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葬黄花+番外——月夜桥下闻水声
月夜桥下闻水声  发于:201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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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站在这儿玩的?”锦释拍了拍手上的残留的雪,叉起了腰,“今天的早饭全都泡汤了你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扔进去的……”叶儿抱着脑袋一阵委屈。

锦释又转向药儿:“还有你!扔个雪球都那么没准头,”说着,随手又拢了拢窗台上的积雪,“就让我来教教你……”

“啊!”有人一声惨叫。大伙儿定睛一看,却不是药儿——而是刚好起了床,拿着扫帚准备到小院里来扫雪的……姜镜瑜,姜大夫。

“锦……阿南,你这是在干什么?”姜大夫掏了一把刚好钻进他衣领里面的雪,咬着牙,恨恨道。

“额……这个……”

“打雪仗呀!”身边的叶儿跳了起来,扯了扯锦释的衣角,兴奋道:“师父要不要一起来?”

“啊?”锦释和镜瑜一起叫出了声。

“一、二、三,开始!”药儿和叶儿很有默契的团起了另一个巨大的雪球,冲着对方扔过来。

“啪!啪!”两声,锦释镜瑜全部中弹。于是……

这四人很快便形成了天然的两组分队,在狭小的院子里开始了雪中的战斗——

“啊!师父你赖皮!那堆雪是阿南扫了堆在那儿的!”叫声尖锐刺耳,是咋咋呼呼的叶儿。

“谁让你们地势不好的?活该!”药儿冲他吐舌头。

“叶儿说的对,下回换你师父来扫啊!”锦释一边躲着镜瑜扔过来的雪球,一边冲着对面抱怨。

“我倒是想扫来着,你别抢着先干了啊!诺,扫帚我都拿来——叶儿!你对自己师父居然下手这么狠!”

“师父不好意思啦!战场上面无父子……”

“哈哈!叶儿好样的,回头奖你串糖葫芦!”

“好呀好呀!”

“叶儿,下次再牙疼可别找师父我了啊……”

“哎……别介啊……”

“哈哈哈哈……”

不大的小院承载了这四个人一清早所有的欢笑,而那早就被忘却在一旁的早饭也默默的在锅里冷掉了。可怜的姜大夫整整一上午都在看诊的时候默默叫着“好饿”,却被站在柜台上忙碌的锦释在身后偷偷笑着啐了一口:

“活该……”

14.疑是故人

“锦释……锦释……起来喝药了……”有人伏在床边低低的唤着。

“怎么……是你?嬛儿呢……”

“啊?你说什么?”镜瑜端着药碗,疑惑地问。

锦释揉了揉迷蒙的睡眼,感到头痛欲裂,浑身酸麻。他晃了晃脑袋,看清了眼前的人。

“镜瑜……”

“你发烧了,看来烧得还不轻呢。来,起来把药喝了吧。”镜瑜说着,伸手把锦释扶起来,又随手拿了个靠垫给他背后垫着。

“都怪我不好,你才大病初愈,打什么雪仗……”镜瑜舀轻轻起碗里的汤药,放到嘴边吹了吹,就往锦释嘴边送,“嗯?怎么了?”

“我刚刚做了个梦……”锦释没看镜瑜,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是吗?”镜瑜笑了,“梦见了什么?”

“一个人,来到我床边,唤我吃药……”

“傻瓜,那不就是我吗?”

“不,不是你……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我认得声音……那个声音,我不认得的……”

“什么认得不认得的,你还是早点把药喝了才是正经,”镜瑜打断了锦释糊里糊涂的梦话,“来,张嘴……”

锦释抬头,看着镜瑜一脸哄小孩子似的表情,蓦地笑了:“哟,姜爸爸,又父爱泛滥了?”

镜瑜有些不高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要真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早就一顿板子打过去了……”

“咳咳……”锦释低头咳了起来,拿眼偷瞄着镜瑜:“好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是谁害我成这个模样的……”

镜瑜慌了,急忙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还难受吗?”

“头疼,浑身都疼……”

“快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吧。发发汗就好了。”镜瑜有些着急。

“你这药苦吗?苦我可不喝。”锦释复又抬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

镜瑜扶额,感到有些无奈,哄道:“不苦,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真的?”

“真的。”

“我不信,天下哪有不苦的药?”

“真的不苦,不信我喝给你看……看吧……”

锦释有些吃惊,他本想只是逗逗镜瑜,却没曾想他竟真的把药往自己嘴里送。没想到这天底下竟有这么老实的人……

“我……我自己来吧……”默默接过药碗,锦释埋头喝了起来。

真的不苦。入口微苦,复而有些凉意,回味起来,涩中还带点甘。

“我说什么来着……”镜瑜看着锦释喝着药,笑的七分得意,十分温柔。

很快,一个空碗就跑到了镜瑜手中。

“我睡了。”锦释掀起被子就往脑袋上盖。

“等会儿……这个给你。”镜瑜摊开手心。

是两颗干梅子。

锦释忽然有些微微的感动,鼻子里酸酸的:“不是说了不苦了吗?”

“你不要?这可是甘饴轩的……”镜瑜笑着挑眉,“真的……不要?”

“谁说的?”锦释快速地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抢过梅子就往嘴里扔。然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将背对着镜瑜。

“呵呵……你啊……”镜瑜苦笑,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好好睡一觉吧。”

端着空碗走出锦释房间,镜瑜竟有些恍惚起来。仿佛自己还在多年前的晋王府,仿佛那个叫隆昌的女孩子还在,她还没有出嫁。

……你这药苦吗?苦我可不喝……

……真的?……

……我不信,天下哪有不苦的药?……

隆昌,我遇见个和你很像的人。

隆昌,他竟然是魏弈书的爱人。

隆昌,这世间的造化,真是弄人。

“师父,阿南他又吐了……这么多天了,咳嗽老不见好啊……”药儿跑到大堂里向镜瑜报告。

“姜大夫,您这小掌柜这次病得可不轻啊。”看病的老大爷说道。

“是啊,我过会儿去看看他。”镜瑜皱着眉头,专心给大爷号着脉。

“哎……你瞧我,这么晚了还来麻烦您……”

“没事的,这不太阳还没下山呢嘛……”镜瑜拿起桌边的毛笔,开始写药方,“药儿,送走这位大爷咱们今天就关门了。”

“哎,好嘞!”药儿闻言,跑到大堂门前开始搬木板,准备打烊。

是夜。

“锦释……睡了吗?”轻手轻脚的走进锦释房间,镜瑜唤道。

“还没……”回答的声音沙哑到不行。锦释挪动着身子,勉强撑坐了起来。

“听药儿说你把今天的晚饭全吐了?”镜瑜在床边坐下。

“对不起……实在咳得厉害……”

“我煮了点冰糖雪梨,趁热吃了吧。”镜瑜捧起手里的瓷碗,冲他怏怏地笑着,“都是我没用,你的病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锦释直摇头,声音轻柔:“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先责怪自己,真的犯不着。”

镜瑜不自觉的垂下了脑袋。一只柔软的手拂上了他的头发。

“我……我不知道以前在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的曾经沧海给你带来过怎样的痛苦……”锦释艰涩的开口,定定的看着镜瑜,“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能老把自己锁在过去……”

“锦释……”

不知怎的,镜瑜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在这个人面前竟像是透明的。有某种酸酸的东西在五脏六腑荡漾开来,划着柔软的圈圈,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这个人,有着一般男子无可比拟的坚强,但同时,竟又能像女子般的玲珑剔透。

镜瑜一瞬又开始嫉妒起弈书来,宛如当年看着隆昌下嫁于他。

“这次你喂我吧。”锦释调皮的笑道。

镜瑜抬头,对上锦释波光盈盈的眸子,恍惚想着:他要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镜瑜喂过来的冰糖雪梨,锦释心里充盈着说不出的甜蜜。依稀觉得,仿佛以前有人就这么喂过他似的。虽然他只是个低贱的男妓。其实,自从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就感到自己时常会忘记一些事情,有时候脑子甚至有点不听使唤。还有,在每夜每夜的梦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他也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不会伤害他。但是……那个人是谁呢?

“镜瑜你也吃点吧。”满足了口腹之欲,锦释笑得很开心,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给病人吃的东西,我可不敢动。”镜瑜笑着打趣他,随即一口雪梨塞进了锦释的嘴巴。

“啊!好烫!”锦释叫了起来。

“啊?我有吹过的啊……”镜瑜连忙把碗递过去,示意他吐出来,不料……

锦释扬起脖子,抬手托住了镜瑜的后脑勺,凑过了嘴唇,将自己嘴里的雪梨——送进了镜瑜嘴里。

蜻蜓点水般,转瞬离开。

镜瑜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甜不甜?”锦释开口,声音是沙哑的,语气,却是极温柔的。

“我……我回屋了。”镜瑜起身,逃也似的出了锦释的屋子。一路上带倒了方桌上的一盏茶壶以及房门边盆栽里小小的文竹。

“呵呵,傻瓜……”锦释望着满地的狼藉,笑道。忽而又觉得,心里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镜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着,很快便逃得老远。一直跑到自己房间,反手带上了房门,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狂躁不已的心脏正“突突”地往脑袋里输送着过余的血液。

这颗心,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悸动过了?

“不不不!”镜瑜死命地摇着头,试图说服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没有用,越是想安抚自己,心脏就越是跳得狂乱。索性把手中的碗往桌上一扔,一头栽到了床上,拿被子蒙住头。

“冷静点……冷静点……这只是个玩笑……只是个玩笑……”镜瑜拿手抚着胸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锦释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刚才的他,脸颊微微泛着一抹酡红,离他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啊……”镜瑜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姜镜瑜,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是弈书的人……而且,而且他还是个男人……对!他是个男人啊!”镜瑜好似抓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一把掀起了被子。

天花板上慢慢浮出了锦释站在雪地里的笑脸。

……叶儿说的对,下回换你师父来扫啊……

……哈哈!叶儿好样的,回头奖你串糖葫芦……

“我完了……”一脚踢开被子,镜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阿南掌柜,病好了啊?啧啧……前几天还咳得跟什么似的,今天就活蹦乱跳的了。姜大夫给你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啊?”到前台取药的年轻女子笑着跟锦释打哈哈。

一边打包着手里的草药,锦释抽空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看诊的镜瑜:“也不是大不了的东西,咱身子骨轻贱,吃不得那贵药材。若是吃了,指不定好得还慢些。”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那到底是什么啊?你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一到转凉的天气就犯咳嗽,急死个人……”年轻女子来了兴趣。

镜瑜停下了手中的笔,拿药方给病人:“你家媳妇这病需要长时间调理。这药拿回去一天煎一剂,用文火熬到较浓稠状……嗯……药引用的是……”

“就是冰糖雪梨呗!”锦释开心答道。

“药引用的是……冰糖雪梨……”

“什么?”来瞧诊的病人瞪大了眼睛。

“啊!不是!”镜瑜使劲的一敲脑袋,有些懊丧的说道:“药引用红糖……”

望见那边镜瑜出了糗,锦释显得愈发的开心。来取药的女子也心满意足的走了。

“真过分……”姜大夫心里直犯嘀咕,却也禁不住在脸上展露了丝丝笑意。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镜瑜对面坐了下来。

镜瑜调转过了头,看了看壮汉,疑惑地问道:“我看你面色红润,气血旺盛,不知是……”

“我这里有一剂药方,想麻烦姜大夫给看看。”壮汉也不多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镜瑜。

镜瑜好奇的展开了纸张,上面只写着两句话:

“前程似锦盼当归,重负已释需独活。”

镜瑜呆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

“是要抓什么药么?”前台边的锦释望向这里。

镜瑜又看向壮汉,壮汉对着他点点头。

“是的,”镜瑜幽幽地开口,却没有望着锦释,倒像是在跟自己说话,“给这位公子各称二钱当归和独活。”

“当归和独活?就这两样?”锦释心下里奇怪,追问道。

“是的,就这两样。”

“好嘞!马上就好!”锦释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那位壮汉是什么时候走的,镜瑜并不知道。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为了不造成误诊,回春医馆这天早早地关了门。

“哎,你有没有觉得师父这几天有点奇怪啊?”堂屋门前,叶儿拽住匆匆路过的药儿问道。

“嗯,你也察觉到了?我怎么觉得,他老躲着阿南呢?”药儿和他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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