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的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黎侍禾坐在沙发上，满脸愁云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张云翔。张云翔料想，老师应该是已经找过妈妈谈了些东西了。

“没什么。就是有人去合成了一堆我的奇怪的照片然后贴的满学校都是。”

“是不是前段时间整出视频那事的那个孩子干的。”

张云翔纠结了一会儿，选了一个最保守的说法：“我不知道。”

“那些照片……”

“不用担心吧。”张云翔揉了揉鼻子，依然满脸的不在乎，“妈，不用在意啦。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黎侍禾沉默了。

她叹了一口气，孩子已经长大了：“小翔，你爸爸说有事要和你谈，后天晚上，你爸爸请我们去吃牛排，到时候，好好谈谈吧。”

“哦。”张云翔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妈，你答应我的，你会站在我和莫路这边的。”

黎侍禾笑了，她想小翔多半是想错了什么吧。

“放心吧。妈妈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爸爸……”其实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chapter 19.1 2012-1-20 天气雨

于是假期就这么开始了。

高三的效率什么的，光是在老师身上就展现的太好了。

一天的时间，老师就已经把该改的试卷全都改好，排名分析弄的妥妥当当。最后一次期末总结。早就已经习惯了的节目。报分，发试卷，然后宣布三好生和奖励名单什么的，接着布置作业，布置完作业老师开始接着说些每年都要说的假期的一些注意事项。

注意安全，不要去营业性的酒吧歌厅，不要去网吧，禁止男女交往过密。

于是假期就开始了。

马老师在说完“祝同学们新年快乐”后，却又加上了一句：“张云翔，跟我去办公室一下。”

“是不是那些照片的事情？”结束完谈话的张云翔一脸严肃。莫路实在没有办法不往不好的地方想。“所以老师还是要追究是不是？”

“唔……”张云翔沉默了一阵子，点了点头。但是立刻安慰莫路：“事情没有那么严肃。唔，不是你想的那样，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

“预料之外？”

“露露，你相信我，是和那些事情有关，但是……但是没有那么严重。”

“没有那么严重？”

“诶呀，现在不好说，可能有点麻烦，但是你放心，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牵扯进来。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莫路看着张云翔纠结成一团的脸，心里各种不爽。

你说我自作主张去为你牺牲，那你现在又做的算什么？

但是，莫路最终决定，无论张云翔如何，他全力配合就是。既然张云翔说他能把一切处理好，那么……

那么就信任他吧。

莫路突然笑开：“切，事情肯定很不妙是不是？你不用骗我。但是……但是我知道你一个人揽下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为了我。是我占了大便宜……所以……所以……谢谢。我只能感激……”

“不是只能感激……”张云翔看着莫路信任的笑容，想要回一个微笑，只是，太过沉重的心情无法撑起嘴角的弧度。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到爆了。

真的没有办法笑出来了。

老师今天找他，说，他爸爸知道了他的事情了。

而且……

那个男人，为他选择了处理方式。

一个让他不用承受处分的处理方式。一个让一切能就此平息的方式。

晚上6点半。张云翔准时来到了约好的西餐厅。妈妈已经提前到了。张旸似乎是因为公司的事情耽误了些，出现的时候有些气喘，看起来是很努力不爽约但是最终还是迟到了的样子。

张云翔知道，张旸很在乎这次家庭聚会吧。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名曰“新年”的借口，还有自己在学校里被传得满城风雨的流言。

他也很期待。他也要当面质问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凭什么做出那种自作主张的决定。他自己编的故事，他明明自己能承受那个故事带来的一切压力。他用不着他插手。

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开始。

三个人各自点了餐，然后冠冕堂皇地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沉默着吃着自己的。

终于，吃到一半的时候，张旸开始说正题了。

“小翔，我想今天马老师已经把事情和你说了。”

“说了。”

“爸爸妈妈也是慎重考虑了很多才做出这个决定，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苦心。来，我们干个杯，祝你接下来的留学生活愉快。”

“什么留学生活！！！”张云翔有些激动，说话声音竟然有些大。意识到这是在西餐厅，自己的行为有点扎眼了，于是接下来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送我去留学？”

今天上午马老师找到张云翔，谈的就是这个——他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张旸知道了张云翔的事情后，和校长还有教导主任都进行了交涉，希望他们不要给张云翔什么处分。他将让张云翔直接从这个学校消失，带着所有的流言蜚语，离开。为这件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马老师告诉张云翔：“你爸爸很厉害，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莫路，宁冰乐，还有其他人，我也不再追究了。”

而张云翔却一点也没有觉得他应该感激张旸什么——开什么玩笑，让他转学。而且是直接去英国上预科，然后……

然后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让他留学？

换做别人，留学当然是好事。可是他张云翔已经和莫路约好了，要一起上大学的，他还各种幻想着将来和莫路一起的大学生活，可是现在……

“妈妈，你不是说……支持我和莫路的么……”

“可是谁叫你在乱来？那些照片，看的妈妈觉得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黎侍禾回答地有些冷淡。

“那我把实话告诉你们，我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全都告诉你们就是了。这件事分明就是那个宁冰乐没事找茬。我说实话，你们能不能取消让我出国的决定。”

张云翔决定拼一把了。这些事情，他相信，他和莫路原本就没有任何错，和父母摆事实说道理，他们也不至于不会明白。

“你……先说说看。”张旸的态度非常暧昧不明。

张云翔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从他如何喜欢莫路到结果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各种事情。无缘无故来找茬的人不断，他一点点确定他对于莫路的心情就是爱。

张云翔说他喜欢莫路，只是想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讲完了么。”张云翔结束了叙述后许久，张旸笑着开口打破了沉寂。

“讲完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2012。”

“什么？”张旸突然冒出来的词让张云翔愣了一下。好好的说2012干什么。

“2012是世界末日么？”

“啊？”张旸的话有些没头脑，张云翔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边上菜上到了饭后甜点。

“我觉得，2012不会是世界末日。我们还有很多日子可以过。”

“我也这么觉得的。”张云翔看着张旸，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呵呵，”张旸看了看甜点，拿起的叉子刚举起来又放了下去。“小黎，你说，孩子长大了，我原来真有点不相信……不过看来，是要相信的时候了。儿子，这里的气氛似乎不适合今天的话题，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

“啥？”

张云翔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张旸拖着一路到了超市。2扎雪花啤酒，接着一人一扎。接着张旸拖着儿子去了湖心公园，随意找个长凳，然后张旸自顾自地开始拆啤酒。

这是找自己喝酒么？

张云翔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了张旸的意思。

虽然还是不是很了解，但是似乎是……张旸要他陪他喝酒。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潮湿的气息很清新。但是这份清新染上了冬日的风，却让人触到的了彻骨的寒凉。

雨后，夜晚，路灯下。

倒也算是意境满满。张云翔不知道张旸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是不是自己禁忌的恋情让他实在太郁闷，郁闷到需要借酒消愁——但是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陪他疯了。只希望这个挂着自己爸爸的名号的男人，没准喝完酒后能重新考虑他那个送自己出国的决定。

张旸开了第二罐啤酒的时候，好像醉了。

他开始说胡话。又好像，开始讲一个故事。

一个遥远的故事。

和张云翔的很类似。

虽然情节不是很像，但都是一个男孩爱上了另外一个男孩。

chapter 19.2 2012-1-20 天气雨

A喜欢B。他喜欢他。

B也喜欢A。他也喜欢他。

他们相爱，却知道这份爱错的太厉害。

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坚持，并肩走过校园时光，走向成年。

然而，关于他们的事情，有些片段被扩散了开来。猜忌，谣言，中伤，在一点点撼动他们本就不坚定的决心。

有个女孩儿喜欢上了A。

A并不讨厌那个女孩。

可是，B讨厌那个女孩。只因为那个女孩是女孩。所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A的手。

B问A为什么牵那个女孩的手，A却说B也到了该找个可以牵手的女孩了。

B伤心欲绝，不惜侵犯A的女孩，只想让B回心转意。

然而，B越对那个女孩不好，A就越爱那个女孩。

当B正在盘算着如何推掉家里的婚约的时候，却收到了A和女孩的结婚请帖。

发疯的B去盘问A，A只说希望能在婚礼上看见他的身影。

B没有去A的婚礼。

A的婚礼后，B却想见A也见不到了。

后来，当B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听说A的孩子也出生了。

可是B再也见不到A了，因为A在自己的孩子出生前的一个月，死于车祸。

然后啊，B很后悔。

B将A的孩子的名字放在了自己的户口之下。

B说想要当A的孩子的父亲，是想尽一切可能和他能保持关系也好，是想为他做些什么作为弥补也罢。

但是，那个孩子遇到了A和B曾经遇到的事情。

B想要保护A的孩子，想要保护他的孩子，想要保护他们的孩子。

结束叙述的时候，张旸打开了第四罐啤酒。

张云翔手中第一罐啤酒还没有喝完。

他明白了妈妈当时的那句：“报应啊。”

原来爸爸真的不是“爸爸”。

妈妈的秘密大概也是这个吧。

妈妈深爱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生父吧。

原来这个故事，就是大人的秘密的全貌。

难怪，“爸爸”看着妈妈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嫉妒，因为妈妈拥有了爸爸吧。

难怪……

可是，所以呢。

他等着张旸继续说些什么，张旸却一句话不说了。

“我想和莫路在一起。”张云翔有点不太理解张旸的用意。

张旸呵呵地笑了笑。“我知道，B也很想和A在一起。可是前面的阻拦太多。”

“没有关系，我们能克服的。”

“嗯。B和A当时也想，他们能克服的。只要他们在一起……”

“爸爸，您既然经历过和我亲生父亲的事情，难道不正应该很理解我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支持我和莫路！我对他的感情，是真正的爱情。虽然有人说高三的感情，多半是学习压力下的错觉……但是，但是我其实已经喜欢了他很久很久！我……”

“呵呵，你也知道高三的感情多半是错觉啊……别说的那么自以为是，你们没有毕业，你怎么能确定你的不是错觉。那些在毕业的时候夭折的爱情中的人，在相爱的时候，也说……那不是错觉啊……”

“我……”张云翔突然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张旸。

“儿子，既然你说，那不是错觉，那证明给爸爸看如何？”

“证明？”

“儿子，只是最近的那个姓宁的小伙子嫉妒你整出的这点事，你就已经牺牲了这么多来应对，你将来要面对比这更加沉重的打击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况且，你处理的真的不是很聪明，现在你的名声很差，你继续和莫路在一起，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控制不了……”

“我……”张云翔好像有点明白张旸的意思了。

“真爱禁得起时间的考验的吧？”

“当然！”

“你们想要的是永远在一起对吧？2012并不一定就是世界的终点对吧。如果2012不是世界末日，那你们的那个永远，应该不短吧。”

“所以，你和妈妈送我出国……”

“你不声不响离开学校，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会慢慢平息。而与此同时，你和莫路也可以清醒地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若是爱情，小别可是会胜新婚的。你们的感情，该不是连几年的分别都经不起吧？”

“……”张云翔沉默了。

若是有情，那么，时间，空间的隔阂到底算什么？

他应该相信吧，他们能够面对着考验。

张云翔猛的仰头灌下了剩下的半罐酒。然后盯着张旸的眼睛狠狠地说：“我赌！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张旸拍了拍儿子的肩，笑地温柔。

张云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离别。

他不知道他的自信会不会太傻。

张云翔：【莫路，方便出来一下么。】

莫路：【大哥，都已经10点了。】

张云翔：【我想你了。】

莫路：【出什么事了？】

张云翔：【出来吧，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当面和你说。】

没过两分钟莫路，跑的有些气喘还穿着拖鞋的莫路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张云翔眨巴了两下眼睛，拍了拍有些狼狈的莫路的头：“喂，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因为……”你说的好像很着急啊。

莫路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跑得喘不过了气还是又是迟钝病爆发，又开始结结巴巴的。

张云翔一下子抱住莫路，用尽全力，仿佛想将他揉进身体里一样。

“对不起。”他说。

莫路没有说话。

张云翔想，莫路肯定是反应不过来了吧。就算是反应过来了，是不是又开始纠结到底该怎么面对了呢？

“的确，我到处散播自己流言的事情，老师知道了。而且似乎比我想象中的严重。我家里人知道后，决定让我离开。”

“……”莫路没有回答。

张云翔想，大概是莫路并没有明白自己那个离开的意义吧。

他淡淡地继续说：“今年过完年，我就要离开了。我爸爸要送我去英国留学。从此，我就要从这个学校消失了。对不起，我不能完成我们一起上大学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