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来杀我的么?大哥办事也不牢靠啊,这才嫁过来,屁股还没坐热,杀手就上门了!
他的手向我颈间探来,冰冷的手指按到我颈动脉上时,我才恍然清醒过来,猛力往床上一倒,打了个滚翻到地上,转身就往外跑去。跑了没两步,我眼前便是一花,又看见那个灰衣人站在我面前,一错眼的工夫,那手已紧箍在了我脖子上。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手抵在他手腕上,双目灼灼看着那人,高呼一声:“好汉饶命!”
放在我颈间那只手好像稍稍松了一点?
看来这个方法还是有用的。反正我现在的生理年龄只有十三岁,卖萌什么的,不违合吧?就算违合也不违法,我连忙挤了挤眼,挤出点泪水来,泪眼模糊地求道:“亲,饶了我吧亲,我什么也不懂啊亲,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亲要是放了我的话,平国公府的东西随便亲拿,全场包邮哦亲!”
后来我被自己这样无下限的行为刺激得真心流泪了。
那人也被刺激着了,手从我脖子上移开,直接盖到了我嘴上,低声威胁道:“闭嘴,不然我杀了你!”
嘴都让他按住了,想说也说不出来了。我冷静地放松了身体以降低犯人的戒心,他终于松开了按在我脸上那只手,掐着我的脖子往水盆边上走去,投了投手巾在我脸上狠抹了几把。
我稍微往盆里瞥了一眼,那水都是鲜红的。
神秘杀手替我抹完脸之后就拿了支红色大蜡烛来,挨着我的脸上上下下地照了几圈,忽然开口问道:“你是闻人嫣?今年有十七了?”
不是大姐找人来杀我,而是有人要杀大姐?唉呀闻人家这个基因有问题还是教育有问题啊,怎么会个个都会杀人?
现在大姐在大哥保护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摇了摇头,果断地先把自己择了出来:“我不是闻人嫣,其实我在家排行第四……咳,代嫁也是宅斗文里喜闻乐见的戏码不是吗?”
他手中蜡烛移开了几寸,微带些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谁说这是宅斗文?这篇是武侠文!”
我岂止是受惊过度,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了。明明我过了十好几年宅斗文的日子,怎么结个婚就穿到武侠文了?
外头忽然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那人伸手在我哑穴上按了一按,拎着我跃上了房梁,伸手推开了房顶上几片瓦片。底下混乱的声音越响越大,那人就要跃出屋外时,一个女子尖利的呼声已灌入我耳中:“世子妃,不好了!世子叫人杀害了!”
等等,来杀大姐的杀手现在绑了我,那杀世子的又是什么人?我想问问那人杀害世子的是不是他的同伴,苦于哑穴被制说不出话来。他把我直拉出平国公府,在城中绕来绕去,最后翻出城去,把我丢在了一片荒野之中,冷冷说道:“既然你不是闻人嫣,平国公世子又死了,我也不为难你一个小女孩。明日定会有人路过这儿,你自谋生路吧!”
他就这么走了?绑架犯不是该绑人绑到底,把我带到他的老巢,然后由我这个名侦探和他斗智斗勇,最后逃出虎穴,联合警方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我蹲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土丘上,闻着近在鼻端的尸臭味,流着泪自我安慰道:我一到平国公府,他们家世子就死了,肯定是叫我妨死的。什么宅斗文,什么武侠文,看二姐三姐还有没过门大姐夫这么接二连三地死,还有我身边这堆连埋都没埋好的尸体,这肯定是侦探文,我才是主角!
早晚有一天,我也得把那个杀手妨死!
第八章:新人
眼下我是回家去告诉大哥有人要谋杀大姐的消息呢,还是按着大哥的说法下西南呢?外头倒是一片形势大好,可是闻人家现在还在宅斗的控制之下。我万一真回去出不来,未必还能再搞一回代嫁,可能也得留在那宅子里跟大姐一起不停重生了。
可也得想法报个信回去。我摘下凤冠和满头首饰,脱了外头大红嫁衣,反过来打成个包裹,预备着一会儿回城先叫人送信,顺便把这套衣服也送回去。
也没准大哥要离家时,还用得着这东西呢?
天上渐渐泛起了紫红色,远处天边已经天始发白了。我仰观天象,找着了金星,终于确定了东方的所在,有了这个指路……没这个指路也一样,站在这个坟丘上往远处一躠摸,就看见京城的高城厚壁了。
等到我走进城时已经到了中午了。昨天这么绕来绕去的,我也记不得回家路怎么走了,就先去了一家客栈开房,点了些饭菜吃着,又问小二哪有快递服务。小二十分热情地表示,只要再加两钱小费,他就愿意替我把东西和信都捎回闻人家。于是我借了他一副纸笔,把大姐成为杀手目标和我已安全离开平国公府的消息写了下来,连着那身凤冠霞帔一起叫他送回了闻人家。
这件大事解决了,我才有闲心吃饭。这家店里的生意还真不错,到了中午人挤得乌泱乌泱,坐都坐不开。亏得我去得早,别人进门时我这儿都上菜了,我还特别叫了上回因为挨了夫子手板没吃上的红烧海参和煨鹿筋,边吃边回忆和二哥三哥在一起的风流时代。
吃了没两口,身边忽然有个声音响起:“这位公子,这里有人坐么?这里位子都满了,若你这里再无别人,我能否坐这儿?”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好像是个书生,穿了身竹布道袍,看衣装不大像有钱人的样子,但也没有寒酸畏缩之气。怎么说呢,就是宅斗文里寄居在女主家篱下,后来被女主收买做手下的那种人的模样。
我点了点头,客气地答应了下来。那人便坐到我对面,点了几道小菜和一壶酒,满斟了两杯后,竟递了一杯到我面前。我正闷头吃着菜,筷子不远处就多了个杯子,里面满盛着飘散着清香味的清澈液体。
我放下筷子,抬头望向那人。他一手执杯,一手扽着袖子,微笑着将杯子递到我面前:“相逢即是有缘,这是京中最有名的瓮头春,公子也尝一点?”
不喝陌生人递上的饮料是小学就开始宣传的常识了,而且我现在还未成年,法律规定不能饮酒……我微微一笑,客气地答道:“多谢相请,可惜我不会喝酒,先生请自便吧。”
他低眸看了看我面前的酒杯,也不多劝,只说了声“可惜了”,便含笑饮下了那杯酒。我猜他的意思是要和我拼餐,反正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也就大方地说道:“咱们既然坐在同桌,便不必分彼此,先生请尝尝这些菜,做得都挺不错。”
他果然行事大方,寒暄罢了,立刻就夹过菜尝了起来,边吃边讲些京中逸事,口才相当好,外加人长得帅,比周立波的脱口秀还好听。光讲不算,还跟我推销了起来:“公子,一看你就是不知世事的人。这些故事现在京里哪还有人不知道,也就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才没听过。这样吧,出了客栈门往东走三里有个小书屋,那儿有卖最新版的《影卫时代周刊》,想了解京里最快最准确的消息,只要有那本杂志就够了。”
难怪这人要和我拼桌,原来是个推销员。不过我关起门来宅斗了这么多年,的确对外头世界也太不了解了,这杂志应当也能帮助我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向他道过谢,又翻了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叫小二结帐。
小二正要接过银票,一锭银子就已伸到了我们二人当中,持着银子那手骨骼分明、修长有力,虎口和指尖处还有些薄茧——我方才没注意看他,原来此人也是习武之人,而且怕是暗器方面也不弱。
看来那个杀手说这世界是个武侠文,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若真不是宅斗文的话,为何我大姐能反复重生,而且整个闻人家都要随着她重生?这肯定是只有女主角才会的技能啊。
又或者大姐的确是女主,只是走错了成长路线,所以没办法打到GOODENDING,所以只能一次次读档重来?
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那人便已结了这一桌的饭钱。我觉着十分不好意思,便道:“我与先生萍水相逢,不好劳先生费钞。请先生在这里等我一阵,我去钱庄换些碎银子回来,就把钱还给你。”
他伸手拦了下来,笑道:“几两银子,值什么?倒是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总是这样公子、先生地叫着,实在太过疏远,我姓肖,单名一个竹字,公子不弃的话,叫我一声肖兄即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昨天才刚妨死了平国公世子,他们家今天估计已经找上闻人家了,这件事虽然不完全是我的错,还是小心为上,别报自己的名字了。
“我姓名,叫作名侦探,肖兄以后叫我侦探就行了。”虽然叫名侦探比较拉风,但我为人谦虚低调,一向不爱那些虚名。
“原来是侦探贤弟,这名字当真……别致。”
呵呵,名侦探起码是三个字的,总比夏洛克?福尔摩斯、金田一二三之类的像中国名字多了。
他也觉着这话说得没劲,又找着话题问道:“对了,听侦探你的口音像是京中人,怎么不回家去,反倒住在客栈?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总比你年长几岁,能给你出个主意。”
他还想给我推销什么,有折扣么?不过,看在他刚才替我垫了饭钱的份上,我也应该让他赚这个中介费:“我是想买匹马,再买些衣服,肖兄如果能帮我介绍卖家,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他扬了扬眉,问道:“侦探是要出远门?难怪我听你声音像京里人,却不肯回家,反倒住在客栈中。”
我叹道:“是啊,我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出去走走看看,知道这天下是什么样的。”
他立时赞道:“有志气,年轻人果然就该四处走走。不过你这么小便出门,也不带个影卫,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影卫……就算这文是武侠文,您看我这模样像是用得起影卫的重要人物吗?我是很想理解他急于挣中介费的心情,但是我的钱也是有数的,不仅得支持到峨眉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我大哥。
啧,也不知道开个侦探事务所能不能赚钱。
我跟着肖竹逛了一下午,买了匹上好的滇马,这种马个子矮小,但体健耐久,从京城到峨眉这一路有又是山又是水的,买这马虽然贵了些,但是物有所值。
卖马的人替我装好了马鞍和辔头,把缰绳就递到了肖竹手里。我付完钱之后摸着马身,蹬在马镫上便要翻身上马,不知怎地腿好像有点不够长,翻了几回翻不上去。那个卖马的在旁边连连喊着:“小娘子,那不是给你骑的,你要买马,我这儿有驯熟的小母马,又矮又听话……”
谁是小娘子!长眼了吗?我要不是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的不敢喘气,就得跟他打架去!
亏得肖竹在我腰间扶了一把,终于把我托到了鞍上,我踩着镫感受了感受,脚略有点抻得慌,但大体上骑着还合适,心里一高兴,甩了甩缰绳就走了几步。
果然是好马。虽然不如阿富汗马好看,但是骑着又温顺又有安全感,看在马的份上,我就不计较那老板的胡言乱语了。我立在马上低头向老板喊道:“看清楚了,我是纯爷们儿!下回你再乱喊,我上市场管理中心投诉你去!”
那老板在底下怪叫一声:“你是男的?你脚上那鞋明明就是女人穿的绣花鞋……啊!上个月安平府通缉的那个男扮女装混入闺中坏人清白的淫贼就是你!”他猛然跳了起来,污指我就采花贼不说,还鼓动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捉拿我。
这人简直是不讲理,安平府通缉淫贼跟我这个京城人有什么关系了?就是我忘了把结婚时穿的绣鞋换下来,那我这一身男装,我这张纯爷们儿的脸他都看不见吗?我一踢马镫就要下来拉他见官,肖竹却在一旁紧紧扶住了我,高声说道:“各位莫嚷,舍妹只是扮男装出来玩,绝非什么淫贼。”
肖竹翻身骑到我后头,双手一抖缰绳便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相信你不是安平府的淫贼,不过咱们是不是先去买双鞋?”
“嗯,去买衣服和鞋,顺便再买本《影卫时代周刊》。”影卫我肯定是买不起的,但看在他不仅帮我买了好马,还冒着被鉴定成淫贼同党的危险救助我的份上,凡他推销的东西,能买的就都买了吧。
他对京里的服装店也挺熟,主动替我介绍了家东西不算太贵,但质量相当不错的老店,替我挑了几身便宜又耐磨的里外衣,转身又出了门替我买鞋。
我身上除了大哥缝了一身银票的蓝色长袍,其实都是新娘子的衣服,进到屋里便从里到外全脱了,坐在凳子上先换了中衣和裤袜,试了试几套外衣差不多合适便扔下了,仍旧穿着那身值钱的蓝衣。
坐了不久,肖竹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双薄底的牛皮靴和一双粉底布靴。我只看了一眼厚度就果断拿起了那双布靴换上,走了几步,顿时觉着精神气儿都抖起来了。
我把剩下的衣服都收拾起来准备结帐,扭头却见肖竹正站在我换下来的那堆衣服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块绣得挺精致的帕……日哟,那是新娘子穿的肚兜!
第九章:误会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当年我看电视时曾无数次鄙视过这种桥段,可真临到这时候,我那转速高达两万五的天才大脑也死了机,吭哧半天,只憋出了这么句根本就什么都没解释的解释。
他不会真把我当成安平府的淫贼送监狱里去吧?虽然我当真不是淫贼,可让平国公府发现他们家昨天丢了的新娘子是男的,我的未来也很堪忧啊。
肖竹的动作也略有些僵硬,我都听得出,他的颈子是咯吱咯吱地转向我这边的,脸往这边转的同时,手里那条大红色还绣了对水鸟的肚兜也被扔回了衣服堆里。
我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可脑子还跟转不过来一样,继续上着苦情狗血台词:“其实我是有苦衷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僵着脸站了一会儿,身上渐渐回温,回给我一个带着几分羞愧的笑容:“我相信你,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后抱着那堆衣服就要往外走。
真让他就这么出去了,我怎么跟人解释最上头那玩意儿的来历!就是在现代社会,易装癖也是和变态紧紧相连的,古代这里……就可以直接把变态两字换成采花淫贼了吧?幸亏我大哥是世外高手,我和他练了这么多年,也算得上身手矫捷,一抬手就拉住了他腰带,低声叫道:“别走!”
他浑身一颤,脚步果然停了下来,手里还死死抱着那堆衣服。我一咬牙一跺脚,翻身站在门口威胁道:“把衣服还给我,不然我就……”就跟外头人说那肚兜是你的了!反正我也把它们都脱下来了,谁能证明我曾经穿过这个?
他怔怔地将手中衣物往前一送,光明磊落地说道:“我只是想替你付帐,你一个弱……小孩子出门,买了这么多东西,又要逃……去远方游学,能省一点是一点,不必这样提防我。这些衣服合适么?若不合适……”
他说着说着低下头看了一眼,终于闭上了嘴。我连忙过去抢过了衣服来,抽出件中衣叠了几叠,看看不透光了,就把剩下那些衣服连鞋一起包了进去紧紧成包袱,又拿了这家成衣店的衣服,等到心跳得不那么快了,才绷着脸答道:“多谢肖兄好意,我身上钱还够,不劳你破费了。”
出门付了钱、上了马,我就想回客栈去先把这些衣服毁尸灭迹了。不过刚才我是从哪过来的来着?叫他领着在市场里绕了这么多圈,我没大用心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