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把他瘫软的两臂拉平伸开,十指交叉共同握住睡在两边的一双儿子的小手。
两个小家伙睡得很好,完全没被家长们惊动。幼嫩的小手,被他们宽大的手掌共同包裹着,奇异的连接感传到每个人的心里,让刚刚经历过情欲高潮洗涮的勒满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悸动。
“看,他们才多小?凭你一个人,能照顾得好他们吗?”
不能。经过今日之事,勒满已经充分意识到这一点了。他不是神,他的精力有限,他也会犯错。而他要守护的孩子是那么的宝贵,宝贵得经不起半点闪失。
“阿满,你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强大。你需要我,需要我和你一起照顾两个孩子。甚至,就是你自己也有需要我照顾,需要我来满足的时候。所以,以后不要独自逞强了,不要再把我当作弟弟,当作不懂事的孩子。你得试着信任我,依赖我,放手让我去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得让我跟你一起分担。”
勒满无声的闭上眼,心服口服。
江陵将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坚定而果决的告诉他,“你得在这里牢牢记住,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
狂风暴雨般的吻诉说着他的霸道和占有欲,吻得勒满浑身肌肉紧绷,从灵魂深处都开始颤栗。
这个人,他始终还是在南疆占有他时的那个人!虽然现在和那时的情形完全不同了,但他骨子里依旧是充满掠夺性的。只不过,他之前要的更多的是他的身体。而现在他不仅要他的身体,还要他的心。不是一点,是不准有半点保留的全部!
可是,他能不给吗?
“睡吧。”在勒满被吻得几乎又要掉进欲望的深渊前,江陵及时放开了他,控制着自己的欲望,从他体内退了出来。
“今天都累了,明儿还要早起干活呢。”就这么把他拥在怀里,江陵咕哝了一句,如哄儿子般轻拍着他入眠。
可勒满原本无比激荡,无比忐忑的心,瞬间停摆了。江陵似乎用什么强有力的东西干扰了他的意志,让他顺从的闭上眼睛,很快进入黑甜梦境。
勒满睡得很踏实,也很满足。梦里再没有令人不安的恐惧与害怕,只有一片安宁。那种感觉,好象是把自己肩头沈甸甸的担子卸了下来,过了很久,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依赖。
22.
初夏的暖风,吹落山间的杜鹃,落到文人骚客眼里,是春愁,是离恨,落到两个小不点的眼里,是好玩,是新奇。
阿泰身手敏捷的爬过去,捡起一朵刚掉落的粉红花瓣,翻来覆去拿在手上研究,还不时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舌头下舔舔,那认真的劲头,丝毫不亚于吟诗作对的大文豪。
阿昙爬得慢,随后赶至的时候,已经捡不到那么漂亮的花瓣了。当然,在孩子眼里,别人的东西永远是最好。抢来的玩具,才是最好玩的。
于是,一只小肉手迅速出击,趁哥哥不备,劈手往前一夺,就把研究者阿泰手里的花瓣给夺走了。
“嗷!”阿泰炸毛了,紧皱着的小眉头纠结得象两只愤怒的小毛虫。英勇神武的向前扑去,扞卫自己的物品所有权和为人兄长的尊严。
“哇!”挨了哥哥一拳头,又被抢走新玩具的阿昙高声嚎叫,转头看着田间劳作的两人,瞬间眼泪汪汪。
“这又是怎么了?”远处的江陵直起腰,看着自家的两个小东西,气不打一处来,“没两下就闹,你们就不能安生一会儿?阿泰,你是不是又欺负弟弟了?”
“别理他!是他自己招惹阿泰,活该挨打!”勒满冷眼瞥着三分真哭,七分撒娇的小儿子,主持公道。
他虽然也一直在地里忙活,却早就和江陵明确了分工,他只负责料理离儿子较近的这块药田,是以一直能分出心神,盯着这两个小坏蛋。
自从这两个家伙学会爬行之后,活动范围迅速扩大,家里已经装不下他们了,邻居家也坚决不肯去,非要跟着两个爹,寸步不离。
两夫夫只好把他们带到地头来,寻一块略高又平整的地方让他们玩,可两个小东西完全不能友好相处,不是打就是闹,令人头痛得很。
两夫夫最近时常忧虑,这幸好还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了,那可怎么办?
自觉受了委屈的阿昙见阿爹不理自己,更加委屈了,这回是真哭,一边哭还一边爬到勒满的脚下,拉扯着他的裤角,要抱。
做了坏事还好意思要人同情?勒满一脸鄙夷,却仍是弯下腰,把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抱了起来。
拍拍他衣上的泥土与草根,抱着他往呆坐在那儿,还在观察事态进展的大儿子身边走,“你还好意思哭?干嘛要去抢哥哥的东西,好好跟他说,让哥哥给你玩一会儿不行么?真是的!”
阿昙有了安慰,不哭了,只是哼哼唧唧着往阿爹怀里钻,撒娇。
江陵看着直摇头,他们家这两个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性格已经明显有了差异。
老大阿泰身手快,反应敏捷,凡事都是直来直往,你不惹他,他不惹你,但你要惹了他,他一定要报回仇来,颇有江湖老大快意恩仇的风格。
老二阿昙就不一样,他反应总是慢半拍,但这小子心眼多,直的不行,他就给你来弯的。而且一旦做坏事被抓到,立即哭得惊天动地,好象有多委屈似的。
但他有一点好,脾气好,就是偶尔被欺负两下也不记仇,哭两下就完了,很是好哄。这一点老大就不行了,强得跟头牛似的,除非他真的做错了,否则他要觉得自己有理的话,怎么都不肯认输。
江陵一面蹲下继续拔除杂草,一面心中叹息,这俩孩子到底随了谁了?
勒满说一点都不象他,江陵也觉得不太象自己。要不长得和他们两个实在太象,他都严重怀疑,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偷换了?
要说他俩当爹的再怎样有缺点,都还是懂事明理的,怎么生出这样两个又不懂事又不明理的小混蛋来?
江老爹完全不去比比自己和儿子的年纪,就厚脸皮给自家儿子贴上坏蛋一对的小标签。
哄着阿泰把花瓣给了弟弟,又捡了块带花纹的小石头哄阿泰,成功安抚了二人的勒满继续下地干活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和平是维持不了多久了,只是能清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可还没等两个孩子再度闹起来,有人来了。
“勒大哥,勒大哥!”胡大嫂家的小妞儿兰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小羊角辫一拍一打的,显然急迫之极。
“兰花你慢点,出什么事了?”勒满赶紧拍拍手,直起了身。
“你快去看看吧,李家的秀才哥哥给人打了!刚有人报了信来,李奶奶让我来叫你回去!”
哎哟,勒满听得心头一沈,那小秀才帮过他们,是个好人,怎么无缘无故出事了?
江陵忙道,“你快跟着去吧,孩子有我呢。别忘了拿药!”
李淮山住在马家集,大叔这一去,只怕得要个两三天的工夫才能回来。
勒满点头,抬脚便走,兰花却留了下来。胡大嫂叫女儿来叫人时,就想到只剩江陵一个,恐怕照看不了两个孩子,让女儿留下帮忙。
江陵便也不客气了。只是担心,不知李淮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到忙完地里的活,带两个孩子去李奶奶家看望时,才知道原来竟是上回为了阿泰惹的祸。
那天赶集,有个男人想趁机拐了阿泰,被李淮山拦下,一时冲动报上了名号。那人本是一个四处流窜的无业游民,纠集了几个无赖地痞,就在昨晚冲到私塾,把李淮山给打成重伤,家里不多的钱也给抢了,还把他们的私塾砸得乱七八糟,闹得一塌糊涂。
李淮山在那儿,就是个外地人,没亲没故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帮手也找不到。幸好有位学生家长人很厚道,特意进山报了个信儿。李奶奶一听,几乎没吓得当场背过气去。这是他们老李家的独苗苗,要是有点好歹,全家人都不要活了。
李大叔一听就慌了神,急急忙忙要往下山,但李奶奶人虽老,却经得事多,遇事更有主见。立即让人去把勒满请来,有一个懂医术的人在,心里就有了底。再去求了几个交好的乡亲,一同跟着去了。要是情况允许,就把人抬回山里来。
李奶奶可不糊涂,若是还在马家集上,人生地不熟,万一人家又来寻仇,连个帮手也没有。再一个,也是从现实角度出发,山里人都不富裕,山下不管吃用什么的,费用都高,他们如何耗得起?
江陵宽了李奶奶半天的心,带着自家两个小家伙回去了。
勒满不在,做饭是个很痛苦的事情。幸好胡大嫂心细,特意做好了,打发二牛给他送来。江陵也不让人白忙活,拿了米粮,还有上回赶集时换的一些小东西还回去了。
勒满不在家,两个孩子觉得怪怪的,都老实了不少。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江陵刚醒,就见李奶奶柱着拐棍来敲门了,“家里饭都做好了,快跟我回去吃吧。我端不动,就没拿过来。昨儿我是实在没心情,今儿已经好多了,你把俩孩子搁我那儿,该忙什么忙你的去。我虽老了,看两个娃娃还看得住。”
江陵笑了,心里挺钦佩这位老人家的。遇到这样大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沈下了气,真不容易。
他也不推辞,抱上俩孩子就去了李奶奶家。
李奶奶不仅针线好,饭也做得很香,熬得南瓜粥两个孩子特别爱喝,唏里呼噜吃了一大碗。
江陵放心的走了,不过也没忘先给李奶奶挑几桶水来,把她家的地浇了一遍,然后才去收拾家里的药田。
只是很意外的发现,自家田地里,早有一位在那里忙活了。
23.
在江陵错愕的目光中,田里站起一位熟人。
“傻愣着干嘛呀?”秀珠娇嗔了他一眼,“趁日头小,还不快干活?”
她今天是特意打扮了来的,穿一件新做的水红色上衫,配松花色裤子。那腰掐得极细,充分勾勒出女子成熟的身形。
略一弯腰,那高耸的胸部几乎快要把衣襟的扣子给撑爆了。再一撅臀,紧绷绷的裤子又把娇好圆润的臀部给显现了出来。袖口高高挽着,露出雪白的一段玉臂。行动之间,腰际那儿还隐约露出一截月白色的水蛇腰,在清晨的阳光里,白花花的撩人的眼。
江陵挑着水桶在那儿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敛了神色,眼中露出一抹似讥非讥,似讽非讽的笑意。
这位大姐既然这么执迷不悟,那他只好下剂猛药,让她知难而退了。
放下水桶,照常干活。有免费劳力为何不用?江陵可会偷懒得很,不会把秀珠往外撵。
再说,撵她有用吗?
秀珠是个强脾气,虽然舅舅外公他们都不同意她与江陵的事,但秀珠却不肯这么容易就放弃。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江陵绝不是个普通的农夫,虽然暂时落了难,但日后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才在这个穷山村里遇到这样一个人物,怎肯轻易放过?
至于那个李淮山,如果说秀珠从前还对他抱有三分指望的话,可昨晚听说他挨了打受了重伤,就半分也没有了。
一个男人,连自己也保不住,还能有什么用?这回听说他伤得不轻,日后就算好了也不知会落下什么毛病,可你看江陵,虽然瘦,却身形矫健,身手利落,这样男人才好传宗接代的不是?
不知想起什么,秀珠脸有些微红了。幸好有日头做掩护,不至于太尴尬。
她今天好不容易找到勒满不在的时候,过来帮忙,见没有了那个碍眼的半老头子,江陵果然对自己和气许多。她心中暗暗欢喜,慢慢的挑起话头。
“你义兄不在家,你一人怎么吃饭?不如一会儿我帮你做吧。”
“不必了,李奶奶一早把两个孩子都接去了,她中午会做我的饭。”江陵有心让她知难而退,故意把话题往李家扯。
秀珠果然有些不高兴了,“老人家的口味古怪,做的饭不是太软就是太咸,有什么好吃的?”
“我儿子还小,牙口不好,只能吃软饭,我们在家也是这么煮的。早上吃李奶奶炒的几个小菜,倒还挺对我胃口。”
秀珠白了他一眼,嘟囔着,“又不是你亲生的,成天儿子长,儿子短的,也不怕人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本来就是我儿子。”
“那可是干的。”
“什么干的湿的?他们管我叫一天的爹,就得做我一辈子的儿子。”
秀珠气得不行,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可要是再争下去也没意思了,她强压着火气,往江陵身边凑,换了个话题,“我上回给你做的鞋可好么?”
“挺好的。”江陵没撒谎,那双鞋他当然没穿,带到市集上卖了个不错的价钱,给俩儿子买玩具了。
“那我明儿再给你做两双。”秀珠喜孜孜的道。
“行啊。”江陵无所谓,他可没有勒满的贤良。若是大叔在这儿,肯定会义正辞严的拒绝秀珠,但江陵却觉得,这位大姐既然闲着没事干,让她做做鞋还能少出来祸害些人。
秀珠见说得入港,从怀里掏出香喷喷的手绢来,要替江陵擦汗。
这可有些过了。江陵捏着鼻子躲开,“我闻不惯这味儿,要打喷嚏了,快拿开。”
秀珠讪讪的缩回手,却又嗔怪着抛了个媚眼,“德行!”
江陵嘿嘿一笑,说着场面话,“你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别对我这么好。真的,我是为了你好,否则给人看见,非得给人说闲话不可。我一男的无所谓,你这样大姑娘给人嚼舌头,往后……”
“我看谁敢!”秀珠把脸一沈,气势汹汹的道,“咱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纵是在一起了又怎样?”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其实算是有媳妇的。”江陵真心希望这位大姐离去,他娃都两个了。要不是大叔不同意,他们早该成亲了。
“那不还没成亲么?不算!”
“那可不能不算,他是我家里早定下的媳妇,你跟着我,做不了正室元配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陵不信她还能无动于衷。
可秀珠盯着他,眼波中春意流动,“只要你肯对我好,就算……就算怎样,我也认了。嗳!你跟我说实话,你家究竟是干什么的?我猜一定是做官的,你看着就不象庄户人。要不,就肯定是大财主,对吧?”
看着她一脸爱慕虚荣的憧憬,江陵真心鄙视了。
这姑娘从前看,还只是头脑简单,但现在看,却是思想品质有问题了。哪个好端端的女孩,愿意给人做小?就算自家再有钱,做个侍妾有意思么?
“我家哪有什么钱啊?真要有钱有势,我还能跟我哥住那破房子,还下地干活?”
“你就别装了。”秀珠一门心思认定他是有钱人,百般不信,“看你这样子就是没干过活的,还会读书写字,这哪是穷人家的子弟?”
“我从前是没干过活,那是因为我哥有点小钱,不过现在我大了,自然就分家了。”
“你傻呀!”秀珠顿时急了,“你哥的钱不也是你家的?当然要分你一半才是。”
江陵心中暗自摇头,“我家兄弟多,就那一个哥会赚钱,要是所有兄弟都来分,那可怎么办?”
他这话也不假,永安侯府,真正顶门立户的就尉迟睿一个。江云和尉迟鼎这辈子都不知道钱字怎么写,就连江陵,也才刚刚开始学习生存之道。
秀珠听得不服,“那也不能就这么把你赶出来吧?至少要给你娶了亲,置办了房子田地才能分家。”
江陵一笑,不想再与她为了这些事纠缠了,“咱们好端端的扯这些干嘛?对了,我听说李秀才受了伤,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