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以容纳上千人居住。古代某个时期,有人为了在附近建造某一个大工程,开凿一个让人住宿的地方也是有可
能的。”乔治语出惊人。
“岩石又不是泥土,哪有这么容易凿开。”赵警察还是无法相信这是人工所为,除非是神话里不存在的大力士。他宁
愿相信这是地质变化造成的结果。
梁教授洗完手,把香、烛插在拾来的果子上,倒了一杯酒搁在地上,姚风过来把香、烛点燃,从身上掏出一包香烟,
点了一支插在搁在酒杯上,认真地跪下来拜了拜。
“老褚,一直没来看你,很寂寞吧。请你保佑刘老师安全归来吧。”梁教授喃喃低语道。
邹清荷非常震惊地看着他们,想不到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考古学家们也会跟普通人一样认真拜祭亡灵。
路上,老费仔细地跟柳下溪说了案发现场的事。
当听到凶器是青铜香炉时,姜文菜全身一震。被柳下溪察觉,他冷冷地盯着姜文菜,“姜文菜,为了破案,为了文教
授,请你跟我们合作,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姜文菜迟疑了一下,在数双眼睛的逼视下,略带痛苦神色地扒着头。“文教授把青铜香炉带出来,打算买掉,这是他
私人藏品不是去年从墓里找到的东西,文教授最近缺钱。”
“据我所知,从墓里挖掘出来的青铜器不能买卖。”
“这只青铜香炉,文教授拥有合法的证书。”姜文菜分辩道。
柳下溪没出声了,他前天进过文教授的房间,搜查过他的行李并没有看到青铜香炉,当然也没看到所谓的合法证书。
他搜查的几间房都没找到文物。“他把香炉卖给了谁?”
姜文菜摇头,“我不知道。”
“文教授昨天没跟我们一起出发,是不是酒喝过量了?”
“是的。”
“奇怪,文教授不像是一个不自律的人啊。明知道第二天清早要出发,他还喝酒过量。”柳下溪皱起眉头,彭亦文喝
酒过量,他能理解,文教授没理由喝酒过量啊。难道……有人在他的酒里动了手脚?
柳下溪赶到蓝县城里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气也没喘一口直接冲进了宾馆。
尸体还在原处,为了不让尸体变坏,他们把空调开得很低,窗户也关了,还在尸体周围加了冰块。作为凶器的青铜香
炉也放在原来的位置,柳下溪戴上手套,从裤袋里掏出放大镜,拿起香炉仔细检查。突然一怔,凑在香炉的一只脚仔
细地察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仔细观察洗卫间的门。“让人把尸体送去尸检,看看他的血液里是不是除了酒
精还含有其他的成份。”他回头吩咐老费。
“好的。”老费一招手,他的下属立即行动起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14
柳下溪小心地推开了洗卫间的房门,洗卫间不大,一眼可以看完里面的结构。他眼睛一亮,看到一条黑色方条的牛皮
筋静静地落在洗手台下的角落里。柳下溪弯腰捡了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头低语:“就这么简单的作案手法却
轻易地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跟在他身后的老费看到柳下溪手里的牛皮筋,突然明白了,凶手设了一个小机关,人虽然不在却一样能杀死人。凶手
企图模糊死亡时间给他自己制造不在现场铁证。想到这儿老费的老脸都红了,一开始他认定凶手从门口进来直接拿着
凶器砸死了死者。根本没进来搜查洗卫间,接着又受令去寻找柳下溪了。
老费扫了一下自己的几名手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端正严肃目不斜视。唉,指望不上他们,这个案子上面太关注,大
家打起精神反而不敢放开手脚来处理。
“不知道这个机会怎么设置的。”老费看着柳下溪手里大约超出一米长的牛皮筋,再看了看门框与青铜香炉,觉得用
这几样东西杀人偶然性太大了。
“这个小机关非常简单,我示范给你们看,你们就知道了。”柳下溪指了指门框上的一条浅浅的痕迹道:“你看,这
里就是牛皮筋弹过的痕迹,洗卫间在进门的左手边,死者从床上起来,象我这样贴近站在洗卫间的门口,转动门把打
开门,身体的右边对准门开的位置。从门里飞出来的香炉顺着弹性直接砸到死者的右太阳穴,死者受到突然撞击,他
的身体根据惯性产生了逆反旋转往内倒下。”柳下溪拿着牛皮筋丢过门顶,顺着门缝落到最上面的门页处,这里有很
明显的压力痕迹。再把牛皮筋拉长从门后穿过来在门把手上打了一个活结。再把牛皮筋在香炉的肚子上缠了二个圈,
另一头在香炉的脚上打了一个结,这时的牛皮筋差不多达到韧性的极限,沿着门上的那条痕迹再把香炉推到门后关上
了门。
“大家散开!把外边的门关上。”老费看了看柳下溪,忍不住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谁去开这个可能会打死人的门?
柳下溪从他眼里看出疑惧,知道这个老费不敢来开门。轻轻地一笑,站在门前,左手拧住门把,道:“你站到床边去
。”
等老费躲好,柳下溪身子弓了下猛地打开门,“砰”的一声,香炉已经从上面掠过砸在门框上。柳下溪迅速伸出右手
抓住了要往下堕的香炉。牛皮筋“啪”的一声弹回洗卫间,落在地上。这一切在几秒内完成。
老费拍着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这位来自北京的刑警真的很历害!不过,虽然知道作案手法,却不能断定谁是
凶手。“谁是凶手?应该是死者的熟人吧?”
柳下溪点头,“费队长,调查一下,出事前一晚死者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以及他说过一些什么。”
“好。”老费已经决定全力配合他了,吩咐手下去把那天晚上的餐馆相关人员带来。他手里有的是警力,县领导授权
给他,只要是调查此案,全县的警力都在后面支援他们。
“柳刑警,我想不通当时的窗户为什么开着。”老费问。
“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柳下溪无可奈何地摇头。
柳下溪打开门,看到彭亦文正倚在姚风的房门前往这边张望,看到他面露喜色。“柳下溪,你终于回来了。”
柳下溪讶异地看着他,才两天没见他,仿佛脱了一层皮,憔悴得不象样子。“你怎么了?”
“拉了两天肚子。”彭亦文苦着脸,再也潇洒不起来。在这种处境看见柳下溪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特别感到亲近
。
“拉肚子?没吃止泻药?”柳下溪朝他走去,罗欧跟姜文菜都在他的房里,有两名警察静静地守着。
“我想看看文教授的遗体。”姜文菜抓着头发,表情很痛苦。
“尸体先送到医院去了,你去通知文教授的家人吧。”柳下溪进了洗卫间,清洗自己的手。彭亦文跟在他身后,小声
道:“查出谁是凶手了吗?”
姜文菜由警察陪同着离开了。
柳下溪拿毛巾洗脸,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现在只知道作案手法,还不能判定谁是凶手。不过,现在的嫌疑人
数扩大了,你不是唯一的嫌疑犯。”
彭亦文冷哼,“我怎么可能杀文教授,跟他无怨无仇,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这些警察居然把我当成犯人,不准我
走出房间一步,买回来的止泻药过了期,一点药性也没。你说会不会是凶手嫁祸给我,故意在茶里放了泻药?”
“嫁祸给你?”柳下溪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打死文教授的凶器青铜香炉,是我的。文教授在来蓝县的路上已经买给我了,我有他的亲笔转让书。这本来是我跟
文教授私下交易,没有人知道。我一直把它锁在行李袋中,没拿出来看过。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居然是在姚风的房间里醒来的。”
“什么?”柳下溪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去你房间。”
有柳下溪在,其他的警察没有阻止彭亦文离开房间。
走到门口,彭亦文摊着双手道:“我的钥匙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老费跟在他们身后,见这种情况立即吩咐手下,道:“找宾馆的人拿钥匙过来。”
门一打开,老费也打算跟着他们进去,谁知道彭亦文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落了锁。老费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着眼,他
也不敢太过于得罪这位县里的贵人。
没人睡过的房间非常整洁。彭亦文的行李并不多,一个带密码锁的行李箱与装衣服的旅游包。旅游包没被人动过手脚
,行李箱的锁被人耗开了。装青铜香炉的木盒还在箱里。彭亦文从旅行包的隐袋里掏出一个张与一个小本本。“文教
授说过青铜香炉是他私人藏品,你看这是文物的证书,这张纸是他亲手写的转让书。文教授跟我说过,他还有一批私
人藏品想出手,问我有没有兴趣收购。对我而言,他是重要的货主,怎么可能会杀他。”
柳下溪看着精神萎靡的彭亦文,看来拉肚子让他元气大伤了。要不,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地把这些事情说起来。
彭亦文的确有些后怕,他忍不住往深里想:如果给他喝的不是泻药而是毒药的话,他还能活么?他只是求财不是为了
求死。不知道凶手从哪里得知他跟文教授私下交易的事,可能瞄上了他随时给他致命的一击。他身边虽然有乔治这样
的高手保护,只怕也难挡对方的暗箭。
“你怎么支付费用的?”柳下溪问。
“汇入他在香港的汇丰银行帐户。”彭亦文有问必答。
“他怎么找上你的?”
“是我找上他的。去年听姚风、梁教授说起向导死的事,留了一个心眼,请人查了一下向导老褚死亡的事,断定他是
被人谋杀的。排除姚风跟梁教授,凶手就在文教授、姜文菜、刘持平三人中间。根据凶案的专家推测,凶手有可能就
是文教授。后来我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西南大学,找上了他。”
“啊?!你看到老褚的遗物清单了没有?”柳下溪意外了。
“有,他的遗物中有一块古玉雕成的蛇形玉佩,我找他的家属买了过来,那块古玉鉴定商朝早、中时期的古物。”
“这块古玉你带来了吗?”
彭亦文摇头,“早就出手了。”
“这么说,死者遗物清单的失踪是你的杰作了。”柳下溪摇头叹息。
彭亦文没有否认。
“你去西南大学找文教授,他没有立即把香炉卖给你?”
彭亦文摇头,“他有出售一些档次低一点的文物给我。他本身也是一位鉴赏、收藏家,好东西当然舍不得卖掉。我打
听过了,他准备搞一个研究所缺少资金,才肯出售一些零散的收藏品。我不想跟他撕破脸,没有用老褚的死要挟他。
”
“考古学家可以把挖掘的文物据为已有吗?”柳下溪对这些事情不太懂。
彭亦文笑了起来,“如果是国家项目,当然不可以。非国家项目,他们无意间在探险过程中得到的无主之物,只要不
向上汇报就是私人收藏品了。就算是国家项目,少上交一二件又有谁会知道?以他们的鉴赏力,在民间看到有价值的
东西也可以用低价收购。象梁教授那种只喜欢冒险过程而不贪婪实物的人太少了。”
“你觉得梁教授是怎样的人?”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带着疑惑的口气向彭亦文咨询。
“梁教授喜欢天然石头,看过摸过就够了,从不带回家,他是古怪的人。”彭亦文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跟姚风都
是古怪的人,臭味相投合在一起四处乱逛。”
树欲静而风不止-15
“依你看,姜文菜、刘持平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你怀疑凶手在梁教授、姜文菜、刘持平三人之中?”彭亦文并不意外柳下溪的推测,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对,
我了解你的思考方式。文教授的死,考古队的成员嫌疑最大。乔治、罗欧是我这边的人,他们没有作案动机,应该可
以排除在外。你是姚风请来的,有理由相信他没有涉及案子。剩下的嫌疑对象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我觉得刘持平最可
疑。”
“哦?怎么说?”
“我听罗欧说了,他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你们后面。”
柳下溪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天晚上你们喝了什么酒?”
彭亦文叹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没有怎么注意旁人。我身边坐着想让我投资的政府官员,频繁地给我敬
酒。他们还带来自家酿的药酒,又开了十几瓶五十二度的精装汾酒。”
“药酒?”
“噫,都不知道酒里面有些什么,我不敢喝,宁愿喝汾酒。”彭亦文突然想了起来,“梁教授他们很喜欢药酒,喝了
不少杯。”
“他们在餐桌上谈起第二天五点要出发的事吗?”
彭亦文摇头,“我喝醉之前没听到。”
柳下溪叹气,放弃继续从彭亦文这里探听案情。
老费在外面敲门,他是本案的经手人讨厌被排除在外。
柳下溪打开了房门,问道:“什么事?”
“饭菜来了,吃饭吧。”老费伸着脑袋往里瞧,企图看出一点端倪。“柳刑警,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好啊,去我住的房间吧。”柳下溪掏出口袋里的房门钥匙,看了一眼彭亦文,道:“我们晚上再谈。你还是回姚风
住的那间房吧。刚才的事请保密。”
彭亦文点头,“我明白。”
进了房间,柳下溪关上房门,给老费倒了一杯,“老费,有件事我先请你帮忙。”
“请说。”
“你悄悄地找宾馆的人要到彭先生房门钥匙,在钥匙上沾一点泥土,这事不要走漏风声,不要让任何看到。”
“好!”本来已经坐在沙发上的老费立即站了起来。老费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我让他们把你的饭菜送到房间来。”
“好的,多谢。”柳下溪倒到床上闭上眼睛。
姜文菜端着饭菜,走进来柳下溪的房门,见柳下溪正在睡觉。把饭菜搁在电视柜上,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一份饭菜了。
柳下溪睁开眼睛,见到他,问道:“啊,你来了。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要问你。文教授的家人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才到。”姜文菜叹了一口气,坐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前晚你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吧?”柳下溪拿起他带来的饭盒,比起警察们的伙食更好。
“是啊,文教授有些醉了,我扶他回房的。”姜文菜哭过了,红肿着一双眼睛,声音有些低哑。
“前晚,彭先生怎么进了姚风的房间?”柳下溪一边吃一边问。
“乔治扶着彭先生,到了宾馆,找不到开门的钥匙了。彭先生醉过头了嘴里一直在骂姚风,说要找他算帐。乔治被他
闹得不行,就敲了姚风的房门,后来彭先生住进姚风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