水子觉得以前的同学真是可爱。

张辰穿着见白T恤，头发弄成了小学时弄过的刺猬头，看上去傻傻的，乱七八糟。周水子见张辰这样，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张辰看见了周水子，咧开嘴笑了，很是爽朗的熟悉的微笑，接着便大喇喇地走到周水子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周水子笑着看着张辰，脸微微有些发热，“我去K大。”

张辰瞪大了眼睛，“啊咧，你去K大干嘛？听班头说你的成绩完全可以上B大啊？”

“我懒，不想离家太远。”周水子淡淡地说。

张辰哦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不值，“B大那么多妹子你不去抢，偏偏跑到K大来和我抢妹子，你安的什么心啊。”

周水子淡笑着望着远处喧闹的人群，“我愿意。”

张辰在旁边唠叨着K大男生怎么怎么多，女人怎么怎么难看之类的，说周水子脑子肯定被奥特曼打了。

周水子却只是淡淡地望着不远处，目光变得渺远。

一群笑笑闹闹，喝着啤酒，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同窗多年的同学，有的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说以后一定还有在一起。周水子有些感慨，看着身边喝醉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张辰，决定去下子洗手间。

走出KTV的包房，世界陡然清静了许多。周水子懒懒地走着，身后却突然撞过来一个人，撞得周水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周水子揉着胳膊，皱着眉看向这位突然闯出来的不速之客，瞬间呆滞。

面前的这位看上去伤痕累累的人，似乎是……几年前的那位叫做叶欧的小痞子。周水子瞬间便警惕了下来，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手指在暗地里按下110几个数字，就差按上拨通键了。

同样被撞到地上，但是伤势显然要重许多的叶欧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瘦弱苍白的少年，眼睛一凝，“周……水子？”

周水子一愣，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叶欧自己的名字，可是，为什么他知道了。

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欧脸上晃过慌张的神色，有些急躁，可是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周水子心里了然，看了眼不远处的洗手间，用眼光示意叶欧进去。叶欧犹豫下，终是进去。这是他第一次相信一个人。如果是往常的话，或许……

周水子看了看躲进隔间的里的叶欧，作出要进厕所的样子。

脚步声逼近，又是一群人，“小弟弟，看见一个伤得很严重的痞子经过没？”

周水子眨巴了下眼睛，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他……往那边走了……”惊慌失措的样子，那群混混却也是相信了，刷刷地向周水子所指的方向奔去。

许久，叶欧从隔间里出来，向周水子道了声谢谢。周水子随意地摆摆手，走进厕所里，却被叶欧一把抓住了手。

“干什么？”周水子皱紧了眉，看向叶欧。

现在的叶欧看起来很是惨烈，原本帅气的脸上满是青青紫紫。叶欧看着周水子，眼里的目光有些深沉，“你为什么要帮我？”叶欧不相信周水子会帮自己，想当年，自己和张辰打架时，那叫一个惨烈。对方应该借用这个机会报复下的，可是周水子却没有。

周水子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叶欧的手，“顺手。”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撇尿去了。

叶欧看着周水子的背影，心里泛起淡淡的情愫，很久以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便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眼眸，对方清淡的笑容，异常灵活的伸手，以及那有些苍白的细腻的肌肤，无一不让叶欧感兴趣。而现在，少年的作为却让自己又一次心里波动了。周水子……心里轻轻默念着周水子的名字，叶欧痞痞一笑，微微低下了头。

叶欧：哇哈哈，我又出场了～鼓掌～

大夏：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打酱油的……亲爱的……

叶欧：老子砍死你！

大夏：你砍啊！砍啊！小心我让你残废！

叶欧（跪地）：夏妈妈，求你了……

七十九、混蛋。

时针指向七点，周水子悄悄地挣开了眼睛。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的声音，带着些许慌乱，就像是被抓奸在床的丈夫。周水子不敢醒过来，只好眯缝着眼睛假寐，偶尔瞟向床边穿衣的那一袭黑影。

昨夜的浴室里的狂乱场景似乎还在眼前闪过，张辰满是情欲的脸，那双微醺的泛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睛，还有对方呢喃般的情话……周水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忐忑。如果，现在自己醒了的话，会发生怎样的场景呢？张辰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就逃走？还是，与自己彻底短断绝兄弟情谊？越想便越害怕了，周水子躺在床上，紧紧闭上了眼。

心里期待着张辰可以走过来，轻轻地说一句“我们在一起吧”，但是却又觉得这个太异想天开了。周水子想着想着，呼吸便有些乱了，烦躁地翻了翻身，却不想惊动了正在穿衣的张辰。

张辰似乎惊到了一般，抬起眼，看了看趴在床上的周水子，目光有些犹豫。见周水子似乎并不想先说话，张辰选择了沉默。默默地穿好衣服，整理下头发，张辰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周水子一眼。对方保持着趴着的姿态，微微有些发抖，却是僵硬着身子，不动弹。

深吸一口气，张辰有些尴尬地说，“水子，我先……去上班了……”很轻很轻的话，似乎很没有底气一般。周水子不敢去张辰的表情，只是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门砰得一声关上，满屋的寂寥，又一次被关了进来。凉凉的空气弥漫在屋子里，沁入皮肤，沁入骨髓，沁入心脏。周水子觉得有些冷，抓紧了被子，将自己紧紧包成一团。

宽大的床上，只剩下一团巨大的白色的蛹，周水子将自己困于黑暗之中，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漫上心头。周水子安静地呼吸着，感觉到凉凉的液体从脸颊处滑落。真是没出息……周水子伸出手擦了擦脸，可是却发现眼泪似乎越来越多，自己怎么擦也不干净。脸部贴着的床单早已濡湿，后部的麻木的酸痛感尖锐地撕裂着周水子的心。

真是轻贱，真是轻贱……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还妄想去改变。现在，以后，是不是张辰看见自己就会讨厌了，再也不愿看见自己了……周水子流着泪，轻轻抽泣着，从来不哭的大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周水子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缩得更加紧，浑身颤抖着。

“你他妈真是个混蛋……我下辈子再也不要喜欢你……”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苦得发紧。

埋藏了多年的爱恋，多年后被再次挖出来，早已不复如新。暴露在阳光下被当做怪物一样看着，那种腐蚀撕裂的痛感提醒着自己的愚昧与无知。维持了多年的平和的坚固的友情看来终是崩塌了。

我……下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喜欢你了……你这个混蛋……

八十、我不想看你哭的样子

张辰关上门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复杂。周水子的沉默让他有些慌张，亦让他不敢去面对对方。昨夜，就那样进入了对方的身体，猛烈地扌由插，禽兽一般。水子是不是生气了……张辰想着这些，便愈来愈慌张了。那种不安感汹涌而来，张辰有些发燥地揉了揉头发。

自己真他妈禽兽。这样想着，张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手有些抖，在小区外的树丛里抽了起来。袅袅的烟雾升起，思绪也平静了些。张辰凝视着远方，有些迷茫。现在，应该怎样继续下去呢……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是禽兽才会做的事情。捧着花去向周水子告白？那样看起来太功利太不地道了。越想越烦，张辰将烟捻灭，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正准备拿出电话给周水子订个早餐，却见小区大门处，魏熏提着大包小包心情很好地走了进来。

张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不舒服的感觉。手机响起，张辰不耐烦地按了接通键，韩晓芷的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

“小辰，今天要回来吃饭么？”

张辰敷衍地恩了声，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魏熏，魏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挂上电话，张辰有些沮丧地走到了车库，坐在车里，半天都不想动。

现在的水子……到底是怎样的……难道是真的是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满足他么……眼前浮现出魏熏与周水子亲昵的样子，欧叶在舞池狂吻周水子的样子，张辰低低地咆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