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临诺白色的身影在这灰色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的冷然，其中还带着些淡漠。

界痕几步走上前去，“我们这是到哪里去？”

临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不正常？怎么废话这么多了？

界痕也知道自己在临诺面前有些反应过当了，他也发现了自己在临诺面前总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反应都是最真实的，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的因由。

两个人一直往前走，之间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默默的走着。临诺在前，界痕在后。

看着前方之人清逸得仿若漫步一般的背影，界痕心下讶然，尽管那人看起来如同闲庭漫步一般，但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追逐上他。两人的距离看似很近，实际上他们之间总有那么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那个人，是在等着自己吧。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之后，先是沮丧了一阵，然后界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并且对这个想法格外的肯定。以那人的能力，肯定不止这么慢。那么，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没想到……

若是临诺知道界痕的想法，绝对会笑他自作多情。他只是在思考，他该不该去把其他的那些碎片拿回来。毕竟，依他对那两个的了解，他是知道的。他们就算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也一定要他们自己亲手。若是他来，虽然他们也不会介意，但总是会不舒服的吧。不过……

至于为何会与界痕隔开这么一段距离，其实只是因为这里是零世界罢了。这是一个习惯，每当临诺沉入思绪之时，他的身体会自动与周围任何有可能有威胁的物体保持一段他认为安全的距离。

所以，这完全就是界痕自己一个人的误会而已。可怜他还乐此不疲。

算了，就算被怨，这些碎片，也是非拿回不可。就算他们不要了，那也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这是原则。临诺眼里闪过一道冷芒，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无私的人。还有五片，这个灰色的世界，似乎还有……三片。临诺隐隐约约的感到了这个不是很大的空间中的气息，心里也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哗哗哗……”前方传来了一阵水流声，似乎是一道瀑布。

呵，这里。

果然，崖上落下的银色证明了声音的来源。这道山崖不高，但是却如同刀削一般，甚至，它的崖壁上没有丝毫的褶皱，干净得如同镜面一般。唯有瀑布坠下的地方，有一道凹陷处。

看着眼前与这周围暗灰色完全不同的青碧色的潭水，临诺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终于会玩点新鲜的了吗？真是……不容易啊。

额，被小看了呢。暗澜在某个地方暗暗的想到，不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呢。

“这是？”对于如此突兀的出现了这么个碧潭，这显然是一个不小的视觉冲击。更何况这还不是一片普通的潭。

还没走近，就可以感觉到沁骨的寒意传来。就连界痕也觉得快支持不了了，而且，他现在里潭边还有一段距离呢。而临诺，则是站在离潭水不远处，界痕甚至亲眼看到有溅起的水花落到临诺身上。真是……看着也为他觉得冷。

看了界痕一眼，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临诺俯身，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潭碧水。

“不要碰！”不知怎的，在看到临诺的手离那池潭水越来越近之时，界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临诺真的碰了，就会出什么事一般。于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界痕吼出了声。

第五十三章

收回手，面无表情的看了界痕一眼。临诺静静地站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而界痕却是刚从自己不受控制的大吼中回过神来又被临诺毫无情绪的眼扫过，顿时又是一阵寒意。

“你想拿什么？”界痕此时语气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也无法斗得过这个人了。而且，这么久了，他也差不多了解了些这个人的性格了。虽然表面上看来很是随和温柔，可内里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倔强，比任何人都要冷漠。

他自认为自己算是冷漠之人，可却依然比不上眼前这个家伙。其实在那时三界封印被打开之时，他就应该知道的。这个人完全不在意任何生命的灭亡，也许，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被毁灭，他也只是一笑而已，因为，这一切，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而游戏，从来就只有两个结论。有趣，或无趣。

众生的游戏，说起来，还真是宏大，也真是有趣。可当它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界痕就完全笑不出来了。特别是，当自己知道自己在最重视的人的眼里只是一个有趣的戏子的时候。

正常了。临诺终于觉得满意了一些，这个人，太不够淡定。

“这池潭水，是由零世界消亡的生命组成。”临诺突然开口了，此时的他神色有些恍惚，仿若想起了什么一般。手里凭空出现一块散发着幽幽青光的晶石，界痕并不知道那块晶石是什么，但他明白的是，那块晶石，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那里面蕴含着的能量，就连他也觉得心惊。

看临诺好不犹豫的把那块拳头大的晶石掷入潭中，界痕还是有些觉得可惜的。但他并未说什么，临诺这般做法，自有他的用意。

的确，临诺只是想要试一下，这个碧潭的“水”到底有多深，有多毒。所以，这块具有净化力量的晶石才会出现。

“扑通！”青色的光芒迅速坠入碧潭之中，不过，虽是有声音，但却没有一丝的波纹。仿若被吸进去了一般，更奇怪的是，那带着幽光的晶石落入的瞬间，突然散发出一阵白光，明若白昼。而一眨眼，竟然如同被黑暗侵蚀了似的，迅速消失，连挣扎也没来得及挣扎。

看着依然青碧如初的潭面，果然。

“任何东西碰到了这潭水，那么……”说到这里，临诺眼带笑意的看着界痕一眼，“不过，不知道人是不是也一样呢。”

不知为何，明明是那么温暖的笑，他却陡然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往上冒。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觉得好一点，心里暗笑，一定是这潭水太冷了，他怎么会产生临诺想要把他扔下去试试水的错觉呢？一定是他多想了。

就算临诺不喜欢他，至少也不会这么恨他……吧？界痕这么安慰自己，可是他却是自己也不确定。

呵，真是有趣。临诺转头继续对着潭水神思，他刚刚的确是有想过把界痕那家伙扔下去呢。毕竟，他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而旁边的确是没有其他的人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界痕喊住他，他刚刚已经碰了，所以，他可以自动解释成那个人是愿意自己先试试的。

不过看他后来的样子，似乎他猜错了。果然是人心难测啊，临诺淡淡的感叹道。

“我来！”看临诺又要去摸那潭水，界痕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勇气，猛地冲上去握住了临诺的手。他绝对不能傻站着放任临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要做，也要他自己亲自去做。而且，刚刚潭水吞噬那颗晶石之时散发出的力量，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

看着比自己的手大了一些的手掌覆在自己冰凉的手背上，临诺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人的手可以这么温暖吗？他似乎最健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暖过呢。

啧，真冷。界痕心里暗叹，接着更是紧紧地握住了临诺的手。心里涌起一抹心疼，这人，从来都这么冷的吗？原来不只是心，就连身子也这么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呢，界痕心里划过一丝笑意，而且，临诺还没有推开他。

其实临诺此时也只是在微微纠结而已，他怎么会觉得其他的人温暖呢？奇怪。而且，这算是一种情感吗？

“可以放开我吗？”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反正不怎么重要。不过，他所谓的不重要对界痕可是很重要啊，所以，在以后的很长时间之内，界痕都很无力。

“额，好。”满脸可惜的放开好不容易才握上的手，界痕心里尽是遗憾。虽然这手是冷了点，但握起来却似冰玉一般，十分舒服，几乎让人爱不释手。

“还不放开？”临诺终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特别是这种地方，那个人的地方。至于他为何不直接推开界痕，这只是因为他懒得推开罢了，而且，界痕握得太紧了。

尴尬的放开手，掩饰般的往碧潭看去。不过，这一看，界痕倒是看出些什么不同的地方了。潭水虽然清澈，但却绝对不见底。里面似乎没有丝毫的是生机，和周围隐隐含着生气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想找什么？”界痕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他是真的准备下去了。

“这个。”临诺手里又出现了那一抹蓝光，只是这次界痕看的非常清楚，就如临诺所说，这是一块碎片，还是一块不怎么规则的碎片，仿佛无形一般，却又偏偏看得到它的形态。

“好。”没有问那是什么，界痕转身便跳入了潭水之中。

看着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临诺笑得意味深长。转身离开，那么，他就去别的地方找找好了。三片，这里只有一片呢。他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对于界痕的安危，临诺完全没放在心里。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界痕绝对不像他表现出的这么简单。而且，如果他就这么轻易的便被侵蚀了的话，那他也就没什么用了。这可不是他冷酷，这只是事实罢了。

刚进入潭中之时，界痕便惊骇的发现四周的空间停滞了一般，那些黑暗的死气一次次的想要摧毁自己的防御，但他的身边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护卫着他，让那些气息不能靠近。

这根本就不是水，镇定下来之后，界痕发现。随后他又想起了临诺之前的说法，消逝的生命。这些，都是消逝的生命。

零世界的生命一般不容易死亡，死亡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复生。无法死亡，是对他们的恩赐，也是惩罚。可那些消逝的生命，则会聚成一缕一缕的气，无形无体，四处游散，吞噬着那些任何有形体的东西。

这个潭，便是这些气所构成的。它们在不断挣扎着想要脱离，可是却完全被禁锢，毫无脱离的可能，所以，它们便不顾一切的吞噬着所有接近这个潭边的东西，甚至，这个空间。

所以这空间才会变成一片灰色，死灰。

界痕一边往下，一边消化着这些突然冒出的信息，他身前的那些“水”在碰到他身前的那层隔膜仿若被惊到了一般，向两方散去。若是临诺在这里，肯定会觉得惊讶，就连他也不怎么肯定自己能够如此轻松的进入这个碧潭呢。

不知为何，越往下走，界痕就觉得那股自己觉得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这是为何？他不可能来过这里啊。而且，之前临诺给他看的碎片他也没有觉得有熟悉感啊。

一扇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扇很简单的门，没有丝毫装饰，没有任何花纹，就连一丝裂痕也没有。但是，界痕就是明白，这是一扇门。

那么，答案就在这道门里面。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好答案呢。这个感觉，越是接近那扇门就越是强烈。甚至到最后，他几乎不敢再向前走了。可是，又想起了临诺在他进来之前的那个奇怪的表情，他突然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而且，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那些信息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有待他慢慢解开。

小心翼翼的来到那扇门三步远处，界痕细细的观察着。而他的确是没有看出怎么开启这扇门的方法。

算了，不管了。怔了一会儿，界痕突然嘲笑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只不过是一道门罢了。

伸手推向那道灰色的门，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那道门，它便自动从中划开一道口子，向两边撤去。直到露出一道宽阔的道路。

门里仿若又是另一个世界，芳草连天，碧空如洗，小桥流水。俨然一片世外桃园的样子。

界痕可不会真的认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园，第一眼看到，他便知道，这里，只是迷惑人眼的一个幻境而已。

神念一探，这里似乎是一个无边无尽的空间，探不到边。

此时的那扇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突然，界痕猛地转身。有什么，过来了……

第五十四章

“哥。”在界痕刚摆上防御的姿势时，他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于眼前出现的人，界痕显然有些讶异。心里暗自揣测，是不是他也是被暗澜弄到这里来的。

“呵呵，”肆朔邪肆的脸上突然露出一道温暖的笑，他果然是放不下啊。怎么办？他舍不得。“我们是兄弟。”

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说？界痕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不过却又挑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是静静的等着肆朔的下文。

肆朔当然知道他亲爱的兄长大人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在意了。

斗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他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是不知道界痕有苦衷。一直与界痕相对，只是想要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已。虽然，他明白，他们两个，从初生开始，就是兄弟，也只能是兄弟。但是，心里的那分奢望，却还是无法去除。

真是傻啊！肆朔暗暗取笑自己，没想到，真相是这么残酷；也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都不是。原来，从一开始，他存在的意义，便已注定。那么，他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是该笑吧。可笑的命运，可笑的注定！总是在他绝望了的时候给他希望，然后又把他推入万丈深渊，无法祈求任何人的救赎，就连自己，也只能在绝望中沉沦。

是啊，兄弟。

本来带着一丝笑容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不，他怎么配？他怎么能称自己是他的兄弟？一个附庸者而已！

界痕疑惑的看着肆朔，对于这个弟弟，他一向很重视，不然当时也不会为了他而留在那个冷冰冰的天界了。只是自从临诺出现以后，他才开始忽视于他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固执而倔强的家伙，还是他保护范围以内的。

“有什么事直说。”终于对肆朔奇异表情看不过眼了，界痕语气有些僵硬，虽然他是想用好一点的语气说话的，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忘了以前对待肆朔的态度了。

“呵呵，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肆朔语气温柔，仿若当初，神色中还带着好久不见的天真与依赖。真是，怀念的感觉啊。

怎么可能没事？界痕怒火直冒，自从三界划分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肆朔这般表情，现在竟然又出现了。虽然他并不觉得很惊讶，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额，哥。”在界痕这样的逼视之下，肆朔显然有些拘谨，不过心里却很是愉悦，终于，又看到他了。

“说。”显然认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收敛好心绪，界痕面无表情。

“你说，我们有可能回到从前吗？没有现在的一切，只有我们，我们两个人。”肆朔眼中是憧憬，是怀念。

此时周围的景色也仿若感到了他的意念一般，变换成了他们初生时的景象。那时，天地万物一派黯然；那时，除了他们两个，这个偌大的世界，什么也没有；冷冷清清，但他们并不孤单，他们有彼此，有着希望。他们一起寻找生命的痕迹，相伴着走过每一个日子。

渐渐的，生命开始萌动。那黯然的世界中出现了第一株幼苗，他们新奇，欣喜，日日夜夜，守候着那颗新生命。

那时，他们的交流不需要任何言语，相视一笑，便明白对方所想。没有丝毫隔阂，那么……美好。

“不，回不去了。”冷冷的话语打破了肆朔的臆想，界痕看也没看周围一眼，回到过去，这是弱者才会有的想法。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向前走这一说法。只是他没有想到，肆朔这个一向不服输的人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