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莲夜 第二卷 下——麒之离殇
麒之离殇  发于: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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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外有间简陋的房子,淡雅幽香的桂花气味一丝丝的飘散而出,袅袅的肆扰着我的心。

“夜……”我轻呼一声,靠了过去,倒在门上,瞬间进入无尽的黑暗……

朦胧之中,我听到悦耳的古琴奏出的清亮声,轻柔而温暖的琴声,夹杂着桂花香甜的味道,让我疼痛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一旦放轻身子,体内的内息便开始缓慢的流动,顺应着平时练功时的模样,放任身体自己作出反应,将气流引入正确的经脉。混沌之中,巨大的疲惫席卷而来,神智一顿,我又昏死过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被夕阳染成红色的房间,简单至极,却又在整齐简洁中透出一股闲雅来。红色的阳光照在墙壁上,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就如那日的血痕……

血痕?!我低头看向本该是沾满血迹的手心,却发现是干干净净的。风透过窗户吹进,带起淡蓝色的轻纱,吹在我面上却是凉凉一片。伸手一摸,脸上的面具不见了。

“嘶……”不小心擦过额头,触到左边的眉,心尖都痛了起来。我翻身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张漂亮的大床上,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红的耀眼的衣裳,只是头发全放了下来,凌乱的铺了满床。

望了望陌生的四周,嗅着空气中还隐约存在的桂花味道,我不由问自己,这是在哪里?

眉角的伤口痛得我很难受,翻身下床,抓过一旁的雕花小镜,看着里面,我眉角的伤口。伤口被敷上了厚厚一层药膏,脸上原先的血迹也全都不见了,摸着镜面,我有些奇怪,为什么脸上的黑纹不见了。

暗运内息,转眼,诡异的黑纹又爬上了我的脸。原本很轻易的一件事,瞬间就让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看来我的内伤不轻。

自己伤了自己,我还真是厉害。对镜子里的我勾了勾嘴角:“你还真丢人。”

还未放下镜子,我就听到门外隐约穿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听那轻浮的脚步声,我知道来人是两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于是收回天狼短剑,重新坐回床上。

“公子啊,你说那人醒了没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低低的问着:“昨天他忽然满脸是血的闯进来,可真是吓坏幽儿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小声些,让旁的人听了去,我们可更没好日子过了。”

“是……公子。”那小童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接着我就听到他们推门进来的声音,我在里间,和大门之间还阁有一面墙,门上还挂有淡雅的青纱帐。他们进门,好象放下了什么东西,我坐在床头,又听到他们的谈话。

“公子,门已经插好了,这下应该不怕被人看见了。”小童好似摆弄着什么,我听到瓷瓶相碰的声音。

“不知道他……他的伤口好些了没有?昨天流太多血了,也不知道我那药……”

“公子别担心,那可是我们鸳鸯斋里最好的伤药,我以前从玉儿那里骗来给公子你以备不时之需的,可公子你自己一点没用,却全让那人给……”

“幽儿!”

“……我不说了,不说了。”

“把东西弄好,我进去看看,你不许跟进来。”

“咦!又不让我进去?公子啊,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难道他长得很丑,你怕吓着我吗?”

“多嘴,让你别进来就别进来,问那么多做什么?”

“……是……”

青纱幔帐被人轻轻掀起,我坐在床头,看见一个蓝色的人影走了进来。

是个淡雅的人。娟秀的眉,秀挺且英气,大且清澈的黑眸,高挺而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双唇,尖削的下巴,脖子的线条极其优美,一头黑亮的发丝如丝缎般细腻光滑。

与我的目光相触,他单薄的身子忽然一抖,手上一松,整盒的饭菜都盍在地上。听到动静,外间的人忽然冲了进来嚷道:“公子,出什么事了,他是不是……”在看到我的模样后,那垂着发丝的小童忽然尖叫一声,还未完全喊出来,就立刻被那蓝衣公子捂住了嘴巴。

让那小童平静下来后,那蓝衣公子转身对我微微点头说:“这位公子见笑了。”

我歪着脑袋,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桂花味道,没有说什么,闭了眼睛靠在床柱上。身体还是有些脱力,手指都有些使不上力气,看来我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行。

那两人走到外间,我隐约听到那小童说:“公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了,他……他长得……好恐怖。”

我没有听到那蓝衣男子的声音,混沌着又要睡过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睁开眼睛,对上刚刚走进门的人说:“我的面具呢,被你弄哪去了?”

蓝衣男子捧过一个盒子,走近床边,我绷紧身子,他动作一顿,在我面前停了下来。闻到他身上的花香,我默然的放松了身子:“头上的伤口是你帮我上的药吧?谢谢你。”

“举手之劳,公子不用道谢。”他打开盒子,红色的锦缎上蓝灰色的面具安静躺在里面,从眉心至右颊,一道深深的裂痕。手指轻轻抚过那道伤痕,心底猛然一痛。

“本打算今日拿出去请人修补一下,没想到……公子已经醒来了。”他静静的说着,秀致的脸,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我摸着残缺的面具,微微一叹:“就算修好了又怎么样,已经出现的伤痕将会永远的存在,弥补是代替不了完整的。”

从盒子里拿出面具,我将其举在面前又仔细看了看,刚要带上去,谁知却被那人伸手拦了下来。我皱起眉,不理解的看着他。

他淡雅一笑,指了指我眉角的伤口说:“才上了药,不易磕碰触摸,我拿的是鸳鸯斋里最好的伤药,好在伤口虽深,但是不大,好了之后大概不会留下疤痕。”

他的一双手,纤细白皙,每根手指上都留有纤长漂亮的指甲,迷蒙中听到的琴声,应该就是他所奏吧。

他举起食指,轻轻点在我眉心说:“也不要再皱眉头了,触动伤口,也会痛。”

侧头不动声色的躲开,看着他清雅又有些不解的脸,我说:“昨天晚上,我的脸上没有这个黑纹吧?所以你刚刚一进门才会被吓到。”

“如公子所说,刚刚的确是吓了我一跳。”他微微有些脸红,低下头走到桌边,放下盒子。

“为何不停的提到鸳鸯斋?怕我分辨不出你的身份来吗?”我眯着眼睛看着站在桌边的人。

褪去脸上的红色,他慢慢转过身来,水灵的眸子里满是清明:“昔悦的身份,从没有想过要隐瞒公子你。只是这里比较偏僻,不是一般的客人会来的地方,所以昨晚公子的忽然出现,确实有些……”

我望了望周围,说:“哦,我还在鸳鸯斋里面啊。”

“公子身受重伤,昔悦不敢随意搬动你。而且也不知道公子是否想到外面,公子在这里的事情,只有我和贴身小童知道。”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我微微一笑:“别公子,公子的叫,我叫青麟。还有谢谢你。”

“不客气。”他递过一杯水来,弯弯的眼睛里满是柔和的笑意。

带着桂花气味的茶水,带着桂花气味的锦被,带着桂花香甜气味的人,我微微一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无数的房间中,偏偏选上他这间。他给我的感觉好象子夜……

晌午,隐隐有些阳光,我坐在床上,由昔悦替我额头上的伤口换药。

他指甲很长,为了防止划伤我的脸,他抿着嘴角,极其小心。

瞅着他微微有些出汗的额头,我低声道:“已经被毁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怕你再多弄出几道来。”

他转动眼珠,看了我一眼,见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于是叹一口气说:“别忘了你曾经在我这里昏睡了一天一夜。那整整一夜我都留在你旁边,你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心里十分清楚。”

“哦,”我挑高了眉:“那又怎样?”

他不再看着我,只是更专心的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我的眉角:“那样一张脸,若是被我毁了,恐怕连老天都要责怪吧!”

我冷笑一声,微微转了转头。

昔悦扶正我的脸,示意我不要动,看着他离的很近的脸孔,我忽然开口问道:“和男人如此接近,不觉得,很恶心吗?”

眉心的手指停下动作,昔悦看着我,面上平静一片,他道:“我还有资格去嫌弃什么吗?”

我仰仰头:“我不是什么客人,所以你不需要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我如此问,你如实答就是了。”

昔悦淡淡一笑,眉眼中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神色一闪而过:“说实话?好啊,我说。你问我讨不讨厌和男人亲近?当然做我们这行的,刚开始谁都会有,时间长了后来淡漠了也就没什么。”

“不过,那天晚上,我之所以在你旁边呆了一宿,则是因为你抓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片刻都不行。我看你年纪,还有晕睡时那不安定的模样,原以为只是个冒失的小鬼,没想到,”他微微有些迟疑,看着我淡然的听着,慢慢开口说:“没想到一旦睁开眼睛的你,却是如此的冷漠,冷漠到一看见你的眼睛就觉得全身寒冷。”

拂开他的手,我从床上站起身来,窗户上浅蓝色的轻纱轻轻飘着,清甜的桂花香味比之昨天,有些淡了。我开口说:“抱歉,我那晚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我把你当作别人了。”

只是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吗?那时,由于那花香,我是真的将他当作子夜了,如果只是拉着衣服,那还算是好的了……

“青公子……”昔悦叫我一声,却不再说下去了。

良久,他才起身,拍了拍衣摆,对我嫣然一笑道:“到我每天弹琴的时辰了,青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昔悦为你奏一首可好?”

我点了点头,为了尽快的让身体恢复,我已经在床上打坐了十几个时辰。胸口没再那么疼,但是内伤却好的很慢,这次真的是伤得太深了,没很长时间的治疗,估计很难复原。

昔悦焚香净手完毕后,抱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琴端坐在我面前。抬眼对我轻轻一笑道:“这是昔悦新做的一首曲子,第一次弹,青公子可不要取笑啊。”

展开血红色长长的衣摆,我在他对面坐下,瞅了瞅他那双白玉雕成的双手,说:“不要喊我青公子,很难听。”

昔悦调试着琴弦,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那叫麟公子?”

“直接叫名字不是更好吗?”麟公子,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凌’字。

“可是,”昔悦脸上有些苦涩,说:“你我的身份,我能直接喊你的名字吗?”

看着他颦眉忧心的样子,恍然想起了子夜,我按住眉心,低头一想,说:“在家,我排行第七,实在不行,你就喊我‘七公子’吧。”

‘七’与‘颀’几乎同音,这么叫,我听着也不会觉得别扭。

“七公子。”昔悦抿嘴轻轻一笑,一缕发丝从唇边滑过,带出柔和的气息。

昔悦的琴声中带着淡雅清幽的感觉,冷清中又有一丝不羁的激昂。我在他的琴声中闭着眼睛开始运气,将紊乱的寒热两股气流从脚尖转到手指,再在体内周转一周……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昔悦张着眼睛问我道:“身子好很多了?”

我点点头,从他清雅的笑容转到琴身边一个燃着丹桂的香炉上,看着空气中袅袅的轻烟,我开口,缓慢却冷静:“我不喜欢这里燃着丹桂香,可以换掉吗?”

昔悦有些吃惊的看了看香炉道:“咦,你不喜欢这个吗?”

我淡扫了他一眼,回答说:“不喜欢。”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带着那桂花香气的人,在我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

昔悦唤幽儿进来,让他立刻将桌上的香炉拿了出去,随即又在房间四处洒下了百合香,一边动作,他一边有些歉意的说:“抱歉,这丹桂,是幽儿前些日子才拿回来的,我也并不是多喜欢,只是觉得新鲜才燃着它。七公子若是不喜欢,我这就换掉。”

整了整心情,我阻止了他的忙碌:“让幽儿去收拾吧,你这两天为了照顾我,也很累了吧。眼睛都红了。”

“没关系,我……”

不等他说完,我就打掉他手中的东西,一把将他拉到椅子上坐着:“等我伤好了,我会好好答谢你的,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别的谈不上,钱,我还是有很多的。”

昔悦听了脸色稍暗,他侧了头,看着门外的已经黑下来的天,低声说着:“之前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回到原先那种热闹的鸳鸯斋里去,虽然不堪,但也好过这里的冷冷清清和别人理会。可是,我现在却极力的想跳出这个污秽的地方,到外面的世界去。”

“这个好办,”我勾了勾嘴角看着他说:“就这两天看来,你虽是这鸳鸯斋的小倌,但是却没有什么客人,我估计你肯定不是那种当红正艳的头牌,所以要赎你出去,应当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昔悦脸上闪过一阵苦涩:“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堪?”

“上天给的命运,命虽是天定的,但是运却是自己把握的。”我伸手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惹得他瞬间脸红。他刚要抬头说什么,忽然墙头树叶中一阵骚动,我感受到一个武功不弱的人正急快的奔来。

一把将昔悦拉到身后,天狼滑进掌心,我屏住气息,注视着墙头的动静。昔悦有些担忧的靠在我身上,双手抓紧我的衣带。

拍拍他的手背,我低声附在他耳边说:“没关系,我来对付。”看到他瞬间变得坚定的目光,我躲进一旁的草丛之中。

听那脚步声,轻功好似不再我之下。内力还未全部恢复,如此一人,我只得小心应付。

墙头的树叶被拔开,一个黑衣人跳进院子来,在我还未看清相貌时,那人已经看见立在一旁的昔悦。

‘啪’一声鞭响,只听到来人对着昔悦大声嚷道:“有没有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经过?”

只是寻人吗?我稍稍放下了心。

昔悦双手垂在身侧,隐隐的有些颤抖,但他面上还是很平静,他摇摇头说:“没有见到。”

“那,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来过?”黑衣人继续问道。

昔悦还是摇头。由于那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声音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放屁,”黑衣人手腕一转,雪亮的长鞭在地上一挥,发出好大的声响:“我明明在这附近闻到他的气味,这才跑过来的。你居然敢说谎,找打。”说完,他抬手一挥,雪亮的鞭子就朝昔悦脚边击去。

昔悦瞪大惊恐的眼睛,白着脸色,慌忙后退。

看着那双陷入绝境的眼睛,我大惊,头脑一热,立刻飞身出来:“夜,小心。”

我抱着昔悦躲开击来的鞭子,飞到房顶之上。昔悦在我怀里,一脸惊然的表情:“你又认错了人?”

那个瞬间,我错将昔悦当作了子夜,于是不顾体内的伤痛,施展出现在无法使出的轻功。谁知,一抱住他的身子,才发觉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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